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散的部分淤青外,从外面看基本上已找不到三日前他们被揍之后的那般惨样了。
到了书院,与杜伤堂兄分别之后,杜荷并没有直接去乙辰学堂所在的院落,而是稍微一拐,带着杜荒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少爷,”强忍着小腿上的疼痛,一心想要尽快赶到学堂休息的杜荒咧着嘴角儿紧赶了两步,轻声向他们家少爷问道:“咱们这是去哪啊?”
“来的时候爹有交待,”没有朝杜荒看上一眼,杜荷目不斜视地踮着脚步竟直向前走动,道:“让我在到学堂之后,务必与陶俨夫子见上一面,现在距夫子授课还有一段时间,咱们不妨过去看看。”
“哦,”杜荒乖乖地轻点了点头,既然是老爷的吩咐,他自然没有胆子去报怨什么,反正天塌下来有他们家少爷在前面顶着,他这个小小的书僮只要忠心地跟着过去也就是了。
前行不到百步,主仆二人便到了陶俨所在的院子。
“来了?”打开房门,好笑地看着两个脸上都挂了彩的小家伙,陶俨让过身形,将两人让进小厅。
“打扰陶伯父了!”见过礼后,杜荷在陶俨的示意下坐于一旁,而杜荒则规矩地立在他们家少爷身后。
“二啊!”陶俨颇为顺溜儿地开口叫了一声,看着杜荷道:“知道你爹为何会让你来寻老夫么?”
“小侄不知,”杜荷微弯身回道:“还请陶伯父明示!”
“前两天你们在书院外的遭遇老夫也有亲眼看见,”没有回答杜荷的问题,陶俨淡声说道:“老实说,你这个小二儿,可比你爹当年强了许多,当年克明那小子要是也如你现在这般活泼好动,现在他的身子骨也就不会落到现如今这般地步了。”
“伯父当时也在场?”
“在,”陶俨怡然自得地轻声说道:“当时老夫嘴馋,正好去城中买了些酒菜回来,不想还没进院门,就看到了你们在书院外上演的那出好戏,嗯,很过瘾。”
“唔?”杜荷的额头一道隐藏的黑线缓缓爬起,为什么每次与这位陶老夫子在一起,他心中都会冒起一种想要提脚踹人的冲动?什么叫很过瘾?看到自家书院的学生被人欺负,做为夫子,做为授业老师,有像他这样蹲在一边看笑话的吗?
幸灾乐祸,绝对的幸灾乐祸!不止是杜荷,就是连杜荒也听着有点别扭,站在他们家少爷背后不停地冲着陶俨翻着白眼儿。
“昨天你爹着人给老夫送来一封书信,”没有在意杜荷与杜荒那种有点想要择人而噬的眼神,陶俨终于抛开杜荷他们打人与被人打的事情,说起了正事儿:“说是你们两个小子平素最喜惹事生非,为了确保你们以后不会被人打伤打残,甚至是因此而丢了性命,想要托着老夫教导给你们一些挨打的功夫。”
“功夫?”杜荷闻言,不由上下打量了陶俨这个小胖老头儿一眼,忍不住轻撇了撇嘴,道:“就你?”
“怎么?瞧不上老夫?”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人质疑,陶俨一巴掌拍在杜荷的脑门儿,一脸不悦地轻声哼道:“实话告诉你,也就是看在你爹的面儿上,不然,若是换作旁人,老夫都还不稀得教他!”
说完,见杜荷主仆仍是一脸地猜疑与不信,老头儿有点挂不住脸,一狠心,一把将握在杜荷手中的茶碗儿接过,平举起来使劲儿地那么一握,就听得‘咔嚓’一声,好好的一只茶碗儿就么四分五裂,更神奇的是,碎裂的瓷器碎片,竟然没有伤到陶俨的手掌分毫。
不像是打把式卖艺的,刚用那个碎碗喝过茶水的杜荷猛地就坐直了身子,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陶俨肥胖的身躯,心中思道,难道这个陶老夫子,真的是身怀绝艺?
“怎么样,现在可信了?”将手中的碎屑放于一旁的桌上,陶俨边清理着手中的残渣,边向两个小家伙显摆道:“十几年来,老夫可是头一次在人前显露,当年若是你爹也能随老夫一起修习,他的身子骨又何至于会柔弱到现在这般地步?”
“敢问伯父,”被陶俨的一番手掌碎茶碗儿给勾起了些许武侠梦,杜荷多有兴趣地恭声向陶俨采访道:“伯父现在可能飞檐走壁?”
陶俨一愣,不禁轻摇了摇头。
“那摘叶伤人呢?”
陶俨接着摇头。
“以一敌百?”
再摇头。
“那以一敌十总行了吧?”杜荷不禁有些心灰意冷,直接将要求降至了最低。
“这个,应该可以吧,”被杜荷看得有点不好意思,陶俨讪笑着说道:“你也知道,伯父我呢,是书院的夫子,在书院里教了近三十年的诗书,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怎么也是洁身自律之人,又怎么可能会仗着身上的一点本事就去肆意欺凌旁人呢?所以,这与人殴斗之事嘛,还真是有点说不清楚……”
“明白了!”杜荷无语地轻点了点头,合着这位爷练了三十几年的武艺,却从来都没有人动过手脚,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能以一敌几。
“那您总知道修习这种功夫具体都有哪些好处吧?”杜荷又接着问出了另一个关键问题。
“那是自然,”陶俨道:“当年师傅教导的时候就有提及,这种养气功夫练得久了,内气自生,有强身健体,清肝明目,宜气养神之功效,你没见老夫现在已经五十有一,却还每日精神饱满,气力十足吗?”
“内气?”杜荷闻言,不由瞪大双眼,陶俨所说的所谓内气,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吧?
“对,就是内气,”陶俨道:“有气才有力,有力才有神,只要能够找到隐藏在体内的内气,这种功夫也就算是成了一半,记得当年你爹就是因为一直没有找到师傅所说的气感,以为是师傅在诓骗我们,所以练了不久也就不再练了,否则的话他现在又怎么……”
“不知伯父口中所提师傅,是何人,现在可还健在?”听老头儿又提起老爹不习武艺这茬儿,杜荷连忙出声打断,并奇声向其问道。
“师傅他老人家的名讳,老夫直到现在也都没有打听得到,”听杜荷问起这个,陶俨轻声说道:“只知道他老人家是一游方道士,当年饿晕在路边的时候被我和你爹路过救起,为了报恩,师傅他就传下了这种名叫《抱朴子》的养气功夫,所以……”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44章 新同窗
第44章 新同窗
接过陶俨递来的那本破烂且粘满油污一看就知道有些年头的所谓武功秘籍,再想想陶俨口中所说的那个吃了他们几顿酒饭最后裹着十几贯银钱跑路的不靠谱师傅,杜荷多少有些理解老爹当年为何没有像陶俨那样坚持修练下去的原因所在。
一直找不到气感是一方面,但更大的原因恐怕还是老爹压根就没有真正相信过那个游方道士,肯定是将那个不靠谱的师傅给当成了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来看待。
没想到就是连睿智如斯的老爹竟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不过这种事情就是放在杜荷自己身上,估计杜荷多也会如老爹一般选择,甚至连试着修练都不会练上一下,直接就将那个老道士给归结到骗子的行列。
陶俨之所以能修有所成,偷偷摸摸地练了几十年,还真让他给练出了些成效,这估计也就是所谓的傻人有傻福吧,杜荷颇有怨念地在心中不停地非议着这个一直叫他‘二’的肥胖老头儿。
一个从来都没打过架的绝世高手还是绝世高手吗?出了陶俨的院儿门,随手将那本名叫《抱朴子》的破书仍给杜荒收好,杜荷一直背着手,低着脑袋,边走边在不停地思索着这个颇有喜感和深度的问题。
“少爷,”捏着鼻子,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本脏兮兮的秘籍揣进怀里,杜荒苦着一张小脸儿看着他们家少爷,道:“难道以后咱们真的要随着陶先生练这本破书上的东西?每天可是要早来一个时辰啊,若是再加上梳洗赶路的时间,最少也得提前一个半时辰起床,那时候天都还没亮呢,这不是折磨人吗?”
“那是自然,”没有一点犹豫地,杜荷在前面淡声回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本《抱朴子》,嗯,虽然卖相上确实是差了点,但是陶俨夫子所表现出来的那种内气威力你当也是见到了,寻常人能一把将一只结实的瓷碗儿捏碎吗?”
“想想看,他连瓷碗都能捏碎,若是换作旁人的手臂或是脖子又会如何?”杜荷接声诱导道:“若是你身上也有这么一手功夫,日后再与人争斗时,还有谁能挡得住你的一个巴掌?还有谁能再伤着咱们?”
“话是这么说,”杜荒又是向往又是犹疑不定地虚声说道:“可是,小人怎么老是觉着这件事情有些不太靠谱呢?再说,每天至少都要提前一个半时辰起床,少爷你到时能起得来吗?”
“起不来也要起!”杜荷紧握着拳头,一脸地坚定不移,现在虽不是乱世,可是在这种以拳脚刀兵为主要武力的古代,有机会能习得一身勇武,总算得上是有备无患,说不得哪天就能真个用上。
再说,就真的没有用武之地,至少也能像陶俨夫子那样,强身健体,无病无灾,总的来说,对自己的现在和将来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知道了,少爷!”杜荒用力地点着脑袋,既然连少爷这样的懒虫都有这般决心,身为少爷的贴身书僮,他又怎么可能会拖后腿?
而且,若是日后自己真个学有所成,文武双全,也必会更得他们家少爷的器重,到时候少爷与城阳公主成亲立府,驸马府的管家之职,铁定跑不了。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眼见着乙辰学堂已到近前,便不再多言,迈步走了进去。
学堂里,大半的学子已经就坐,杜荷拱手与宋青山及姚、许二人见过礼后,便在几人有些奇怪与异样的眼神中走向自己所在的座位。
“嗯?”目光扫向最后一排,及到自己所坐的桌椅处时,杜荷的神色不由一愣,神马情况?怎么旁边多了一个生人?
难道是自己不在的这两日,又有人考进了书院,或是乙院的前面几个学堂又有新的学生被刷了出来?
想到种种可能情况,杜荷不由轻笑着微摇了摇头,多个学生而已,有什么在惊小怪的,反正跟自己又没有任何关联,无须在意。
所以,在抬头扫了那个坐在自己座位旁边的俊秀书生一眼之后,杜荷便不以为意地自顾自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等杜荒将桌面上的东西收拾齐整之后,便身子一软,趴在了桌上,没有一点与新同窗打招呼的意思。
这倒不是杜荷孤傲,而是在进入乙辰学堂的这几天里,因为开始时宋青山的卖力宣传,杜荷几乎已经成为全院学子害怕和唾弃的最佳对象,方才进来书院的时候,许多学生见到他们,甚至大老远的就开始躲在一边,好像是躲得稍慢一点就会遭殃一般。
所以,在寒山书院之中,在乙辰学堂之内,除了少数几个认识并不怕自己的人外,杜荷也就再没了搭理旁人的欲望,每个人见了自己都躲在一边,挺好,至少还能落个清静。
“这位仁兄就是杜荷杜二少了吧?”见杜荷没有搭理自己,旁边的这位学子倒是率先主动地与杜荷搭起了话茬儿:“自我介绍一下,小弟复姓上官,名云鹰,久仰杜兄大名,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俗,幸会!”
“上官云鹰?”杜荷抬了下眼皮,看了眼面前这个帅得有点掉渣的小正太,头一歪,接着又将眼睛闭上,嘴里面含糊说道:“没听说过。”
“呵,”相比于后面气得小脸通红的上官弘,上官云鹰的神色则显得淡定了许多,不以为意地轻笑着坦声回道:“小弟才疏学浅,少有声名,自是不能与杜兄相提并论,让杜兄见笑了。”
“嗯?”杜荷再次抬起头来,上下打量了上官云鹰一番,见其面无蕴色,一脸地和气,像是真的没有一点气愤的意思,感觉这个人,多少有点儿意思,最起码,他并不惧怕自己。
“少爷,少爷!”听到上官云鹰这个名字,杜荒在后面轻拽了拽他们家少爷的衣袖,低声向他们二少提醒道:“这个上官云鹰好像是上一个通过上等院士的甲院学子,是院主韦隘的得意门生。”
“哦?”这次杜荷倒是来了些精神,看了上官云鹰一眼,直声问道:“上官兄是从甲院过来的?”
“为什么?”见上官云鹰坦然点头,杜荷接声问道。一个甲院的学生,依理而言,便是再怎么刷也不可能会被刷到他们乙辰来,所以杜荷心下也多少有些奇怪。
“因为杜兄你。”上官云鹰开门见山,直声说道:“小弟看过杜兄入院时的卷册,知道杜兄必是掌握了某种术算方法,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算出各种复杂的术算题目,所以便向院主请示,特来乙辰学堂就读,以便随时能向杜兄讨教学习。”
“还望杜兄能够不吝赐教!”说着,上官云鹰从椅上站起身来,正色拱手躬身,郑重地向杜荷深施了一礼。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45章 考较
第45章 考较
当初在通过上等院试的时候,杜荷故意在第三道题目上留下一首数字诗词故作玄虚,所图的就是为了想要引起院主韦隘的注意,希望能从韦隘这个在整个京兆甚至是整个大唐都有着不小声名的名士身上得到一些应有的好处与关注。
要知道在这种没有报纸没有网络,甚至通讯还要以车马来代步的古代,像是韦隘这种当代名士,说出来的话,很多时候那就是当地的一种舆论相导,杜荷日后若想为官,或是想有一些大的作为,少不了要与这类人打着交道,而韦隘,就是这些人中的佼佼者,杜荷自然是不能轻易错过。
只是让杜荷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之前所留的那个玄机确是起了一定的效果,也确是引起了韦隘院主的一些关注,不过让他有点纠结的是,这老的没有等来,却引来了一个细颇嫩肉的小鬼过来捣乱。
“这么说,”杜荷上下打量了眼前的小鬼一眼,道:“那首诗的意思你看懂了?”
“说来惭愧,”被杜荷这般直勾勾地看着,上官云鹰的小脸一红,惭声说道:“小弟是在韦院主的提点之下才看透了其中玄机,所以对杜兄的才学亦是更加钦佩,这才起了过来向杜兄请教的心思。”
“嗯,”杜荷轻点了点头,之后坐直身子,提笔蘸墨,唰几笔在一张空白纸上写了一道题目,而后示意上官云鹰在旁边坐下,道:“做做看?”
“多谢杜兄!”上官云鹰面色一喜,知道这是杜荷在给自己机会,只要能将题目做出,多半也就能遂了自己的心意。
“韩信点兵,三人一排余两人,五人一排余三人,七人一排余四人,问:韩信手下最少有兵几何?”
看了一眼题目,上官云鹰就知道杜荷这是在考较自己对那首诗词的理解程度,或者说是杜荷想要通过自己,试看院主韦隘是不是真的弄懂了那首诗中所隐藏的解题方法。
“做完之后叫我一声,做不出或是做错的话,以后就别再来烦我!”说完,不待上官云鹰有什么反应,杜荷直接又倒头趴在桌上,一副不理不采之态。
“你……”见杜荷这般对待他们家小姐,上官红多少有些看不过眼,紧握着小拳头,在后面冲着杜荷摆出了一个做势欲打的姿势。
“弘儿!”上官云鹰回身瞪眼制止,厉声斥责了一句,道:“夫子马上就要到了,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到后面准备一下?”
“知道了,少爷!”气鼓鼓地应了一声,又瞪了趴在桌上稳如泰山的杜荷,还有在一边同自己挤眉弄眼的杜荒一眼,上官弘轻哼了一声,快步去了后面的隔间。
敢对他们家二少无礼,这个小厮有点意思,杜荒在后面看了气呼去了隔间的上官弘,轻向他们家少爷行了一礼之后,也快步从后面儿跟了过去。
“本少爷可是越来越佩服这位杜二少了,”一直都在关注着上官云鹰与杜荷这边情形的姚怀远叹声说道:“连上官云鹰这样的高高在上的清高学子,院主夫子眼中的天才门生,竟然也能因为杜二少而甘愿屈身降价来到咱们乙辰。”
“方才有没有看到,”姚怀远羡声说道:“上官云鹰竟一扫之前孤傲的架子,弯身行礼向杜二少求教,若不是亲见得见,这种事情你能信么?”
“我寒山书院近年来最有望能进士及第的才子,竟然会向一个号称是‘长安四害’的纨绔子弟求教?”姚怀远道:“更离谱的是,这位纨绔少爷对人竟还是一副爱理不理之势,真是让人钦佩啊!”
“这有什么?”许佑山不以为意地轻撇了撇嘴,道:“相比于能通过书院上等院试的‘长安四害’,上官云鹰现在的表现,只是小场面而已,杜二少身上发生的事情,岂能用常理度之?”
自杜荷用一纸酒方换取了他们许氏的‘得月楼’及其他的那些大便宜之后,许佑山对这位杜二少就已经开始有了一点打心眼儿里崇拜佩服的念头。
要知道,从小到大,这位杜二少是唯一一个在老爷子手中占了大便宜却还能让老爷心甘情愿并欢喜满怀的主儿,若是杜二少已经成年或是有着不俗的阅历,许佑山或是还不会觉着意外,但是偏偏这位杜二少的年纪与自己相信,甚至还比自己要小上一两岁,这就不得不让许佑山觉着意外与钦佩了。
所以,自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对于杜荷许佑山已是有了充分的认识,所以对于上官云鹰面对杜荷时的态度,他并没有觉着有什么不妥,上官云鹰能够如此,那只能说明上官云鹰是慧眼识才,看到了这位杜二少的不俗之处,并不值得自己大惊小怪。
“是吗?”姚怀远狐疑地看了身边的兄弟一眼,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对杜荷这般了解了?以前你不是挺不待见他的么?”
“呃?有吗?”许佑山厚着脸皮抵赖:“我怎么不记得了?”
“老实讲,”一把将许佑山搂近,姚怀远轻声质问道:“你小子是不是见这位杜二少有些本事,所以才想过去再抱一条大腿?有没有?”
知道许佑山之所以会呆在寒山书院的原因,所以见到许佑山对杜荷这般热心,姚怀远很自然地就想到了许佑山可能的目的,拉拢,交好,套近乎,书院里的那些大家子弟,可是没少被他这样给攀上关系。
“本少爷倒是想,”许佑山无奈地轻耸了耸肩,道:“可是你也看到了,人根本就不给本少爷机会,甚至连宋哥不也是屡次示好都被人给晾到了一边?”
“小声点,找死啊?”轻在许佑山的脑袋上拍打了一下,姚怀远小心地看了眼前面的宋青山,见宋青山已经熟睡,似并未听到他们两人的言论,不由长出了口气。
“话说,”回过头来,姚怀远轻声向许佑山问道:“前两天杜二少不是拿了一个方子要与你们许氏做点生意吗?这么好的机会,你们家老爷子会不加把握?”
“一张酿酒的方子,就想换取我们家的‘得月楼’,你觉得我们家老爷子会为了巴结上他们杜氏而舍得送出这么一份大礼么?”
见姚怀远深以为然地点头称是,许佑山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接声说道:“所以,为了绝了杜氏的念想,且又不想太过得罪他们,早在杜二少给本少爷方子的当天,老爷子就以高价将‘得月楼’卖给了别人。”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46章 往事
第46章 往事
不到一刻钟,当老夫子神情陶醉地在讲堂上自顾自地讲着他的课业时,杜荷被一旁的上官云鹰拍醒,而后将他做好的题目给杜荷递了过去。
一排排横竖不一,看上去有些杂乱的数字之后,一个显眼的五十三赫然被写在最下方的一个位置。
杜荷轻点了点头,虽然计算得有些乱七八糟,但是结果确是不错,而且从那些杂乱的汉字算式中,杜荷也找到了七十,二十一,一百零五等几个关键的数字,看得出,眼前的这个上官云鹰,确是明白了那首诗中的意思,并能熟练地运用诗中所隐的公式快速解出类似的题目。
还不算太笨,这是杜荷在看完题目之后对上官云鹰所给出的一个自认为很是忠恳的评价。
而后,杜荷冲着上官云鹰轻点了点头,再而后,一句话不说,又一次地软身趴倒,继续神游他处。
对于杜荷这种爱理不理的漠然之态,上官云鹰丝毫不恼,一直以微笑面对,看得出,这位杜二少确是已经不记得自己了,想想也是,两年前的那次恩惠,说起来也只是这位杜二少随手而为,恐怕在他转身离去的那一刻,脑子里面就已再没了那两个落魄兄妹的印象。
况且,当时他们兄妹衣着破旧,长期的衣食不足,身子面容也是消瘦削薄得厉害,看上去同一般的难民几乎没有任何区别,远不及现在这般光鲜亮丽,杜二少认不出来,倒也不算奇怪。
想到此处,上官云莺不由又回想起两年前她随大哥一起来到长安赶考时的情形。
孤苦无依,身无长物,当攒了几年的银钱在一家小客栈内住了几日被用光净之后,当他们兄妹被店家无情地赶出客栈,当大哥有心想要将红儿卖出以解燃眉结果却与一个大家少爷争吵起来并一拳将人打伤,当他们被那少爷所带的下人围困,当自己呆在一边有些害怕地眼泪汪汪不知所措之时,杜荷出现了。
当时的他,比现在还要神气得多,带着杜荒那小伙家还有几个身高马大的家丁,横冲直撞地就赶了过来,到了现场,二话不说,对着那个满头是血的富家公子就是一阵拳打脚踢,边打嘴里还边哼着:“让你嚣张!让你给老子耍横!让你嚣张!让你给老子耍横……”
那时候上官云莺就知道,这位姓杜的少爷并不是在为他们兄妹出头,更不是因为路见不平而起了善心,而是那位富家公子不开眼,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杜家少爷,所以才会遭此横祸,而他们兄妹,只是恰逢其会,碰巧给赶上了罢了。
不过让上官云莺没有想到的是,这位杜二少在将人揍了之后,好似还不满足,又命着杜荒上去将那位富家少爷及其仆从向上全都搜了个遍,得来的数十贯银钱眉头都没揍一下地直接就扔给了大哥。
上官云莺至今都还记得杜二少对大哥所说的那些话语:“你方才替本少爷打了那厮一顿,那就算是本少爷的兄弟了,这些就算是本少爷给兄弟你的谢礼!以后在长安若是再遇到什么难处,就提本少爷的名讳,走了!”
说完,杜荷又朝着地上的那位富家少爷吐了一口吐沫,这才又大摇大摆地带着杜荒他们离了集市。
那些钱,大哥并没有拒绝,只是拿着那些银钱,冲着杜荷离去的方向拱手施了一礼,之后见不远处有官差赶来,就才急匆匆地拉着自己还有红儿离开了现场,也就是因为如此,从小与自己一同长大,情同姐妹的红儿才能才以留下。
“这位杜二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却胜在有一颗侠心,不管他当初帮助咱们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帮就是帮了,替咱们免去了一场麻烦,且还接济下了许多银钱让咱们能在长安得以站稳根脚,那就是咱们上官家的恩人。”
这是大哥在事后对自己所说的原话,也就是从那时候上官云莺才知道,原来大哥所打的那个富家公子竟也是当朝某位官员的子嗣,当时若不是杜二少及时出现并从中插了一脚,大哥事后怕是非担不能参加科举,说不得还会再有一场牢狱之灾,那样的话,大哥这辈子的前程也就算是毁了,他们上官家怕是也再难有出头之日了。
所以,对于这种可以算得上是活命之恩的恩惠,不止是大哥一直记在心里,就是上官云莺与上官红也一直都没敢忘记。
之前,杜氏高高在上,杜二少也一直都是顺风顺水无灾无难,他们兄妹除了在暗中祝福祈祷之外,也帮不上什么手脚,所以也就没有刻意地去与杜氏有过太多的交集。
但是现在,杜仆射染恙辞官,杜氏的权势一落千丈,就连一向嚣张霸道的杜二少,也再没了之前那种嚣张横行不可一世的张狂气焰,不得不夹着尾巴龟缩在杜陵城外的寒山书院。
现在既然有幸能够碰上,而且又逢恩人蒙难,上官云莺自是不能袖手旁观,所以,在与大哥通信能得到大哥的同意与支持之后,她也就不顾着院主爷爷的反对,不顾着满院夫子学子的不解与异样眼光,直接调到了杜荷所在的乙辰学堂,希望能够时刻守护在恩人的身边,直至其摆脱目前的困境。
虽然现在自己还没有被杜荷所接受,甚至她还能感觉得到杜二少心中对自己的突然到来而泛起的那么一点防备之心,但是上官云莺相信,时间久了,自然能让杜荷感受到自己的诚心与善意,自然也能像程处亮他们一样,与杜荷成为兄弟。
至于红儿那丫头,虽然表面上对杜荷还有杜荒他们主仆表现得有些厌恶,但是上官云莺心里明白,其实他们主仆三人之中,对杜荷、杜荒他们感激最深的,怕也是非红儿莫属。
毕竟,当初若不是杜荷主仆的突然出现,若不是杜荷在替他们摆平麻烦的同时,还大方地给了他们十几贯的生活用度,让他们得以熬过最艰难的那几个月,红儿这丫头,说不得早就已经被大哥给卖给了旁人。
所以,对于杜二少他们主仆,红儿心中的感激与感恩之心,并不比他们兄妹少上多少,所以,上官云莺并不担心红儿会真个做出什么对杜荷与杜荒他们主仆无礼或是不敬的举动。
第二卷 名显京兆 第47章 娈童
第47章 娈童
中午休堂之后,待所有人都出了学堂,杜荒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后面的隔间出来,见他们家少爷还趴在桌上睡觉,不禁有些担心地轻叫两声。
“少爷,你没事儿吧?”见杜荷眼开眼睛,坐起身子,慵懒自在地伸着懒腰,杜荒担心地围着他们家少爷转了两圈儿,道:“那个上官云鹰没有对少爷怎么样吧?”
“呃?”杜荷不解地扭头向杜荷看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一个小…小的书生而已,本少爷不难为他也就罢了,他还能对本少爷如何?”
“一点事儿都没有?”见他们家少爷安然无恙,精神饱满,好得不能再好的样子,杜荒有些失神地自语言道:“没道理啊?难道是又被那小子给骗了?”
“怎么,”听到杜荒的话语,杜荷一脸地不善:“难道你很希望本少爷有事不成?”
“没没,小人不敢,”见二少似有不满,杜荒苦着小脸将自己右臂的衣袖搂起,指着手腕还有手肘处的淤青道:“少爷你看,这就是那个叫做上官弘的小厮给小人留下的,他只是随手那么一掐,小人就浑身都不能动弹,只能呆坐在那里任其欺凌。”
“哦。”杜荷低头瞧看了一眼,轻哦了一声,之后没事儿人一样地起身向学堂外走去。
“诶?少爷,你都不问一下这是为什么?”见他们家少爷对自己身上的伤势视而不见,不以为意,杜荒心中难免有些愤愤不平。
“哦,那是为什么呢?”杜荷身形稍顿,回过身来很是配合地问出了这么一句,而后继续转身向门外走动。
“还不是因为少爷之前得罪了人家公子,”杜荒倒是很容易满足,听他们家少爷这么一问,直接就接过话头儿轻声埋怨道:“那小厮不敢将气撒在少爷您的身上,也就只有拿我这个小书僮来出气了!亏得我在他的面前说了那么些好话,那小兔崽子下起手来却是一点也没有留情,少爷你看,小人的手臂现在都抬不起了。”
“连一个没你年岁大的小书僮都摆不定,你可以去死了。”没有回头,杜荷轻声打摆了杜荒一句。
“可是那个上官弘明显是练过武的,”杜荒不服气地开声反驳道:“力气没人大,身手没人灵活,再说又是在学堂之中伸展不开手脚,小人怎么可能斗得过他?”
“还有,”见他们家少爷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并没有想要搭理自己的意思,杜荒紧走两步赶上,道:“据上官弘说讲,他们家公子好像比他还要厉害,少爷你以后可要小心点儿,别再像上午那样对人家爱理不理,小心哪天把人惹急了,少不了也是一顿胖揍……”
好汉不吃眼前亏,就好像以前在长安时,他们家少爷从来都不主动招惹那些将军家的孩子一样,那些都是自幼习武的暴力份子,寻常的三两个人过去也都只是送菜的份儿。
记得以前,若是实在有哪个将军府的孩子看不顺眼,或是曾经欺负过他们家少爷,想要去揍的时候,二少爷也都会事先将程二少与尉迟二少给叫到身边,来个以毒攻毒,反正程二少还有尉迟二少他们身后都有一个不太讲理的老爹,就是真有什么麻烦,也有那两位老爷子跳出来撑着担着,绝对没有后患。
但是现在,在这杜陵城内,在这寒山书院之中,他们家少爷又能再上哪里去找两个臭味相投且精通武艺的帮手去?若是真将那个上官云鹰给惹毛了,怕是也就只有挨揍的份了,习武之人的战斗力,杜荒可是早在许多年前就在程二少还有尉迟二少他们身上切实地体验过了,一般人对上他们,那就是白给。
当年若不是见程少爷还有尉迟少爷他们习武时太过遭罪,一个动作稍有不对,老爷将军那可就是一皮鞭一皮鞭地直接抽打,看着都让人觉着心寒。再加上老爷又是文臣出身,自是不许少爷们专修武艺,所以也就断了他们主仆两想要学武欺负人的心思。
“是吗?”杜荷不以为意地反问一句,道:“他不敢对本少爷如何。”
那个上官云鹰或是真的有些身手, 但是经过这一上午的少许接触,杜荷很笃定,这个上官对自己没有敌意,而且不管他的真实目的为何,至少在表面上,他是有求于自己,当是不会对自己怎样。
“是吗?”杜荒有些狐疑地抬头看了他们家少爷,心想,难道他们家少爷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杀手锏?
“如果你怕的话,就尽早将那本《抱朴子》给本少爷记熟了,早些练出个样子来。”轻瞥了杜荒一眼,杜荷适时说道:“到时候就算打不过那个上官弘,却也不会像是现在这般,被人制住不能动弹。”
“知道了,少爷!”想起怀中的那本乌漆麻黑的武功秘籍,杜荒一脸苦色,无奈地轻应了一声。
“少爷,”无声地向前走了两步,像似想起了些什么,杜荒跟在他们家少爷屁股后面小声问道:“您有没有觉得上官云鹰他们主仆有些怪异?”
“哦?”杜荷身形一顿,特意回过身来深看了杜荒一眼,饶有兴致地开声问道:“哪里怪了,说说看?”
“具体小人也说不上来,不过,”杜荒道:“不过每次只要一与那个小厮离得近了些,小人总是觉着有些不太得劲儿,别的不说,就说上官弘那小子的肤色,怎么看怎么觉着有点别扭,那也忒白了些。”
“那个上官云鹰一看就像是大家户的少爷,长得白嫩些倒没有什么,就同少爷您一样,平时养尊处优的,自然会变得白细一些,”杜荒道:“可是那个上官弘是什么人,是同小人一样,一个鞍前马后伺候人的书僮,那小手,那脸面,还有那脖子,也都白得忒反常了点儿,就好像,就好像也是一位大家少爷一样。”
“所以呢?”杜荷轻点了点头,轻声向杜荒问道:“你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少爷你也知道,”杜荒面色变得有点古怪地轻声向杜荷说道:“长安的那些大老爷或是富家少爷们,都喜欢养上一个两个的所谓娈童,每一个都养得似这般细皮嫩肉的,少爷你说,那个上官弘不会就是上官云鹰所养的一个娈童吧?”
“知不知道上官云鹰是几岁时进的书院?”杜荷很是无语地看着杜荒,道:“考入书院的时候,上官弘是不是也随在他的身边?”
“十岁啊,这个书院里的学子几乎人尽皆知,”杜荒道:“至于上官弘,好像也是一起随着进来的吧,没听说过上官云鹰中间换过书僮。”
“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可以去死了!”杜荷轻翻了翻眼皮,竟直抬步向不远处杜荷所在的位置走去,再没有心思与杜荒闲扯。
“又怎么了?”杜荒一脸无辜,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十岁怎么了,十岁就不能养娈童了?”
眼见着他们家少爷走远,已经与杜伤少爷会合在了一处,杜荒这才闭上嘴巴,乖乖地小跑跟了上去。
“怎么了?”同样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