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陶夭慌忙放慢了脚步,猫着腰慢慢的往前走。这里树影斑驳,叶子极其茂盛,倒真是个藏身偷听的好地方。只是,这声音,怎么略有些耳熟呢?
“公主息怒。不知公主从哪里得知你的玉夜寒珠是小仙偷的,小仙虽然身份卑微,却也绝不容他人诬陷。请公主明察之后,再做定夺。”另一个声音不卑不亢的说着。
听这语气,像极了莹姐姐。陶夭慌忙扒开叶子,向那里看去。
只见莹姐姐和枫岚一道跪在龙玖的面前,看不清枫岚的眉眼,但是莹姑娘纵然是跪着,身板也挺得直直的,毫不畏惧的模样。
陶夭不由心下生疑。听他们适才的对话,像是龙玖怀疑是莹姐姐偷了她的东西。可是莫说依着莹姐姐的品性不会去偷,这后林与她的凤鹫宫南辕北辙,丢了东西,怎么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枫岚你说,前几日,你都看到些什么?”龙玖俏脸微怒,脸色有些难看。这玉夜寒珠是她母妃生前赠她的礼物,千百年来一直都被她收藏在雕花红木盒里。前几日突然不翼而飞,急得她四处找寻。倒是枫岚记性好,说几日前见桃园的莹仙子和妙仙子来过这儿,两人在外面张望好久。后来她急着为陶夭做些吃食,才未注意。
这凤鹫宫到处都是她自己的人,审了个遍都没有找到,那么必定是被这两个小仙偷拿了去。
“奴婢确实见到莹仙子和妙仙子在宫外徘徊,至于是不是她们偷的,奴婢也不好乱说。”枫岚始终低着头,低眉顺眼的模样,“不过公主还请息怒,两位仙子毕竟是神君的客人,与流云阁的那位仙子情同姐妹,还请公主三思啊!”
“客人又怎样?不过是一界小仙,身份卑微!上次她诬赖我设结界困她,害得羽下了死命令自此不让我再踏进流云阁半步。如今她姐妹确实犯错在先,羽他就算是回来,该罚也得罚。”龙玖眉皱得更深了,一身紫衣颇有些幽怨的意味,“这次不单要罚,还要重罚。不然,将来我嫁给了羽,这偌大个凤族后宫,还有谁服我的管?”
“可您毕竟尚未……”枫岚仰起头看着她,不由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将来总要嫁给他!就算不嫁,也轮不到那个下等的仙子来取代我神妃的位置!”龙玖气得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俏脸发青,眼睛里是实实的恨意,“你们一个个的,现在看我落魄,都忙着巴结她是不是?!”身旁的侍女看她怒目而视,急忙颤抖着摇头。
“公主乃是尊贵的神族,如今你可敢说,今日的事,你没一点私心在里面?”莹姑娘横眉冷对,倨傲的问道。
“我一介神族后裔,怎会存着私心?明明是你偷了我的东西在先,倒还怪我冤枉了你!”龙玖拂袖,面露愠色。
“公主为什么不问问我当时的真相呢?”莹仙子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我们只是近日来听说夭儿妹妹身体微恙,担心妹妹身体,遂结伴同来探望。可是后宫如此大的地方,我与妙仙子一时七拐八拐迷了路,路过凤鹫宫就往里瞧了两眼,并不知道这宫里住着谁,有这么贵重的宝贝。你的宫里这么多人,哪一个都有嫌疑,却只揪住我们姐妹二人不放,你敢说,你这不是携私报复?!”她一字一句,倒一时震住了龙玖的气势。
陶夭听了心下总算也明了了,怪不得都没人来看她,敢情是这凤宫太大,路又太多,她们又不知道她这流云阁的位置,找不到她罢!只是姐姐们无辜被冤偷了东西,她委实不能忍耐。莫说一向心高的莹姐姐,就是她这老闯祸的,也断然不会去偷别人一分半厘的东西,忍受这样的诬蔑。
想到这里,她一咬牙,跑了过去。
一干人都没想到凭空冒出个人来,待到看清是她时,一个个的表情极富戏剧性,好似就等着看她的好戏一般。
“夭儿见过三公主。”她略略福身,然后抬眉看向龙玖。比之几月前,她消瘦不少,看她的眼光也十分怪异,“公主说莹姐姐偷了你的东西,请问,你有搜到么?”
龙玖咬唇,片刻,皱眉看她:“证据?她们来之间,我这凤鹫宫向来太平无事,却偏偏她们二人那日在宫外转悠的时候,我的玉夜寒珠丢了,难不成,还会是我故意陷害她们?!”看样子,她气得不轻。
陶夭垂眸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枫岚,复又抬头:“玉夜寒珠是何等宝物,公主平日里放在什么地方的?丢的时候,都该有谁在?这些,你可记得清楚?”
她站在那里,不卑不亢,白衣猎猎,不输分毫气势。
“玉夜寒珠可是当年我母妃在世时送我的,三界唯此一颗。每日里我晨起时都要将它小心翼翼的放进梳妆台上的红木盒里。这么多年都未曾丢失,缘何她们来过一遭就不见了呢?”
“那日当班的侍女是谁?”陶夭弯了唇角,似笑非笑的问道。
“是我。”一直站在龙玖身侧的侍女璐儿站了出来,傲然的看了她一眼。
“璐儿姑娘,当日你可曾看到是我两位姐姐进了公主的卧房?”她挑眉,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日我本该在场,但是公主陪羽神君出去,回来之前我要备好沐浴的圣水及花瓣,所以就匆匆出去了。等到回来时,盒子被打开,东西已经不在了。”璐儿神情不像在说谎,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依旧不怎么友善。
“那枫岚姐姐又是何故要到这凤鹫宫外走一趟呢?我好像并不记得有央你来麻烦过三公主什么事吧。”她看着低眉顺眼的枫岚,语笑盈盈。
“流云阁的食材近来总是无故少了很多,我想着是仙子贪嘴,又不好意思向我开口说。便自作主张来麻烦三公主一趟,仙子身子弱,每日里进食些仙果食材身体会好得快些。凤鹫宫掌管各院,我想,多给姑娘备些个解馋的东西。却不想……”她咬唇看向她,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想竟让仙子怀疑,枫岚冤枉啊!”
“仙子觉得我是故意为难你的姐妹?”龙玖凄凉的一笑,倒是让她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龙玖见她不语,继续说道,“如今你问了个遍,你倒说说,到底是谁的嫌疑最大?又或者,你认为,龙玖坚守自盗,在这里陷害你的姐妹?!”
陶夭心下一惊。
“公主,是谁拿的,我心里已然知晓。”她仍旧是面不改色,上前,握着龙玖的手。她的指尖冰凉,有种刺骨的冷意,“三日之内,我保证必定物归原主。还请公主暂且不要为难莹姐姐和妙姐姐。”退一步,总是好的,眼下,她也算是寄人篱下,弄得太僵,大家都不好过。
“可这岂不助长不正之风?”龙玖眉眼盈盈若水,只是丝毫不肯退让,“再说,你既知道是何人拿的,为什么不肯直说?难道你有心包庇?”
“夭儿,她自然不敢放过我。你妙儿姐姐受了刑,早已奄奄一息。她若就这般放了我,她以后,还怎么在这凤鹫宫过下去?!”莹姑娘忽然冷冷的说道。
“你说什么?!”陶夭惊异的看着她,这才注意到,莹姑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修仙的人最忌本尊被毁,三公主不问缘由直接将妙儿的本尊毁了,她现下只余魂魄尚在。可怜她那么努力的修炼,到头来,竟落得如此下场!”莹姑娘狠狠的说道,不由红了眼眶。
“怎么会……”陶夭失神的连连后退几步,不可置信的看着莹姑娘。她这才足不出户几个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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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54柳暗花明
“公主,敢问,你确实问心无愧么?”莹姑娘身板挺直,目光凌厉的直视龙玖。
“我只是一时气恼,下手才会重了些。如今我已将她魂魄移去菡萏池,待到不日她历劫的时候,我定当助她一臂之力。”龙玖一时也怔住了,咬唇,“只是,今时里必须将玉夜寒珠寻着,否则,否则……”
“在我这里。”陶夭定了定神,片刻,淡淡的说道,“玉夜寒珠在我这里。”她的睫毛低低的垂着,看不出那眼底里深藏的东西,只是这话既出口,自然不免一阵惊涛骇浪。
“果然是你!”最先开口的是璐儿,她柳眉一挑,颇有些得意,“公主,奴婢就说,对付这种下等的仙子,杀鸡儆猴这办法最管用!”她轻蔑的看了一眼形单影只的陶夭,冷哼一声。
“夭儿,你!”莹姑娘大概气坏了,见她这般作贱自己,索性将头转向一边,默不作声。
“是你拿的?!”龙玖有些不悦,微微觑了一眼得意忘形的璐儿,又看向陶夭,眼神时而清明时而疑惑,至最后,她甚至皱起了眉头。
“我只说在我这儿,并没有说,是我偷的。”陶夭身子一软,步履踉跄,心里一阵紧过一阵的疼,却没有出声。
“你莫要以为我是故意为难你的姐妹就自己出来承担,龙玖虽然鲁莽,却也不是不谙世理之人。”龙玖神色复杂,扫了她一眼,曳地的紫衣随着她轻柔的步伐随风摆动,“仙子日日闭门在流云阁,就是连房门也极少出,怎会知道,那东西在你那里?!”她观察良久,见莹儿姑娘神色凝重,不像是撒谎,如若说她们姐妹合起来骗她,又怎会如此处之泰然?更何况她私下里派去监视陶夭的小精怪们也并未见她踏出房门半步……
她沉思片刻,忽然想起一个被她忽略的问题,她之前因着一点私心,盛怒之下,听信的,都是璐儿和枫岚的一面之词。如今细细想来,似乎,漏洞百出。璐儿打小在她跟前,定然不会对她撒谎,只是这枫岚——她向她看去,见她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模样可怜,一时,倒也不知如何是好。
“若我说,公主的宝贝丢失,只是有些人,想给你我二人,开个玩笑呢?”陶夭站定,眉眼细致婉转,竟教人心下一软。
“什么意思?”龙玖愈发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枫岚姐姐和璐儿姑娘想必知道得更清楚。”陶夭忽然勾唇一笑,眉眼弯弯,不意,竟是人面桃花。
“你休得血口喷人!我怎会去偷公主的玉夜寒珠?!”璐儿急声辩解道。
“不是你偷的,但你和枫岚,确实知道玉夜寒珠现在在谁手里。”陶夭抬眉,神色坦然,“否则,也不会在我说出玉夜寒珠在我这儿时,竟不顾你的主子在前,急于让她治我的罪。”
陶夭冷笑:“龙族向来等级森严,尊卑有序,主子在时,好像还轮不到你一个婢女开口。你一定对一些事情有所隐瞒,所以适才情急之下抢了你主子的话,不是心虚,是什么!”
“我……”璐儿气极,“璐儿打小跟在公主身侧,常侍左右,又怎会对公主有所隐瞒?!”
“枫岚姐姐,你认为,我刚才的话,对是不对?”陶夭也不同璐儿周旋,走向枫岚,片刻,却绕过她身侧,扶起莹姑娘。
“枫岚的话,句句属实。至于奴婢走后又有什么人来过,奴婢确实不知。”枫岚匍匐在地,容颜戚戚,“还请公主明鉴。”
正当在场的众人疑惑之时,忽听得有人轻咳。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青灰长衫的男子站在不远处。龙玖最先反应过来,缓步走过去。
“非生,可是羽有事要吩咐?”此刻她面色柔和,音柔婉转。
“属下拜见三公主!龙族大喜,莫瑜圣妃蒙圣君恩泽,如今身怀龙种。特请神君与公主移步龙族馥兰宫。”被龙玖唤作非生的男子依礼参拜,目光似不经意扫过陶夭的脸,面色柔和,“神君已在朝华殿前等候,公主,还是早些移步去罢。”
“可……”龙玖咬唇,思虑片刻,才道,“如此,我即刻便去。”
她回身,看向璐儿:“好生照看宫里,再出什么事,便唯你是问。其他人,都散去罢!”说罢,又看向陶夭,“仙子所言,龙玖了悟,如有得罪,待龙玖回宫定将赔罪。”玉夜寒珠的秘密除了仙逝的母后便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所以现下无论是谁拿去,想必也不能为他所用,索性,暂且搁置下来,总会有人按捺不住跳出来。
她冲陶夭微微点头,然后轻移莲步。
不知怎的,陶夭觉得,非生转身的刹那,似乎冲她灿然一笑。
璐儿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见龙玖已经走远,悻悻的转身:“走走走,都给我走!”临走之前,还不忘瞪一眼一脸淡然的陶夭。
“枫岚姐姐先回去流云阁,我同莹姐姐还有些体已话要说。”陶夭神色如常,似乎刚才的事只是一个小小的不曾出现的插曲,毫不在意。
“是,奴婢告退。”枫岚福身,尔后,低眉顺眼的退了过去。
现下,这里突然一片风平浪静。暮蔼沉沉,依稀,太阳竟有了想要落山的倾向。
“你的侍女,绝不简单。”莹姑娘看着陶夭,语调虽然依旧生冷,却破天荒的没有对她冷眼以对。
“这里着实不能再呆下去,害得妙姐姐蒙此大难,莹姐姐又受如此折辱,都是夭儿的不对。等明日解决了此事,我定当将姐妹们送回云荡山。”她此刻垂了眸,似个孩子一般无所适从,“莹姐姐,凡事,都要拜托你了。”
“我原以为三界只有我最讨厌你,却不曾想,你暗里树敌不少,一个个的,都不得安生。”莹姑娘似是冷笑,又似是无奈叹息,“你自己只管担心自己便罢了,至于桃园众姐妹,如今繁楚上神不在,我一个仙子,自是见不到九重天的青止帝君。若你见得夜羽神君,便请他面见青止帝君,重修云荡山的生灵,也好解决繁楚的后顾之忧。”
“青止帝君?”陶夭愣了愣,“他是谁?”她怎么从未听过此等人物?
莹姑娘忍不住冷了脸:“九重天的青止帝君你也不知,真不知道,你整日里缠着繁楚都干什么去了!”
“莹姐姐……”陶夭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帝君,难道,是九重天的……不二之主?”神界氏族虽然分布不多,但却也有个绝对统治者,若氏族之间有纷争,便全由帝君做主。往日里繁楚讲起这些总是一笔代过,故而她甚至连这位伟大的统治者的名号也未曾听闻过,如今,倒真显得她孤陋寡闻了。
“嗯。不过帝君一向不喜处理这些琐事,故而我们这下等的小仙从未见过他尊容。”莹姑娘此刻耐心解释起来,“不过他一向喜欢与繁楚上神交好,想必会念在上神的份儿上,顺便帮我们一把。”
“嗯,既如此,我便记下了。姐姐先回桃园休息,代我向桃园的姐妹赔个不是。妙姐姐的事,就由我来解决。”陶夭见她神色缓和,忙点头附和。
“切莫再惹事生非,繁楚上神不在,纵然有夜羽神君庇佑,却总防不过身边的冷箭,万事小心。我走了。”莹姑娘再三叮嘱,虽然面容依旧是冷,可话却透着丝丝暖意。
陶夭心知她别扭,忙不迭点头:“姐姐慢走。”
见莹姐姐走远,她转身,沿着原路返回。走了约有十步,她忽然回头,对着虚空里眯起眼睛:“芙苏小邪!你个混蛋!”
虚空里蓦然一道人影显身,黑衣白发,唇色殷红,舌尖在唇边转了一圈,他勾唇一笑:“看来,你是想极了我。”他一下子跳了下来,差点撞到她,还好她13&56;看&26360;网,忙躲向一旁。
“不然以你这又呆又笨的脑袋,怎会我刚一到你身边,你就察觉到了呢!”他似笑非笑的撩起她的发丝,嗅了嗅,然后轻轻摇头。
陶夭惊吓之余忽然想起一个问题:“你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为什么……为什么周围寂寂无事?”她这才想起大魔头的现身似乎并未引起惊声尖叫。
“那是因为……”他忽然凑近她的耳朵,轻笑,“因为它们闻不到我身上属于魔族的气息……”
陶夭慌忙跳开几步远。
这孩子几个月来邪性显露,越发不爱遮掩。之间像个闷头子,现在根本就是油嘴滑舌没个正形。个头越来越大,头发却在她不经意间已经全白,恍然间,竟也有了惊艳绝伦的美貌。
她皱眉,似乎事情越来越糟糕。
“胡思乱想还不如问出来。”他勾着她的肩,面无表情道,“虽然我回答的不一定是实话,却总好过你挖空心思去琢磨来得轻松。”他一挥玄黑色的披风,两个人倾刻已在流云阁内的房间里。
“本太子会看在与你同床共枕多日的份儿上,尽量告诉你实话。”他顺势躺倒在床上,从怀中掏出一颗珠子,把玩起来。眼稍微撩,竟差点迷惑她的心志。
“玉夜寒珠?!”陶夭怔然,片刻,微微愠怒。
“对。”他朝她灿然一笑,顿时光华满室,“你猜,这东西,我是怎么偷来的?”
“半道截的吧?”她定了定心神,咬牙,冷冷的道。
“哼。”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恢复了往常的模样,一身黑衣掩映下的容颜邪魅而冷冽,“你以为我会夸你?”
“哦不。”陶夭坐了下来,眉眼悠远绵长,“我想,你大概是从龙族的人手里截到的吧。”
“嗯。”他沉了眸,飞上横梁,只是那梁间的空隙于他现在长大的身体而言,有些略显狭小,“不过,这个人,你大概也猜不到,竟然是龙清,龙族二皇子。倒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好意思,我猜对了。”陶夭起身,月白色衣裙随着她的动作浮动,身姿优美,“能让璐儿如此三缄其口的,一定,是龙玖的哥哥们。龙霆现下不会亲自出面做这些事,那么,便除了龙清再无他人。”
“若我说,是你那侍女亲手奉送给龙清的,你信么?”他面无表情的低头看她,这个角度,正好看清她的侧脸,他忽然觉得,这个小小的桃仙,比起她家娘亲,长相其实免强还可入眼。
“我只是想不通,她为何会这么做。”她摇摇头,一声轻叹,“她的样子,不像是单纯为了龙玖,故而设计害我。”
“自然是。”他悠悠了白了她一眼,冷哼道,“玉夜寒珠身上,有个大秘密,所以平日里龙玖极为宝贝,就连她的红木盒,她也是加了封印的。龙清大费周章的将它‘拿’走,却又碰巧被我‘截’了过来,要真是有这么简单,难道龙清真的是闲着没事干给自己找乐子么?!”这孩子又皱起眉头,凉凉的看着她。
“明知道不简单,还故意将这个东西带到我这里?!”陶夭也学他的样子冷哼道。
“哼,看在你那三分薄面上,本太子决定帮你一把。”那孩子老神在在的斜觑她一眼,“看看他们到底玩儿什么花样。”
“哈,你就这么帮我?”陶夭哭笑不得的看他把玩着那个宝贝,“若明日他们真的来搜,我便真的百口莫辨了!”
“嘘!”芙苏云邪忽然冲他示意噤声,然后不过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陶夭无奈的摇头,犹自倒了一杯茶,“小魔头长成大魔头,将来要是不受控制了该怎么办?”她隐隐有些担心,还魂灯到了需用之时,他会不会心甘情愿的交出来。
抿了口茶,觉得茶香清冽,索性,一骨脑全喝了下去。身后却忽然传来脚步声,她转身,眉眼清明:“枫岚姐姐?”
枫岚倒全无白日里的低眉顺眼,淡然行至她身畔坐下,竟没有丝毫礼仪可言。
陶夭也不恼,看着她,眼睛里波澜不惊:“枫岚姐姐有何事找我?”
“为了你的生死。”枫岚忽然轻轻笑了起来,娥黄|色的纱衣此刻显得晦暗异常。
“我的生死?”陶夭勾唇,“倒烦扰姐姐费心了。”
“你可还有什么事要交待?”枫岚挑眉,眼睛深处那层层叠叠的阴沉与冷意肆意席卷。
“姐姐似乎忘了,任何人的生死,都不由旁人操控。”陶夭掸掸衣衫,不经意的将垂在耳前的发丝绕于耳后,“何况,是你一个奴婢。”她这字咬得极重,果不其然,枫岚的脸色白了一白。
“只可惜,因为你一个大意,被我这个奴婢钻了空子。”枫岚脸色变了又变,复又神色坦然,“如今你身边没有一个人,我杀你,易如反掌。”
“是啊,夜羽不在,芙苏云邪不在,就连莹姐姐也不在,这偌大个凤族的宫殿,凡是在我身边的人,现在都不在,倒真是个下手的好时机。”陶夭正浅笑着,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钝痛。
“知道你刚才喝的是什么吗?”枫岚的脸上浮现出深深的笑意,“我想你大概没听过,不妨告诉你,它的名字叫做……胭脂脆。”
陶夭抚着心口,疼痛的感觉袭来,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
“这种药,一般情况下喝下去没事。除非,”她看向她,扬眉一笑,“除非使用法力,否则不会起作用。你虽防着我,却还是百密一疏。”
“胭脂脆?!”陶夭的心脏如同千万把刀在绞动,她跌坐在地上,神色痛苦,“你害我,他们不会放过你。”血顺着唇角流出,意识逐渐涣散,就连灵力也在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
“可是,等他们回来,一切就恢复原样了。”枫岚从她身上迈过,身姿飘渺,“你看,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你死。至于他人的目的,我想,你这一辈子,是无法知道了。”她说着,头也不回的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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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55浮生浮事
入夜的风微微泛凉,通往流云阁的小路隐约可见碎了一地的月光斑驳陆离的影子。一处树影婆娑之间,两道漆黑的人影站立,一挺拔,一纤巧,在这一地夜色中分外独特。
“她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所以毫不设防。”女子的声音不卑不亢,却意外的夹杂着淡淡的温柔,“她喝了下去,胭脂脆很快便起了作用,她的灵力正一点一点的消失,等到夜羽回来,她已经如同死物。”月光跳跃在她的脸上,蛾眉淡扫,额间一点朱砂轻染,娇柔之中带着一丝倔强。
“她不会死,羽,也不会让她死。”男人的声音清峻之中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却如同魔咒一般让人心神一惑,“她只是会失去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一些她记忆里很重要的东西。”
“主上,不是说,只有她死了,这个局,才能按照您计划好的方向走下去么?为什么又突然对她手下留情?!”女子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略带气恼的质问道。
“她是这个游戏里的意外,却意外得恰到好处。”男子略略沉吟,夜色下那双眼睛如同黑曜石般浓重的光泽,汹涌着丝丝寒意,“因为她的存在,这游戏会越来越波云诡谲,越来,越有趣。”男子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气疑的气势,他拂袖,身长玉立。月光下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剪影勾勒出长而优美的水墨画卷,时间静谧而漫长。
“那,我还要回去么?”娥黄衣裙的女子低声问道。
“不必担心,等到她再次醒来,所有的事情,都不会记得。你还要继续呆着流云阁里,跟着她。”
“是。主上,岚儿告退。”
男子的身影眨眼便消失在夜色中,透过月光,那女子淡漠的脸上毫无表情。她握紧拳头,八九分的功力,瞬间击向自己的胸口。血顺着唇角蜿蜒而下,开出妖娆绚丽的殷红,她瞌上眉,软软的倒了下去。
芙苏云邪一路追着那陌生却强烈的气息而去,到了,却忽然失去了踪迹。他皱眉,以自已的能力,就是繁楚老儿也未必能跟丢,而这个人,却轻轻松松就甩掉了他的追踪,着实让人匪夷所思。他沉吟片刻,忽然暗道糟糕。
流云阁这一路上静得可怕,他索性不再隐匿自己魔族的气息,径直捏诀进去。
果不其然,夭儿躺在地上,目光看着门口,眼神涣散,灵力已经全数散去,散同废人。
“讨厌鬼!你醒醒!”他几乎是一瞬间便冲了上去,把她抱在怀里,源源不断的输给她灵力,可是却已经毫无作用,她的身体根本无法接受他的灵力。眼神空洞而涣散,嘴角的血已经凝固,她却依旧喃喃的,想要同他说着什么。
“是胭脂脆吗?是有人逼你喝了胭脂脆么!”他捧着她的脸颊,从袖口掏出一粒固本培元的药丸,强行给她咽了下去。
这个世界上只有胭脂脆是对付神或仙最好的毒,虽然死不了,却修为尽失,记忆散尽,已经如同废人,毒发的过程等同于在活人身上活生生的抽筋扒皮一般,其中疼痛,即便换作是他却未必受得住。
“你想说什么,是谁做的?”他的手臂不由紧紧,眼睛已经由最初的清明变得微微泛着红,他看着她的眼睛,试图读出她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无奈只看到一片空白。
“帝君,莹姐姐,繁楚,山……”他凑近她的唇,终于听清楚她喃喃着的几个词。
“好,我帮你,就算掀翻整个九重天,我也一定要揪出青止老儿,让他帮你完成心愿。”银发微微泛着凌厉的光芒,他的眼睛已经由淡红色转至殷红。身上的唳气越来越强大,阁外的树木纷纷枯了叶子,焦灼的死去。
“你,你别死……我有办法救你,有办法让繁楚提前活过来,你先……你先答应我别死。还魂灯我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听我的,不许死!”这个孩子近乎执拗的一遍又一遍把自己的灵力渡给她。
他虽然不喜欢她,却从不舍得她死。
谁让,她对他好呢!
这个坏女人,要是就这样死了,他一定跟她没完。
一辈子纠缠她,让她生生世世为他所困。
当闻讯赶来的夜羽看到时,芙苏云邪已经双目赤红,头发散乱的披开,浑身的唳气使得流云阁外的保护结界震得粉碎。他看着她空洞苍茫的眼睛,突然,心里一疼。
“把她给我!”夜羽声音冷冷,不由分说的,从芙苏云邪怀里接过她,封住她几大脉门。
夭儿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曾经粉面桃花的笑容不再,她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任凭别人摆弄,却再也不会或生气或娇笑的冲他们抱怨。
“羽,你别急,先看看她是怎么回事。”龙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龙族合家欢宴,本来其乐融融,欢声笑语,可夜羽只是听到非生的话,便不顾众人劝阻匆匆赶回来,一点也不顾及她的颜面。
更见他如今眼里心里只有他怀中人时焦急而自责的模样,心中便极力隐忍。她是龙族的公主,不是不识大体的肖小女子,虽然心中怨忿,但终究是别过了头,不敢看他的神情。
“禀神君,枫岚仙子被发现晕倒在院后的角落里,伤得极重。”非生走进来,依礼俯身,语气却有些平淡无奇。
“非生。”
“在。”
“封锁流云阁,没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擅自入内。”
“是。”
“带三公主回凤鹫宫。”
“是,属下遵命。”
自始至终,他的目光由一开始的慌乱变得越来越复杂而宁静。空气静谧得有些可怕,怀中那个圆睁着眼睛,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人早已没有了知觉。
龙玖几欲张口,淡紫色的身影一袭落寞流泄,却终究垂了眸,无奈离去。
“我要救她。”夜羽泠泠开口。
芙苏云邪原本愤怒而冲动的内心因为他这平仄无奇的语调而渐渐缓了下来。眼睛恢复澄明,而当日见到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绝世妖娆的男子,轻挑眼角,足以惑人心智。
“不要试图去探我的内心,我说出的话,便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夜羽面色沉了沉,抬眸,看向他的眼睛,“我需要你的帮忙,所以,不会对你有任何隐瞒。”
“说。”芙苏云邪眯起眼睛,看向夭儿苍白的脸色,怔住片刻。
“如今她仙根被毁,神思俱无,生不如死。我需要唤醒凤血石,利用凤族宝图鹤舞流云图给她续命,助她跳出三界轮回,从此长生不死。”夜羽将夭儿揽向怀中更紧,墨发流泄,仿若倾世光景,“凤血石唳气极重,解封过程必定九死一生。如有不测,我定当拼尽性命将它封印解开。解开之时,是它唳气最弱之时。如今我将凤族至宝鹤舞流云图交与你,等凤血石解开之后,将它放在鹤顶的赤朱之处,此时需要用你的灵力使她能够与凤血石和流云图相互融合。”
“你不怕我杀了你?!”芙苏云邪眼睛里是浓重的恨意,“屠了整个凤族,再灭了整个龙族,为了娘亲报仇?!”
“一切本是宿命轮回。我是神,算得了别人的结局,却猜不透自己的命运。就算是魔神,也只能将自己的命交于苍天。所以,你杀不杀得了我,也全看天意。”夜羽挥手,整个流云阁突然变幻了光景,眼前一幅行云流水般的鹤舞流云图,水墨山色之间,鹤顶一点朱红,分外刺眼,“即使我死了,将来还会有继位神君掌管凤族,所以,我的生死并不重要。开始吧,她的脉息微弱,挺不了多长时间。”
“哼。”芙苏云邪冷哼,却指尖飞花,整个流云阁瞬间被强大的结界保护着,夜羽唤出凤血石,默念护心咒,以防强大的唳气将她的五脏六腑摧毁,光影变幻,空中的鹤舞流云图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逼真,仿佛要从画里跳出一般。
夭儿的身体悬浮于空中,她毫无知觉的睁大着眼睛,如同死物。
时光那么漫长,仿佛在漫漫人生路中又重走一遍。
她的眼前,由繁楚魂飞魄之时起,慢慢倒回,仿佛时光倒流一般,那湖蓝色的长衫在记忆中慢慢变得模糊,可她的表情,却依然呆滞而木然。
“上神,你活了千百万年,都没个名字,要不我给你起个吧。”有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行,你说,我长得这么美,名字也得美得惊天地泣鬼神,说吧,我听听看。”那张脸在眼前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只觉得,是个极美的影子。
“你这神,比桃园的姐姐们还臭美,对着我们总是繁复琐碎,啰嗦得不像话,面对外人却总是衣冠楚楚,要不,你就叫繁楚好了。”小小的桃树虽然只有两个枝丫,又甚至连话都词不达意,繁楚却忽然心下一动。
“繁楚?嗯,这名字不错。我不是没名字,只是成仙成神的时间太长,长得都忘记自己最初的名字了。”繁楚盈盈一笑,捏了捏她细小的枝桠,“你这小妖精,还骂我衣冠楚楚。你看,放眼三界,哪个神仙长得像我这么美。”
“呀,臭美的美吧。”
“不许胡说,仔细你的皮!”
“嘻嘻,繁楚你给我讲个故事嘛!”她撒娇。
“行行,看在你给我个名字的份儿上,我讲个故事吧。从前,不,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你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还没出生的时候,九天上吧,有个帝君,这厮是衣冠禽兽,你以后就知道了。他呢,找不到人继承他帝君的位子,就从各路神族里挑选继承人。正好,有个神族的孩子,被父神抛弃,就走啊走啊,遇到帝君了。这厮看这孩子本性纯良,就将他带回九重天,教习他,引导他,却一直防着他。直到,他娶的妻子生了个孩子,这个捡来的孩子忽然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不止一天想杀掉那孩子,免得将来威胁到他亲儿子的位子。可那孩子却向他请辞,寻了一处山头,占山为王,做个悠闲的神,不问世事,阅尽三界美景。”
“嗯,帝君好坏。”
“小妖精,世上没有好坏之分,在其位谋其事。毕竟,他曾待那孩子好过。”
“可他的爱太短了,甚至无法做到平等对待!”
“世事如此凉薄,再平常不过。”
“上神,你喜欢过谁么?”
“没有。”
“那,你喜欢我,好不好?”
“为什么?”繁楚怔住,歪着问道。
小小的枝桠本能的一颤,瑟缩着:“我喜欢你呀!”
“可这跟我没关系。”
“小妖精将来要嫁的就是繁楚你啊!我会爱你很长很长很长很……长到永远。”
“小小年纪,你懂爱么?”
“不懂。你懂么?”
“不懂。”
“所以,那你也爱我吧,等你爱上我,你就懂了。”小妖精绕了许久,总算将他绕了进去。
“小妖精……”
“他们不爱你,还有我呢!”
“小妖精,真希望你永远也长不大,这样,你就会像现在,一直懵懵懂懂的说爱我。”他心里微暖。
“那你施个法术,让我永远长不大好么?”她期待的问着。
“不好。”
“为什么?”
“你会后悔,会错过许多东西。”
“才?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