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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界1620第95部分阅读

    态度。

    在经历了噩梦般的关押和像货物一样被人买卖的生活后,几乎没有一个难民在吃饱喝足后愿意听从上船,绝大部分是嚎啕着想要“回家”。

    天知道颜家当初是用了什么强硬手段把一船船的大明难民给送往北美的,这种要死要活的抵触行为,差点让临时担任明珠港军事管制官的游南哲少校崩溃。幸好远征舰队总指挥张chun锐准将想了个主意,直接把陆海军里几百号华裔官兵给拉了出来,寻着各种拉老乡攀交情的手段去劝说。熟悉的乡音,又是许愿又是现身说法,才算堪堪说动了部分人。

    最终还是有近半的人哭哭啼啼坚决不配合,万不得已之下,游南哲脸sè一变,动用军队上起刺刀架起机枪,才把筛选出的面如死灰的男男女女全部赶上了船,简单粗暴直接,效率瞬间起来。

    如果再加上难民ri常生活工作的管理,港口建设等杂事麻烦事一涌而来,游南哲这种xg格沉稳的指挥官都有点火冒三丈。不善民政的华美队,就这样带着各种焦躁的情绪,开始履行本不该他们去费神的民事管理工作。

    ……

    张chun锐坐在刚刚落成不久的一座简易混木结构的临时指挥部里,面前的木桌上放着若干地图和纸笔,角落里的电台通讯组,紧绷着脸收发着跨越印度洋的信号。

    “将军,国防部电文。”半个小时后终于翻译完最后一段信息,通讯官擦着汗走了过来,“因国内运力不足,无法派出第二批运输船队,也无法提前派遣行政人员,明珠岛暂时由远征舰队总指挥部执行军管,并且希望我们尽快让商船返回国内……”

    “直接给我念最后的内容,我只关心他们什么时候能安排过来!”张chun锐抬起一只手,打断了通讯官的长篇大论。

    “最快也要明年4月份以后,将军!”通讯官赶紧立正。

    明年4月份以后……张chun锐皱起了眉头,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登岛作战之时,几乎没人会想到纳土纳大岛上还存在着这么一大票“意外”的人群。这意味着,纳土纳从一开始就不再是单纯的远征舰队军事前进基地。

    出发前也没觉得这些有多麻烦,初期也就是一个小型海军基地的规模,但如今的明珠岛却多了大量普通百姓。事实再次证明隔行如隔山,让一群只知道开枪放炮的军人去长期管理地方,简直就是不知道如何入手。

    远征舰队不光要配合严晓松执行远东一系列复杂的军事外交行动,更要承担大量的明珠岛的民政管理事务,照顾几千身体病弱的难民。这些非本职工作,将极大影响舰队的整体作战效率。

    “少尉,去请临时医院的赵院长来指挥部一趟。”张chun锐想了想,还是打算临时拉壮丁,至少自己不可能一直坐镇岛上当一个临时岛主吧?

    曾经的船医赵房。这个在穿越后依然跟着苏子宁走南闯北跑过大半个大西洋的医生,现在又负责带领一支30多人的医疗队入驻明珠岛,成为了岛上临时医院的代理院长。而他在穿越后娶的华裔妻子,也早早成为了他事业上的帮手,如今也以护士的身份在首都国立医院工作。

    张chun锐打算说服对方担任“明珠市代理市长”的职位。接替军方的民政管理工作。当听到张chun锐这个要求时,年过四十的赵房是一脸苦相,因为他管理过的最大部门,也不过是曼城首都国立医院的急诊中心,如今要接手几千号人吃喝拉撒的明珠市,就显得信心严重不足。

    一直到张chun锐拿出国内的电文,告知对方最多坚持到明年四、五月份。赵房才勉为其难地点头。不过赵房也提出了一些人力上的要求,希望杨小华那些随舰队而来的贸易公司的员工们,也要分担一些地方管理工作,对这个要求。张chun锐是满口答应。

    ……

    才休息了一晚上,黄虎儿就迫不及待地搂着自己省下来的若干食品罐头和一个椰子进了“市区”。所谓的市区,不过是一大片简陋木屋或高脚小楼组成的渔村。此时不少陆军官兵正在维持秩序,一串串被挑选上将要送往北美的大明难民正唉声叹气地朝码头走去。而感觉“很幸运”的人们则带着兔死狐悲的表情站在街边目送。

    转过几片低矮的窝棚,黄虎儿来到一座高脚小木楼前。只见木楼边,一个20多岁的少妇正在修补着渔网,少妇身边放着一个木盆,木盆里正睡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女婴。

    “陈嫂子!”黄虎儿换上一脸笑容,摘下自己的海军帽,三步并作两步朝这个和自己近来关系不错的前海盗家眷跑去。

    “呀,是虎子啊,看你一头大汗,渴了吧?”少妇赶紧放下手上的活,返身从屋里捧出一个盛满清水的黑陶碗,“来,大热天,先解解渴。”

    “嫂子,这是给您家的罐头!”黄虎儿笑呵呵地将怀里的包裹放到了木盆边,然后双手接过水碗,看着女婴的目光十分温柔,“陈大哥出海打渔了?”

    “嗯,打渔去了,我早就给那挨千刀的说过,ri子还是过安分点好,免得像以前那样担惊受怕的。”前海盗家眷提起木盆,带着黄虎儿上了木楼。

    一如既往的破旧木屋,一袭蓑衣斗篷,墙上挂着一串略微发臭的腌鱼,一张破席床,还有一把木柄开裂生锈的斧头,所见之物几乎没有一样是完好的。黄虎儿仿佛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了自己守寡多年的老母亲和两个妹妹。

    “虎子,大家伙都说……别怪我多嘴,大家伙说,你们要把我们都卖到西洋去……”小心地把罐头藏好,陈嫂这才勉强带着笑容拘谨地站到了黄虎儿的面前,“北边的大明ri子不好过,当初我那可怜的娃……现在一家子流落到这南洋,就想着一天能安安稳稳地过ri子。这孩子可怜,打小没了娘,你托付给我,我自然好好照顾她chéng rén,但如果……”

    说着说着,陈嫂就流下了眼泪,此时木盆里的女婴也配合着哇哇大哭起来。

    黄虎儿吓得赶紧把陈嫂拉到小木凳上坐下,自己跪在对方面前:“陈嫂子,别听他们乱说!实话告诉你,真能被挑中上船的,可是一辈子修来的福分!那里有房有地,天天吃米饭白面大肉,比大明好了千倍万倍!”

    “真的?!”陈嫂擦着眼泪,把木盆里的哭泣女婴抱了起来,轻轻哄着,还一脸不相信。

    “不瞒您说,我以前也是大明福建金门所的人!”黄虎儿赶紧从拉开衣脖领子,掏出了一个檀木牌,“这是我娘打小给我的,我有两妹妹在金门老家。我还想着怎么把她们也接过去呢!”

    想到对方当初搂着一个孩子满渔村找愿意收留的人,而且为人十分和善,送了好多让邻居羡慕不得了的华美罐头,就不太可能是个刁钻骗子,陈嫂就稍微安定了些。

    “那……我和你陈大哥有……有机会去吗?”陈嫂把孩子又哄睡了,这才不好意思地看着黄虎儿,“这些军爷里,我就认识虎子你一个……”

    “这个我做不了主……现在国家占了这里,不会放着大家不管,所以ri子肯定会比大明好的!”黄虎儿摸着头,也不敢打包票。

    “这样啊……”经对方刚才那一番解释,陈嫂又似乎感觉有点失望,只能抱着女婴不再说话了。

    回营地的路上,黄虎儿忍不住偷偷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用油布裹得紧紧的一根书卷,看着这个孙二喜交代自己寻找机会送到澳门或金门的密信,黄虎儿是又怕又迷茫。

    ……

    蓝鲸号运输舰在返航途中蒸汽机发生故障,共和号轻巡洋舰的风帆蒸汽辅助升降装置也出了毛病,修理需要一些时间,官兵们也需要休整,所以在严晓松返回之前,远征舰队正好可以在明珠岛进行一次较全面的休息整顿。

    从马六甲和马尼拉采购回来的几百吨粮食,填补了一大截的食品补给空缺,不过张chun锐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打算将这种采购行为持续一段时间。不光是利用刘香从大陆搞物资,同时也借助马六甲华美联合商馆,与在东南亚跑动的华商取得联系,将明珠岛的ri常物资采购常态化。再怎么,也要坚持到明年国内派来专门的行政管理人员到位。

    不管游南哲等陆军官兵如何抱怨,赶鸭子上架建立明珠岛临时管理机构的事是必须施展下去,赵房临时就任明珠市代理市长,一众整天想着在东南亚“大干一笔”的贸易代表们,也被迫分担军方的民政管理压力。一个不伦不类的“明珠岛海外领”就这样提前了至少半年开张了。

    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死撑的安平堡

    1628年12月8ri,大明帝国历崇祯元年冬月初一。

    海峡冬季混乱的风势在这天居然安静了许多,少见的浓雾悄然弥漫在台湾岛安平堡一带,海岸线在雾气里模糊难辨。

    大雾中,一艘小型的大明硬帆船,正以每小时不到2节的速度,小心翼翼地靠近安平堡南方30多公里外的海岸线。

    在险险绕过一处暗礁后,硬帆船悄然进入了后世的“左营港”,如今还是一个荒芜的小海湾。帆船再次降帆,船速又慢了些,以防止发生意外,最后有惊无险地停泊在了距离海岸不过几十米的地方。

    船上一名中年汉子点燃了一根火把,对着浓雾深处看不见的地方拼命摇晃着。不多时,几艘小舢板悄然出现几十米外的大雾中,当头的舢板上同样有人摇晃着火把。

    “总算回来啦!”舢板上的汉子跳上帆船,原本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意。

    “难啊……才出cháo州一天,就遇上了金澎海防水师的巡防快船,如果不是大家伙反应快,调头朝广州方向走,又递了些银子给这些巡检的狗东西,估计就露陷了!”帆船上的汉子苦笑着,连连摆手,“这不,整整又耽搁了一天。”

    “能回来就好!”迎接的汉子笑笑,看了眼船舱方向,“这次买来多少粮食?”

    “不到两百石。cháo州那里郑芝龙的耳目也多,现在报不出票号的粮食买卖,根本就没法上船,还是多亏了以前几个老伴当,一石米出价三两五钱银子,才弄到这些。狗ri的郑芝龙。是想活活饿死我们!”

    “咦,老三,你怎么挂彩了?”说完一路的事后,帆船汉子突然伸手拉过同伴的肩膀,结果这个过大的动作让对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别提了,林老七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拉了些人,反出堡去了!”舢板汉子垂下头,偏看着海面。脸上表情y郁不定,“前些ri子,又叛出去百多号人。大当家的杀了几个,但也阻止不了……”

    说到这里,帆船和舢板上的水手们都露出了复杂的神sè。看来颜家就连自己的老底子,也开始出现了不稳的迹象,再这样下去,也许还轮不到郑芝龙发起总攻,这安平堡就自己垮掉了。

    “打起jg神来,弟兄们,快。把粮食搬下去!”

    抛开杂念,舢板汉子发出了一声吆喝后,几艘舢板都纷纷靠了过来。目前什么都不谈了,还是先解决安平堡的吃饭问题。

    一袋袋沉沉的粮食被衣衫褴褛的水手们挪到了舢板上。一趟也不可能全搬完,于是满载粮食的小舢板又悄然地隐入浓雾中,朝着岸边而去……

    ……

    近一年的封锁,安平堡和淡水堡的粮食储备已经见底。包括颜家兵将部属和安迁流民在内,岛上的近三万人又瞬间陷入了绝境。一开始。颜思海还能依靠着武力弹压着各种小心思,但随着粮食危机的到来,不光岛上普通百姓跟着遭了殃,许多中后期才招收的部属也出现问题。

    自年初郭怀一和杨六掀起的大规模叛乱后,几乎每个月,都有绝望的人偷抢船只逃离安平堡或淡水堡。这不可避免地又会引发内部的连续武装冲突,继续耗损本就断绝后续的粮草、人马和军械。

    周围的势力几乎全都被郑芝龙掌控,为了死撑下去,颜思海不得不让颜家的心腹部属冒着极高的风险往来cháo州,走私各类物资,其中尤以粮食为主。依照颜思海的口吻,整个大员必须坚持到崇祯二年,才有可能获得外来的助力。

    这个说法,也仅仅只能安抚颜家的老班子,但现在连老底子心腹中间都出现了分裂,对那些本就人心惶惶的新部属来说,连望梅止渴的意义都没有了。内忧外患,走投无路,大概就是如今大员颜家的真实写照。

    老七叔能否顺利到达华美,颜家又能否顺利说服那个严先生讨来救兵,未来真正如何,就连颜思海自己都无法确定,下面的人,更是茫然不知所措。

    ……

    距离安平堡西北面几十海里外,扼守海峡的澎湖列岛,“金澎海防水师”的几艘巡防快船正在升帆出海,港内停泊着大大小小近百艘战船,在后世马公港地区新筑成的一座军堡上挂着两面大旗,其中一面上锈着个大大的“郑”字,约莫两三千的明军正在军堡内外不紧不慢地或cāo练或休整。

    一行明军官将正缓步在军堡外一处练兵营内,当头是一位全身披挂铠甲的白面年轻将官,看年纪还不到三十岁,但下巴上刻意蓄出的一缕小须则让此人显得早熟老成。

    喝号声中,一群群身体单薄、还未穿上大明官军那种熟悉的鸳鸯战袄的青年正打着拳,若干凶狠的小军校不断在人群里踢打着。

    “大哥,福建巡抚熊大人又来文书了,责问我们何时出兵安平堡。”

    年轻军将的背后,跟着一位膀大腰圆虎背熊腰的青年,正毕恭毕敬地轻声问着。不过怎么看,都不觉得此人年纪应该比年轻军将更小。这个青年,就是郑芝龙的长弟,郑芝虎,外形比哥哥郑芝龙有气势多了,今年才22岁,如今却已经官拜金澎海防水师守备。

    “着人回一封信给巡抚大人,如今入冬,天候紊乱,风高浪急,不易兵船渡海交锋。只需严守海道,困住颜思海,待开chun后战兵练成,再行军议。”

    郑芝龙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身后几位新招的幕僚顿时面露喜sè,个个都想争着给这位如今在福建红得发紫的金澎海防参将执笔行文。

    正在交代着,忽然看见前方急急走来一个瘦弱的商人打扮的青年,郑芝龙的双眼就忍不住一眯。来人是郑彩,一个几年前就投奔自己的同乡,郑家如今的“外部管家”。

    “启禀将军,有人投奔金门了……”

    瘦得跟个麻杆一样的郑彩。毕恭毕敬地行礼之后,就凑着郑芝龙的耳边嘀咕了起来。

    “又是东番岛过来的?”一股强海风吹来,郑芝龙护住了自己的头盔,若无其事地问着,“依旧例就是了,先安顿在你处。”

    “并非颜家部属,是刘香的人……”郑彩的声音压低了很多,还一边偷偷打量着郑芝龙身后的若干幕僚军将。

    “哦?刘香……回堡内细说!”郑芝龙也是一愣,但迅速恢复了神态。对着身边紧跟的郑芝虎等人打了声招呼后,就在郑彩的陪同下朝军堡走去。

    ……

    “刘香被华美人剿灭了?这些消息,你可核实?!”内堂之中,郑芝龙一下站了起来,在堂内来回走着。脸上还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刘香虽然欺软怕恶,但也是个难招惹的大刺头,泰西番夷尚且惧他几分……”

    “皆从南洋蜈蜞屿而来,内有我家安插在刘香所部之内探,必无虚假!此番百余残部投靠将军,众口一词。量他们也无讹传之胆。近ri从满剌加返归之闽粤海商,亦有类似传言。”郑彩言辞凿凿,眼里还露出了一丝担忧,“不过。听闻华美军兵此次声言讨伐南洋荷兰人,话里并无一句半言提到东番岛。”

    “好个西海华美之国,一来就灭了刘香,断了荷兰的商路?!如此大张旗鼓而来又止步于南洋。就真是冲着荷兰番夷去的?”郑芝龙眉头微皱,回到书案边。细细看着桌上的一副“抽象”的海图。

    这是一份从葡萄牙人手里套来的西式海图,上面被郑芝龙用毛笔字替换了若干地名,只见远远的南洋深处,一座丁点大的轮廓不清的岛屿上写着蜈蜞屿三个字。粗粗比量了下尺度,距离澎湖至少是六千里以上。

    除了猎奇文人,以大明的传统眼光来看,这种距离上的事物,基本就是永远不用去考虑的东西。非死的大罪,“流三千里”已经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偏僻之地,何况是比之琼崖还要远上数千里的南洋?

    但对于长年闯荡远海的郑芝龙之类的人来说,这种距离也就是海船一个月的航程而已。郑芝龙早就打算好了,等大明东海的事情落下帷幕,就和荷兰人进一步合作,逐渐向吕宋和南洋方面渗透,最终将整个大明沿海握在自己手中。而刘香,就正是今后要在南洋首先开刀的对象,但现在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刘香给打趴下了。

    “经查实,荷兰货商确已月余未见北上,恐南洋真有变数。将军,金门还留有数百流民,这荷兰船不来,又应如何处置?”老大在看着地图沉思,郑彩忍不住在一旁轻轻嘀咕着。

    “暂且按下此事,待查明原委后再定。”摸着地图,对郑彩的问题并不上心,但郑芝龙却忽然想起了另一桩陈年老事,“我记得前些年有密探传信,颜家若干心腹家眷出海,如今可有下文?”

    “当初亦有内探跟从,然数年来未曾有密信回复,音讯不明……”郑彩想起了自己当初奉命在澳门和大员安平堡安插的密探,赶紧拱手回答。

    “也罢,你速速返回金门,好好安置这些人,暂且编入船队。另遣人设法速去澳门和南洋打探,不可惊动。”郑芝龙想了下,按下了内心某些疑惑,只能让郑彩继续收集更清晰的情报。

    郑彩走了,内堂安静一片,只有郑芝龙还坐在书案后沉思不已。

    狡兔三窟,郑芝龙觉得自己其实也做了不少。如今几个老婆小妾都带着子女分散在ri本长崎、琉球以及大陆各地,甚至具体地点连自己的弟弟郑芝虎都未必知道,为的就是防止有那么一天出现意外。

    颜家就是典型的例子,如今一度纵横东海的“大员副将”颜思齐,不光丢了xg命,一家部属还滑稽地成了“东番岛夷寇”,被整个大明朝廷抛弃在外。不过想到颜思齐早在几年前就默默做了同样的事,郑芝龙还是暗暗佩服。

    其实郑芝龙自认为并没有对颜家赶尽杀绝,甚至还十分“配合”地玩起了“抓七放三”的游戏。大员岛在明面的封锁下是缺粮少药,但总会在某些时候,几艘走私物资的船只还是会“漏”出去。

    郑芝龙已经抓住了澎湖要害,但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再像颜家那样“不识好歹”地同时占据大员岛。让朝廷和大量有后台的闽浙海商如鲠在喉,但他又同样觊觎这个被颜思齐初步开拓的绝佳海外之土。

    三个月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让颜家最终在困而不死的处境中内部人心离散,不得不彻底俯首称臣成为自己的棋子,大明朝廷方面也不敢卸磨杀驴,这才是郑芝龙心里的最佳结果。

    缓缓地起身,走到书架边,取过一具晶莹剔透的玻璃酒器。流光在年轻参将的脸上波动而过。再看百~万\小!说架其他方向,映入眼帘的是多种jg美的华美海货,郑芝龙心里出现了一丝不安。

    “……职福建金澎海防水师参将郑芝龙拜上,忆归恩师门下多年以来……”

    思索了近半个时辰,郑芝龙终于摊开纸笔。开始给自己的“导师”、福建巡抚熊文灿写信。信中要点,就是希望熊文灿能说通兵部,将福建泉州南路参将所属的厦门备倭水营的战船拨付给自己,以加强来年对大员颜家的军备优势。

    百年的海禁,已经让大明帝国丧失了许多海上军备实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到了16世纪后。由于受到ri本倭寇的sāo扰,大明帝国的海上力量建设又发生了一次小规模的反弹。如今部署在闽浙沿海的大明水师,除了腐烂糟糕的官兵素质外,其硬件水平倒还有几份气势。

    虽然陆续仿制了若干艘荷兰人的西式风帆船。但现在郑家的海上力量还是以中小型硬帆战船为主,所以真要和大员颜家的那一批装备了华美重炮的大船死磕,也未必能讨得了好。能获取基本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厦门备倭水营的那一批千料级的大型战船,是郑芝龙早就打定的主意。

    本来郑芝龙打算再过上几年。等厦门备倭水营彻底被自己渗透后再下手,但现在来看。似乎有什么危机在促使自己不得不硬着头皮直接找上熊文灿。

    看着新鲜的墨迹,放下笔的郑芝龙轻轻叹了口气。

    ……

    郑芝龙投效大明朝廷后,自然是一种洗白形象,但野心并不仅仅在大明官途上的郑芝龙依然保留了大部分的“海外产业”,充当着郑家掌控大明边海贸易的民间招牌,专门负责郑家集团“商匪一体”的海上走私贸易。

    在宗族乡邻气氛浓厚的郑家集团内,同样有着一个郑姓的郑彩却并非郑芝龙的亲族嫡系,但凭借着细腻的头脑、圆滑的为人处事形象和关键时刻敢打敢拼的风格,郑彩在几年内就接过了郑芝龙给予的重任大权。

    为郑家集团在民间和黑道上继续经营,控制大明海商,统管郑家沿海耳目情报网,就是郑芝龙为郑彩指定的身份角sè。

    尤其是近一年来,颜家倒台,大明边海海商势力起伏波动,郑彩依仗着背后的郑芝龙海防水师的强大武力支持,迅速排挤霸占了原本属于颜家的海贸霸权。郑彩甚至还突发奇想地在福建到浙江沿海一带“发行”一种独有的商船“票旗”,没有这种票旗的海商,不光买卖难做,还会受到福建金澎海防水师的阻拦盘查,甚至是郑彩私下控制的海盗的袭击。

    一时之间,从大明闽浙一带沿海到琉球、ri本的航道,几乎完全被郑家集团给垄断了。不说大量大明到琉球和ri本的贸易被郑家船队私人垄断,近一年来光是卖“票旗”就收了往来海商的几十万两银子。

    至于大明朝廷,基本上这些大陆官吏的目光到了海岸线就停止了,海岸线以外的世界,完全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能想到某些层面的人,也没有能力去干涉这些。所以郑芝龙的这种黑白两道通吃的行为,基本上无人能约束。

    曾有福建监察御史之类的文艺青年上书大明崇祯皇帝,对郑芝龙发起了弹劾,理由就是“海防、备倭诸军以号旗授船营私,无旗者或押或掠,盘勒商民如斯,乃百年来闽海之奇相。”

    不过,当年亲自招抚郑芝龙的福建巡抚熊文灿就以更有分量的奏折给了朝廷大佬们和崇祯皇帝一份回复:“倭寇、东番岛贼夷混迹边海,游掠滋扰商道,贩私营jiān为甚。剿寇重务之期,往返海道无海防关旗者,皆可疑之通匪而拘查,以禁资贼。此不得以而为之之策,待平患安复方可去之。”

    在东林党还未彻底霸占朝廷,也未把熊文灿视为敌人的时候,熊文灿在崇祯眼里还算有大才,此番解释倒也说得过去,一番jg示福建方面严加约束边镇军伍的批示后,福建监察御史的上报就不了了之了。

    正文 第二十四章 解局之策

    1628年12月21日,大明帝国历崇祯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冬至。

    小冰河气候的雪线南移,再次让两广和福建北部气温骤降。福建建宁府寿宁县一夜之间暴雪数尺,县境村寨房屋被雪淹没压塌不计其数,大雪纷飞,牲畜冻毙,桑麻棉田毁于一旦,难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数以万计。

    此时的澳门,气温也降低不少,本就被明军控制的澳门街头,行人比往日更加少了。而暂时落得“一身闲”的上千澳门葡萄牙人,则依然乖乖地守在各自的家中,准备迎接几日后的西历圣诞节。

    一个多月的私下走访,严晓松才感觉到局势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复杂。曾经管辖澳门的广州府香山县县令杜庭,也在当初的大明中枢巨变中被免官罢职,如今的香山知县,是一个历史上毫不知名的老头。

    新任两广总督的王尊德,以他特有的嫉恶如仇的死板个性,还没打算放过澳门一马,弄得澳门总督罗保和一众澳门理事会的葡萄牙大商人是唉声叹气。如今大部分日常航行于大明澳门与日本、马六甲的商船都没敢返回澳门,除了少部分明朝海商还在跑动外,澳门的大宗海上贸易已经逐渐陷入了停顿的状态。

    东林党还在趁着“大胜”在朝廷中枢匆忙布局,倾力排挤当初和魏忠贤走得颇近的齐浙楚党官员,完成利益再分配。反正煮熟的鸭子也跑不了,自然还没有闲心去考虑曾经风头颇盛的澳门贸易已经快要陷入的死局。而更多还没有找准风向的大明海商们,此时也不得不选择了观望。

    来自澳门葡萄牙渠道的华美海货已经基本断货,也同样让长期驻留澳门的一众没有多少大背景的大明海商大失所望,曾经在澳门特有的争抢华美海货的盛况一去不复返,许多大明海商都选择了暂时离开澳门,这导致澳门的各行各业都处于一种极度低迷状态。

    从澳门葡萄牙总督罗保的家中离开后。严晓松就一直闷闷不乐的,看来要打破僵局,就只能指望随行一起返回大明的李国助能否发挥一些作用了。而赵明川此时,也奉严晓松的指示,早在上个月下旬就动身前往肇庆,尽量想办法取得两广总督的联络方式。

    刚乘坐马车回到自家宅院门前,就发现街边还停着一辆马车,马车篷布上锈着李国助特有的家门标记。看到对方一个多月就给自己带来了消息,严晓松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

    正厅里,一身汉妆的卡特琳娜正以一家之主的身份。也没在意什么礼数,在乔宽的陪同下,挺着个大肚子,雍容大气地招待着李国助一行人,乔家孙女乔小妹在一边如丫鬟一样奉茶送水,儿子严书明则在乔家孙子二娃的陪同下,在前院里玩得很是开心。

    “东家回来了!”乔宽将将严晓松迎回正厅,屋里的一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略微环视了一眼,就发现除了李国助外。还多了若干不认识的中年男子,不过一个个看起来都很精明,像是大明海商之类的人物。

    “严先生,一别又是月余。”李国助颇为亲近地首先和严晓松打起了招呼。四周的大明商人也一个个毕恭毕敬地拱手作礼。

    李国助再怎么不是郑芝龙或颜思齐的对手,毕竟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精,此次暗中联系的大明海商,基本上全是一些曾经被李家不看在眼里的小角色。如今却正好派上了用场。虽然这种商人的资本和人脉都很弱,但胜在一定时期内不太会引人注意。

    看丈夫的架势,似乎马上就要在正厅里摆开架势。卡特琳娜就带着管家乔宽和乔小妹离开,顺手还关上了房门。

    “这几位,均是家父健在时的李家挚友,这几年多受郑芝龙打压,今日特请来与严先生一会。”在李国助的吹捧下,一个个大明商人纷纷上前,都带着惊诧的目光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华美贵人。

    “这位是潮州揭阳杨掌柜……这位是泉州王掌柜……这位是漳州吕掌柜……”

    “这是潮州程乡(梅州)韩掌柜,韩掌柜对佛山商市颇为熟稔,佛山冶铁之业所用木炭精煤,多出自韩掌柜之手。澳门本地弗朗机人之铸炮所,亦常用之。”

    几个小海商之后,李国助带着微笑,着重将一位瘦瘦的广东商人介绍到严晓松跟前。

    好家伙,这个李国助果然人脉广,居然真就找到了自己要的货源!严晓松对后世广东梅州的煤矿略有所闻,梅州的煤炭资源虽然在后世不值一提,但是现在,却是整个华美远征舰队所急需的供应渠道。

    严晓松眼前一亮,直接就对着眼前的瘦瘦商人伸手邀请入座:“久仰,不知道韩掌柜现在生意如何?”

    “惭愧,惭愧!糊口之业而已,都是些贱货买卖,不登大雅之堂,不登大雅之堂……”

    本来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被李国助这样的大人物邀请过来,本就是受宠若惊,再如此一番明显夸张的追捧,让这个梅州小炭商更加紧张,如今传闻中的华美贵人对自己明显客气更多,顿时坐立不安连连摆手。

    “韩掌柜客气了,货源充足吗,价钱如何?”严晓松端起茶杯,也不绕圈子,直接就开门见山。

    “广、闽之铁,无论官冶私冶,精铁多用木炭,精煤用量尚且不多,鄙人之处,月输精煤几万斤而已。一担(明朝度量一百斤,约60公斤)不过两钱银,获利不过三两分……”小炭商还算老实,赶紧拱手实话实说。

    “最上等精煤,最多能供货多少?”严晓松不动声色,只是看着自己的茶杯中的绿叶,声音十分平静。

    “若是急用,半月之内,可调运五百担。”小炭商摸了把胡须,谨慎地伸出一个巴掌。

    “长期又如何?”严晓松笑看着不远的李国助。声音提高了一些,看来这个大明煤老板果然还只是一个小芝麻。

    “每月不少于八百担,若是再多,恐怕难以持久。现今山矿废弛,矿民食不果腹,多有离散,故货源不稳……”小炭商有点紧张。

    “上等精煤,每担出价银两钱五分,每个月我都需要一万担!我可以先预支两成订金。”严晓松放下茶杯,直接就丢了个大炸弹出来。

    一万担约600吨。换做大明计算方式就是100万斤,而且还是每个月都要!每担出价两钱五分银子,就是每月2500两的大买卖,一年就是30000两,一个小炭商,恐怕几年也做不出这样的交易额出来。

    600吨精煤,也仅仅够远征舰队每个月紧巴巴地近海巡航耗费,只要稍微大点的海上作战,这点精煤就瞬间烧光。从价钱上看。只是略比国内的煤价高了一点点,但放在远东,却是华美海军无法想象的廉价,而且目前的采购规模也只能是解决初期问题。今后还需要联络更多炭商参与供应。

    严晓松轻描淡写抛出的大单子,顿时让在座的大明商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就连李国助这种见过大场面的大海商都微微一奇。再怎么上等的煤炭,也不过冶铁炼铜。甚至还当不了家用烧柴,这个严先生一再嘱托的寻找炭商已经够让人好奇了,居然还给出如此大手笔的进货量。

    “每月一……一万担?严先生可是说笑……”梅州小炭商手里的茶杯一个哆嗦。双眼都瞪大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做炭生意到现在,别的炭商如何他不知道,但他自己还从没有遇见过如此大的胃口。

    “本来需要更多,不过看来,韩掌柜是瞧不起这笔小买卖了?”看到四周几个“不相干”的商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严晓松就故意端起茶杯,一副准备送客的样子。

    “不……不是!”梅州小炭商赶紧站起来拱手,牙根都咬紧了,“韩某一向小本经营,若严先生真是每月需上等精煤万担,韩某就算豁出去这条贱命,也给严先生凑齐了!”

    说完,一鞠到地,态度非常诚恳。

    进口东西是其次,培植属于华美国在大明的商业代理人势力才是关键。随后,正厅的拘谨气氛迅速消散,严晓松不断地念出重磅订单,让每个人都踊跃争先。

    潮州几个商人获得了供应大量生漆的合同,也是唯一一种能让华美国会和科工委上心并重点嘱托的工业原料。

    这种东方特产的天然树脂漆几乎是目前华美化工业,尤其是船舶业最为渴求的核心原料之一,而且就算到了后世,都是基本不具备可替代性的重要化工原料。

    但凡纯化工生产的防腐涂漆总是不完美的,而添加天然生漆后的防腐漆的抗腐蚀质量直接就拔高好几个档次,对整个船舶业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价值。除此之外,华美国内正在紧锣密鼓进行的纺织、化工与电力产业升级,其工业器材也对生漆类涂料提出了巨大的需求。

    以前多多少少还是和弗朗机人打过生意交道,但从没有像这个华美贵人一样如此大手笔采购。生漆的长期购买量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潮州商人们还是当场没坐稳,当即纷纷表示尽一切可能保证供货,而另几个泉州和漳州商人则拿到了每年供应大量生丝、丝绸和茶叶的订单。

    大明生丝和丝绸的出口价格优势足以让欧洲“丝绸之都”里昂的同行们上吊,而茶叶这种在17世纪初才刚刚走进欧洲最上层贵族圈眼界的东方饮品,每磅价格更是高达6到10英镑,而且也仅仅在葡萄牙少数高级贵族之间流?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