冯至此次过来,无非是应了冯义母亲的请求,再次商量婚礼细节。不怪胡晓霞暗地里抱怨冯义母亲唠叨,连冯至都对她的繁琐有些恼。只是这次他心情格外好,笑容怎样都收不回去,冯义嚼着米饭难以下咽,怵得连头发都根根竖起。
“能能,怎么不吃菜?”冯至见她只干嚼着白饭,小嘴张张合合,不过只能塞进一点点儿食物而已,却不知是如何容下他的舌,滋味又是那般的好。
如此一走神,他立刻感到身体某处隐隐的挣脱趋势,忙夹了一块东坡肉放进周能碗里,“你尝尝这个,我四婶的拿手菜,可比地道的南方人做得强多了!”
冯义母亲笑道:“就你最会说话了,既然这么好吃,怎么平常那么难请啊,请尊大佛都比请你容易。”
冯至顺手也夹了块肉放进冯义母亲碗里,“哎,还不是怕来多了遭四婶嫌弃,不过既然婶婶这样说了,那我可每天来了啊!”
冯义母亲求之不得,又招呼周能多吃些。
周能不好拂了她的意,盯穿那块油光锃亮的肉,安抚自己许久才夹筷塞进了嘴里,冯至愈发笑逐颜开。
饭后冯至破天荒的坐上了沙发,与胡晓霞聊了聊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新闻,又转向周能道:“哎,能能怎么不吃水果啊!”
叉了片西瓜递给她,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吃一点儿,来!”
冯义母亲又在旁边说了多吃水果的好处,周能无奈接过,暗想胡晓霞所言非虚。
冯至侧凝着周能沾了西瓜汁的水润双唇,牙齿轻咬时,那一滴汁水凝在唇上,两者浑然相溶,片刻便成了一体。今晚的周能尤为安静,连笑容都未至眼角,垂头丧气的模样只在他靠近时才凝神挺脊,冯至正暗忖着她搬来此处的真正缘由,突听冯义开口:“大哥,你不是说明天中午有局吗,早点儿回去休息吧!”
冯至斜睨他一眼,又递了片西瓜给周能,才笑说道:“要不明天你们顺便去看看宴会厅吧,亲自去一趟心里有个数。”
胡晓霞自然不愿意奔波这种事情,冯义母亲却马上接口,“那最好不过了,你上次说起后我都催了小义好几次了,他每次都说太忙没空,这孩子,自个儿婚事儿一点儿都不操心!”
冯至听罢,似笑非笑的瞅了他一眼,冯义缩了缩脖子,忙转头对胡晓霞嘘寒问暖起来。
冯至并无借口留得太晚,变相强迫着周能吃了些水果,欣赏了一会儿她咬牙切齿的模样,便对冯义母亲告了辞,又如长辈般拍了拍周能的肩膀,“能能就安心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就把这儿当自己家里!”
周能身子一颤,抿唇应了几句客套话。
直至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周能才觉得精疲力尽,双目难启,四肢仿若不是自己的,连思绪都被牛鬼蛇神抽去,卧室里空茫无一物,她浮在虚空中无措寻助。
泪水不知何时沁出眼角,揪痛中甘宁泉的轻哄尤在耳边,“珍珠都掉光咯”。
她突然想回中隽,回到周母和周父身边,回到八岁时叛逆不懂事的时光。
她枕在陌生床褥中一夜难眠,冯至辗转在床□焚身同样难眠,起身冲澡后再灌下一杯冰水,他才平息了□,却愈发恼怒起了周能。
拿起手机拨出那串号码,关机后的机械女声再一次重复在他耳边。每次打去总是如此,他不由怀疑周能是否换了号码。
漫漫长夜从未如此难熬,不过月亮总要归去,黑布的裂口愈来愈大,终将世界拖出了诡暗。
清晨时分,晨曦微露了光晕,夜里的寒气与室内的温暖相撞,窗户凝了一层层雾气,外头霎时变得模糊不清。
胡晓霞被冯义母亲强行唤起,又欲哭无泪的去唤周能,“宝贝儿,起床了,去宴会厅了!”
周能埋在被子里挣了一下,迷迷糊糊的喊了声“哥”,突然又睁了眼瞟向结雾的窗户,空寂霎时袭身。
冯至一早便候在酒店等待,见到三人出现,忙迎上去说道:“四婶,你们可来了,早饭吃吗,要不先去吃点儿?”
冯义母亲到是未曾预料冯至会亲自相陪,这等稀奇事可是冯家长辈们从未遇到过的,诧异了一阵,又是受宠若惊,喜上眉梢道:“没吃呢,那行,先去吃点儿!”
几人朝自助餐厅走去,冯至落后一步行至周能身侧,周能蹙了蹙眉,又迈大了步子想要撇开他,谁知冯至不动声色的摊手圈了她的腰,稍一用力便滞住了她的步伐。
“能能,手机号码是不是换了?”冯至贴在她耳侧悄声问道。
绵绵热气袭上耳膜,周能汗毛倒竖,叫道:“胡胡,走慢点!”说着,侧了身便挣开了去,三两步上前圈住了胡晓霞的胳膊。
冯至笑睨着她的背影,算计自在心中。
第一卷 21熟人
自助餐厅正忙着第二轮换餐,员工们乍见冯至出现,顿时一阵手忙脚乱,领班急使了眼色,大家才重新镇定自若。
“冯总,您来了。”领班殷勤上前。
冯至微微颔首,问了冯义母亲想坐在哪里,冯义母亲指了个靠窗位置,一行人便往那里去了。
今日起得早,初始并没有什么胃口,家中的稀饭都晾着无人去动,到了这里后几人才觉得腹中饥饿。
落座后冯义母亲指使了冯义去端些中餐过来,周能眨眼便被胡晓霞拉去了操作台,点了几份培根和鸡蛋后又开始绕着餐厅转悠。
此时段已错过了高峰,最精致昂贵的美食早被住客截走,周能走走停停,最后也只舀了勺西米露。其实还有许多诱人小食陆续上架,只是周能心情不佳,看什么都没有兴致。
冯至夹了些沙拉装盘,余光一直睨着周能的动作。周能虽神思不属,却仍是步伐紧跟胡晓霞,叫他人钻不得空子。冯至挑眉看了好一会儿,才往座位走去。
周能与胡晓霞回来时,正听到冯至说:“四婶要是喜欢,以后就天天来这儿吃,路上浪费点儿时间算什么,你看那个人——”手指向东侧的双人座,他接着道,“每天晨跑一小时到南湖,然后就来这儿吃早饭,凭吃早饭成为咱们酒店银卡会员的,可也就那一个!”
周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正见到一位大约年过六旬的老者悠哉的喝着豆浆。许是冯至的手势引起了那人注意,老者抬眸朝这里看来。
胡晓霞听了冯至的话,咋舌道:“这么有钱?一顿早饭花掉我小半个月的伙食费,他还每天都吃,太腐败了!”
“我可没那么腐败,这只是工作福利而已。”被引为话题的老者走了过来,胡晓霞背后议人被抓包,不由有些尴尬,又听老者笑道,“怎么冯总,难得大早上的见到你啊!”
冯至站起身让座,“我还当您老什么时候看见我呢,快坐快坐,我给您介绍一下!”
冯至难得做出如此恭敬的态势,胡晓霞与周能并不了解他,并没觉得奇怪,另外那母子二人却难免诧异。
“这位是沈国海,沈老,文学大师中少有的不图名利,一心宣扬国粹。”冯至说着,又转了头向沈国海介绍起了周能等人。
冯义哪里听过什么文学大师,只是见冯至对他颇为敬重,便也装作对他的大名如雷贯耳。冯义母亲觉得“沈国海”三字有些耳熟,只是她并不是出生书香门第,思忖了一下也想不起来,便作罢了。
倒是胡晓霞听后一惊,“沈国海?您是沈国海老师啊?”学中文的,尤其是南大的学子,从进校门伊始就已对光耀母校的“沈国海”三字如雷贯耳,胡晓霞的惊喜可不同于冯义的装腔作势。
冯至见她二人还站着,便说道:“怎么不坐,来来。”说着,拽过周能的手腕将她扯坐到了自己边上。
周能力气小争不过他,又怕动作幅度太大招人注意,只好不甘不愿的坐了下来,半个臀部露在了沙发外。冯至趁机箍了她的腰将她扯近,又说了句“小心摔倒”,将沙拉盘子递给周能,“光喝西米露可不行,吃这个开胃!”
周能冷哼一声,怨气已冲上天灵。
对面的胡晓霞再次发挥自来熟的优势,将沈国海往里头挤了挤,一屁股坐下后便滔滔不绝的诉说起了自己对他的敬仰。
冯至打断她,“哎,对了,昨天吃饭的时候不是听你说要给能能找工作吗,沈老正缺个校稿助理,要不要考虑一下?”
校稿这种差事实在不算好,只是需看为谁校稿,给谁做助理。沈国海的前任助理正在家中待产,风声一走漏,远亲近邻还有莫名其妙的求职者已踏破了他家门槛,另他不胜其扰。
听了冯至的话语,沈国海若有所思的看向周能,笑道:“哦,小姑娘刚毕业?”
周能怔了怔,忙回了对方的问话。
最兴奋的当属胡晓霞,昨日才说要帮助周能自力更生,今天就有这样的好事落到了周能头上。
周能应答简单,胡晓霞忙帮她补充:“能能成绩可好了,每次考试都班里前三,做事细心认真,工作又敬业。”胡乱扯了一大堆,幸好同班同学不在此,否则真叫周能无地自容。她的成绩连赵琦都不如,生活琐事一概不擅打理,哪来的细心认真。
沈国海笑着夸了几句,却也是卖得冯至的面子。
冯至问道:“沈老,您觉得怎么样?”
沈国海心里些微不快,他并不喜欢周能这类娇滴滴的小姑娘,不任劳不任怨,可既然冯至摆明了态度,他自然得应下了。
能得到众人向往的工作,周能的那一抹阴天隐隐散了些云,露出了浅浅的红霞。
用餐后来到宴会厅,大堂上的盆栽错落有致,贵妃椅摆放在窗门角落,推开落地窗便是碧湖和凉亭。
三间小宴会厅并排相连,拉开隔断后便成了足可容纳千人的大厅。金碧辉煌的装饰搭配在这里并不显俗,宋水情从办公室拿了一叠图纸过来,向他们耐性讲解当天的布置。
周能见胡晓霞对冯义母亲的出谋划策蹙起了眉,忙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觉得阿姨的主意很好哎,我怎么没想到呢!”
胡晓霞犹疑道:“真的?”
周能点点头,正欲接着说,那头冯至唤道:“能能,你过来一下,刚才沈老师的事情我再跟你仔细说说。”
胡晓霞见要说正事,忙催了周能过去。
冯至翘腿坐在贵妃椅上,见周能磨磨蹭蹭的立在了两米开外,又招了招手,“过来坐下,我们好好聊聊!”
周能几番思量,先前只当对他敬而远之便能避开,却忽略了他与胡晓霞的交集,虽然对他怨恨尤盛,只是避无可避,还是将话说清楚的好。
如此想着,她便上前了几步,开口道:“大哥,我尊敬您是冯义的哥哥,之前的事情我不计较了,但是希望您以后能自重。”
湖面波光熠熠,水纹隐隐印在落地窗上。暖阳将浮尘送往金色建筑内,抬手间地面的影子也鲜活了起来。
冯至罩在阴影下,静默片刻才笑道:“还生气呢?我向你道歉,来这儿坐下,我跟你说说沈老师的怪脾气,别到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他!”
周能自然不信他的说辞,站在原地应道:“大哥您说吧,我听着。”
冯至蹙眉不悦,压下动手的冲动,沉吟片刻,还真当说起了沈国海的事情。
周能原先当他找借口骗自己过来,此刻见他说得仔细,不由凝神静听,一一记在心中。
冯至说罢,又苦笑道:“你看,其实你现在见着我总没好脸色,晓霞迟早要看出来的。我知道自己那天是冲动了,再跟你道个歉,你就还像原先那样,把我当成冯义的大哥,怎么样?”
周能自然点头应下,只是心中对他的厌恶,却不是凭这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
宋水情一早便留意着那处角落,与冯义母亲相谈过后,又问道:“阿姨,那小姑娘很漂亮啊,是晓霞的妹妹?”
冯义母亲笑道:“不是,是晓霞的同学,到时候做她伴娘。”
宋水情“哦”了一声,又朝周能瞄了一眼。
婚礼细节商议妥当,冯义母亲便去了趟洗手间,几人又慢慢走去了大堂候她。冯至扯住冯义落后一步,对他咬牙耳语:“回头你把周能的新号码给我!”
冯义怵道:“哎哟我没有!”见冯至不信,他连忙举手发誓,“你当能能傻了啊,她现在提防着我呢!”
冯至朝面前的小人儿狠狠瞪去一眼,想了想,又说道:“去翻胡晓霞的手机,我今天就要她的号码,还有,她为什么离家出走到你这里,全给我仔细打听清楚!”
冯义叫苦不迭,实在后悔自己生在冯家。
那头孟予寻到了冯至,上前对他说张奇伟和沈志宏已经来了,话音刚落,就见那二人已经相聊着踏进了大堂。
冯至对孟予小声说了句“打给曹禺非”,便忙向他二人走去,笑道:“哟,二位可来了啊!”
张奇伟与他握了握手,“哎,好像来早了啊,还没开饭吧!”
冯至笑了笑,“你们二位来了就只找饭吃啊,来来来,先试试咱们这儿的spa,前一阵刚开设的,还没正式对外营业呢!”
使了个眼色给孟予,孟予忙上前将他们引往水疗区。冯至又回头叮嘱了冯义几句,这才跨步跟了上去。
沈志宏回头看了几眼,见冯至跟上来了,笑道:“冯总,这是不是耽误你了?”
“哪里啊,刚才跟我家里人说了几句话,没事儿!”
“家里人?”沈志宏又望了望大堂,长发的漂亮姑娘拉着另一个高个儿姑娘絮絮叨叨的说着话,颊上的泥窝离得这么远都能瞧清,“那个穿着黄|色衣服的小姑娘,是你家里人?”
冯至愣了愣,顺着他的视线回眸看去,心中一怔,笑问道:“怎么,看上了?”
沈志宏忙摆了手,“没有没有,就是有点儿面熟。”
听他这样说,冯至才将提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第一卷 22工作
曹禺非在一小时后赶到,张奇伟和沈志宏与他打趣,“哟,帅小伙儿来了啊,那这些美女们还有心思陪我们说话嘛!”
曹禺非朝美女们看去,“哎你们说,咱们仨谁最俊吶!”
美女们纷纷捂嘴窃笑,那手愈发不规矩的往身边的男人身上摸去。
不过短短一月,曹禺非已与那二人打得火热,这是冯至没有的本事。
孟予已备好包厢,引了几人往楼上走去。此番冯至只是作陪,主角却是曹禺非。
南江地铁一号线将于两年后开通,从前穷乡僻壤的褚钱作为一号线始发站,周边地皮跟着水涨船高。曹禺非肖想周边的地皮,冯至也想将触手伸向地产业,只是他们动作均慢了杨启怀一拍。因此,张奇伟便是他二人急需笼络的对象。
中午这顿不过是便饭,饭后各自回去工作,只是四人心中都有了几番计较。
情人节至今不过相隔一日,甘宁泉家中已没了周能的痕迹。余诺一将每个角落都收拾的一尘不染,连周能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留下。
“你连工作都放下了,能有什么用?”余诺一端坐沙发喝了口清茶,怔怔地看着徐徐蒸汽脱离了桎梏,只是片刻便消失在了空气中。“我让能能离开两个月,这两个月,你可以自己想清楚,你对她究竟有几分愧疚,几分喜欢。”
甘宁泉阖眼靠在椅背上,似乎累极,哑声道:“你就凭着能能对你的感情,让她离家出走?”
余诺一轻哼一声,笑道:“是又怎么样,难道你要凭着能能对你的感情,真的要她跟你好?你别恶心我了!”
甘宁泉此时才睁了眼,凝着余诺一缓缓开口:“好,这两个月的时间,希望你自己也能想清楚。”
大好晴天,阳光如此刺眼。余诺一在返校路上终于忍不住落了泪。等红灯的间隙她掏出纸巾将泪抹去,那片刻的脆弱仿似幻觉。
年少时飞蛾扑火的爱情,十几年后也不过如此。她怨恨甘宁泉,却又何尝不怨恨自己。她以为自己对爱情至死方休,到头来不过如长辈们所言,爱着爱着,最后只是变成了舍不得。
她相信自己还爱着甘宁泉,只是这其中参了多少不甘心,又参了多少“人近中年,得过且过”的心态,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她恨自己的爱情渐渐消逝于时间的不留情面中,回忆如此单薄,她抓不住那一丝留恋的尾巴。
只是红灯终将转绿,她必须跟着车流不断向前,那一道路她走过无数次,如今闭着眼睛都能摸向目的地,即使有数不清的堵车和交通事故阻碍道路,她仍是不愿改道从未踏足的地方。
彼时周能正与赵尽染相约周末聚会,赵尽染在电话里安慰:“不是什么大事儿,你看你有糟糕过我吗?”
周能“唔”了一声,又对她报了喜事。如今只有胡晓霞的婚事和她新得的工作才能让她开怀。
赵尽染羡慕道:“真好,沈国海的助理啊,算你塞翁失马,以后如果有机会跟着去作协或者北京之类的地方,记得捎上我啊!”
周能与她通完电话,总算轻松不少。
平日胡晓霞总在冯义的公司帮忙,只是现在周能在家,她自然不能留她一人。
两人在床上滚了滚,周能又抱了电脑来给她看论文,胡晓霞嚎叫道:“天哪,我把这事儿给忘记了!”话音刚落,她连忙奔向了书房,周能忍俊不禁。
越居阁苑有一片湖,湖上架了道竹桥通向岸边,几道凉亭错落分布四周,绿意袭暖,还有两只鸳鸯戏水扑腾。
周能立在窗前看夕阳晕色,祈祷生活如旧。
晚上冯义洗漱上床,搂着胡晓霞又抱又亲,胡晓霞将他狠狠一推,低声道:“别乱来,你妈和能能都在隔壁呢!”
冯义泄了气,抱怨道:“我妈过一阵就回去了,你说能能不会一直住这儿吧!”
胡晓霞瞪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啊,嫌弃能能?”
冯义连忙摆手,“我哪敢啊,只是毕竟不太方便。”思量片刻,他终于咬牙问道,“哎,你没跟我说实话吧,能能跟他哥吵什么能吵到离家出走?再说了,她哥有多疼她,谁不知道啊,怎么可能吵起来!”
胡晓霞顿了顿,实话在嘴边徘徊一阵,还是无法说出口,拍了他一下说道:“你别管,女孩儿家的事你插什么嘴!”说完,两人又钻进了被窝玩起了敌退我进的游戏。
夜深人静,周能的房间还亮着床头灯,她登上网银看了下账户里的余额,又搜索出南江的租房网。姜昊打来电话,问道:“你今天去南湖大酒店了?”
周能“啊”了一声,又问他怎么知道的。
姜昊笑道:“赵琦看见你了。”
周能顺势关心了一下他的感情生活,又问道:“你的房子是不是租在学校边上?”
“是啊,怎么,你想来参观?”姜昊平日打工晚归,他那栋楼的宿管员并不好相处,过了门禁时刻就绝不放人进去,姜昊只得在学校附近租了个便宜的单间。
周能与他说了想租房的事情,姜昊沉默片刻才问:“怎么想搬出来了,跟你哥哥吵架了?”
周能支支吾吾的与他应付了几句,并不愿将事情对他全盘托出,只是听他提起甘宁泉,才静下的心又起了波澜,如大石砸过浮萍,嵌进湖泥难以挖掘。
凌晨一点多,冯至终于收到了冯义的短信,周能的手机号码又落了他手。将这串数字默念几遍,仿佛周能的面庞就在自己唇边。
第二日甘宁泉来到越居阁苑,将纸袋递给胡晓霞道:“这些都是能能经常吃的药,你给她备在家里,她身体不好,让她自己小心。”
胡晓霞现今见到甘宁泉,总有些窥探了他人秘密的尴尬,尤其是这种秘密之事。悻悻的接过纸袋,她犹豫道:“要不要上去坐坐?”
甘宁泉摇了摇头,笑道:“我还要上班,能能回来了我再给她打电话。”
临去前他又对胡晓霞叮嘱拜托一番,见胡晓霞欲言又止的模样,甘宁泉忍不住开口:“晓霞,你知道我和能能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只是远亲而已。”
胡晓霞自然知道,若非知道这个,乍听周能对她说得话,她还不得毛骨悚然。
只是亲人不是以血缘来衡量的,甘宁泉对周能来说是挚亲,没有什么能够改变。
沈国海家住城东临河的一栋老旧四合院。四合院不过兴建三十年,砖木特意修葺成了明清古建的模样,只是院内没有小桥流水环绕亭台楼阁,少了一份百年前的悠古气质。
周能被建筑施工场地熏了一脸灰,沈国海开了门,笑道:“电话里忘记跟你说了,这一片拆迁弄得乌烟瘴气的,下次来记得绕一下路。”
周能忙礼貌地道了声早,随沈国海踏入了院内。
第一卷 23堵车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拼死回顾了之前7w字的内容,检查有无剧情遗漏,好痛苦啊,我不喜欢看自己码的文……
于是今天还是只码了这么点,孩子们不会骂我吧~ 我觉得字数多不代表肥,有进展才代表肥,于是我这章其实很肥,嗯嗯~ 就这么自我催眠一下吧!谁都不许说我没信用啊,好吧我是没信用~
【入v公告】:文案上已写哦。因为老丙更文速度太快了,一下子快要到8w字了,嗯嗯~于是今早编辑说后天入v,明天不更新,我这个从来都是无存稿的裸奔人士明天要存稿,也不知道后天能更新几章……
至于剩余字数多少,我心里没数啊。开坑那天是一时冲动,当天码了两章直接就发了,脑子里构思了开头、主线和结局,中间所有的过程都是我跟着感觉,引导剧情朝期望的方向发展的,也许前文有些慢热??我也不知道后面能否快起来,主要是能能比较难搞,冯叔叔比较艰辛,总不好真的来个强上吧,那就犯法啦~所以孩子们别着急,会精彩的啦~!
还有我这文冷,请大家支持正版,因为目前还没有盗版,哈哈哈哈~
以后基本日更,不能更新会提前请假,不能保证每天都下午六点前发文,因为我尝试了两天,发现盯着时间码文的感觉太不舒服了,我要顺产,不要破腹产啊~
南江周边城镇多如诗画中所述的那般,乌瓦白墙,小桥流水,三月的绵雨中油纸伞遮住石板路的那一抹青苔。
四合院在这里并不多见,周能难免好奇,东张西望却又不敢太明目张胆。沈国海介绍说:“这屋子旧了,可有些年头了。你看边上那一带都造了小区,就我这周边儿还是乱七八糟的小平房。”
来时周能经过“致金辉煌”,欧式风格的小高层伫立在略显乡土气息的城东,的确有些格格不入。但又不得不承认,城东的鸟鸣和日照下的山水,远胜过乌烟瘴气的闹市区。
沈国海接着道:“你以后十点到这里就行了。我一般早六点起床,到市心公园晨练后再慢跑到南湖,有时候可能就在南湖大酒店办公,到时候我会给你电话,所以你不用提早来。”
周能忙应声:“好的,沈老师。”
沈国海最新撰写的著作字数上达百万,他最大的怪癖就是喜欢手写,有时候用钢笔,浑厚力道撰入纸下三层。有时候用毛笔,挥洒自如一气呵成。因此为他校稿实在是一份苦差,手写的字体虽然赏心悦目,许多却是旁人认不清的,向沈国海本人讨教多了,他便会认为你愚钝不可教。耐着性子自己琢磨着辨认,耗时又长,且还要一一输入电脑,工作量多过他人三四倍。
周能平日就爱看13&56;看&26360;网堆成了小山。她喜欢方块字跃在纸上的模样,何况如今在自己面前的不仅仅是四四方方的油印行楷,而是自成一体的大家书法,因此,她并没有觉得工作艰巨,反而为自己能每天阅览珠玑文章而暗庆兴奋。
四合院远离都市喧嚣,背靠丘峦,少了车鸣后,雀鸟吟唱声尤为明显。周能埋在宣纸中抽离了凡人困杂,再抬眼时,远处暖阳已没了半截在连绵绿色下,红晕似要簇起山中墨色。
沈国海微微扫了眼周能奋战一天的成果,点了点头也不做评价,指了条避开施工的道路便让周能下班了。
胡晓霞在家中候她,一见到周能便让她抒发感想,周能思忖道:“这不像是工作,我完全没把它当工作看待,沈老师写的书可好看了,而且他家环境也好,我在南江呆了近四年,居然从来没有去过城东,实在太可惜了!”
冯义母亲在旁笑道:“看来这工作不错,还真没给你白介绍了!”
胡晓霞听罢,忙说:“对了,我们是不是该请大哥吃顿饭谢谢他?没他的话,沈国海的助理哪里这么好应聘的。”
周能下意识的便欲脱口“不要”,话到嘴里及时咽了回去,悻悻的应了一声,又忙扯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饭后胡晓霞拉了周能回房,将甘宁泉交给她的纸袋递了过去,“你哥哥一大早送来的。”
周能怔怔接过,打开纸袋看了看,全是家中常备的药,心里又揪痛了起来。
胡晓霞思忖了一天,终于忍不住开口:“宝贝儿,其实,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其实想说甘宁泉真不错,但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大一时与周能初交往,赵尽染曾和她暗中议论这一对兄妹,最后见这兄妹二人真如嫡亲般时,胡晓霞还一阵扼腕。
当年的异想成了真,她现在正矛盾在鼓动与遏制之间。
周能抿唇说:“他就是我亲哥哥,我嫂子也是我亲嫂子,另外的我真的想都不敢想。”
夜里辗转在床,明月寄相思。她并不愿忆起那晚双唇贴合的场景。原以为是个意外,催眠着自己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谁曾想甘宁泉竟然动了唇,那一刻她脑中轰然空白,耳鸣搅得她深陷错觉。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周能的神思猛地拉回。
惴惴的接起电话,甘宁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能能,睡觉了?”
周能“嗯”了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甘宁泉已从胡晓霞口中得知周能已有了工作,便挑着这个话题与她聊了起来,周能有问必答,半小时后两人互道了晚安,平静的仿若游离在梦境中。
第二天飘起了小雨,沈国海与移民加国的儿女通了一会儿电话,一时感慨:“孩子养这么大有什么用,成天的不着家,也不说回来看看!”
周能凝雨思忆,一时心戚。
到点下班时雨势渐大,沈国海借了伞给周能,叮嘱她路上小心。
太阳雨并不让人闹心,青草味在阳光下随雨滴遍洒南江,难得让人有了惬意之感,只是建筑工地的浮尘也被卷了起来,一时灰蒙肆意,消减了几分闲情,周能后悔贪近走了大路。
身后的喇叭声“嘟嘟”响了三次,车中人终于探出了头无奈喊道:“能能,能能!”
周能回身看去,立时蹙了眉。
冯至又喊:“快上车!”
周能拒绝道:“不用了,前面就有公交站。”
“啰嗦,上车!”见周能转了身欲走,冯至又往前开了开,“我也去冯义家,晓霞让我顺道接你的,她没给你打电话吗?”
周能顿住脚步,想起昨晚胡晓霞所说的请客的话语,一时踟蹰原地。冯至再接再厉,“这又是下雨又是灰尘的,你走到公交站还要大半个小时,别耽误时间耍小孩子脾气,快上车!”
冯至绷着脸的严肃模样唬住了周能,思量片刻,她终于磨磨蹭蹭上了车,不过是进了后座。
冯至暗中咬牙骂了声“小鬼”,又笑道:“呵,都把我当司机了吶!”
周能愣了愣,蹙眉道:“不是,谢谢大哥了。”
车上开着收音机,广告过后又放起了流行歌曲,冯至问她工作如何,周能应付着答了几句,显然不愿与他多做交谈。
越居阁苑太远,周能平时坐车需近两小时才能到达,冯至开车快些,眨眼便走过了近一半路程。
只是经过湖海路时堵了车,长长的车河看不见尽头,边上的司机开了窗透气,扔出一根烟蒂碎碎道:“这什么破路啊,前两个月这边儿撞车堵了,今天不会又撞车了吧!”
发传单的男女乘机穿梭在车河中,见了车窗开着便将彩页递进去,那司机赶紧拉上车窗骂骂咧咧的一脸嫌弃。
冯至说道:“看样子有的堵啊,饿不饿?”
周能摇了摇头,忍住腹饿不去掏包里的零食。冯至睨着她后视镜里的白嫩小脸,从车里抽屉拿出一包棒棒糖,转了身递给她道:“来来,先吃吃这个填填肚子,我平常饿了没东西吃就吃这个,你试试!”
周能瞠目看着他拆了根糖塞进嘴里,脱口喊了几声“你、你”,隐隐觉得自己嘴角抽搐。
冯至含着糖问道:“怎么了,你吃不吃啊?”说着,递了根过去。
周能呆愣的接过,凝着他一张成熟刚毅的脸口嚼棒棒糖的画面,不知为何怪异感让她脊背发憷。
冯至见她接过,便转回头继续看着路况,嚼着棒棒糖哼着小曲儿,心情看起来颇佳。
周能闻到熟悉的甜腻香味,又见冯至全然没留神自己,忍不住将棒棒糖拆了含进嘴里。
车水马龙的鸣笛声催了倾盆大雨直泄,太阳早没了影子,黑幕渐渐从天边笼罩过来。车中广播已报道了湖海路的堵车事件,提醒车流避开该路段。
雨声磅礴,暖气熏了车窗。冯至又拿出一盒小蛋糕,说道:“先填填肚子吧,这倒霉天气。”
周能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态举止,见他自若如从前初识,一时也不知该不该板着脸拒绝。
冯至又说:“你不吃?那我吃了。”说完,还真的拆了蛋糕自顾吃了起来。
周能一时无言以对。
行行停停的走了两个小时,周能仍在昨日相同的时间到了越居阁苑,一进屋她便直奔了洗手间,胡晓霞见她火急火燎的关了门,便问冯至:“大哥,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冯至笑道:“我去城东办点事儿,正巧碰上了,就顺便接她一起过来了。我看最近我也要经常跑城东,以后要是顺道也可以经常接接她。”
胡晓霞忙说:“那实在太好了,能能每天花在路上要四个小时,要是大哥你能经常顺路,那就方便太多了。”
冯至勾了勾唇,凝着大门紧阖的洗手间但笑不语。
冯义今日在公司加班,胡晓霞在饭桌上抱怨了几句,冯义母亲说道:“他今天多做一点儿,双休日不就可以陪陪你了嘛,做人/妻子的一定要理解丈夫在外打拼的辛苦。”夹了筷子青菜给胡晓霞,她接着说,“你看,小义从头到尾没要冯家半分钱,这在冯家,只有阿至和小义是完全靠自己的,不像家里头的那些哥哥姐姐,全是拖人后退,所以你要多支持小义,平常也别总叫他操心。”
听着絮絮叨叨的话语,胡晓霞朝周能做了个鬼脸,周能抿唇暗笑,低头扒了几口饭遮掩。
冯至侧睨着周能的小动作,见她唇边的饭粒往桌上掉了两颗,嚼咽时颊边的泥窝还隐隐露出,一时心痒喉痒,手更痒。
饭后归家,冯至看着一室冷清,愈发惦念起了饭桌上的周能,恨不得将她直接绑回来,也许吞下了肚相思便能痊愈了。
第一卷 24蹭饭
周六仍是阴雨绵绵,三姐妹相约湖海路小巷馆子就餐。胡晓霞一落座便抱怨买错了房子,赵尽染笑她:“又不是出钱,再说了,现在嫌买得远了,当初还不是说那里有贵族气,非买越居阁苑嘛!”
胡晓霞气闷道:“早知道还不如买‘致金辉煌’呢,没看新闻里说,地铁二号线到时候要延到城东嘛,现在‘致金’几个楼盘先进了那里,等城东那块全开发了,房价都不知道会涨多少,可恶啊!”
赵尽染听她这样说,放下餐牌道:“那现在有没有兴趣?有内部员工价哦!”
胡晓霞叹了口气,“打对折都买不起,冯义把钱都投进公司了,赚了钱还得先还大哥。”
这两人聊生活压力不亦说乎,周能拿过桌上餐牌细细研究起来,片刻便招来服务员点了几个菜,又打断那二人谈话:“们还要加什么吗?”
胡晓霞豪迈挥手:“来三罐啤酒!”
菜齐后几人话题渐渐转移到了情感方面,赵尽染与胡晓霞大咧不同,她心思细腻,站在周能立场将事情思量了一番,清楚这事儿表面上不过就是男恋女,深究进去却是触碰到了禁忌悬崖。以周能自小将甘宁泉当做亲哥哥态度,现如今她一定是惊骇无助。
“能能,那就一直呆外面不回去了?也不回中隽?”赵尽染问她。
周能咬着筷子黯然道:“不回中隽,打算在外面租个房子。”她喜欢这份工作,也惦记着姜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