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宋州地方开拓,拓殖队伍里的第一批主力也全是招揽的银谷镇迁居国民。
“均是为国出力,就不分彼此了。”未来的华裔新镇长含蓄地摆摆头。接着目光转向两岸郁郁葱葱的河谷山岭。流露出一种陶醉的神色,“山河壮美,物丰地肥,真是膏腴之地啊!”
“可如果我们再次让他们抢先,银谷镇的民众会很失望的。”大胡子警长忧心忡忡地看着来自青城市的竞争对手已经领先很多了,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全力以赴!”
看着一同前来开拓的同僚那一脸认真的样子,姓许名文的男子终于笑了。
两个小时后的正午时分,两支船队几乎同时到达目的地。距离康涅狄格河入海口80多公里的地方,河谷在这一段霍然开朗,东西两岸的山岭远远分开,中间是一望无垠的河谷平原和绵密森林。
由于沿岸地势的问题,来自青城市的移民开拓船队居然一时半会没找到合适的登陆点,而西岸因为已经存在一处小型印第安贸易站,所以前银谷镇海格警长这次终于发威了。
海格直接仗着自己的水性好,还没等转乘的小船靠拢岸,就当先跳下了水,然后泅渡到西岸,迫不及待地砍下岸边一根小树枝,将一副国旗撑了起来。
“哈哈,‘福河镇’是我们的了!西点镇的乡巴佬们!”大胡子警长大笑起来,张狂地挥舞着手里的旗杆,满脸得意。
不过几个小时后,张罗着扩建内河码头和定居社区的海格警长就得到了一个“噩耗”:新镇长许文和那个讨厌的丹尼尔森达成了妥协,两家队伍分享了这次的胜利。西岸属于宋州的地方,依然叫福河镇,而东岸属于海州的城镇,则被命名为东福镇。
热闹的登陆一直持续到当天晚上,两个地方政府班子合起来在西岸的那处印第安贸易站里开了一次联合会议。和下面人各自的傲娇竞争态度不同,两个新镇长的心思就慎密了许多。
这次的两州地方政府的同时同地开拓,几乎就没有来自国家的一分钱投入,全是两州政府自己的地方财政,所以为了尽快把新城镇建设起来,许文和丹尼尔森打算以联合的方式,今后将各自“对口支援”的银谷镇和青城市资源整合一体,以达到最优效率。
合起来数百人的开拓队伍在福河两岸展开了大规模的建设,本地长期和华美商人有过贸易交往的印第安人也纷纷赶来帮忙,只需要支付少量的商品和粮食。这些内陆的康涅狄格人、拿那根塞人或是万帕诺亚格人就乐得屁颠屁颠的。
康涅狄格河的内河航道宽阔,而且深入内陆,福河镇以南的航道足以提供千吨级的商船航行,交通非常便利,算是国家依托水路进行北美内陆拓殖的野心举动之一。
为保证当地移民开发的安全,陆军第二支骑兵连部队将在这里落户,利用康涅狄格河运,把国家的控制力真正深入到国土内部,增强对海州版图内的印第安附庸部族的控制和利用。
也就从这天开始,本来属于两个不同州政府管辖的城镇。就被人们习惯性地合并称为了“双福镇”。
……
福河西岸的宋州福河镇,在国内第一“经济发展偷巧专家”孙弘毅的指点下,前期发展将以农业种植为主。福河镇所处的河谷平原气候宜人,地势比东岸更加平坦,周遭林木茂盛,土地肥沃,未来能利用的农业土地至少在5万亩以上。
许文打算继续沿用银谷镇长孙弘毅的“剑走偏锋”的经济发展思路,除了基本的蔬果和传承自银谷镇优势的药材种植业外,这里还将展开亚麻的大规模种植加工业。
亚麻种植产业是一门综合农业经济项目。亚麻纤维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为悠久的植物纺织纤维原料就不提了,亚麻籽油也是十分优质的食用油,出油率高,工业用途也非常广泛。而榨油后的渣饼更是化肥生产、家畜饲料的优良原料。后世吃这种特色饲料长大的猪牛羊哪个不是脑满肠肥的?所以,亚麻种植基本上是目前除畜牧业外,对国内工农业综合发展贡献值最高的产业。而且在工业规模扩张已经陷入瓶颈的当下,农业特色产业的适当扩张也不失为增加移民就业岗位的好方法。
前些年的国内劳动力短缺。有限的农业规模也集中在粮食增产上,国内的天然植物油产业始终未成为发展重心,植物油一直依赖国内贸易公司从欧洲大量进口。
但现在不同了。国内本土人口大量增加,无论是纺织原料、食用油还是工业天然油料的需求也在逐年攀升。鲸油太过精贵,核心工业项目就基本吃光用尽,而类似欧洲橄榄油、西非椰子油这样“奢靡”的进口植物油终归不合算,加勒比蝴蝶岛海外领的椰子种植园才刚刚起步,椰子油的国内产量目前只能忽略不计。
天然植物油料的进口供应日趋紧张,导致相关产业成本居高不下,天然植物油产业本地化的压力很大。据说早些时候,华美国农业部也试图推广亚洲的油菜花与菜籽油,并曾在泽西镇尝试进行过。但那里的临海气候导致油菜花的生长并不理想,北方波特市因为气候温度更加偏低,种植效果更加糟糕。
最终,亚麻这种高纬度气候适应性强的纺织纤维类与油类综合作物,又被银谷镇长孙弘毅首先吃了螃蟹。去年的小面积试种结果不错,可惜碍于银谷镇周边地理环境限制,大规模种植是无法施展开的。
康涅狄格下游的河谷平原地带,内陆气候就非常适宜亚麻生长,加之玉米和亚麻能实现季节分茬种植,土地利用率很高。而且大规模种植的亚麻和玉米,又是很好的蜜源花种,同时发展养蜂业,还能获得国内食品加工和医药化工的重要辅料:蜂蜜和蜂蜡。这类农副产品一旦成了规模,一定能给未来的福河两岸创造出不菲的经济利益。
福河镇的许文算是成竹在胸,身为东福镇头把手的丹尼尔森自然也表现出“名师出高徒”的风范和大野心。除了传统的家畜饲养与畜牧产业外,海州州长关如中早就和杨雯雯的生活艺术集团达成了协议,福河东岸将合资创办海州最大的绵羊和羊驼养殖场,建立海州毛纺业中心。
假如再和西岸的福河镇的亚麻种植业结合起来,那“双福之地”可真算得上未来华美国第一纺织产业重地了。由此辐射开来,整个福河中下游都将获得发展。
除此之外,这个肥沃的福河河谷东岸,还有国土资源部长安邵清发现的“大杀器”:历史上康涅狄格州难得值得夸耀的金属矿产之一的辉铜矿,在附近的河谷山区就有一处储量不低的矿点。假使并不打算就地冶铜破坏环境,将矿石通过水路运往其他工业城镇,也是东福镇一大经济亮点了。
在国内经济因为海上运力问题而焦头烂额的当下,福河镇和东福镇的建立,算是给1629年的国家发展带来了一个难得的好气象,毕竟近海内河运输还没受到多大影响。就目前的态势来看,国家在宋州和海州的基本布局已经完成了大半。(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十二章 山雨欲来
1629年3月18日,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二月二十四日。
金门,位于福建省东南部泉州围头湾与厦门湾内,距离大陆只有两千多米。古称“浯洲”,晋代开始逐渐开拓,长期以来以盐业著名。明代隶属于福建泉州府,由于福建海防的需要,正式设立了金门守御千户所,以“固若金汤、雄镇海门”之意称为“金门”。
早在万历年,金门守御千户所就名存实亡了,岛上军户逃散厉害,普通百姓也分走四方。除了极少数被当地卫所军官继续喝军户兵血的盐场外,本地的盐业也大都荒废,沿海的实际军事防务,也早由泉州南路参将下辖的厦门备倭水营掌握。
郑芝龙崛起并在去年成功打压颜家后,在福建巡抚熊文灿的大力推举下,金门和澎湖的福建海防开始合二为一,郑芝龙成为了金澎海防参将,正式拥有了能够同时控制福建内陆沿海和台湾海峡的官方影响力。
新的金澎海防参将府里,郑芝龙正沉着脸在正堂里走来走去,两边的文武幕僚们都默不出声,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几日情绪有点古怪的上司。
其实几年以来,无论是亲信还是投奔者,都对郑芝龙静如水、疾如风的办事作风所折服。打败李国助、排挤刘香、垄断琉球和日本航线、逼压颜思齐,在大明朝廷那里也如鱼得水,几乎从一开始就步步为营又深思熟虑,从未失手。但如今看来,这个年轻的参将似乎正被一个个“谣言”弄得有点疑神疑鬼了。
自三个月前得知了刘香“覆灭”的消息后,郑芝龙就迅速采取了应对措施,不光从熊文灿手里捞到了部分厦门备倭水营的战船,还把东山湾和浮头湾一带活动的部分投靠的外围海盗势力通了气,和澎湖的嫡系主力形成犄角之势,更是四下派出了大量的密探前往两广和南洋一带收集消息。
不过很快。新的情况又让郑芝龙暗暗吃惊。对曾经刘香的若干老部下一再询问,得到的回复都是“华美番夷尽剿刘香部属,降者多杀之”的内容。但从广东一带传来的消息又是另一种口吻,刘香并没有销声匿迹,不光活得很滋润,甚至还在两广一带招兵买马,南洋一带的明朝小海盗也多有归附,只是行事比以前低调了许多,还经常护送往返南洋的大明海商。
而且奇怪的是,即便已经有无数的谣言在说明华美人的兵船已经在南洋蜈蜞屿驻扎。和荷兰番夷有过冲突,甚至华美人还在吕宋弗朗机人那里登堂入室,和老对手李国助都有了来往,但就是没有一丝半点的北上迹象。
难道自己都猜错了,这些华美兵船并非是为颜家而来的?只是为了和荷兰人、弗朗机人争夺南洋商道,然后刘香和李国助都跟在后面喝汤?
华美海货曾经是多么的稀缺风光,若真是华美番夷没胆子得罪大明朝廷,而是一脚踢开颜家,重新找了荷兰人、刘香和李国助在南洋出货。甚至大量华美军械从此流入刘香和李国助手里,那自己岂不是白忙乎了?
“郑彩回来了吗?”郑芝龙闷声走了几乎大半个时辰,终于抬起了脸,对着身边的郑芝虎问道。
郑芝虎左右看看。低头抱拳:“前番带人前去打探消息,还未回金门,估计还在路上……大哥,要不……要不末将带船队去南洋一趟?若是刘香不知好歹。我必擒杀之!”
郑芝龙不知道,郑芝虎自己更不清楚,倘若蝴蝶翅膀没那么作弄人的话。历史不发生什么改变,郑芝虎就应该在几年后被那个没看上眼的刘香用渔网抓住沉了海。
“哼,刘香狡诈多端,穷凶极恶,本官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全胜。何况华美番夷此番兴师动众盘踞南洋,意图不明,不可轻举妄动!”郑芝龙鼻子里冷哼一声,对这个莽撞的弟弟暗暗叹息,“还是再等等,近期澎湖之军要严加盘寻海路,不可掉以轻心!”
长兄如此小心谨慎,倒让这些年顺风顺水惯了的郑芝虎有点不快了:“我军兵船数百,水陆兵马过万,军械精良。颜家当年如何,不也困兽待毙?刘香、李国助之流强横一时,还不是避逃南洋?大哥还怕那些海商谣传的千把华美番兵、几条孤船?”
“你可想过,你等手上精良军械来自何家?若你也有弹及九里之重炮,百眼大铳,无帆之船日行八百里,当可战之!”
郑芝龙怀里掏出一封文书,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冷着脸走出大堂,堂内文武官僚都面面相觑,尤其是郑芝虎一脸通红。
取过桌上的文书,打开才看了几行,郑芝虎就倒吸了一口冷气。信是荷兰人几天前偷偷辗转送来的,精通荷兰文的郑芝龙直接在信上做了注释翻译。
几个月前,华美国远征舰队跑到荷兰人的南洋老家打了个来回,不费一兵一卒就让荷兰人低头求饶。荷兰人和郑家的军火贸易被华美人中止,甚至南洋的弗朗机人都和华美人联合起来阻断了荷兰商船前往大明的航线。
荷兰人在南洋是如何张扬跋扈,荷兰人的泰西战船是如何精良,这些年都是大明沿海各势力最为忌惮的对手。当初澎湖落于荷兰人数百兵丁之手,都是颜家集中全力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的,这次居然直接被华美番夷压到了老家,这是何等的战力?难道那些传言都只说了其中一小部分?
“娘的,还炮及九里,无帆之战船日行八百里,夸大其词而已……”郑芝虎丢开文书,满脸不相信。
……
几日后,一直在潮州坐镇的郑彩就匆匆返回了金门,身上携带着部下从南洋各地打探汇集而来的情报,其中尤以几个心腹在明珠岛收罗到的消息最为珍贵。
听闻郑彩带来了消息,郑芝龙直接从一场海船军操中退出,然后带着郑芝虎等一批心腹急急回到参将府邸。
“将军,那华美兵确实已占蜈蜞屿,岛上之民皆为其所获。”郑彩将一封密信展在书桌上指指点点。只见上面还带着草图,“华美水陆军兵约二千余人,陆兵皆佩火铳,深灰制衣;水师有黑白大船十余艘,兵勇皆白衣,船或挂帆而出,或燃烟而归,船行甚快。战船有炮若干,以布覆之,因不可近看。故实样不可知。”
“如传言所指,刘香虽战败被擒,然已被华美番国所释,今与南洋海商有通,为蜈蜞屿转运粮草。据闻月前蜈蜞屿有恶疫热病横行,华美军兵与岛上之民多有死难,已无力出海!”
听到这儿,一屋子的郑家心腹都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仿佛很喜欢听到这种消息。就连郑芝龙的眉头都微微一松。
“还打听到那华美国的其他细闻吗?”郑芝龙走到桌前,抚摸了把下属辛苦弄来的情报,似乎还有点不满意。
“密探又报,华美番国西去数万里。据西海彼岸之沃土,民丰物饶,兵强马壮,泰西诸国亦畏之。确与南洋荷兰人、弗朗机人所述相差无几。因荷兰国捕拦该国海货,伤其商民,又有荷兰宿敌弗朗机人从中鼓动。故兴兵东来。”
看着郑彩那得意的表情,郑芝龙只是微微一笑。轻轻放下茶杯,走到了众人中间:“传令,金澎海防水师诸军,即日起无论海陆,细查严防。”
“将军,将军!”
正在下令,就忽然看见大门外走进一个幕僚,手里还捏着一封信。
“我等正在军议,可是你能乱闯的!活得不耐烦了?”旁边的郑芝虎一看这个时候有个二货居然敢硬闯进来,当场就抽出了佩刀。
“将军恕罪,恕罪!有福建巡抚熊大人传信!”幕僚一惊,就连退几步,双手举着信,吓得就差跪下来了。
一把扯过书信,打开看过,郑芝龙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脸色阴得可怕。
“大哥……可是熊大人又在催促我等进兵?”郑芝虎难得见到自己的长兄这么吓人的表情,赶紧走到了对方身前。
“粤闽浙一众海商联名上书两广总督、福建巡抚与监察御史,逼我等宽解海禁,如今澳门已开禁……”郑芝龙沉沉呼出一口气,将信直接揉成了一团,“又不知是何人,密信巡抚大人,说我郑家私通荷兰番夷,贩卖良民,证据确凿,巡抚大人来信询问此事……若不是那熊文灿有顾虑,恐怕就不是一封信来求证,而是抚标营来拿人了!”
“那些个不开眼的家伙,待日后在海上碰上一户杀绝一家!”郑芝虎一愣,当场就吼了起来。
正所谓说什么来什么,一封熊文灿的私信,似乎刚好在应证之前荷兰人的倒霉事,如油锅里泼进了一瓢水,人们顿时就炸了。
一屋子的心腹宛如惊弓之鸟,知道此时不该自讨没趣,纷纷退了出去,只留下一语不发的郑芝龙和连连咆哮的郑芝虎……
……
1629年3月26日,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三月初二。
黄昏的海上乌云密布,大雨倾盆,风高浪急,在距离台湾岛西南几海里的海面上,一艘黑白迷彩的机帆轻巡洋舰在浪尖起伏而行。退去风帆的战舰吐着黑烟,以超过8节的航速朝着东北方的后世的左营港而去。
“长官,距离海岸大概还有5海里,天气太差了,水况不明,不能再靠近了。”半封闭的舰桥观察平台上,欧裔大副抹着脸上的雨水,对着身边同样批着橡胶雨衣的舰长大声说着。
鸡血石号轻巡洋舰舰长李帆上尉把目光从望远镜上挪开,微微点头:“减速,再靠近一些,准备放下特战艇。”
说完,李帆将航行指挥交给了欧裔大幅,自己离开舰桥观察平台,返回了舰桥内部,然后顺着舱口通道,又下到了舰内的某个舱室中。
舱内是几个全副武装的陆军特战队员,当头的欧裔大汉膀大腰圆,全身都透发着一股阴森森的血腥气息,一看就是个杀伐多年的货。
“霍夫曼军士长,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现在风大雨大,你们登陆一定要小心。”李帆环视了一眼在场的陆军特战队员,又把目光落到了人群角落里同样穿着陆军特战队迷彩军装的中年汉子脸上,“罗先生,等会霍夫曼军士长会护送你上岸,接下来就需要您多多配合了。”
“多谢各位!罗某就先行一步了!”从一场疟疾中恢复过来的罗大,此时消瘦的脸上闪烁着兴奋的目光,“请给张将军和老七叔带句话,罗某此次一定将潜伏在安平堡的郑家密探一网打尽,静候华美水陆大军!”
李帆笑了,不置可否,只是从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塞到身边的特战队军士长身上,就转身出了舱。
“最后一次清点装备!还有箱子里的电台,再检查一下防水措施!”
欧裔军士长等海军舰长刚走出去,就一把扣上钢盔,朝着舱内的部下大声吼叫起来。而在离罗大不远的地方,一身普通渔夫装扮的黄虎儿苍白着脸,被两名陆军特战队员夹在中间,身体微微发抖着。(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十三章 拔牙
1629年4月1日,周日,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三月初八。
放在几百年后,选择在后世愚人节这天大张旗鼓地做事总显得另有动机,但在今天的澳门,却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一批华美军火在敲锣打鼓中,由一队葡萄牙士兵大张旗鼓地护送出城,并交付给早就翘首以待的大明兵部职方郎中孙元化带领的队伍。
这是一批随华美远征舰队而来的华美军火,它们充当了澳门开禁的敲门砖。1500支21b型燧发步枪、12门12磅铁制加农长炮,用澳门葡萄牙人的名义,以低廉的价格出售给了孙元化,然后将用几个月的时间运往辽东。
孙元化最终还是没有获得这些华美军械的制造技术,但至少这是朝廷最大规模的一次军械采购。
验收军械的过程极为细致,这批特意抹去生产国印记的华美军火,让孙元化在欣喜之余也略微伤感。他已经打定注意,未来几年将借助澳门弗朗机人工匠,逐步钻研这类火器的制造技法,总有一天,让大明也拥有这样的精器。
不过孙元化却并不清楚自己的命运,他的这种雄心壮志,将在几年后走到尽头。
……
春风拂过,解除封禁状态的澳门,如一个刚刚度过的冬眠动物,再次活跃起来。
港口的几艘葡萄牙商船在完成了装货后,迫不及待地扬帆出港,准备前往马六甲或是日本长崎。码头上又出现了大明海商的身影,他们和葡萄牙传教士和颜悦色地攀谈着,对即将展开的南洋贸易充满信心。
远离码头某条街巷之中,一个乞丐缩身子,端着个破碗缓缓走着,双眼不停地在街道两侧打量。
这条小巷大都住着澳门的富裕大户。其中不少都是来自广州周边的大海商,这些人在澳门都置办了宅院,在生意红火的时候往往就在本地居住。
但过去一年多的海贸萧条,导致这条常年人来人往的小巷突然冷清了许多,就在乞丐晃悠的半个时辰里,只有偶尔一个货郎或是居民默默穿过。
走到一处大宅门前,乞丐似乎累了,虚弱地靠在了墙根,眼睛盯着对面的某座大宅,把手里破碗放到了面前。然后低下了头,嘴里若有若无地开始念叨。
乔小妹和乔二娃刚从街市回来,提的菜篮子里盛得满满的,为了让主人家的少爷开心,乔小妹还特地买了一根麦芽糖捏的小人。虽然这些远比不了主人家从华美国带来的精美糖果,但胜在意趣别致,不光能吃,也许光是拿在手里把玩能都笑上一整天。
“姑娘,行行好。赏点吧……”
刚走到自家大宅门前,就突然听到附近传来一声乞讨声,乔小妹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乞丐正在斜对面磕着头。一只手还捏着块灰石在地面画着。
一看不打紧,这个乞丐在地面悄然写了个“颜”字。似乎故意留了点时间让对方看清楚,几息之后,乞丐又迅速抹去了字迹。依然在磕头。
“你……且等着。”长期受祖父嘱咐过的乔小妹一看就知道此人是特地守候的,赶紧拉了拉弟弟的袖子,还偷偷比了个眼色。
“啊。好好,我就等着!”
乞丐一听,顿时连滚带爬摸到门前,毕恭毕敬地跪在了门侧。兄妹俩赶紧进了门,留着弟弟乔二娃依着门缝仔细观察,而乔小妹则悄悄朝后堂走去。
……
客厅里,在乔二娃的照看下,乞丐正在狼吞虎咽着热饭,刚端起汤碗,就看见边门走出一位身穿短装的青年,身后还跟着几个装扮相似表情冷漠的男子,甚至其中还有泰西人。
单薄的身体就没有几片完整布料的乞丐大惊,放下碗筷连上几步,扑通一下就跪在了严晓松面前,一张胡子拉碴的脸皮激动地连连抽动。
“严……严先生,您回来了?!”乞丐似乎还没有心理准备,看到严晓松笑眯眯地站在自己面前,声音都嘶哑了。
“你是……王奔吧?”
严晓松从对方那菱角分明的脸上依稀辨出了熟悉的轮廓,眼前的王宽,正是多年前在颜家远来客居里担任护卫的汉子。
“严先生还认得小的!”王奔大喜,抹着眼角站起来,“原来过往船商的传闻是真的!”
“你是从大员赶来的,还是一直在城内。”
想到自己来到澳门都快半年了,才有颜家的人主动上门,严晓松就心里起了警惕,悄悄给身边几个担任护卫的特工递了眼色,严晓松就走上去扶起了乞丐。
现在乔老爷子正在香山县办事未回,妻子卡特琳娜带着儿子严书明还在澳门圣保罗修道院做礼拜,所以乔小妹和乔二娃这次贸然将颜家的人带进家,必然有着极高的风险。几个特工此时都全神贯注,只要对方稍有不轨,也许下一秒就会有好几把转轮手枪开火。
“回严先生的话,打去年初刘香和郑芝龙两伙人吞占远来客居等处后,小的就和几个兄弟化作乞丐在城外躲着。一方面打探大员消息,另一方面……”说着,王奔还偷偷瞄了眼严晓松身边的几个男子,欲言又止。
“你们在附近保持警戒,注意有没有人刻意接近。”严晓松摆了摆手,几个特工心领神会,纷纷走出了房门,连乔二娃都识趣地退出了客厅。
“……守备周定大人当初为了护着那批海货军械,亲自带人和郑家郑彩一伙人在城外交手,城内远来客居被刘香那狗贼趁虚而入给偷袭,回援的时候结果中了埋伏……”王奔越说,眼睛越红,他口里的周守备,就是七姑的老公,一个颜家亲族核心将领,在守护澳门颜家据点中不幸身亡。
“嗯,这些我都知道了,不过听说你们把货都藏好了。”严晓松听完这段惨烈的故事。也不禁微微动容,也难怪七姑当初听到这个噩耗时会当场哭晕过去。
“……小的们当时正在外探查消息,未即时赶回,所以逃得一命,不过也不知道守备大人把货都埋藏在哪儿了。”王奔连连叹气,脸上神情悲痛,“前几日,有大员岛来人,说要提走这批货,小的就想。乔老爷子和守备大人平时交好,一定知道,所以就……”
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乞丐汉子,严晓松的微笑表情始终未减,还一边将桌上的一碗茶轻轻推了过去:“嗯,大概事情我明白了,不急,喝茶。”
“谢严先生!”王奔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双手捧过。
“你是怎么知道乔老爷子和周定平时关系好的?”严晓松端起自己的茶杯。一边低头,一边冷不丁地问了句。
“啊……”王奔手里的茶杯猛然落地,还没等他完全回过神,一个黑影过后。就感觉一个冰冷的东西顶在了自己太阳|岤上。
一个特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客厅,正用转轮手枪对着王奔的脑袋,手指紧紧靠在扳机上,只要严晓松一句话。就能当场击毙王奔。
紧跟着,几个特工去而复返,将呆若木鸡的王奔围了起来。
“你说你一直在城外躲避了一年多。但除了你这身破烂衣服,其他地方倒是干干净净的。之前我问过乔宽,除了周定、老七叔等极少几个人,是没人知道乔老爷子和这家大宅的……也许你没想到这里就是我的家吧?怕是无意中发现了什么,才寻到这里来的?”
“其实这也当不了什么大秘密,我在这儿快半年了,如果你真是还在颜家,又何必等到今天?”严晓松放下茶杯,笑盈盈地看着眼前全身都在筛糠一样的王奔,目光深处越来越锐利。
“我……”王奔的身体抖的更加厉害,突然膝盖一软,整个人就跪在地上,“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当初也是走投无路,才降了郑彩。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不得不委曲求全啊!”
“给他安排一下。”严晓松并没有为其所动,只是轻轻说完一句,就起身朝后堂走去。
几个特工大汉一把将瘫软在地的王奔架了起来,其中一人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个不锈钢盒子。打开后,只见雪白的消毒棉纱中间,放着一支银质的针管和一瓶透明的液体。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王奔虽然不明白是什么,但潜意识告诉他,这些绝对是寻常人碰不得的玩意儿,一急之下就开始尖叫了。
“再动可就真没命了。”一个华裔特工冷冷说着,不由分说,就撸开了他的袖子,然后煞有介事地用酒精棉球在对方王奔的胳膊上擦了擦,就把针头刺了进去。
感觉一丝丝冰凉在手臂上传过,接着一阵微微的刺痛,针头又拔了出去。
“给你体内用了点药,如果没有我们的定期解毒水,大概你几个月后就会……”华裔特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神秘一笑,四周架着王奔的特工都松开了手,仿佛现在的王奔已经不再具备任何威胁了。
这一诡异的笑容让王奔又是全身一颤,联想到民间的种种说书和传闻,顿时知道自己中了某种无可救药的秘毒。
“饶命啊……”再次软在地上,王奔此时已是悔恨交加。
“严先生让你回去,该怎么对那些人说你自己看着办,我们有事想要联系你,会在圣保罗修道院外的门墙边留印记,你就晚上去那等着。”
华裔特工最后说完,王奔就被人带出了严家大宅。
……
入夜了,严家大宅的最高那栋阁楼屋顶之上,几个黑影正小心地将无线电收发天线支起来。楼内,硕大的铅酸电池组和短波收发电台从木柜中取出,几个特工手持转轮霰弹枪或狙击步枪,在窗口保持着警戒。
“……好像不安全了,时机差不多,趁着你身子还能动,我们两天后回明珠岛。等事情了结了,我们再回澳门接宽叔。”
屋内,严晓松一边在草拟电文,一边对着身边的卡特琳娜小声说着。
“可我想让孩子出生在这里!我们可以让他们知难而退的!不放心的话,要不一起回船上去住?”卡特琳娜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手上一边还在擦拭着一把狙击步枪,如果不是因为一个明显的大肚子,气场倒是十足。
“时间不等人,总不能让全舰队都等着你生孩子吧?”看着妻子还是多年前那种霸气侧漏的好胜摸样,严晓松忍不住笑了,“如果你没怀孕,儿子没跟来,我们倒可以在这里玩点刺激的。”
转头想想,好像丈夫说的也是,最终卡特琳娜还是尊重了丈夫的选择。一番温情融融的悄悄话后,卡特琳娜在乔小妹的搀扶下,回卧室去了,只留下严晓松还在编写自己的电文。
“加密发到明珠岛总指挥部,指定张春锐将军转发国内。”严晓松最后检查了遍,将门外等候的特工招了起来,“另外,如果有人带消息回来,就告诉他们我回明珠岛了,你们负责将信转发过来。”
“是的,先生。”欧裔特工看都没看稿纸,就塞进了口袋,然后几步走到窗边,略微观察了下,接着指了指窗户,“不过,我建议您和夫人换一个地方,这座建筑的屋内视角容易暴露在外。我不敢肯定潜在对手是否拥有远距离狙击步枪,但我的职责是保证您的绝对安全!”
“嗯,就按照你的意见做。这段时间,除了保护这里,你们还要设法利用今天那个人,打掉郑家在澳门的耳目。”对方的细心倒让严晓松有点愕然,也对国土安全部长期以来越加职业化的训练水平表示惊喜。
“郑家在澳门的情报据点,基本上已经摸清了,随时都可以行动。一周之后我会给您一份详细的报告!”似乎这几个月也有点无聊了,这位负责保护严晓松的特工组的小头目,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
……
两日后,严晓松在留下亚洲情报司的若干特工和一封家信后,提前带着花大嫂、乔小妹和乔二娃匆匆登上了未央宫号飞剪商船,朝明珠岛而去。
就在当晚,郑彩部署在澳门的密探据点、某家酒楼发生了离奇的火灾,只有一名叫王奔的酒楼伙计在这场火灾中幸免于难。澳门守澳衙门按惯例抄送一份公文至香山县衙门,不过这封信里的内容在这个多事之年实在是不值一提。
“崇祯二年春,三月初十夜,澳门市街酒肆火患,彻夜连绵,至天明俱为残砾废瓦,又殃及邻坊,多有连损……”(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十四章 那年的祭奠
1629年4月13ri,周五,大明帝国历崇祯二年三月二十ri。
中华美利坚共和国明珠岛海外领地方zhèng fu在今天正式成立了,最终筛选留下来的正式居民不过2000出头,起步规模貌似比之前国家建立的那几个海外领的底子强了很多。而早在一个月前,2000多号因疟疾滞留的大明流民已经被葡萄牙船队和四艘短衬衫级飞剪商船带走了。
一套小型的明珠岛地方zhèng fu班子今天正式上岗,代理市长是前蝴蝶岛双子港市税务官亨利,当初五月花号上的一名裁缝。在严晓松的东方经营布局方案还没有得到国会最终通过前,亨利得到的内阁指示很简单:这个远离土的明珠岛海外领在未来一年仅仅作为一个东方移民和物资中转站,以及为明珠岛海军基地提供基的后勤支持。除此之外,并不指望这个生拉硬扯出来的海外领能够短时间内发挥出多少经济价值,能维护身的基运作就万事大吉。
仅仅平整出来就作为市中心广场的大片空地前,一座混木结构的市政厅建筑还在缓慢建设中,但象征国家主权的zhèng fu升旗仪式已经开始了。近千名陆军士兵站成了一个大大的方阵,在国歌的伴奏下对着冉冉升起的国旗行注目礼。
广场四周,是上千双茫然的目光,虽然早就“认命”在这些华美番夷的统治之下,但经历了诸多磨难的大明难民们依然对被告知的未来感到彷徨不安。
几天前就开始正式执行的海外领国民生活补贴政策,让这些从疫情中脱离苦海的前大明难民们再次见识到了这个华美番国的奇特统治政策。大量的布匹、粮食和农具的下发过程,让人有一种“改朝换代展新颜”的莫名其妙的热血,但等到《移民定居安置贷款合同》送到每个人面前的时候,就又是一次“刚离狼窟又入虎|岤”的体验。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被zhèng fu告知参观升旗仪式的前大明难民们,终归意识到了一个无法更改的事实:从今天开始,自己就不是大明之人了,由不得辩驳,也无从辩驳。
“南海义勇军”的大首领刘香,“吕宋华商联合会会长”李国助派出的心腹代表,以及跟随远征舰队来到亚洲的葡萄牙代表、英格兰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