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更是深有感处,想到方才学堂之上,杜荷锋芒毕露、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想到,十年磨一剑,现在终于想要亮剑而出了么?
先前听他说起他有诗词天赋,亦是一作诗的天才时,上官云莺还觉得他只是在说笑玩闹,没想到,他说的,竟全都是真的。
看着眼前的这两首诗,上官云莺多少有一种惊艳的感觉,对杜荷的满腹诗才也越感觉钦佩起来,原来,他真的是一个天才。
不过,上官云莺也知道,这个所谓天才的背后,杜荷也一定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与艰辛,就如他诗中所书,‘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磨剑十年,方有一试之机,其中艰辛,可想而之。
“如何,是不是也被惊到了?”见小丫头神色之间变幻不定,韦隘在一旁高声笑道:“说实话,便是老夫初看到时,也觉着十分意外,谁能想到,一个长安城内人见人厌的纨绔少爷,竟也能写出这般让人惊绝不已的诗作来。”
“十年磨一剑,随风入草迷。”韦隘道:“装了十余年的纨绔少爷,隐忍、顽劣,现在终于开始还原本性,真是让人期待啊。”
“院主爷爷,您说杜荷公子这么做,会不会引来旁人的仇视与记恨?会不会给他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与凶险?”经韦隘这么一提,上官云莺顿时醒悟过来,很快就将注意力瞄到了杜荷的安危上来。
隐忍数载,就这般仓忙暴露,会不会有危险临身?
“招人嫉恨,那自是避免不了,不过要说危险嘛,倒还不至于。”韦隘轻摇了摇头,道:“他们既然选择了要在这种时候亮剑而出,自然在事前就定已多有计较,杜如晦毕竟是前尚书右仆射,断是不会将自己的儿子暴于凶险之中。”
“而且,”韦隘抚须轻道:“除了不俗的势力与过人的武力之外,很多时候,个人的名气,也亦是保命的不二法门。”
“只要杜荷能在短时间内在整个京兆搏取到一定的声名,让更多的名士,更多的读书人知晓杜荷这个人的存在,知晓杜荷这个人的诗才,”韦隘道:“日后便是有什么人想要动他,却是也要多些顾忌,不敢轻易发难。”
对于名气声望的好处,本就是为一方名士的韦隘自然是理解颇深,所以,他也多少能够猜出杜如晦这个时候让儿子显露而出的打算。
“院主爷爷说得是。”上官云莺轻松了口气,不过她也知道名声这东西虽然管用,但却也并非处处都可保万全,所以日后还得更为小心一些才是,千万不能让恩公在自己的身边受了什么伤害。
“院主爷爷,”上官云莺娇声向韦隘说道:“明日最高院试,机会难得,莺儿也想过去观摩一番,长长见识,不知院主爷爷……”
“明日上午,辰时初,在甲子学堂,如果有兴趣就过去看看。”好似早知上官云莺会有如此一问,所以没有一点意外,不待上官云莺话语说完,韦隘就直接点头应允,道:“除了你之外,甲子学堂中的其他几个学子也会过去观摩,参考。”
“这几个平常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小家伙,”韦隘道:“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些刺激,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连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童都能做出这等惊才绝艳的诗词来,看他们几个会情何以堪?日后还敢不敢再有所懈怠?”
“唔?”上官云莺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了韦隘一眼,没想到院主爷爷竟还安有这样一番心思,看来甲子学堂的柳大哥他们几个,要倒霉了,嘻,想到明日院试之时,柳大哥他们几个可能会受到的惊吓,上官云莺不由在心中幸灾乐祸,窃喜并期待不已。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59章 庖厨
第59章 庖厨
“贤弟,这里面的东西真有你说的那般神奇?”回家的路上,杜伤紧攥着手中的那十几页卷册,既不太相信又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的这个小堂弟,希望能从他的这里得到最为确切的答案。
“谈不上神奇,只是一些读书技巧上的经验总结而已,”杜荷轻摇了摇头,道:“就如小弟方才所言,这只是一个辅助,一个可以让人出人头地,可以冲级科举的机会而已,至于能不能把握得住,最关键的还是要看个人的选择。”
“堂兄读书,一向中规中距,也算刻苦,所以小弟并不担心,就是没有这卷书册,堂兄中举明经也是迟早之事。”杜荷道:“当然,若是堂兄能够依卷所述,并从中找出一套属于自己适合自己的学习方法,通过明经一科的时间,至少能够缩短一半有余。”
进士重诗赋,明经重经贴,重墨义。
诗赋这种东西,需要积累,需要沉淀,同时还需要那么一点点不俗的天赋,所以,进士一科才会那么难考,所以才会有‘五十少进士’这么一说。
至于明经一科中的经贴与墨义,说白了就是一些填空与名词名句的注释理解,不需要你有多么出重的才能,只要你有一个好脑子,能够将所读的经传与注释全都记在脑子里,想要通过明经一科,并不是什么难事。
而杜荷所写的这册读书精要,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记忆一项,只要用心依言去做,背上几本破书而已,根本就不在话下。
“所以,小弟唯一有些担心的就是宋青山他们三人,”杜荷接声说道:“他们在乙辰学堂混了太久,养成了一身懒散懒做的臭毛病,我担心他们,怕是提不起那个心气儿,去用心去坚持。”
“他们三个,本就是书院内出了名的懒惫纨绔子弟,贤弟又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这般心机?”杜伤不解地出声询问,虽然上次与王晟冲突时宋青山他们曾表露过几分善意,但是这并不妨碍杜伤对这三人平素作为的唾弃之态。
“浪费么?小弟却不这么认为,”杜荷轻摇了摇头,道:“堂兄你只看到了他们胡闹顽劣的一面,却不知他们三人的身上也有着寻常之人所没有的优点与异处。”
“许佑山,善钻营,善结交,而且脸皮足够厚,只要是他想做的事情,想认识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境况,他都能死皮赖脸地去磨去泡,直至目标达成。”杜荷道:“这样的人,若混官场,必是八面玲珑,前程远大,若是只想着去做一些商贾,可惜了。”
“姚怀远,看上去像是三人当中最为老实敦厚的一个,平常笑嬉嬉的老好人一个,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小弟发现,这厮绝对是一个腹黑达人,装了一肚子的坏水儿,若论起阴谋诡计来,许佑山还有宋礼他们两个加起来,怕是都比不过他。”
“还有宋礼宋青山,”杜荷道:“先不说他的为人如何,本身有没有足够的才干与优点,但就是他背后的那些势力,就足以让人眼馋,现在既然有幸与之同处一堂,自是不能轻易错过。”
“呃?”杜伤有些呆傻地看着这个小堂弟,那三个在书院中人见人恶的无赖,怎么一到堂弟的嘴里,就好像是变了个人一般,他们真的有那么好吗?在杜伤看来,宋青山他们三人加在一起,怕是也没有他的这个小堂弟的一张嘴来得厉害。
“那个宋青山,到底是什么来头?他背后的势力很大么?”想起方才书院凉亭堂弟与宋青山之间的对话以及前面堂弟对宋青山的评价,杜伤满是疑惑地开声问道:“据为兄所知,他们宋家不就是一个前朝的贵族么?现在除了有些钱外,朝中军中好似都没有什么亲戚,堂弟怎么会说他背后还有什么势力呢?”
“关于宋青山的身世,小弟也是偶然从我爹那里听来,因为事关隐秘,所以小弟实是不便多言,还望堂兄见谅。”听到杜伤问起这件事情,杜荷轻声推脱道:“堂兄只要知道,这个宋青山,并不是他表面上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也就是了。”
“嗯,”杜伤轻点了点头,既然是大伯的交待,他自然也就不好再往细里打听,毕竟那些大家户里的隐秘,知道了也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说话间,三人就已进了城里,回到了祖宅院中。
杜楚客正在前厅与杜川一起闲唠,见三个小家伙从外面回来,不由起身从里面迎了出来,看着杜伤与杜荷兄弟三人,杜楚客呵笑道:“知道你们约是这个时候回来,老夫可是已在此候了你们好半天了。”
“爹!”杜伤上前见礼,而后乖乖地立在一旁。
“二叔!”杜荷也随之弯身拱手,而后轻声向杜楚客问道:“中午小侄托二叔买的那些东西,可是已置办齐当?”
“那是自然,全都让人给搬到了后厨之中,就等你小子回来处置了。”杜楚客看着眼前的小有点儿,粗声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为叔,你那又是锅又是药的,到底是想要做什么的了吧?”
“二叔莫要心急,”杜荷不慌不忙地轻声说道:“现在距天黑尚早,待晚一会儿,入夜之用餐之时,小侄保管二叔会大吃一惊。”
“用餐之时?”杜楚客一愣,道:“你小子不会是想要用那些东西做菜来吃吧?”
“先不说你做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吃,君子远庖厨,你不会不知道吧?”杜楚客道:“当心被你爹知道,看他不打断你的腿,到时候你可别指望为叔会为你说上一句好话。”
“二叔放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小侄心中自有分寸,”杜荷不以为意地轻点了点头,道:“二叔只管等着享用晚餐也就是了。”
说完,杜荷轻向杜楚客告罪了一声,之后竟直带着杜川还有杜荒一起去了东厢后厨所在的院落。
“川叔,”快到后厨之时,杜荷道:“之前让你备的那些东西,可都已备好?”
“回少爷话,”杜川躬身回道:“牛肉、羊肉、牛骨、猪骨、鸡、鸭、鱼都已备好,只是牛肉并不太多,只有五斤而已,少爷你也知道,朝廷禁止宰杀耕牛,所以除了个别因病或是意外而不得不宰杀的耕牛外,市面儿上很少有牛肉贩卖,就是这五斤牛肉,也是小人跑了许多地方好不易才找到的一些。”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牛肉确是个问题,倒不是说他有多贵重,而是根本就没人敢宰,摊上这么一个以耕牛为主要劳力的年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老爷子管教得严,不许家人徇私枉法,不能像是其他一些权贵子弟那般,巧立名目,管它是耕牛还是军马,只管宰了去吃呢。
“少爷,”
“嗯?”见杜川欲言又止,好似有什么话语要讲,杜荷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川叔尽可直言。”
“方才二老爷说得不错,”稍犹豫了下,杜川最后还是开声说道:“君子远庖厨,灶房这种地方,只要小人们过来也就是了,少爷实是不宜常来,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怕是会再气出个好歹来,对老爷的身子不利。”
“少爷您要是嘴馋,想吃点儿什么,尽管跟下人们说讲吩咐也就是了,”杜川道:“只要少爷着想,便是跑遍整个杜陵甚至整个京兆,小人也能给少爷买来带回,少爷又何必非要亲自下灶,这般糟践自己呢?”
“川叔的心意,荷心明了,”杜荷轻声说道:“不过,若是此番作为,真只是为了我自己的口腹之欲,倒是怎么也不会搞得这般麻烦,川叔当是知晓,对于吃食,荷可是从来都没有那般讲究,只要食能果腹,倒也不会特别去计较吃的是青菜还是山珍。”
杜川轻点了点头,以前的事情他们家少爷既然忘了那就不再去提,现在的二少爷,确是如他所言,在吃饭的问题上,还真是从来都没见他有过挑肥拣瘦的毛病。
“那少爷今天这是?”杜川更是不解地出声询问。
“这些天川叔也没少陪着二叔在城里的酒楼跑动照应,二十二家酒楼客栈中的生意如何,川叔心中当是也有了一番计较。”没有直接回答杜川的问题,杜荷边走边向杜川问道:“不知川叔以为,咱们杜氏在杜陵的这些店铺的生意,如何?”
“这个?”杜川的面色有些低沉地轻声回道:“除了‘望天阁’每日还有点儿热闹之外,其余二十几家,难得有客人登门,二十几家店铺每日的盈利加起来,甚至都还不及‘得月楼’的一个零头,可以说是每天都在赔钱倒贴。”
“这次咱们从长安带回的那些银钱,已有不少都花费在了这些店铺的日常打理之中,”杜川苦着脸道:“可是现在却一直都是只赔不赚,着实让人忧心,二爷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整日焦头烂额地在外面忙活,少有回来。”
“现在边境战事方平,京兆各地初稳,百姓手中尚无太多余钱花销,酒楼的生意如此,倒也在情理之中。”杜荷轻点了点头,道:“待熬过这段时间,等来年春闱开始,各地的学子书生都会齐聚长安,咱们杜陵也少不了会有人来,到时候生意自然就会有所好转。”
“当然,从现在到明年春闱,尚有近一年的时间,这段空当咱们也不能做什么亏本的买卖不是?”说着,杜荷指着院中摆放着的那些调料肉骨,道:“所以,我就想到了这个或是可以摆脱现在困局的方法。”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60章 暖锅
第60章 暖锅
杜荷虽然不是厨师,但是身为四家餐饮业的小老板,创业之初,也没少同店里的那些大厨师傅打成一片,所以听多见多,再加上他的记忆力本就不错,所以两年之内,倒是也知晓了不少的做菜制汤的方法。
而他现在所做的这些东西,就是后世他最为拿手并曾一致得到过那些大厨师傅称赞的底料高汤,是一些小店制作羊汤、牛汤还有火锅底汤的必备高汤。
“少爷,这,就是火锅儿?”杜荒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套在一张中间有个破洞的餐桌上的一个类似于盆的东西,全铁打制,形如铜盆,若不是中间有一铁板阻隔让它看上去有些不同,平常人绝不会认出这竟会是一只铁锅。
“少爷,你确定这不是那个铁匠铺偷工减料,所以才将那个什么‘火锅’给做成了这个样子?”见他们家少爷没有回话,杜荒接着在一边嘟噜道:“这分明就是一铁盆儿嘛?而且还是中间有一块碍事铁片儿的废盆儿,就这,也能用来煮东西?”
“不懂的话就不要胡乱说讲,”看着灶台上那口大锅中猪骨牛骨都已被煮得烂熟,且原本清沏的汤水也开始变白泛起了香气,杜荷的嘴角儿微微勾起,命着下人将已经煮好的鲜汤分别盛出一些倒入桌上的火锅之中,同时轻声向杜荒说道:“至于怎么煮怎么吃的问题,呆会儿你就能知晓。”
对于一个从来都没有听说、见过还有亲口吃过火锅的人来说,什么解释都显得有点儿多余,都远不及让他亲自去涮一下,去吃一口来得实在、透彻。
所以,杜荷也没想与杜荒这个碎嘴废话,直接命人将先前就已炒好的底料倒入锅中,两页鸳鸯,一白一红,看上去煞是好看。
命人将已经燃起的小火炉放于桌下,正对中间的火锅底座,不一会儿的功夫,火锅里面的汤水就开始咕嘟起来。
“少爷,小人想起来了,”当杜荷命人将一些已经切好淘净的配菜端上桌并开始在火锅里面涮食的时候,一直在一旁观看的杜川突然在一旁轻声说道:“少爷做的这个火锅,小人之前似在房大人的府上见过类似的吃法。”
“同样都是自煮自食,只不过房大人家当时用的是一只铜斗,上下一体,上煮汤食,下填炭火,吃食起来,好似比少爷这个火锅还要来得便捷。”杜川道:“只是房大人府上那个,上不得席面,只能三两好友对锅而食,不似少爷这个看上去规置整洁。”
“哦?”杜荷一愣,不过随即便反应过来,火锅这种东西,本就源远流长,据说最早是源于三国,唐朝的时候有人这般吃过倒也算不得奇怪。
不过有一点杜荷可以肯定,他们的那种吃法,应该只是最简单的一种煮食而已,其花样儿,断是不会有自己这种火锅儿新鲜齐全,毕竟,前后一两千年的间隔,古人的那种吃法,又如何能与两千年后的相提并论?
“那个铜斗,咱们府上有吗?”杜荷实在是有些好奇,一千多年以前的火锅到底是怎么一个造型?
“回少爷话,”杜川轻声回道:“暖锅的吃法并不常见,一般只有那些高门大家才会偶尔吃上一次,再加上那个铜斗本身造价不俗,且暖锅中汤料的做法也是少有人会,所以,对于这种不太实用且又有些奢侈的器物,老爷当初并没有置办。”
“暖锅?”杜荷轻点了点头,注意到杜川对于火锅的另一种叫法,不由轻声问道:“这就是现在这种吃法的名称吗?”
“小人也是听老爷与房大人他们偶尔提起,”杜川道:“因为这种吃法多在冬季寒冷时节,所以便有了暖锅之说,与少爷这种‘火锅’的叫法,倒也多有相似之处。”
“嗯,”杜荷轻点着脑袋,心里思道,何止是相似,说不得‘火锅’这个叫法,就是脱胎于现在的这个‘暖锅’。
“没想到少爷的这个火锅竟还有这般大的来头,”杜荒流着口水看着锅中已经涮了好一会儿的食材,轻声说道:“只有像是老爷还有房老爷他们那样的大人物才能吃得上的东西,川叔以前也从来都没吃过吧?”
“那是自然,”白看了杜荒一眼,杜川轻声说道:“老夫这辈子就是见,也只不过就见老爷他们吃过一次而已,又何德何能,去与老爷他们相提并论?”
“可是少爷做的这些,好似也没有花费多少银钱嘛,”杜荒轻撇了下嘴,道:“一个奇怪的铁锅,一炉燃烧的炭火,除了牛肉有些难得之外,其他的也都是寻常之物嘛,哪有川叔说得那般煞有介事?”
“你这臭小子,”杜川老实不客气地一巴掌拍在杜荒的小脑袋瓜上,轻声斥道:“你这么说,就是以为老夫是在故意胡言,欺蒙少爷了?”
“呵,川叔莫要生气,这小子就是长了一张碎嘴而已,不必与之计较。”杜荷轻笑着在一边劝说,道:“暖锅这种吃法,虽然看似简单,但是真个做起来,却又有着不少的麻烦,寻常百姓家中自是不太可能自制煮食,我相信川叔没有一句虚言。”
“不然的话,”杜荷扭头看了杜荒一眼,接声道:“杜荒这小子也不会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了。”
“少爷不也是一样,”杜荒在一边不服地反驳说道:“方才听川叔言讲之时,少爷不也是有些意外?少爷以前肯定也不知道这种暖锅的存在,真不知道少爷的这个火锅是怎么弄出来的?”
“暖锅本少爷确是没有听说过,”杜荷不以为意地摇头轻笑,道:“不过,这种涮煮的吃法,可是本少爷在一些古籍上学来,而这个火锅造型的制作,亦是参照古时‘五熟釜’的制法特制而成,所以不知暖锅,并不影响本少爷对这种吃法的了解。”
为了给火锅的出现找到一个合适且不会引起旁人猜疑的理由,杜荷可是没少去费心思,甚至连三国时的五熟釜都给搬了出来,现在听到杜川关于暖锅的说法,更让杜荷的理由变得简单可信起来,这可是杜荷之前所没有想到的。
“好了,”眼见着锅中的羊肉已经几滚,杜荷率先提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轻声向杜川杜荒两人示意道:“食材不易在锅内长煮,你们也都尝尝味道如何?”
“嗯!”早就有点儿忍不住的杜荒,听到他们家少爷的吩咐,不停地点着脑袋,同时提筷向锅内探去。
“慢着!”一旁的杜川一把将杜荒的胳膊拽住,而后轻声向杜荷说道:“少爷,这样不太好吧?老爷夫人他们都还没用过,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好在此先用?”
“无妨,”将涮好的薄羊肉片儿放进嘴里,感受着肉片上传来的滚烫热辣,杜荷哈着嘴,轻声向两人说道:“第一锅只是试吃而已,若是不好吃,或是一合口味的话,待会儿又怎么好端出去让爹娘二叔他们食用?”
“所以,你们两个也赶快尝尝,”杜荷又夹了一筷,向两人示意道:“试试看味道如何,咸淡可还适宜,辣味可还适中,尤其是川叔,对于爹的口味当是最为了解,爹现在不能吃辣,所以对于白色这边的锅料还得您来亲自试试方可。”
“多谢少爷,”听他们家少爷这般说起,杜川这才松开杜荒的胳膊,轻声说道:“为老爷夫人试菜,那是小人的荣幸,如此,那小人就簪越了!”
“矫情!”杜荒小声地在一边嘟囔了一句,不过很快就被眼前的美食给迷了心神,开始一个劲儿地拿着筷子在锅里锅外奋斗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嘴小脸都被辣得通红,出了一身的透汗。
相比于杜荒这小子的无拘无束,年岁大些的杜川则就显得稳重了许多,安安静静地将桌上的食材全都细细品尝了一遍之后,便强忍着再吃下去的冲动,规矩地放下筷箸,出声向杜荷回话。
“虽然这不是小人吃过的最好吃的美味佳肴,但这绝对是小人吃得最痛快也最淋漓尽致的一次餐食。”杜川微弯着身子向杜荷禀道:“相信老爷夫人他们也定会喜欢。”
“如果,”对于这点,杜荷并不觉着意外,所以点头之后杜荷继而开声向杜川问道:“如果在咱们现在所有的那二十二家店铺之中全都备上这么一道特色餐食,川叔以为,可能扭转现在店中亏损的局面?”
“这个,”到了这种时候,若是还不明白他们家少爷的用意,杜川也就枉为杜氏的大管家了。
“口味上自是没有什么问题,相信吃过一次的客人都会再难忘记,”杜川轻声回道:“只是这价钱却是一个难题,在杜陵这种小县城中,如果定价太高的话,怕是很难有人享用得起。”
再好的东西,如果价格高出受众的承受能力,最终也只能会沦为一个摆设,一个悲剧。
“知道咱们方才吃的这么一锅儿,价值几何吗?”知道杜川在担心些什么,杜荷指着桌上的火锅与满桌的食材,轻声向两人说道:“不过百文而已。”
“真的?”杜川闻言,有点儿不敢置信地猛地从椅上站起身来。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61章 试探
第61章 试探
一百文是什么概念?
就依杜荒为例,这小子每月的例钱是为五百余文,除去一些日常的吃穿用度,这小子每月所余最少还能吃上三次暖锅。
若以一次百文为限,三人搭配,每个月至少都能吃上九次,这些还只是像是杜荒这样的小厮,杜陵城内,特别富有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比之杜荒有钱的人却是数不胜数,若是连杜荒这小子都有能力每月带着亲朋吃上三两次,那旁人就更不用去说。
好吃,实惠,更重要的是,还很便宜。
平素无事,约上好友,吃着暖锅儿,喝着小酒儿,大家吃得痛快,且又花费不多,最是适宜杜陵县这种不太富裕的小县。
一桌百文,赚得虽然不多,但是却也总比没有任何出入要好得多得多,而且只要客人吃得痛快了,难免会再加些食材,要些酒水,这可也都是钱啊。
越想越觉着兴奋,杜川有些按耐不住地开声向杜荷说道:“少爷,小人这就去找二老爷商议,尽快将这种火锅搬到店里,趁着现在天尚未大暖,还能多赚回一些本钱来。”
“这事不急!”杜荷轻摆了摆手,指着桌上还未吃尽的食材,轻声向杜川说道:“东西不能浪费,川叔还是快些吃了才好,不然可就都便宜了杜荒的一张馋嘴了。”
“至于二叔那里,”见杜川没有再吃,还是有些心急地看着自己,杜荷轻笑着开声说道:“光说是没用的,得让他自己先吃上一餐,感觉一下才好。所以,这件事情,待晚餐过后,再去述说也是不迟。”
“说不定到时候,不待川叔开口,二叔自己也会提起。”品尝着久违的麻辣鲜香,杜荷不紧不慢,没有一点儿着急的意思。
“嗯,就依少爷之言!”听他们家少爷说得在理,杜川在一边点头应是,所谓耳听为虚,口吃为实,如果自己就这么鲁莽过去找二老爷说项,无凭无据的,怕是自己倒尽口水,也不及二老爷在暖锅上的一口。
“这件事情,莫要让爹娘他们知晓,”知道老爹一直都是那种官不经商,读书为上的老顽固,若是让他自己不但插手了杜陵店铺生意,而且还特别为此近了庖厨,研究出了一个火锅出来,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阵的麻烦。
所以,杜荷不得不事先打个预防,轻声向杜川还有在灶房里忙活的下人交待道:“若是老爷夫人问起,就说是川叔得了一个古方,故才有此一试,知道了吗?”
“是,少爷,小人记下了!”灶房之内,所有人都乖乖地点头应是。知道他们家少爷这也是为了杜氏着想,而且老爷的病情亦是忌气忌怒,所以便是借给他们一百个胆儿,他们也不敢将这个消息泄露出去。
“少爷放心,”杜川接声说道:“后厨的这些伙计都是入了贱籍的奴仆,从老老爷时就世代呆在府中,个个忠心耿耿,断是不会有人多嘴。”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各个家族,不管大小,在吃穿用度这方面的用人上,一直都是小心翼翼,非知根知底的心腹之人不用,不然的话,随便的一包药或是一壶酒水,就足以让任何一个家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杜荷才会这般轻松地进入后灶,因为他知道,凡是能在后灶管供一府上下伙食的人,都是可靠能信,对他们杜氏忠心耿耿之人,根本就没有必要去多作顾忌。
“行了,吃饱喝足之后,就将这里收拾一下,”知道若是自己不走,在场的人中除了杜荒这个没心没肺跟自己随便惯了的碎嘴不会有什么拘束外,其余人皆都会放不开手脚,所以杜荷起接起身,看了杜川还有一直在锅台边上站着不肯入座的下人一眼,轻声吩咐道:“稍后饭点儿,将这一套餐具洗抹干净之后就搬抬到后院儿,今夜府中的主餐,就是这火锅儿了。”
“是,少爷!”杜川起身应了一声,恭敬地将杜荷送出东厢。而杜荒这小子,竟也难得地放下了筷子,小跑着跟了出来。
“你怎么也跟出来了?”见杜荒并没有再回去接着吃食,杜荷回头看了小家伙一眼,道:“饱了?”
“小人是少爷的贴身书僮,少爷在哪里,小人就当跟到哪里,哪有撇下少爷不管自己去海吃海喝的道理?”杜荒将嘴上的油渍擦抹干净,一本正经地在他们家少爷的跟前表着忠心,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呵,”杜荷抬手轻拍了下杜荒的小脑袋,道:“虽然有点强辞夺油嘴滑舌,不过亦总算是有着一份赤子忠心,也不枉本少爷这段时间对你的一番栽培。”
“能跟着少爷,那是小人的福份,”杜荒腆着脸接声说道:“若不是少爷大度,小人又怎么可能进得了寒山书院,又怎么可能吃得到暖锅这种只有那些贵族老爷才能享用的美食,这些都是小人沾了少爷您的光。”
“知道就好。”杜荷倒也不会跟他客气,直接将杜荒所拍的这些马屁一一应下,而后轻声向其询道:“那本《抱朴子》你练得如何了?这两天可有什么进展?”
“回少爷话,”杜荒接声回道:“具体进度小人也不知晓,不过感觉这些天身上的力气涨了不少,百斤多的米袋小人两只手就能平举起来,而吃得也越来越多了,方才在后灶吃了那么些,却也只是吃了个半饱,直到现在都还有点饿得慌呢。”
“嗯,还算不错。”杜荷面色平静地轻声夸赞,心里面却是沮丧不已,难怪会有那么多人不喜欢天才这种东西,同样是十二三岁的豆蔻年华,同样是《抱朴子》的引气法门,为什么在相同的时间内,杜荒这个碎嘴才就能有如此显著的变化,而他这个二少爷却还是连一丁点儿的感觉都还没有?
“还有,”杜荷有点无神地轻声交待道:“明日再练内气之时,会有人过来教授咱们一些技击之道,记得到时多用些心思,多从他们那里套出一些实用的技法来。”
“少爷说的是,上官云鹰还有上官弘他们两个?”见他们家少爷点头确定,杜荒的小脸儿一苦,乞声向他们家少爷求道:“少爷,能不能不要跟他们学习?那个上官弘根本就是一个冷血屠夫,这些天小人在学堂里面可是没少受他欺压,若是让小人跟他学习打架的技巧,那岂不是这辈子都别想再打得过他了?小人还想报仇雪恨狠揍他一顿呢?”
“那依你之意,咱们当向何人求教呢?”感觉到杜荒心中的怨念冲天,杜荷忽然觉得心中特别地舒爽,所以倒也不借意让这小子的怨念再多一些。
“少爷不是说宋青山的武艺也是不错吗?”见他们家少爷有了反应,杜荒忙声说道:“咱们可以向他求教啊,实在不行,以后回长安向尉迟少爷还有程二少爷请教也是一样,何必非要上官他们?”
“而且这两个人的来历不明,且又有一定的身手,天知道他们故意接近少爷安的是什么心思,”杜荒不折不扣地地奋力说着上官云鹰主仆的坏话,道:“所以,少爷,小人觉得,咱们还是应当小心为上,不要轻易相信不知根底的外人。”
“说了半天,也就只有最后这句还算是有些道理,”杜荷轻点头道:“不过正是因为不知根底,所以本少爷才故意要与之亲近,说到底,所谓的求教、武技,都只不过是一个最为方便的借口由头儿罢了。”
“若是能从他们身上学点东西那是最好,若是不能也是无谓,”杜荷淡声说道:“本少爷只是想要知道,那个上官云鹰到底会有多大的本事,还有,他刻意接近并与本少爷交好的真正目的到底为何。”
对于上官云鹰的突然出现,杜荷心中一直都怀有疑虑。
倒不是说上官云鹰存了什么恶毒的心思,或是长安哪个世家大族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要知道上官云鹰可是早在两年之前就已入了寒山书院,而且从一开始就表现得那般抢眼,十岁之龄通过上等院试,直接被院主韦隘破格提入甲子学堂亲自教授。
如果是眼线是暗子,绝不可能这般地明目张胆,将自己暴露于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而且,如果说他是专门在等自己入圈上套,那杜荷就不得不佩服他背后之人的谋略与算计了,不但早在两年前就已算到老爹会在两年后病入膏肓,且还能算到自己会回杜陵并考入寒山书院,这,可能么?
没有人能够未卜先知,哪怕是杜荷这个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例外,也不能确定记忆中的历史会一成不变地顺着原来的轨迹前行。
所以,与阴谋圈套论相比,杜荷更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
只是,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从来都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上官云鹰一直向自己示好、结交,而且自己也能从他的言举之中感受到那股切实的真诚与善意,这是为什么?
如果是以前就认识,那他为何一直不肯言明?如果以前就是陌路,那他的那些善意是从何而来?
杜荷有时候虽然会有一点点自恋,但是他一直都自认为自己还没有修练到那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地步,所以,他很好奇,这个上官云鹰,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62章 可交之人
第62章 可交之人
一顿丰盛而又奇怪的晚餐,在杜如晦,杜楚氏的赞叹下,在杜伤兄妹三人的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中,在杜荷与杜楚客的推波助澜与各怀鬼胎的眉来眼去中,完美落下帷幕。
不出杜荷意料之外,吃过晚餐,在老爹老娘他们全都回到后院歇息之后,杜楚客便急巴巴地跑来杜荷的书房求教,打听起了暖锅火锅的相关事宜。结果,却被杜荷以一句配方与制法都已交给杜川管家的话语给打发了出去。
火锅的推出,必能解决杜氏酒楼客栈现下生意萧条的局面,只要杜陵的生意暂不亏损,能够稍有盈利地坚持到明天开春,等到那些从全国各地赶到来长安参加科举的学子到来,哪怕只是路过,也能在那一季给他们杜氏带来一批不菲的收入。
所以,解决了眼前的困境之后,杜荷心中也是为之一松,最少,近半年内,他们杜氏已不必再为银钱的事情烦愁,而他,也可以抽些时间,去参详背诵一些诗书经义,最起码也要选将两个月后的那场县试还有半年之后的府试给糊弄过去。
“少爷,”眼见着已是夜近子时,已经有点睁不开眼的杜荒轻声向还在那里?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