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撕碎对面色萨克的阵型,形成局部优势就可以。
受过训练的战马紧密地排列着,十二个人腋下的长矛随着马匹的颠簸而上下颤动着。
“冲锋”与“乌拉”在马和人相遇之前就在空气中碰撞着,在这十二个人的两翼是拿着马刀的年轻人和曾经的骠骑兵,刘建也在其中,他们没有、也不可能排成密集的队形,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训练过,所以只能靠个人的勇武和马术来攻击。
长长的矛尖刺向了对面的哥萨克,夹在腋下的长矛有几根已经折断,因为过于长和笨重,并不好操控,有些长矛没有扎到人,而是扎在了马匹的身上。
砰……
几个哥萨克落在了地上,随后就被扑面而来的马墙踏在地上,坚硬的马蹄踩碎了他们的肋骨,破碎的骨刺直接扎入了他们的心脏。
这次冲锋没有一个自由民伤亡,哥萨克有六个人坠马,同时完美地将散乱的哥萨克们分割成了两个部分,刘健他们面对的有二十多个,而另一侧只有不到十个哥萨克。
很快刘健的对面就形成了优势,因为他们处于俄国人的左侧,马刀很难被那群哥萨克招架,略带弧度的马刀溅起一阵血红色的雾,俄语与华语的叫喊声夹杂在一起。
枪骑兵们在冲锋之后,迅速地扔下长矛,换上了马刀,在急速奔跑的马匹慢慢终于停下来后迅速转头,向刘健的方向包抄过来。
刘健的设想是以密集阵型的冲锋将散乱的哥萨克分成两个部分,他和村子中几个马术和劈砍最好的家伙牵制住那二十多个哥萨克,而另一半则是十几个自由民对付八九个哥萨克,而且对面处于哥萨克的左翼,并排混战之后很有优势。
不可否认,哥萨克的马术和自由民一样优秀,但是纪律和策略带来的局部优势让他们有些吃不消了。
被枪骑兵分割的哥萨克左翼已经基本溃败,几个哥萨克已经拨转马头朝着后面逃开。
刘健这边的十个人却面对二十个哥萨克也不怎么落下风,这时候的哥萨克还没有引进新的战术,强调的就是各自为战,互相之间的配合极其稀少。
这时候枪骑兵们已经开始转向背后冲锋,但是因为之前的快速冲击导致他们又跑出去将近三十多米才重整了队形。
这是良好的习惯,无论什么时候都先整好队形再发动下一次冲锋,因为枪骑兵本身需要训练的技术就很多,他们对劈砍并不擅长。
三十米的距离对马匹来说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但几秒钟的时间也足够决定马上劈砍的胜败。
刘健已经砍死了一个哥萨克,略带弧度的马刀从哥萨克的大胡子上划过,直接砍到了另一侧的肩胛骨,而对手只的马刀只是划破了他的宽檐制式骑兵帽。
粉红色的血染红了那个哥萨克的大胡子,因为动脉被割开,血管中冒出一些泡沫,大胡子哥萨克坠到了地上,被马蹄踏过……
“砰!”
对面的哥萨克有人朝刘健开了一枪,万幸的是马上的颠簸导致这一枪并没有击中他,刘健冷冷地盯着对面那个正从马背上拿起第二支燧发手枪的家伙,脚上的铁皮狠狠地敲击着胯下的战马,绕了一个圈子,再一次躲过了射击,然后很完美地绕到了那个人的左侧。
对面的哥萨克副官开始惊慌了,虽然他的马鞍子上还插着一支上好了子弹的手枪,但显然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原本刘健处在左侧,但是现在刘健已经绕到了他的左侧。
他急忙拉着缰绳,想要转过身来,但是刘健的马刀已经劈向了他的颅骨。急匆匆地拔出马刀,招架住了这一下致命的劈砍,副官呸了一口唾沫,站在马镫上,用刀尖刺向了刘健的胸口。
副官曾在瑞典当过佣兵,也曾在西欧学习过,所以他并不擅长哥萨克的马刀,而更擅长法式的骑兵剑,他的刺击比起劈砍更加纯熟。
刘健也站在了马镫上,躲过了对方的刺击后,刘健感觉到对方是个高手,因为刚才的那一下刺击角度很刁钻。
躲过之后,刘健再一次处在了左侧,又格挡住几次对方的攻击,想要重新找到良好的位置,但对方却一直用马挡住他的路线,让他找不到机会跑到他的左侧,这让刘健很焦躁。
但很快刘健就发现在对方背后出现的羊曦,微微使了个眼色,羊曦默契地点点头,然后刘健故意留出了一个破绽,对方果然抓住了这个机会,身子前倾,将骑兵剑刺向了刘健的腹部。
刘健用马刀格挡住刺击的同时,羊曦的马刀已经砍向了对方的脖子。
重重地劈砍将那个哥萨克的脖子直接斩落在地上,巨大的血压导致鲜血喷涌而出,溅了刘健一身。
而此时绕过来的枪骑兵也已经加入了战团,这场战斗已经没有了悬念,极端崇尚个人勇武的哥萨克被更强调纪律性的自由民彻底击败。
骑兵互相砍杀的同时,肖衍带领的步兵已经靠近了俄国人的队列,双方相距只有不到五十步了,肖衍估算了一下时间,知道俄国人的装填马上就要完成了,所以他决定不遵守操典上的规定——必须在靠近对方到三十步左右的时候开枪。
“齐射!”
说完之后,第一排迅速地蹲了下去,在俄国人刚刚装填完的瞬间,燕国士兵的第一轮子弹已经射出!
五十步的距离命中率也并不高,但却足以致命,对面的俄国人在枪响的一瞬间就倒下了四十多个,剩下的人因为惊慌,慌乱中扣动了扳机。
波雅尔科夫的胸口也被铅弹击中,此时队列已经完全被打乱,而且因为对方开枪时机掌握的极好,恰好在他们装填完的时候,所以很多人出于紧张将刚刚装填的子弹射了出去,因为没有形成齐射,因此对于肖衍他们的连队没有什么伤害。
刚刚击中波雅尔科夫的铅弹让他感到了入骨的刺痛,他躺倒在地上,树皮般粗糙的手紧紧捂住了胸口,身子不停地痉挛着,褐色的眼睛望向了蓝润的天空,那里有一只苍鹰飞过,展开的双翼就像一个大大的十字架,然而他们所信仰的上帝却并没有给他们带来胜利……
“装填!”
肖衍没有选择冲锋,因为对面飘来的硝烟和散乱的枪声证明对方已经乱了阵脚,开始出现了乱射的情况,这时候与其冲锋,不如快速装填。再来一次齐射。
命令下达之后,火枪手们迅速掏出口袋中的纸壳子弹,咬开浸满牛油的纸张,将颗粒状的火药倒入枪口,拔出通条快速地捣弄着。
对面的哥萨克已经开始混乱起来,指挥官的阵亡对于这种战斗来说是致命。
“跑吧!东方人会把我们的脑袋都砍下来的……”
“跑不掉的!他们也有骑兵……”
在慌乱了一阵之后,一个带着超龄服役的红色袖箍的老哥萨克站了出来,喊道:“冲过去,用刺刀干掉他们!就像咱们在西伯利亚猎虎一样!”
“乌拉!”
多年服役的经验告诉这个老哥萨克,这时候逃离完全就是死路一条,即使死了四十多人,自己的人数还是和对面的东方人差不多,于是他呼喊着,第一个冲出了阵列。
但是已经晚了,就在哥萨克们慌乱的瞬间,幸运女神已经完全地抛弃了他们这群野蛮的侵略者。
仅仅犹豫了十几秒秒钟,但这十几秒钟足以致命。在喊出“乌拉”之后,那群哥萨克们端着上好刺刀的燧发枪跟在了那个老兵的后面,盲目地冲了过去。肖衍计算了下时间,没有下令停止装填。
五十步的距离只需要几秒钟的时间,但之前对面的俄国人却有十多秒钟的犹豫和慌乱,这就足够肖衍他们再做一次装填。
李子辉没有再看一眼身后,也没有看喊声越来越近的俄国人,而是奋力地用通条捣弄着铅弹。
装填的速度不但源于平日的训练,更重要的是火枪手的心理素质。战场上的硝烟和不知什么时候就射到自己身上的子弹带来的恐惧会眼中减缓装填的速度,甚至有人会紧张到把通条落在枪筒中忘记拿出来,或者是先装填进去铅弹再放进去火药的也不是少数。
李子辉压下心中的紧张,尽力平静着心情,不去听前面越来越近的“乌拉”声,装填的动作很连贯,就像是在军营中训练时一样按部就班。他相信自己的指挥官,相信那个有着两颗可爱虎牙的家伙会做出正确的决断,他只负责执行命令。
俄国人的刺刀已经距离肖衍只有几步的时候,整个连队也完成了装填,肖衍看着对面喊着乌拉的俄国人,微微一笑,下令开火。
“砰……”
这一轮齐射彻底摧毁了俄国人,因为冲锋的时机掌握的不好,他们在距离肖衍不到十米远的地方遭受了一次齐射,只剩下了十多个俄国人还站在战场上……
“冲锋!”
肖衍第一个冲向了前面,用指挥刀劈开了一个惊慌失措的俄国人的头盖骨。
剩下的十多个俄国人扔下了手中的枪,跪在地上表示投降,而他们身后的通古斯翻译则颤颤兢兢地走到肖衍的面前,努力止住不停哆嗦的双腿,挤出了一抹谄媚的笑。
“他们投降了。”
肖衍冷冷地看着这个披着金钱鼠尾的通古斯翻译,淡淡一笑。
“不,是你们投降了。”
本来这个通古斯翻译想把自己摘除在外,但肖衍打消了他那可笑的伎俩。多尔衮的心开始跳起来,腿不住地哆嗦着,他是知道燕国人对于游牧民劫掠的态度。
很久前面对通古斯人的马蚤扰,燕国王室下令,通古斯人没劫掠一个村庄,那么燕国军队必定会屠戮十个通古斯部落,不管和那个劫掠的部落有无关系。
“好了,去看看下面那些勇敢的自由民,他们的战斗也结束了。准备一下吧,勇士们,我们还得去劫掠十个俄国人的村庄,不然咱们可都要挨军棍的。”
报复性的劫掠是必须的,肖衍看了一眼这个在他面前哆嗦的通古斯蛮子,连口水都懒得吐一口,转身离开。
硝烟渐渐散去的战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很多尸体,肖衍叹了口气,看着蜿蜒的黑龙江,转过身去,从口袋里掏出肩章,递给了李子辉。
“你的荣誉。”
李子辉接过那个简单的象征着荣誉的肩章,强壮而有力的胳膊微微颤抖着,然后想要脱下制服将肩章缝上去。肖衍微微一笑,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制止了他脱衣服的动作,然后从高高的军帽中掏出针线,用唾沫润了一下细长的产自燕京的棉线,穿过针眼,帮着李子辉将肩章缝在了制服上……
战争是残酷的,近二十个华夏子民躺在了这片土地上,但更多的俄国人也倒在了他们的枪口下。
近二十个华夏子民躺在了他们先辈开拓的土地上,躺在了自己世代生存的土地上,躺在了妻子儿女可以欢笑玩耍的土地上……他们用自己的血守卫了需要他们去守卫的一切。
但那些俄国人呢?只能化为齑粉,丰沃这片土地,成为黑土地的肥料。多年后当自由民的犁铧耕出了他们的头骨时,定会轻蔑地拿在手里,叫来在田埂旁捉蝴蝶的儿子,告诉他这个头骨的来历,然后将它远远地抛向奔腾不息的江水……
第一卷 :燕国雪 九:相同的根不同的血(上)
这个时代的战争,步兵成为了主宰,燧发枪时代是骑兵最后的谢幕演出,无比辉煌,但如夕阳,风光无限终要坠于青山之后。
当战场上的排枪声已经完全停息的时候,骑兵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了,三十三个自由民有六个人永远地躺在了黑色的土地上,与他们世代生活的大地融为一体。
此时刘健正跪在地上,他的身旁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就是那个曾在麦场打碎了他槽牙的家伙。
腹部一道明显的伤口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肋部,此时俄国人还没有装备最成功的马刀之一——恰西克,但是这些从雅库茨克来的哥萨克匪徒显然已经受到了西方骑兵和东方游牧民的影响,舍弃了长矛而也装备了带弧度的马刀。
马刀带来的伤口往往是致命,长长地拖拽导致伤口很长很深,不易愈合,而且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更没有破伤风疫苗,这种细长的伤口最适宜厌氧的破伤风杆菌繁殖。
刘健撕开了那个小伙子的衬衣,然后从后面要来一团棉花,想要止住小伙子身上的血,但却根本无济于事。
鲜红的血汩汩而出,白色的棉花才放下去就鼓胀起来,变成红黑色。
“啊……热……热……怎么这么热……”
小伙子的脸颊扭曲着,手紧紧地抓住地上的野玫瑰,任凭上面的细刺扎破自己的手心,试图用手上的痛苦来减轻那种临死前的灼热感。
“水……啊……我要被烧化了……”
刘健叹了口气,知道这是流血过多导致的感觉丧失,而且因为巨大的开放式的伤口导致体温上升,有人急忙跑到了江边,把衣裳沾湿,再跑回来挤出里面的水,淋在小伙子的额头和身上,但小伙子仍然痛苦地扭动着。
“他活不成了……”
赵玉林蹙着眉头,手里的烟卷已经烧到了他的手指,长叹一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刘健的肩膀。
小伙子扭曲了几下,伤口已经开始流出带着泡沫的血液,血已经快要流尽了,死前的痛苦让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拼力将上衣向上撕扯着,那是痛苦时无助的挣扎,没有任何意义。
淡蓝色的制服被他撕扯到头顶,终于停止了呼吸,赤裸的胸膛上全是血迹和沾满鲜血的棉花。
“这就是战争,总会有人死亡,医生们只能治疗轻伤,这种重伤根本治不了的,流血就会流死。”
羊曦在刘健身后幽幽地说道,她的脸上很平静,胳膊上有一道小小的伤口,看着蹙着眉头的刘健,羊曦以为他是第一次见到死人,第一次看着熟悉人的生命消逝,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他。
刘健也很惊讶,这样一个小姑娘能如此淡然地面对死亡和鲜血。
亲眼看到这个小伙子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刘健站了起来,赵玉林递过去一根卷好的烟,刘健用力地吸了两口才平复下烦闷的心情。
“我以为你见到这样的场面会哭出来……”
看了一眼羊曦,刘健从苦闷的脸上挤出一点微笑,羊曦微微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我见过的苦难太多了,就像乞丐身上的虱子一样多,眼泪无济于事。”
看着在那里猛吸着烟草的刘健,羊曦有些心疼地走过去擦了擦刘健脸上的血水。
打扫完战场的肖衍从山坡上走过来,靠近刘健后细心地摘下沾上了血迹的白色兔绒手套,朝刘健伸出了手。
“干得好,小伙子。如果没有你们,我们会被这群俄国人击败的。
我叫肖衍,柞木台村的,你们是从哪来的?”
刘健和对方握了握手,握手的礼仪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华夏大地流传,但自古有之,并非舶来品。至少刘健前世的历史中,他记得东汉的史书中就有握手的记载:“援素与述同乡里,相善,以为至当握手迎如平生。”
“我们是三河村的,我叫刘健。”
肖衍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哥萨克,拍了拍刘健的肩膀称赞道:“真是不错,干掉了二十几个俄国人,剩下的都跑了,不过没事的,落单的俄国蛮子不会有任何威胁的。小伙子你还没服役吧?”
刘健点点头说道:“嗯,还没服役呢,今年才十七岁,要到明年割完麦子才会去北宁镇报道。”
“嗯,好好干,会是个好兵的,金制的荆轲奖章也未必没有可能。我会把你们的表现递交上去的,这样的功绩足以换来几枚奖章了。”
刘健倒并不在意这个,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去服役,看着肖衍紧蹙的眉头问了一句:“损失大吗?伤了几个人?”
肖衍饶有趣味地抬起头看着这个比他小了将近十岁的小伙子,原本以为对方听到可能会有奖赏一定会欣喜若狂,没想到对方居然很淡定地问起了自己这边的伤亡。
说到伤亡,肖衍的脸上挂着苦笑。
“十二个人战死,还有将近二十个受伤,估计也撑不了多久,我们连队没有随军大夫,况且就算回到北宁镇,那些人治疗个断骨什么之类的还算可以,这种流血的伤……”
说到这里,肖衍摇了摇头,叹着气。他经历过几次战斗,知道负伤之后的死亡率实在太高,很多原本未必致命的伤会因为流血不止而死,或是失血过多造成休克然后就再也醒不来。
“好了,小伙子,我们要回去了。准备一下可能要去报复俄国人,这是原则,有人劫掠我们的村庄,必然十倍奉还。
那三门大炮也是你们钉死的吧?干得漂亮,不然霰弹会让我们崩溃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下霜的时候你们中的几个家伙就能得到银质的青松奖章了。
这些俄国人抢来的毛皮都归你们吧,你们派几个人在这守着这三门大炮,我回去弄些人回来运走它们。”
“嗯,那么再见吧。”
肖衍点点头,戴上兔绒手套,转身离开。江边已经有几个人在搜集俄国人的木筏,这种木筏顺流而下还可以,但是要逆流而上却不能很好地控制,所以肖衍才将大炮先留在这里,他需要快一些回到镇子,那十几个还在流血的兄弟必须快点找到医生。
刘健看着肖衍离开,回身却发现不见了羊曦的身影。
“她呢?”
拍了拍赵玉林,刘健问了一嘴。
“哝,在那呢,她好像学过些医术,在那里包扎止血呢,不太重的伤应该没有问题,她的手很巧,而且一点不晕血,我感觉这个小姑娘或许见过的死人比咱们见过的活人都多吧……说不出来的感觉。”
赵玉林嘟囔了一句,看了看手上被包扎的很整齐的伤口,又说道:“嗯,这就是她给我包扎的,你别说,让小姑娘包扎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就算我疼得想骂娘,看看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就骂不出来了。他妈的王小二这混蛋,羊曦给他包扎的时候忍着不出声,手紧紧攥着我,手都被他捏紫了……”
“我过去看看,你去找几个人看着这三门大炮,然后去把俄国人身上的东西都弄过来,我和对面的军官说了,大炮归他们,缴获三门大炮应该是个很大的功绩了。
那些俄国人的东西都归咱们了,你去收拾一下,分成七份,咱们活下来的平分一份,剩下六份给死了那几个家里送去。”
“嗯,得这么分!那我过去了。”
刘健在赵玉林走远后,朝着羊曦踱了过去,此时羊曦正在撕扯着一件制服,给一个同村的中年人包扎着伤口。
刘健走过去,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蹲在她的身边,将脚下的制服撕成绷带,递了过去。
羊曦伸手想要摸索那件制服的时候,已经撕好的绷带就递了过来。羊曦发现是刘健,脸上露出了微笑,用沾满鲜血的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刘健微笑着帮她拢了拢长发。
“看不出,你还会这个。这世界上有你不会的事吗?”
刘健看着羊曦的手灵巧地将绷带打上一个结,开了个玩笑。
“怎么没有,娶媳妇这事我就不会。”
说完之后,羊曦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怜悯的神情,缓缓说道:“有两个人不知道能不能挺住,血流的太多了,现在浑身都已经开始发冷,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们自己了,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羊曦无意的一句话,忽然让刘健想到了什么。
“失血……输血就可以解决,可是输血……”刘健的头脑开始用力搜索着他所知道的关于输血的资料,正在思索的时候猛抬头看到了羊曦正撕开那个人的上衣,露出了肩膀。
看到那个人肩膀上的一个小小的疤痕,刘健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那个疤痕是疫苗留下的?”
说完之后,刘健就觉得自己的话出了问题,果然羊曦一脸迷惑地看着刘健问到:“什么一喵?你傻了,这哪是被猫抓的?这是种的牛痘啊,猪脑子,你没种啊?每个人都有的,每次才七个铜板,但可以保证永远不得天花。”
刘健心道:“我当然没种,我出生的时候天花都灭绝了,看来还得赶紧去一趟北宁镇,去花几个铜板种一下牛痘,万一得了天花,就算不死也得留一脸麻子,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自知自己说错话的刘健也不解释,忽然想到了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面种牛痘和输血这两篇内容是紧挨着的,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到了该怎么简易地测试血型。在羊曦包扎完之后,拉着羊曦走到一边。
“咱们得快点回去,那两个流血过多的还有救。”
“怎么救?你是说输血?不行的,以前燕京医学院有个疯子想过输血的办法,但是有的人好了,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输血之后浑身发烧,血液逐渐凝固最后死掉了。或许救活的那几个人纯熟巧合,这么做太冒险。帝国科学院的院长赵慢熊已经声明禁止输血之类的方法,因为很可能是草菅人命。哎,同文同种,同根同祖,为什么血却不同呢”
刘健听到输血这个词并没有太多惊讶,这个词在西方已经出现,至于此时起步和西方差不多的华夏,出现这个词并不让他感到惊奇。
“你听我说,人的血是不一样的,有种方法能检验出来不同的血。”
正在擦拭着手上鲜血的羊曦忽然停了下来,焦急地看着刘健,说道:“什么方法?快点说啊,这可是十几条人命,咱们村子有两三个,刚才那边的燧发枪连队也有十个啊,你确定能行吗?”
第一卷 :燕国雪 九:相同的根不同的血(下)
有些人天生就有着怜悯之心,她们爱一切可爱之人,爱一切鲜活的生命。对于别人的苦难,总会投去哀婉的目光;面对伤者的哀嚎,总会心生痛苦的眼泪。甚至那些天生有着怜悯之心的人会选择用自己的生命让别人活得更好。
羊曦再看了一眼将要离开的燧发枪连队,心中充满了焦急,那些伤兵的痛苦透过夏日窒闷的空气传到她的耳边,让她的心很乱。
她见过无数次苦难,但正因如此,所以她才希望有一个没有战争没有争斗的世界。或许心已经坚强如铁,但怜悯却如天性一般在她灵魂的最深处让他不能无视这些苦难。
刘健看出了羊曦的焦急,急忙说出了自己的方法,然后怕她不懂,又脱下了淡蓝色的制服,找了一根茅草沾着俄国人尸体上还温热的血写了一些东西,将如何简单地判断如何鉴定血型的方法告诉了羊曦。
科技带来的进步在任何方面,比如这个时代消毒的方法只能用高度的蒸馏酒,石炭酸要等到煤铁联合工业发展起来之后才会被人从煤焦油中提取出来,所以刘健特别嘱咐羊曦一定要将包扎伤口的绷带用沸水煮过,然后用高度的酒来擦拭伤口。
酒精浓度过高过低都会降低杀菌效果,过高会导致细菌的细胞壁迅速生成一层硬壳,阻挡酒精继续杀死细菌;浓度太低又毫无效果。
好在这些自由民本身就喜欢烈酒,他们判断酒好坏的方法很简单,能用火镰点燃的酒这帮自由民就会赞一声好酒,若是点不着,没有自由民会喝那种酒的。
羊曦听着刘健说着那稍微有些复杂的方法,脑袋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就被这种新奇的方法吸引住了,脑海中只是闪过:“总有一天他会全都告诉我……”的念头,随即就用心地记住刘健说的每一句话。
在将他所知道的任何关于外伤护理和防止发炎的方法都告诉了羊曦后,肖衍他们已经收拾好了木筏,准备回去了。
“我要去北宁镇,刘健。那些伤兵如果没有你说的这些方法很可能会死的,至于村子中的那几个人,你负责照顾吧,这些东西都是你教给我的。
大概要一个月吧,我就会回去。到时候你也应该去燕京了,冬天黑龙江要封冻的,要是今年走不成就得等到明年五月了,恐怕时间不够。”
刘健笑了笑,伸出手想要抱一下女孩,女孩急忙闪开。
“别闹,这么多人呢。好了,我走了,你自己要小心,这些战利品足够你去燕京的钱了,不准再去打猎了,也别胡闹……”
一边说着,一边用袖子擦着刘健脸上溅上的俄国人的血迹,擦完之后,站在那又看了一眼,微笑一下,伸出手环住刘健宽阔的胸膛,轻轻抱了一下立刻分开,然后急忙朝着河边跑去,披在身后的长发随着她的跑动而飘舞着,婀娜的身段宛如迎风摇曳的野芍药。
“等我回来,咱们一起去燕京。”
刘健还在回味刚才羊曦头发上淡淡的野花的味道,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和那句随着风一起飘过来的话,脸上露出了微笑。
目送着羊曦乘着木筏向上游而去,刘健和村子中的人把战利品、伤者以及死者抬上了木筏,找了几个小伙子把大家的战马都赶回去。
村子中飘荡着寡妇和白发父母的哭声,战争总能带来苦难,但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伤者都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中,在刘健的指导下,家里人用烈酒擦拭着他们亲人的伤口,用沸水煮透那些浸满血液的绷带,用颤抖地双手将细长的伤口用棉线缝上。
没有人指责刘健,因为他已经做得足够好,谁都不愿意自己的亲人死亡,但有的时候这是没有办法的事,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上心碎的家庭少一些罢了。
在头七过去之后,村子里渐渐恢复了生机,孩子们总会围着刘健问他们的“羊姐姐”什么时候能回来把那些故事讲完。
黄帝4340年这个短暂而炎热的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了,对于三河村的人来说很多人不能忘记这个夏天,无论是那个他们喜爱的女手艺人还是那场战斗都给这个平静的村子带来了不能消散的涟漪。
此时刘健正挥舞着长长的镰刀,赤裸的上身被太阳晒的黢黑,上面爆起一层薄薄的皮,汗水从他宽阔的脊背上流淌下来。
三米多长的镰刀柄舞动起来很费劲,但每一下过去,一大片草就被割倒在地上,赵玉林的母亲跟在他们后面用耙子将这些割倒的草搂成一片。
这是在为冬天的牛马准备干草,这时候是草最肥美的时候,也能趁着晴天在下霜之前把这些草晒干。村子里的人都在忙着,这可不是小事,整个漫长的冬天,牛和马都要靠这些草来度过。
赵玉林的父亲去帮着那几个战死的人家,村子里每家都出了一个人去帮那些孤儿寡母们。
“割完这一趟,正好喝点水,那边的泉子水很凉,就像下面有冰一样。”
赵玉林擦了擦脸上的汗,看着马上就要到头的草原,想着那汪冰凉的泉眼,嘴上更渴了。
“嗯?有个人朝咱们这边来了,好像是王小二,他来干什么?”
听到刘健这么说,赵玉林用手遮挡住刺目的阳光,确认了一下,笑道:“谁知道呢,好像是回家取东西了吧。”
两个人说着话,手上可没有慢下来,一大片青草在他们的刀下被放倒。
“嘿,刘健,你的长尾巴鹊儿给你写信了,今天有人从北宁镇来,是给你的,我回家取镰刀,他妈的我哥把镰刀砍在石头上,却让我回去取……
这不顺道给你捎过来了。请客吧,晚上喝点啊,赵大娘炒菜可有一手,我听说上次从俄国人那弄回来几瓶酒都让你留下了?你知道的,上次因为给那个受伤的清洗伤口,咱们的酒可都被你弄走了,最近又忙着割草,也没去镇子买……”
赵玉林的母亲拢了拢脸上防止蚊虫叮咬的头巾,笑着说道:“行啊,你和你哥晚上都过来呗,昨天玉林和小健又去弄鱼了,还有几瓶低度酒。
你快把信给小健吧,大娘还能骗你这顿酒……”
“好嘞,刘健,晚上见啊,我得赶紧过去了,回去晚了我哥又得骂我……”
随着一声嘶鸣,王小二将信扔到地上,然后故意将马蹄子扬起的土抛在刘健身上,笑着跑开了。
割完这一趟之后,刘健自己坐在旁边的柳树下面,打开了信封,羊曦那熟悉而又潦草的字迹出现在了刘健的眼中。
“健:
见信如唔。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二十天了,一直想要写点什么,今天恰好有人回村子,于是急忙写了这些字。
虽然明知道还有十多天就能见到你,但却怎么动抑制不住冲动,给你写下这封信。
我在这里很好,很开心,唯一遗憾的就是寂寞的时候没有你在身边。你大概无法体会那种生命在你手中重新绽放光泽的感觉,就在给你写信之前,我的第十四个伤员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我扶着他走到外面的时候,他看着院子外的柳树,忽然哭了起来。
我从没见过一个大男人那样哭泣,他的腿还有伤,但还是用力地踮起脚尖,摘下了一把细长的柳叶,将柳叶在手中揉碎,用力嗅着柳叶的气味,哭着说:‘活着真好。’
是啊,活着真好。用你教我的方法,十七个伤员死掉了三个,我已经尽力,但伤口还是发炎了。
但这已经很好了,听说萁子朝鲜继承权战争中,燕国一万多士兵受伤后只活下来不到两千人,而齐国人也差不多,我想如果早一天用了你的方法,可能他们很多人都不会死去。
你到底知道多少东西呢?是不是连我都一直看不透呢?
这些天我一直在想你,看到煮烫绷带的大锅我会想这是你教给我的,看到擦拭伤口的烈酒我会想这是你教给我的,看到输血用的鹅毛管我会想这是你教给我的……甚至走到大街上看着卖树莓的小姑娘,我也会想到你曾经摘给我吃。
我的世界似乎被你包裹住了一样,怎么都躲不开了呢。对啦,昨天忙完了,我在镇子外面随便走走,居然看到了一朵芍药花,你要知道,现在的天气里可是不可能有绽放的芍药了,可是它就在我眼前盛开着。看到它,就想到咱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我的窗台上也放着一瓶芍药花。
呵呵,看看我都写了什么……似乎都是些小事,大概你不喜欢听这些琐事吧?可是我却偏喜欢写。
哦,对了,一件大事,你告诉我人体内的血有四种,我按你的方法做凝结测试,可是我发现有一个人的血不管哪一种血都会凝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第五种血?可是一百多个人中只有那一个人是那样,我真的搞不懂了,如果你知道的话,一定要告诉我。
最后的最后,我想了很久,还是把这几天的日记给你吧,因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希望你见到信时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虽然我知道你的性格很沉稳,根本不像个十七岁的孩子,但我还是希望你那样。
好了,就到这里吧,他着急回去,我也要忙了。”
很快读完了这篇潦草的书信后,有读完了羊曦这几天的日记,刘健细心地将这张纸对折,揣进了怀中,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那个成熟善良女孩的身影。
“还有十多天就要去燕京了啊,去看看这个世界吧。”
卷起一支烟,刘健枕着自己的胳膊躺在柳树下,开始幻想和羊曦一起在燕京的日子,太阳透过浓密的树叶,投下一些斑驳,刘健半眯着眼睛,再一次将已经折好的信拿出来读了一遍……
第一卷 :燕国雪 外篇 她的日记
外篇,羊曦的日记,对简易验血型和鹅毛管输血的介绍,前面的细节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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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帝4340年8月3日。
忙了整整三天,很累。但还是决定把这几天的事都记录下来,这都是很有用的东西,将来可能能挽回无数人的性命。
生命是如此脆弱,无法阻挡疾病和伤痛。隔壁的房间中仍有伤员痛苦的呻吟声,我已经尽力了。
昨天回到镇子后,有一个人已经不行了,很年轻的小伙子,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意识,只有微弱的脉搏还证明他还在同死亡做着挣扎。
军营中很乱,我训斥了那几个大夫,他们不同意输血,因为科学院禁止这么做,有几个人甚至嘲笑我是一个女人,我不得不折断一根柳条狠狠地抽了那个家伙一顿,肖衍也帮着我压下了他们的反对,收拾出一间屋子。
从镇子里买来了大量的烈酒,我按他说的那样将整间屋子都撒上了一些,整间屋子都有一股醉人的味道,我不得不用毛巾捂在嘴上。
从药店弄回来一些麻沸散,给那些伤员服下,然后我找来几个玻璃杯子,用烈酒擦干净后接了一些伤员的血,斜放七十度,静止在那里,等待他说的血浆?好像是血清?也不什么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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