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学回到住处的路上,注意到一直喜欢蹦跳玩闹的上官红这会儿却一脸抑郁地跟在自己后面,握着小拳头,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上官云莺不由有些奇怪地出声向其询问。
“还不是杜二少他们两个,”见他们家小姐终于注意到了自己,上官红撅着小嘴儿轻声埋怨道:“一个对小姐你不理不采,一个却对奴婢动手动脚,都不是什么好人,哼!”
“怎么?”上官云莺的面色一变,急声向上官红问道:“那个杜荒,发现你是女儿身了?”
“那倒是没有,”上官红的小脸儿一红,道:“可是他喜欢与人勾肩搭背的说话,两个人的脑袋离得那么近,嘴巴好臭,恶心死了,所以奴婢就忍不住教训了他一下。”
“没伤到他吧?”听到身份没有暴露,上官云莺顿时放下心来,之后又不以为意地随声询问了下杜荒那小子的伤势。
“就是点了他一条胳膊,死不了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搂本姑娘的肩膀,哼!”小丫头心中似乎还有怨气,说话的时候又使劲儿地咬了咬牙。
“呵,”上官云莺轻在一边笑道:“男人之间,勾肩搭背的并算不得什么,那只说明他想与你亲近,想要从你这里套取些有用的讯息,在书院里呆了这般许久,你不会连这些都不知晓吧?”
“可是别的书僮也没有像是杜荒那小子一般,连话都还没说上一句上来就搂,好像谁跟他很熟一样?”上官红据理力争,红着脸道:“在书院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什么人敢这么搂着人家的肩膀呢……”
“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举,”对此,上官云莺倒不以为意,道:“那个杜荒从小随着他们家少爷,脸皮厚一些,动作粗鲁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你也莫要太过在意,不然若是引起他的疑心,那就点得不偿失了。”
“嗯,知道了小姐,红儿以后会注意的。”想起她们留在书院,接近杜荷主仆的目的,再想想两年前杜荷主仆对她还有他们上官家的恩德与帮助,上官红轻点了点头,不再多作报怨。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48章 传功
第48章 传功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就开始有些单调了。
上学,回家,回家,上学,两点一线,日复一日。
每日清晨四五点钟起床,而后带着杜荒跑步赶向书院后面的小河边,事先与胖老头儿陶俨所约定好的地方,在河边的小亭里枯坐一个时辰,名曰打坐练气,找寻气感。
对此,杜荷感到无比的郁闷与无可奈何,连着找了十天,结果除了坐得有点大便不畅之外,竟再无其他收获。
反观杜荒这个小书僮,大是一副喧宾夺主之势,在河边打坐的第二天就很是顺当地进入了陶俨所说的入定状态,不但顺利地找到了气感,还一举练出了一丝丝所谓的内家真气,与这小子相比,杜荷感觉自己整个就是一废材。
不过,唯一让杜荷感到好受点儿的就是,在他正打坐练气的第十一天,在陶俨以自身气机为引导的帮助下,杜荷也终于第一次地找到了那种颇为玄妙的空灵感觉,这才切实地感觉到,原来内功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原来人的身体里面,竟真的可以修练得出并容纳得下那种被称为‘气机’的东西。
这样的进步与发现,让杜荷对这种打坐的兴趣大增,修练时也越发地卖力起来,不过这种内气修练的进境之缓慢,还是让杜荷大为纠结,尤其是当他拿着自己的修练成果与杜荒那小子作为对比的时候,杜荷更是被杜荒这个小厮的妖孽天赋给打击得有些体无完肤。
打个比方,当杜荷觉得自己体内的内气线犹如一根头发时,人杜荒的已经是早已是一根筷子,等杜荷好不易也涨到了犹如一根筷子的进度时,人杜荒的已经变成了一整棵粗壮的竹杆儿,拍马不及,完全没有一点儿可比性。
所以,每当听到陶老头儿在河边大肆夸赞杜荒是百年难得一遇的修练奇才时,杜荷则不得不夹着尾巴,倦在一边独自伤神不已。
好在,杜荒这小子一直都没忘了自己的身份,也一直不敢在他们家二少爷面前臭显摆,更没有因为自己在内气的修练上面有了些许成就而变得自得自大,仍是一如既往鞍前马后的侍候着,这让杜荷的心下顿时感觉好受不少。
天才就天才吧,反正都是自己的心腹下属,杜荷心中如是想道,杜荒越本事,日后对自己对他们杜氏的助力也就会越大,没有必要去在意太多。就好比是一家饭店的老板一样,只要店里的生意红火,他自己有必要同自家店里的厨子比试谁的厨艺更高一些么?
想通了此节,杜荷的心境也就变得更好更开阔了些,巴不得杜荒这小子一日之间就能变成那种可以千里之外摘取敌人首级的绝顶高手呢。
至于学堂里的那些同窗,熟识下来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多少有了一些改善,与宋青山、姚怀远还有许佑山他们出去喝过两回酒,游过两次河,彼此之间称兄道弟,虽还未到那种可以肝胆相照的地步,但是却也比之一般的朋友关系亲近了许多。
再说为了向杜荷求教术算之道而特别从甲子学堂退到乙辰的上官云鹰,十几天来对杜荷一直都是不远不近,既不过于交好亲密,亦不是形同陌路般生疏无语,如果非要在两人之间加个什么名目以示关联的话,一般的同窗关系那是再为适合不过。
每天他都会向杜荷询问一些问题,而杜荷为了图个清静,每天课前亦是会主动给他出些算术题让他自生自灭,免得他在半道儿扰了自己的好梦。
不过认真说起来,这个上官云鹰在数学方面的天赋还真是非同一般,杜荷给他所出的那些题目,不管难易如何,他竟然都能用那种土之又土的方法推算出最终答案。
虽然对于那种笨办法杜荷一直都是嗤之以鼻,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在方程与四则运算都还不算明朗与规范的唐代,能够做到这一步,年仅十二岁的上官云鹰已算得上是顶不错了。
“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争,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看着杜二少今日所出的这道题目,上官云鹰不由摇头轻笑,先不说这道题目的难易如何,但就杜二少的这种出题方式,看着就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嗯?”就在上官云鹰准备提笔演算,推导这道题目的最终答案时,忽然看到在杜荷的胳膊下面压着一本看上去黑黝黝薄皮书册。
“《抱朴子》?”看着正好露在外面的书册名目,以及书册被杜荷所安放的位置,抬头看了看已经进入梦香的杜荷杜二少,上官云鹰心中多有所悟,知道这当是杜荷有意所为,只是不知他这般作为,是想要自己翻看这本书册,还是在故意试探自己?
上官云鹰不信杜荷真的已经睡着,虽然不知杜荷为何每日学堂都会摆出这么一副大梦未觉的姿态,但是上官云鹰知道,杜荷如此,绝对不是只为睡觉。
所以,今日见到杜荷这般多少有些反常的举动,上官云鹰一时开始有些犹疑不定。
“诶,姓杜的,”两只眼睛死盯着前面他们家小姐状况的上官红见前面的情形好像有些不对,一把抓住旁边明显想要躲着自己的杜荒,沉声逼问道:“你们家杜二少在搞什么鬼?不是想要捉弄我家公子吧?”
“怎么可能,”自从心里确定了上官弘是为娈童的身份之后,杜荒这几日对这个白嫩小厮一直都是敬而远之,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等小爷日后神功大成,定要一巴掌将这小子赶得远远的,省得老在自己跟前晃悠,看着让人闹心。
而上官红,对于杜荒这般规矩的变化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倒也是十分地乐见其成,毕竟被人躲着总比被人搂着要好得多,所以这些天两个小家伙在后面的隔间里倒也是一直都相安无事。
“我们家少爷一直都在睡觉,能搞什么鬼?”边为他们家少爷申辩,杜荒边用力地挣脱着上官弘的魔爪,可惜力不如人,最后只得无奈放弃。
“是吗?”上官红不信地扭头看了杜荒一眼,而后指着前面那本颇为显眼的黑皮书册道:“那,那本看起来脏兮兮的书册是怎么回事?难道不是杜二少故意放在那里,想要引诱我家公子翻看的么?”
“《抱朴子》?”经上官弘这么一提,杜荒这才注意到前面学堂最后一排,他们少爷与上官云鹰之间所摆放着的那本武功秘籍,不由低声惊叫了一声。
少爷也太大意了,这种书册也能随意拿给外人观看吗?若是让上官云鹰他们主仆给偷学了去,那他岂不就更不会是身边这个小娈童的对手了吗?
有心想要上前制止,不过想到这是在学堂之上不好过去,又想到这又极可能是少爷故意而为,自己作为下人亦是不好上前阻挠破坏,违了他们家少爷的意思,所以杜荒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安坐了下来。
“《抱朴子》?做什么用的?”见杜荒一眼将那本书册认出,并且神色有异,上官弘不由进一步逼问道。
“道家典籍,是我们家少爷的宝贝,”杜荒心有不甘地轻哼了一声,道:“让你们家公子观看,真是便宜他了,也不知少爷他为何要这般去做?”
“真的吗?”看杜荒的神情,好似颇为紧张那本书册,上官弘又犹疑地看了眼前面,难道那本黑膝膝地书册,真的是个宝贝?不会是杜荒为了阻止自己上前提醒小姐而故意诓骗自己的吧?
“玄者,自然之始祖,而万殊之大宗也。眇眛乎其深也,故称微焉。绵邈乎其远也,故称妙焉。其高则冠盖乎九霄,其旷则笼罩乎八隅……”
在上官弘逼问杜荒并有些犹疑不定的时候,前面的上官云鹰已经下定了决心,将《抱朴子》小心地从杜荷的胳膊下面抽出,并找开细心地研读起来。
好像是一篇引气总纲,读了几句之后,上官云鹰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这是一本内家心法,而且是一本很高明的内家引气、养气、练气于一体的心法法门,虽然不知修练起来具体的行效如何,但是就前面这几句的描述,就绝对要比他们上官家家传的养气术要强上许多。
这本书他是从哪里得来的?快速地将书册合上,上官云鹰不禁扭头向仍趴在那里的杜荷瞄看了一眼,越发不明白他将这本堪称宝贵的秘籍摆在这里是为何意,是想要传给自己,还是想要用什么东西做为交换?
很显然,因为红儿对杜荒有过冲突的关系,杜荷当是早就已然知道他们主仆身怀武力之事,而这一次,杜荷直接拿出这么一本堪称上等甚至于是绝等的内气法门放在自己的面前,难道是想要收买自己为其效力?
胡思乱想之间,上官云莺又将《抱朴子》给轻轻放回了原处,有什么问题,还是等这位杜二少愿意清醒时再向其打听不迟。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49章 贼船
第49章 贼船
“杜川还没回来吗?”杜府后院儿,杜楚氏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女儿闲聊,忽然想起像是已有半月没见着管家杜川的当面,不由出声向凌若曦询问:“说是有点私事要去一趟长安城,怎么这一走,就是这么久?该不会是在长安遇到什么难处了吧?”
“娘亲莫要担心,”凌若曦站在杜夫人的后面,边为其揉捏着肩膀,边轻声开导劝慰道:“川叔走的时候就说可能会晚些回来,虽然不知川叔此去是为了何事,但是川叔做事一向稳重,想来当是不会有什么意外,说不得过两天就安然回来了。”
“嗯,想想也是,”杜楚氏轻点了点头,道:“杜川为人素来老成持重,做事稳妥,且长安又不是什么生地,当是不会有什么问题,只是这些天没有见着他,许多事情没有人去安排打理,还真是有些不太习惯。”
“娘亲说得是。”轻应了一声,凌若曦细心地为老夫人捶打起了脖梗处的些许僵硬。
“行了,行了,”杜楚氏轻转过身,温声向凌若曦道:“过来坐在为娘的旁边,陪娘亲说会子话,这种侍候人的事情,交给小翠来做也就是了。”
“有什么话娘亲只管说就是,曦儿听得见,”没有挪动地方,凌若曦坚持着为杜楚氏按摩揉捏,轻声道:“当初曦儿进府,可不是为了当什么小姐来的,曦儿愿意这么侍候娘亲,娘亲就莫要再推辞了。”
“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执拗,认准的事情谁也说不通透。”轻声埋怨了乖女儿两句,见小丫头依然如故,杜楚氏只得轻叹一句,道:“也罢,既然你愿意如此,那就全由着你,不过若是累了,记得停下歇息一下,千万莫要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娘亲放心,曦儿知道轻重,断是不会拿自己的身子来玩笑。”感激地看了娘亲一眼,凌若曦接声问道:“不知娘亲方才想要说些什么,曦儿听着呢。”
“嗯,”杜楚氏轻轻仰靠在院中的长椅上,享受着乖女儿的细心按摩,轻声开言说道:“还不是你爹还有你二哥他们,这几日全都神神秘秘的,除了用餐时能够见上一面之外,其他时间也不知都跑到了哪里,想同他们说说话都是难得。”
“想是都有要紧事吧,”凌若曦接声说道:“娘要是觉得在家呆着烦闷,曦儿可以陪娘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杜楚氏轻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杜陵不比长安,一少亲朋,二无好友,便是出去也没有个准地儿,还不如呆在府里悠闲自在,至少这府里还有你,还有你二婶儿他们几个可以说说话做个伴儿。”
“嗯,娘亲说得是。”凌若曦轻应了一声,手下的动作不停,捏得杜楚氏不自觉地就闭上了眼睛。
“你爹初回故里,加上身子又有些轻减,出去走动走动,拜会一下以前的旧友故交倒也罢了,”微眯着眼睛,杜楚氏接声说道:“但是荷儿这段时日的表现却是有些异常,每日起那么早不说,便是晚上也没见他睡上多少,真不知道他又在搞些什么鬼。”
“二哥的事情曦儿倒是听杜荒说讲了一些,”听娘亲提起这些事情,凌若曦轻声接言,道:“听说二哥他们这段时日,正在随着书院里的一个夫子学习骑射之类的武艺,而且已经取得了些许的成效。”
“学习武艺?”杜楚氏轻点了点头,道:“以前倒是听老爷提起过,艺多不压身,荷儿能够早起学些本事,这是好事。”
“嗯,”凌若曦道:“二哥这段时间确实很刻苦,白天要去书院习武读书不说,便是在夜里也是时常埋头苦读,有好几次,曦儿夜起,都已是子时末了,都还能隐见二哥院里的书房中有灯光亮起。”
“还有这种事端?”杜楚氏有些不信地回头看了女儿一眼,见凌若曦一脸地肯定,老夫人不由老怀宽慰了许多,看来他们家二小子,确实是有了许多的长进。
“还有,”凌若曦接声说道:“娘亲这些天一直没有出府,可能还未曾听说,就在昨日,咱们杜氏在杜陵的那些酒楼,竟然有人给免费送来了许多的烈酒。”
“说是二哥帮了许氏酒家一个大忙,人许氏会免费给咱们的酒楼客栈提供十年的供酒呢。”凌若曦道:“听二叔言讲,若是将许氏送来的那些酒水全部卖出,最少能有上万贯的收成呢。”
“这些事情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杜楚氏轻声问道:“怎么从没听他们提起过?”
“回娘亲话,”凌若曦轻声回道:“昨天曦儿与小翠姐一起出去置办咱们后院儿的日常用度,正好碰到二叔在外打理生意,这些都是听二叔无意间提起的,好像是二哥用了一张酿酒的方子,从许氏那里换来的好处,也算是给咱们的那些酒家节省了不小的本钱。”
“这个臭小子,”杜楚氏闻言不由摇头轻笑了一句,道:“老爷曾严令他不得接触商贾之事,不想他还是搞出了这么一出,也难怪叔叔他没在家中提起过,这件事情,怕就是连你爹也都还不曾知晓的吧?”
“好像还真是。”凌若曦轻点着脑袋,心下多少开始有些后悔,早知就不提这件事了,若是二哥因此而受了爹娘他们的责罚,那可就全都是因为她多嘴的过错了。
“既然如此,那就还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杜楚氏轻摆了摆手,道:“老爷的身子方有些起色,最是受不得气,既然不知道,那就一直瞒着好了。”
“是,娘亲。”见娘亲没有责怪二哥的意思,凌若曦不禁长松了口气,心想日后若是再遇到类似的事情,可就得注意着些了,免得因为一时口快而坏了二哥的事情。
一觉醒来,擦了擦残留在嘴角处的些许口水,杜荷睁开眼来,意外地发现旁边的上官云鹰正着魔一般,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桌面上的那本《抱朴子》,杜荷伸手将那本破书拿起,来回晃了晃,看着上官云鹰直接出声向其问道:“想看?”
“嗯,”上官云鹰轻点着脑袋,道:“如果杜兄不介意的话。”
“一本破书而已,矫情!”说完,像扔破烂儿一样地,杜荷直接将《抱朴子》扔进了上官云鹰的怀里,道:“想什么时候还就什么时候还,别客气!”
“呃?”颇为心疼地将杜荷抓得有点儿褶皱的地方小心按平,上官云鹰很是诧异地开声向杜荷问道:“难道杜兄不知这本书是为何用?”
虽然只看了开头几句,但是越想越是觉得玄奥精妙,整得上官云鹰一个上午的时间都在思量着这本书里所写的东西,都在思量着待杜二少醒来后该如何开口将这本书借来一观。
可是让上官云鹰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还没等自己开口,人就直接将这本自己视若珍宝的秘籍像是破烂一样地给扔了过来,嘴里还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地嚷嚷着想看多久看多久。
所以,上官云鹰很纳闷儿,不知道是这种内气秘籍不值钱了,还是这位杜二少压根就少根筋,不知这本书的价值和用途?
“一本养气的道家典籍而已,”杜荷不以为意地轻撇了撇嘴,感觉又有一股困意袭来,没心思再与上官云鹰墨迹,再次趴倒在桌面儿,嘴里含糊其辞道:“想看就拿走,不想看就放下,没事儿别来烦我,困。”
“唔?”这算怎么回事儿?上官云鹰被杜荷的态度搞得有点迷糊,既然知道这本书册的作用与价值,为什么杜二少却还是这么一副毫不在意的架子,难道一本高明的养气练气秘籍,甚至还不及他睡觉来得重要么?
败家子,身在福中不知福,上官云莺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抱朴子》,边在心里不停地腹议着杜荷的这般作为,连带的,她自己对《抱朴子》这本紧要的内气功法也都不再那么看重,反而将主要的心思挪到了非议杜荷这个败家子的思绪上来。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明珠暗投了吧?
瞥了眼又入梦乡的杜荷,又看了看桌上摆着的这本道家典籍,上官云莺独自思量着,像是这种在那些以武立家的将军与游侠的眼中万金难求的东西,人杜二少却弃之如敝屣般不屑一顾。
是他真的不知或是不甚在意这本书的切实价值与用处吗?
上官云莺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就算是这位杜二少真的不知或是根本不在乎,难道传给他这本书的那个人也会不知不在乎这本书里的东西外传么?要知道他们上官家的家传武艺,以前可是一直都是传男不传女,更别说是对其他的那些外姓之人。
所以,这位杜二少今日显得这般大方,不会是又憋着什么坏呢吧?一时之间,上官云莺又开始有些犹疑不定起来。
不过现在,书已经到了自己手上,书上本就不多的东西也已全都记在了自己的心中,就好比是已经上了贼船一般,后悔怕也已是有些晚矣。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50章 书信(一)
第50章 书信(一)
下学之后,没理会仍趴在那里入梦的杜荷,上官云鹰将杜荷的那本《抱朴子》小心地揣进怀里,谁也没理地竟直出了学堂,上官弘小跑着跟在其后。
“少爷?”
“嗯。”
“您怎么了?”
“没事儿。”
看出他们家小姐似有心事,上官弘小声地在后面问着,而上官云鹰则有一搭没一搭地走在前面心不在焉地随声敷衍。
“真的没事儿?”上官弘不死心,明明就是有事嘛,小姐分明就是在拿话语搪塞、敷衍自己。
“真的没事儿。”轻摸了摸胸口处的那本书册,上官云鹰轻应了一声,之后再次闷头向前走动,走了好一段路程,忽然又再次开声向上官弘说道:“回去之后教你一点儿新的东西,这两天没事儿的话你就留在住处,先试着修练一下。”
“《抱朴子》?”上官弘立马就想到了上课时杜荒那小子所说的那本乌漆麻黑的道家典籍,遂接声向他们家小姐问道:“是不是杜荷公子交给小姐的那本书册?”
“嗯。”轻点了点头,知道该知道的事情上官弘当是已从杜荒那小子的嘴里知道了个完全,所以上官云鹰也就没有多作解释,直声说道:“比咱们之前练的那些,还要精妙许多,若能练成的话,当是比大哥还要厉害一些。”
“真的?能比大少爷还要厉害?”一听到这些,小丫头的两只眼睛开始变得通亮,若不是周围还有其他一些过往的学子,小丫头怕是早就已经欢快地蹦了起来。毕竟,能够打败那个冷酷无情的大少爷,可一直都是上官弘最大的梦想。
所以,一听到《抱朴子》竟可以帮着她完成这个梦想,小丫头兴奋地甚至连她最初想向他们家小姐询问的事端都给忘到了一边,只是一个劲儿地巴望着她们能赶快回到住处,巴望着他们小姐能赶快教她新的修练方法,并已开始在脑子里面幻想着等自己修练有成之后将他们家大少爷打趴下时的情形。
“自然不会有假,”知道上官红心中的那点小心思,见小丫头急不可待的样子,上官云莺不禁摇头轻笑,暂将杜荷的事情给放在一边,道:“大哥已过弱冠之龄,身上的经脉已然定型,不宜再改练其他法门,所以,若是你用些心思,说不得年后,就已然能够超越大哥,一出他当年想要将你卖掉的怨气。”
“哪有什么怨气,小姐你可莫要胡说!”被小姐叫破心思,上官红小脸一红,犟着脖子向他们家小姐说道:“红儿并没有责怪大少爷的意思,毕竟当时大少爷也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而且奴婢当时也是自愿,如果卖掉红儿能让大少爷还有小姐能够好过一些,红儿并无怨言……”
“我知道,我知道,”上官云莺回过身来,深看了上官红一眼,柔声说道:“你只是舍不得大哥还有我,舍不得离开咱们上官家而已。”
所以,上官云鹰有些心酸地在心里说道,所以这两年来你才会拼了命地练武,拼了命地读书识字,一心想要让自己变得更有用一些,深怕日后府里再遇到什么难处,大哥或是我这个小姐,会再起了将你卖掉的心思。
因为是在书院,而且也知道红儿这丫头最是倔强,所以有些话上官云莺并没有直接说出声来,所以轻声劝慰了小丫头两句之后,上官云莺又带着她继续向她们所居住的院落走去。
“诶,少爷少爷!”走了一段路,上官弘终于又想起他最初想要打听的问题来,忙着小跑追上他们家少爷,脆声问道:“您还没说那个杜荷为什么会给咱们《抱朴子》呢?总不会是杜二少善心大发,想要接济咱们一下吧?”
“是啊,他为什么会拿出这本《抱朴子》呢?”上官云鹰也随着自己问了一句。
“不过,”想了半天想不通透,上官云鹰也就索性不再去想,道:“反正咱们呆在这里也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帮他,不管杜荷公子此为是何居心,有着什么样的目的,咱们都接着也就是了。”
“更何况,”上官云鹰稍顿了一下,接声说道:“仅就是这本《抱朴子》的价值,就已足已让大多数游侠儿为杜公子卖命了,咱们能这么轻易地就得了这个机会,而且还能自己修练,怎么也不算是亏了。”
“嗯。”听他们家少爷说得再理,上官弘乖乖地点了点头,反正都是为了报恩,便是没有这本《抱朴子》,他们主仆也会尽职地守在杜荷身边,所以,正如少爷所言,不管杜二少此为的目的为何,对他们都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而且,这也应该算是他们报恩时所得到的一项额外收获吧?这么一转换角度地去着想,上官弘的心情又开始变得愉快起来,两条小眉毛翘了又翘。
“少爷,堂少爷安好!”回到府里,已经在府门处候了多时的杜川躬身与两位少爷见礼。
“川叔回来了?”见到杜川回来,杜荷轻声点头问候,道:“川叔在长安的那些麻烦,都解决了?”
“托二少爷鸿福,都办妥了。”杜川多少有些激动地低声回道:“回来的时候,程二少托小人给少爷带了一封书信,小人方才已经着人放进了少爷的书房,不知少爷是现在观看还是等用过饭后?”
“程处亮那小子的信笺自然是要先睹为快了!”知道这定是杜川所编造出来的一套说辞,杜荷很是配合地显出一副急不可奈之态,轻声向旁边的杜伤堂兄告罪了一声之后,就快步赶向后院自己的书房所在,而管家杜川,则也规矩地随在他们家二少身后,一起进了书房。
“行了,这里只有咱们主仆三人在侧,无须再有什么顾忌,”书房之内,杜荷安然地坐在书桌后面,杜川与杜荒躬身立在桌前,抬头看了杜川一眼,杜荷直接开声说道:“说说看吧,川叔此去长安,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少爷放心,”杜川躬身回道:“许氏那边倒是很守规矩,小人赶至长安的当天下午就已顺当地将‘得月楼’给接管到了手里,小人之所以会在长安呆了那么长时间,主要都是在张罗着‘得月楼’里的人手。”
“因为小人不能出面,”杜川道:“所以只能托着以前的旧友,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找到了两个可靠可信的掌柜帮忙打理张罗,好在的是许氏并没有将‘得月楼’中原有的厨子也一并撤走,算是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不然的话,便是再有半月,小人怕是也不能抽出身来。”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道:“程叔父那边怎么说?”
“提到分红的事情,程将军死活都是不愿,”说着,杜川颇为钦佩地抬头看了他们家二少爷一眼,道:“结果,小人将少爷所交待的那些话语一讲,程将军立即就变了态度,一口就应承了下来,说是怎么也不能让尉迟将军拔了头筹,他老人家丢不起那人。”
“呃?呵,”杜荷不由摇头轻笑,道:“程叔父素来直率,这般说讲倒也在情理之中。”
“少爷说得是。”随声应和一句,杜川接声回道:“有了程将军的支持,现在‘得月楼’已经顺利开张。”
“依着少爷的吩咐,”杜川道:“请得几位在长安城内小有名气的画师连写带画地制出了数十份儿精美的菜单供客人选菜,又找到一家老字号的金银店专门制成了普通、高等及至尊级别的贵宾卡,适时宣传发放。”
“因为这些东西听起来新颖,看起来也极为别致,属于‘得月楼’所独有,所以,这些天‘得月楼’一直都是人来人往,生意还算不错。”
“这是‘得月楼’的房契,还有这些天招人,置办各种食材的各项用度,以及‘得月楼’每日的收支帐目,”说着,杜川从怀里掏出一册帐薄及那天杜荷交给也的那张房契,恭敬上递言道:“请少爷过目。”
“不用了,”朝着那些东西上看了一眼,杜荷轻摇了摇头,并没有伸手去接,抬头看着杜川,郑声说道:“这些东西由川叔代我打理也就够了,我没有时间,也不想去费那个心思,所以,就要再劳川叔受累了。”
“是,少爷。”知道他们家二少说得是为实情,所以杜川也就没再推迟,将帐册收回重新揣在怀里,而后看着手上的那份房契,躬身向杜荷说道:“帐目上的事情小人可代少爷去管理督察,毕竟小人在府里也算得上是半个帐房,这是本份,所以小人不推迟,也感谢少爷对小人的信任。”
“但是这张‘得月楼’的房契,价值上万贯的银钱,小人实在不敢私自收藏,还请少爷能够收回。”说完,不待杜荷回话,杜川便直接将房契交给了一边的杜荒,令其先暂代少爷收取。
“嗯。”不愧是在府里厮混了几十年且又深得爹娘他们信任的老管家,这为人奴仆的进退之道,倒是把握得很是到位,知道什么事该做,知道什么话该说,所以在杜荒有些不知所措向自己看来的时候,杜荷不由轻点了点头,示意杜荒将房契接过。
“还有,少爷,”将房契交上,主要的事情处理完全,杜川又从袖筒里掏出一封厚厚的信笺躬身递上,道:“方才说程二少爷托小人捎回的信笺,倒不是小人信口胡说,而是确有其事,请少爷过目。”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51章 书信(二)
第51章 书信(二)
“杜荷贤弟,见字安好。”
杜荷不慌不心地将信笺打开,入眼的是程处亮那一手素来都比较抽象的豪放字体。
“弟走之后,为兄甚念,自长孙涣与尉迟宝庆那厮离了长安之后,不想贤弟也步了后尘。现长安四贤,四去其三,为兄心中甚为孤寂,时常寤寐思服,久不能寐,每日只得以闷酒度日,现在已经形如考妣,其状如柴。”
歪七八扭不成字形的行书,酸不溜啾颤人肝胆的正派文风,让杜荷怎么看怎么觉着别扭,这还是程处亮那个整日喊打喊杀,虎头虎脑莽里莽撞的‘长安四害’么?这位爷的风格什么时候变得这般,‘风雅’了?
还有,什么叫寤寐思服,久不能寐?什么叫形如考妣,其状如柴?
饶是杜荷这个才读了几个月古书的现在代人都知道,寤寐思服是《诗经》中对姑娘思念相思的字句,他一个大老爷们儿,说是思念还靠点谱,但是这相思,是不是就有点过了?
还有那个考妣,什么是考妣?考为父,妣为母,那是古人对死去父母的一种称呼,能用来形容自己的身材么?如果让程叔父还有程叔母他们看到了,不知会作何感想。
有些享受不了程处亮这种酸文的杜荷不得不将目光从信纸上移开,端起旁边桌上杜荒续起的新茶,长饮了一口押了下心神,等心里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之后,这才又勉强再将目光放到接下来的那些字句之上。
“算了,还是说点白的吧,你们那些文人小白脸儿的东西,文绉绉的摆弄起来太麻烦,写的多了反倒让你小子笑话老子。”
看到这句话,杜荷顿时觉得顺眼无比,这才符合程老二的风格嘛,不过这小子倒也挺有自知之明,杜荷摇头轻笑,接着低头向下看去。
“本来老爷子也想学着尉迟老头儿的样子,直接将哥哥我也给扔到外面的军队里使劲地操练,就像尉迟宝庆那厮一样,每次回来都会瘦上几圈儿,看着都让人觉着心寒。”
“结果,老子运气好,正好赶上宫里招收侍卫,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后宫立政殿的一个副统领,嘿,每天三班一倒,好酒好菜,悠然自得,美。”
“上面有大统领顶着,下面有数十位侍卫带着,哥哥我基本上就属于那种可有可无、可去可不去之人,所以,时不时的倒也能偷溜出去喝点花酒逗逗乐子。”
“每个月三贯钱的俸禄,老爷子也没好意思收去充公,现在全由老子支配,所以,小三儿啊,哥哥现在也是有钱人了,以后再来长安,哥哥请你,省得你以后再说老子小气!”
一个月才三贯钱就乐得这么没边儿没沿儿了,这斯也忒没出息了些。杜荷有点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地轻撇了撇嘴,要知道,搁在前世,像是程处亮这种悠闲且有钱拿的公务员生活,可是杜荷最为向往的一种职业。
十三岁,就混进了宫,当上了宫里的一个侍卫副统领,程处亮这样,多少也算得上是少年得意了。
只是,信里所写的这个‘小三儿’怎么看着那么别扭,难道在他们四人当中年龄行三,就非得用小三儿来称呼么?
老三,三弟,贤弟,不是都挺好么,这厮怎么偏偏选了这么一个来称呼?杜荷的心中多少有些纠结。
“唯一让老子有点不爽的就是,你的那个小媳妇儿城阳公主,实在是太过烦人。”
“知道老子与你?br />好看的电子书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