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
在等待的时候,肖衍找来几个女人在外面支起大锅,找了一些没有染色的白色棉布煮沸晾干。
晚上的时候,那些杯子中的血果然澄出了一些透明的液体,这应该就是他说的血清。小心翼翼地倒出来,然后找了一块玻璃,滴了几滴放在上面,叫来那些没有受伤的人,刺破他们的手指,滴在上面。
当时我记得自己很紧张,虽然我很信任他,甚至他的每一句话我都不去想就会相信,但这是关系到几个人的生命,我不得不小心。他知道后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嫌我不信任他?应该不会吧……
然而结果是让我很满足,果然有的人血滴上去后很快凝聚成紫黑色,而有的人血滴上去则还是粉红色。
看来他说的没错,人与人的血果然是不一样的,难道真的像他说的有四种?可是有几个人的血清,无论哪个人的血滴上去都是鲜红的,都不会凝聚……这种人真是幸运,什么样的血都可以接受。
既然现实和他说的一样,我不得不打破赵慢熊院长的禁令,我想就算院长在这里也会同意的吧,他不是那种顽固的人,只是不知道他的胡子是不是一直没剪?
既然确认了可以输血,那么也就不能耽搁了,大量流血导致他们体温很低,很虚弱,大概虚弱的人更容易发炎吧?
我叫肖衍去找一些鹅毛,镇子里的白鹅们可是倒霉了,他在镇子里抓了三十多只鹅,哪里用的了这么多。
按他说的,找了几根细长的鹅毛,里面果然是空心的。用了这么多年鹅毛笔,都没有注意到鹅毛是空心的……
在用烈酒浸泡之后,我摘去上面的细毛,洗的很干净,两头都被削的很尖锐。找来那几个血相符合的人,刺破了他的静脉,等到里面被血充满没有一丝空气的时候,再将另一端插进伤者的静脉中。
他告诉我一定要保证里面没有空气,哪怕只是一点气泡都可能导致心脏跳不起来,我没想明白这是为什么,但这种危险还是不要去尝试。
看着鲜红的血顺着鹅毛管流进了伤者的身体,我的心也在狂跳着,生怕他们会因此而死掉。
肖衍告诉我说让我尽力,因为就算不输血他们也只能等死。他告诉我不要紧张,但怎么能不紧张呢?
夜深了,很多人劝我去睡一会,哪里睡得着啊,我必须一直等下去,亲眼看到没有问题才安心。
这是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啊。
好在昨天早晨开始,那些人都慢慢苏醒过来,而且看得出他们比之前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看来他的方法是没错的!
如果这一切都如他所说,那么今后会有多少人因此而活下来?帝国科学院一定会因此招收他的,恐怕燕京科学院无法留住他,赵慢熊院长的话就算是王室也要给几分脸面的。
每个人献出的血都不多,对他们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肖衍也想给他的士兵输血,可是我却发现了一个问题,他说的四种血我基本已经找到了,但肖衍的血却和别人都不一样,滴到每一种血清中都会凝结。
“看来我是天煞孤星。”
他开着玩笑,我却觉得这个笑话中有太多的无奈。我不喜欢这种笑话,因为这意味着他如果受了重伤只有一死。
4340年8月8日,晴。
今天是农历的六月廿四,立秋。
已经能感觉到秋天到来了,屋檐下的燕子也整天聚集在一起,房顶上常常站着一排,唧唧喳喳的。
有个小伙子嫌这些小家伙烦人,想把它们的窝捅破,被我骂了一顿,几个伤兵托着受伤的腿想去揍他,因为那些小燕子能让他们感觉到生机,感觉到生命就在他的周围。
清晨已经给一个轻伤的小伙子把伤口上缝合的棉线拆掉了,他说很痒,而且伤口已经基本愈合,我就听了他的意见,将线拆了下来。
之前从没有想过可以用棉线来缝合伤口,但的确很有效,很多细长的伤口经过缝合之后结痂的速度比原来更快。
他说那些很深的伤口一定要细细洗过之后才能缝合,哪怕伤者忍受不了那种强烈的痛也不能停下来。
他管那种伤口可能得的病叫破伤风,据说死前浑身抽成一团,抖个不停。我询问了几个老兵,他们很多人都知道这种症状,从前的战斗中也有很多人死于这种病。
在老兵们的教训中,那些伤员不得不接受我用烈酒擦拭他们的伤口,那种感觉应该很痛,我亲眼看到一个小伙子疼得晕了过去。
就写到这吧,隔壁又有人再叫我了,看来又出来什么问题。
4340年8月11日,雨。
烦人的雨,下个不停。阴霾的天气容易让这些伤员烦躁不安,可我没有办法,只能给他们唱一些在齐国时学的歌。
几个原本肯定会死的伤员已经活了过来,我的心也总算放下了。几个人伤口轻微的发炎,这没有办法,只能尽量用烈酒擦拭。
中午吃的玉米棒,我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几个小伙子冒着雨就去地里折了十几根玉米棒回来。
我知道他们是因为我对那些伤员的照顾,让他们朝夕相伴的好友免于死亡和折磨。
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这里下雨,村子应该也会下雨吧?肯定不能出去干活,应该是猫在家里,大概在和赵玉林几个人喝酒吧?
还有十几天就可以回去了,他们应该都会好的吧,到时候和他一起去燕京吧,那些人会喜欢他的。
屋外的雨很大,那些小燕子们就在篱笆上站着,不时梳理下羽毛,这些可爱的小家伙,大概会在燕京见到它们吧?和他一起去燕京的时候,这些小家伙们也该迁徙了。
8月14日,终于晴啦
趁着太阳出来,急忙把这几天积攒下的绑带洗过后再太阳下曝晒着,他说这样能防止感染。感染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难道在我们肉眼看不到的细微处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那些东西一定是活的,用酒或是阳光还有沸水能杀死它们……可恶的东西,就是这些东西导致很多人病死吧,可是它们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它们是不是也有眼睛鼻子嘴巴?它们是在吃我们的肉才会导致发炎溃烂嘛?
哎,想不明白,大概他会告诉我吧。现在变得好懒,有什么想不通的问题总是期待他给我答案,这可不行……
对了,如果有村子里的人过来,最好让他们帮我把我的东西捎过来,无聊的时候可以继续翻译《堂吉诃德》,很快就要翻译完了,
8月15日晴
天气是晴的,心情也是晴的。
一个原本以为肯定会死的伤员活了过来,看着他从死亡的边缘挣扎回来,那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虽然还不能动,但是他已经开始说话了,看来死不了了!
晚上特别的高兴,破例喝了一杯酒。许多人见了我会不自觉地给我让路,营中的每个人都很尊敬我,几个小伙子采了一大束花送给我,我没有拒绝,不忍心看到他们失落的样子。
从未感觉到这种感觉,看着一个垂危的生命经过双手的救治而重新焕发光辉。
傍晚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整个华夏都学会了这种治疗伤员照顾伤员的方法,是不是很少死很多人呢?
战争是不可避免的,能避免的只有这些伤员的死。
嗯,去燕京之后一定要做这件事。
喝了酒有些困倦,不写了。还有十天就能见到他了,嗯,也许只要七八天,等那些人的伤基本没问题了,立刻就走。早晨乘木筏,大概傍晚就会到吧!
第一卷 :燕国雪 十:三河村与燕京城的两个女人(上)
八月的最后一天,晚饭吃的很早。因为没有什么活,吃过饭后刘健和赵玉林还有几个年轻人借着幽暗的烛光在推牌九,屋子里满是浓浓的烟气,气的老太太打开窗子和大门,自己拿着蒲扇去隔壁串门去了。
年轻人那充满活力的叫喊声和笑声透过窗子远远地传了出去,刘健却是满怀心事,好几次本来很好的牌都没注意。
羊曦走了整整一个月了,除了上次给他带来一封信后,再也没有联系过。
“说好了二十多天就回来的啊,怎么回事。”
嘟囔了一句,把牌扔到一边说道:“你们玩吧,我歇会,出去透透气。”
旁边观战的几个家伙急忙抢过他的位子,桌子上摆着两个空酒瓶,还有一瓶俄国的伏特加,大概是沙皇赐予那些哥萨克的御酒,瓶子很精致,上面还画着一只双头鹰。
俄国人现在就以罗马和拜占庭的继承人自居,因为之前他们的沙皇娶了拜占庭的末代公主,罗马帝国的最后传承居然跑到了一个最终靠维京最终建立的国度,也算是一种讽刺吧。
才要出去透透气,忽然村子里传来一阵犬吠声,乱哄哄的声音中还夹杂着几个人跑动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
在推牌九的年轻人们急忙站了起来,蹬上靴子就朝外跑,这么杂乱的声音显然是有人或是老虎之类的动物进了村子。
然而外面的声音却很快靠近了赵玉林家的院子,没有敲门声,外面的几个人几乎把大门推到了一样冲了进来。
“快……抬到屋里,大娘,您别添乱了,去烧点水吧,这是疟疾,可是她的金鸡纳都分给别人了,自己却病倒了。现在镇子正爆发疟疾呢,可是辎重队的人今年并没有带来金鸡纳,这群人……真他妈的该死……”
刘健在几个人涌进门之后就发现了几个人抬着的羊曦,躺在一个担架上,上面盖满了被子,脸上全是汗水,但是身子却不断地抖着。
“对不起,她救活了我们十四个兄弟,但我们却没照顾好她。我现在就去下游的镇子,去看看那里有没有金鸡纳。
她发热昏迷的时候嚷着要回村子,我们就只好撑着筏子把她送过来了,营中都是男人,照顾她不方便。”
肖衍满脸愧疚地看了眼刘健,再看了一眼躺在那里发烧的羊曦,想要说什么,最终忍住了。
夏末秋初本来就是疟疾的多发季,当时镇子爆发疟疾的时候,羊曦把从村子里捎过来的包裹打开,拿出唯一一小盒金鸡纳霜,分给了那些镇子里的小孩和身体比较孱弱的人。
这种病很折磨人,但对于身体强壮的人来说更容易挺过来,但是那些身体孱弱的人则很可能死亡。
然而这么一点药根本不能完全控制爆发的疟疾,当时肖衍就留了个心眼,趁着羊曦不注意藏了一点金鸡纳。
倒不是为他自己留的,近一个月的操劳彻底让这个美丽的女人瘦了下去,眼眶深深地凹陷着,这一切都是为了救治他手下的士兵。
肖衍就怕羊曦照顾镇子里那些疟疾病人的时候自己也被传染,果不其然,几天后羊曦也开始发起烧来,忽冷忽热。
肖衍拿出了他私藏的最后一点金鸡纳霜,然而一个女人却抱着自己得了疟疾的女儿哭喊着从外面冲了进来。
“羊大夫……求求你了,给我一点金鸡纳霜吧,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啊……我倒是能挺住,可孩子挺不住啊!求求您了,我给你跪下了……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啊……她还小……”
女人大约三十多岁,常年的劳作让女人过早地苍老了,而她怀中的女孩只有六七岁,此时躺在母亲的怀中,一边哭着一边说自己好热。
女人二话没说就跪倒在了羊曦的面前,怀中的女孩很漂亮,大大的眼睛因为发烧布满了血丝,身上穿着一件花裙子,细致的脸上因为发烧而涨红着,紧紧地依偎在母亲的怀中,牙齿咬得咯咯响。
细嫩的小腿弯在母亲的手弯上,十个粉红色的小脚趾在微微地颤抖着,就像院子中的凤仙花,又像是十个可爱的粉色瓷娃娃蜷缩在那里。
羊曦急忙扶起了那个女人,从水壶中到了一杯水,又从包裹中翻出一块沾了些沙土的方糖——正宗的越国东宁方糖。
“大姐,别哭了,您的女孩命好着呢,我这还有一点药,肯定没事的。”
说完忍着浑身忽冷忽热和抽搐的双腿走到女人的身边,抱过那个可怜的小女孩,先是吹了吹方糖上的浮灰,送进了小孩子的嘴里。
“小姑娘,别怕,姐姐抱,给你糖吃。”
只嚼过玉米秆的小姑娘从没吃过真正的糖,虽然还在发烧,但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小嘴,把半块方糖含在了嘴里。
“真甜……比最甜的玉米秆还甜呢。”
“好吃吧,来,把这药吃了,姐姐再给你一块。听话。”
羊曦抱着小女孩坐在一边,用葱白的手指挑动着小姑娘细嫩的脸蛋儿,尽力忍着那种忽然坠入冰窖般的痛苦,脸上露出了微笑。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把那极苦的金鸡纳霜含在了嘴里,全部咽下去后,张开嘴巴,让羊曦看看她已经把那极苦的药都咽了下去。
“我都咽下去了……给我糖吃。”
羊曦微笑着拿过最后半块方糖,想要递给小姑娘,忽然感到一阵眩晕,倒在了地上。
当苏醒过来后,看着围着她的十几个伤兵和肖衍,挤出一丝笑容。
“她还是个孩子,再说何必让那个女人知道那是最后一点药?我若活着还好,若是死了她岂不是会愧疚一辈子?”
她知道这些人会问什么问题,说出这个简单的答案后,看着周围那几个人说道:“把我送回村子吧。”
说完之后再次陷入了昏迷,面对羊曦的这个要求,几个士兵急忙跑到了河边,找了一艘船,用被子捂住羊曦,任凭她怎么说热都不给她打开被子。
一路上虽然是顺流,但那几个士兵还是发疯似地扳动着木浆,终于在天刚刚黑的时候将羊曦送回了村子。
肖衍目睹了这一切,心中只有对这个女人的尊敬。说完了这一切,再次说了声对不起,就跑着去了河边。
河的下游还有一个镇子,他要去那个镇子看一看,或许那里可能会有一点金鸡纳霜。
小伙子们急忙都把烟扔到窗外,几个人把羊曦抬进了屋子,然后冲到外面拿来桦树皮和木柴点燃了炉灶。
肖衍并没有把一切都告诉刘健,但刘健还是猜出来了。因为上次村子爆发疟疾的时候,羊曦就拿出了一些金鸡纳霜,当时还剩下不少,不用想也能猜到一定是给了别人。
看着因为操劳和疾病而消瘦的羊曦,刘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的善良已经彻底将他征服,一颗心怎么也放不下。
赵玉林的母亲也急忙赶了回来,把刘健撵了出去,解开了羊曦的衣衫,用毛巾沾着温热的水擦拭着女孩的身体。
刘健蹲在院子里,烟卷的光亮忽明忽暗,地上已经扔了十多根烟头,几个小伙子基本都被羊曦包扎过,对屋里躺着的那个女孩的命运都充满了担心。
“小健,别抽了,没事的,她身体很棒,能挺过去的,吉人自有天相啊,如果连这样的女孩都……那他妈的咱们明天就去把山神庙砸了,年年烧香要是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要它屁用?”
几个人陪着刘健蹲在那里,刘健的眉头蹙在一起,长长地叹了口气,骂道:“妈了个巴子,去他妈的神仙保佑吧,天道向善,缘何善人多苦难?神佛慈悲,何故世间皆苦难?善、善他妈了个逼!”
“那个军官不是去下游的镇子了吗?或许那里会有药啊,别急啊,你着急也没用啊!”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刘健心里更是烦闷不堪。在后世,疟疾这种病很容易就治好,甚至用不上一块钱,但在这个世界,这样的小病却是致命的。
科学和文明带来的不仅仅是巨舰大炮,更是民生和生命。
蹲了一会,终于赵玉林的母亲已经将羊曦的身体擦拭了一遍,温度降了下去,盖好棉被,示意刘健可以进去看看了。
刘健急忙站起来,跑进了屋子,此时羊曦已经已经苏醒了过来,大大的眼睛在凹陷的眼眶中转动着,看着跑进来的刘健,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要喝水。”
刘健没想到羊曦的第一句话竟然这么平静,就像平时一样,急忙跑到炉灶边倒了一碗水,用嘴吹了吹,坐到炕沿上,扶起羊曦,一手拿着碗,一手环在她的颈后。
“没事的,肖衍已经去下游弄药去了,很快就好了,咱们还得一起去燕京呢,快点好起来,不然江水封冻了,咱们可走不成啦……”
刘健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心情,看着苍白憔悴的羊曦,缓缓地说着。
羊曦笑了笑,点了点头。
“嗯,没事,我会好起来的,疟疾我得过好几次啦,没事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她自己心里知道,这一次和以往不同,近一个月的操劳让她身体很虚弱,加上曾好几次给那些人输过血,身体很难承受这样的疾病。
看着一脸难过表情的刘健,羊曦伸出手,握住了刘健那双粗糙的手,轻轻放在自己苍白憔悴的脸上摩挲着。
终于,两滴晶莹的泪珠从羊曦的眼角滑落下来,落在刘健的手背上,很凉。
刘健第一次看到羊曦哭泣,无论是战场上的鲜血还是死亡都不曾让这个坚强而美丽的女人落下一滴泪。
羊曦紧紧抿着嘴唇,胸部急促地起伏着,极力制止着自己哭出来,然而这种无声的哽咽却更让人心酸。
紧紧握住刘健的手,然后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放到自己的唇边轻轻一吻,然后用力地嗅着刘健手上那熟悉的、淡淡的烟草味……
这一夜刘健都没有睡,就在旁边看着发烧昏迷的羊曦,女孩在昏迷的时候并不安静,有时候浑身冷的发抖,有时候又面颊似火。
“不……我不要死……我还有理想……我还要做很多事……很多事……不能死……死了他会伤心……理想……不要死……”
整个晚上,昏迷中的羊曦不断地重复着这几句话,刘健一言不发,明知道她听不见,还是在轻声地呼唤:“没事,不会有事的。理想有两种,一种是你实现了自己的理想,另一种是理想通过你来实现……你的理想还没实现呢,怎么会有事呢?你说得对,你死了我会伤心的……”
在羊曦同病魔挣扎的时候,遥远的燕京城中已经被月光笼罩。今天是农历的七月十八,月亮正圆,而作为太阳历的月末,燕国的官员们显然没有心情欣赏着照耀九州的月亮。
宽阔的街道上马车在不停地穿梭着,街上的人很多,大人领着孩子去夜市买上几个从吴国海运过来的橘子,或是折上一根越国的东宁甘蔗嚼着,街头上有杂耍的艺人领着几只昆仑洲的鸵鸟和长颈鹿,有些人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浑身黝黑的昆仑奴,在提着主人购买的东西。
马蹄踩在石子铺成的路面上发出一阵哒哒的响声,虽然车轮是木质的,但在石子铺成的路面上还是非常的平稳。
燕京剧院今晚上正在演出《飞将王启年智破西班牙方阵》,小市民们花上半个银币买上一张票,去观看那个发生在万里之外的故事,对那个英勇的将炸弹扔进西班牙方阵的自由民传令兵充满了崇拜,当最后饰演王启年公爵的那个人将西班牙人的望远镜当做奖赏递给那个传令兵后,用一种充满煽动地语气说道:“这是你应得的,来自燕国的勇士,你是我最好的传令兵。
看吧,这片土地,遍地都是黄金,攥起一把土都能挤出油来,这样的土地,应该是我们的,白种猩猩没有资格占据这样肥美的土地!将来赶走了这群白种猩猩,各国王室不会收取这里人的赋税,而遍地的黄金任我们拿取!
这里的土地可以养活整个华夏的人,而将来我们的后人站在这片土地上时,会记住你的名字的!”
看完这幕戏剧之后,很多人对那个遍地黄金白银的扶桑洲充满了兴趣,有几个人甚至开始联系有没有可以去那的船队,对他们来说,这是一个开拓的时代,燕京的首富不就是那么发家的嘛,卖掉了全部家产买了一条船,雇了一百多个人,结果抢回来半船的黄金,开了一家有三千多台云瑞纺纱机的工厂……
正在讨论着未来的人们忽然让出了一条路,因为人们听到了那熟悉的车轮的声音。
王启年公爵前些年从扶桑回来后,给各国的王室带回的礼物是几个轮胎,外面包裹着一层叫橡胶的东西,实心的,但却很柔软,车轮在路面上不会有太大的震动。
王启年公爵收集了一大堆种子,但是在温度和降雨都够了的琼州和东宁却根本不发芽,回到扶桑后通过问土人才知道橡胶的种子只能活三天,三天之内不发芽就已经死了……
燕国一共有十几辆装有这种轮胎的马车,不必多想,每一辆这样的马车内都坐着可以影响燕国甚至世界的人物。
燕丹宫内,明亮的蜡烛发出耀眼的光芒,几十面巨大的镜子镶嵌在墙壁上,反射着光芒,可以看出设计师的天才,就算晚上,燕丹宫内和白天也没有什么区别。
燕国的女王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这里是大厅,不需要那么多的礼仪,她只穿着一件轻便的袄裙,淡青颜色的上裳,白色的衣襟在胸前交叉着,左前衣襟伸向右腋,将右襟掩覆起来。下身是一条白色的长裙,掩住了她修长的腿。
作为华夏帝国的选帝侯之一,无论什么时候都要穿着传统的华夏衣冠,她可不敢像一些燕京城中的女人那样穿着更轻便的裤子。
因为并非是正式的朝堂,只是几个大臣们的聚会,也就不必跪坐在地上,而是很随意地坐在了上面铺着毛皮的椅子上。
女王看了看眼前的一份奏报,冲着身边的侍女吩咐了一声,一张巨大的地图很快挂在了墙上。
女王款款地托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地图前,几个大臣也急忙走了过去。
她的眼睛盯着燕国最北方的黑龙江,问到:“那份战报你们也都知道了吧?俄国人居然跑到这里来了?这是燕国的后方,八成以上的小麦都产于那里。
这次北宁镇的那个连队做的不错,消灭了一百多个俄国人,这个指挥官叫……哦,对了,肖衍,还有一个年轻的自由民小伙子,叫……”
“刘健。”
旁边急忙有人小声地提醒道。
“嗯,刘健。这两个小伙子干的不错,他们上过尉官学校吗?”
还没有人回答,从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交大臣显然已经迟到了,苍老的脸上满是汗水。
女王微笑一下,示意没事。
“今天燕京剧院在上演那幕戏剧,正好在你的家门口附近,想来是人群挡住了你的马车吧。坐吧,齐国人怎么说?
松江那必须乱一阵子,咱们得抽调几个团队去北方,必须保证整个黑龙江畔的安全,不允许俄国人插手。
但也不能太乱,最好让齐国和吴国发生些可控制范围内的战斗,不要过分激化这种矛盾,不然会把我们牵扯进去。
如果只是齐吴两国的战争,咱们可以放心地从朝鲜抽调些部队前往北方,燕京南部从明年开始要全部种植棉花,因此必须保证北方黑土地的安全,造船厂继续建造运输船,争取明年能够将黑龙江的小麦大量运到这里。
通知《易水河报》,从明天开始将连载的那个关于萁子朝鲜战争的故事停了,也不准再发齐国王室的花边新闻,要控制民众的情绪,将他们的仇恨往俄国人身上引,找人编一个故事,能让人落泪的,而且要激起对俄战争的情绪。”
………………………………割…………………………
外篇:二百年后的某少年启蒙读物
小朋友们,你们知道轮胎是用什么做的吗?
对啦,就是橡胶。可是你们知道橡胶是怎么做成轮胎的吗?
原来呀,橡胶是从橡胶树上得到的,农民伯伯将橡胶树割开一个小口,把桶放在下面,用不了多久就会得到满满一桶橡胶呢。
可是橡胶有很多缺点,天冷的时候很脆,就像你们吃的巧克力一样,很容易折断。天热的时候呢,又会融化,很黏,就像你们吃的泡泡糖一样。
这样的东西是怎么制成轮胎的呢?
二百多年前,扶桑洲的印第安人正遭受着白人侵略者的屠杀,王启年公爵带领船队来到那里,为了解救那里的印第安人而和白人作战。
当时很多人的靴子很容易就穿坏了,人们发现橡胶可以做成靴子,而且很结实。
可是呀,因为橡胶的那两个缺点,做成的靴子并不好,尤其天热的时候黏在脚上很不舒服。
有一个随军的鞋匠叫李深潜,有一天他一不小心将制造火药的硫磺和木炭洒进了橡胶中,因为害怕被王启年公爵责罚,偷偷地想把那些橡胶烧掉。
可是他发现这些橡胶被焚烧的时候,并不熔化,而是结成了硬硬的黑色固体,而且更有弹性。
他急忙扑灭了火,将那些烧毁的橡胶拿出来,仔细地研究了起来。
王启年公爵知道这件事后,不但没有责罚他,还调拨了几个人和他一起研究怎样才能让橡胶失去那两个缺点,最终李深潜终于研究成功。
他制造出的橡胶不管天冷还是天热,都有良好的弹性。
小朋友们,你们通过这个故事想到了什么?
课后作业:
焚(fen)、黏(nian)、靴(xue)。
1:改变橡胶那两个缺点的科学家叫什么?
2:一个随军的鞋匠发明了弹性的橡胶,有什么需要我们学习的精神?
3:如果王启年公爵责罚了他,他还会改良橡胶吗?
课后拓展:你了解印第安人的历史吗?白人为什么残暴地将他们屠杀?为什么说是我们拯救了印第安人?我们为什么要种牛痘,为什么印第安人不种牛痘就会得天花呢?
第一卷 :燕国雪 十:三河村与燕京城的两个女人(中)
常年的宫廷生活让女王的脸色有些苍白,秀美的脸颊上总是缺少点红润,良好的饮食和保养让她看起来仿佛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但是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却绝非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所能拥有的。
华夏的九位选帝侯中,她是唯一的女性,她的父亲给她留下了蒸蒸日上的燕国,却没有留下一个兄弟,但她执政的十三年里却让每一个燕国的臣民都感到了威严和尊敬。
“左相邦,来说说你的意见吧。”
女王将目光投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因为这个时代没有出现汉高祖,所以相邦的称呼一直延续,不需避讳而改成相国。
《周礼》注:大为邦,小为国。一个小小的称呼也会体现国家的气象。愈发狭小的韩国已经改相邦为相国,甚至几次想要放弃三晋选帝侯的资格,自降为公,但几个大国显然不能同意三晋之地这个大国的缓冲带出现一个永久的中立国。
左尊右卑,女王秉持着礼仪先询问了一下左相邦。左相邦整理了一下衣冠,走到地图前缓缓说道:“臣以为,鲜卑利亚均是苦寒之地,我们要之无用,况且北方虽然有俄国人的部队,但毕竟远离欧罗巴,俄国人的重心必然在欧罗巴,万一祸水东引,俄国人大举派兵来袭,恐怕形式对我们不利。
与其起干戈不如与俄国人划定边界,反正黑龙江北岸均是些无主之地,荒凉不堪,只有些通古斯蛮子……”
“哼!迂腐之言!”
左相邦的话还没说完,右相邦已经站了出来。他没有穿传统的华服,而是穿着军礼服,上身是带有右衽装饰的短袍,下身是裤子。只有装饰作用的右衽衣襟上缀满了金黄|色的丝带,上面挂满了勋章,头上是高筒帽,上面插着一根尖锐的装饰用的矛尖。
“臣认为,现在是最好的机会,土地的问题只有用武力来解决。
王上请看:现在越国正和尼德兰与西班牙在吕宋附近长期对峙,无暇顾及其他,但也不必担心有人背后捅刀子,与外族的战争使越国占据大义,无论吴国还是楚国都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越国与西夷人争斗的时候出兵,一旦出兵必然内乱。
楚国一直想要得到出海口,为了防止楚国东进,吴越两国撺掇了楚国和汉国的战争,为了那个达贡港(仰光)已经打了几年,现在正在僵持。汉国有很多出海口,尤其是汉国已经占领了吉大港,达贡不过鸡肋。
但楚国想要发展必须得到出海口,达贡是楚人唯一的选择。达贡对于汉国来说可有可无,但对于楚国来说却关系着今后百年的气运,因而只能拼死相争,想必到最后汉国会放弃,至少也是两国共管。
秦人最担心的不是关东诸国,而是那些回回教,萨菲波斯和土耳其蛮子都是秦人的死敌。
那么现在看来,齐吴两国的战争只能是小范围的可控战争,绝对不会将其余国家卷进去。
那么齐国人必然会主动示好,朝鲜的局势必然缓解,我们的南部边境也不必担心,那么对我们而言,正是巩固大后方最好的机会,无论怎么说,黑龙江畔的小麦和玉米产地不能受到任何威胁。
既然王上已经决定明年开始在燕京南部能种植棉花的土地大量种植棉花,那么粮食产地是我们必须要保证的。
所以我同意王上的说法,立刻派出三到五个团队,在冬天之前海运到黑龙江江口,熟悉那里的严寒,同时派人测绘鲜卑利亚的水路和地图,既然俄国人是从水路而来,那我们也沿水路而去,明天春天化冻之后,迅速北进,摧毁俄国人的雅库茨克,同时修建棱堡,长期驻扎两个团,阻止俄国人东进的野心。
谈判桌上的东西,必须要武力来保证,没有大炮和棱堡,外交大臣就算是张仪、苏秦转世,也是无计可施!”
右相邦说到最后有些激动,攥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地图上。
女王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军人就应该有些血性。
左相邦冷冷一笑,待右相邦说完之后,才回到:“莽夫之言。
王上既然决定明年开始强令推广棉花种植,那么必然导致土地兼并,大量的农户和小手工作坊必然破产,纺纱机工厂肯定会挤垮那些小农的手工作坊,节节提高的棉花价格也将导致贵族兼并土地,这是不可避免的。
这些人破产之后,只能涌入燕京,要么成为工厂的工人,要么成为乞丐和流民,那样的话,若有人散播一些谣言,蛊惑人心,必然会出乱子。
我们现在必须维持稳定,在燕京附近驻扎五个团左右的兵力,驱赶那些破产的流民,防止他们作乱。
黑龙江北的苦寒之地对我们来说并不重要,俄国人绝对不敢大规模东进,与其为了那些无主之地投入三到五个团,不如先维持稳定,等待这些破产的流民逐渐涌向黑龙江之后,再向北进攻俄国人。
反正条约在签订时就是为了以后撕毁的,臣以为现在不宜派兵,右相邦过于相信枪炮,而忘了国之根本。”
看到左右两相邦互相指着,女王摇摇手,换来侍女去取一些从冰窖中珍藏的秦国葡萄酒。
很快,带着白色凉气的琥珀色的秦国葡萄酒斟满了透亮的玻璃杯,女王带头举起一杯,一饮而尽。
“好了,左相邦是老成之言,右相邦也是为了燕国,这个问题不必争论了,吾意已决。
那些农户破产就让他们破产去吧,破产之后就可以让那些纺纱厂有廉价和充足的劳力,他们一无所有,只要肯提供一碗饭吃,他们不会在意一个月能得到几个铜币的,这样我们的棉纱成本也会降低。
至于多余的人,向北迁移,允许他们开垦土地,但不享受自由民的血税制度,而且在黑龙江南岸不是发现了煤矿和铁矿吗?让他们去哪里吧,正好那里需要人手,自由民可不会在矿井中干活的。
就这样吧,这个问题不必再讨论了。让近卫掷弹骑兵团驻扎平壤,抽调在那里的第七、第九燧发枪团和第三骠骑兵团以及那个新组建的膛线猎兵营,配备二十门大炮,从朝鲜的元山港乘船,去库页岛驻扎,熟悉北方的严寒,明年化冻之后攻击雅库茨克,顺便看看那个叫江志鹏小伙子提议组建的膛线猎兵营到底有没有作用。
外交大臣再去一趟临淄,缔结密约,告诉齐国人我们严守中立,同时可以出动海军帮助齐国人运送在朝鲜的部队去长江口。
军部派出人员和探子,化装成通古斯人,科学院的制图实习今年就改在鲜卑利亚,一定要在春天前弄清楚鲜卑利亚的地形和河流走势。”
第一卷 :燕国雪 十:三河村与燕京城的两个女人(下)
她的声音很清脆,婉转动人如同春日里的杜鹃,但内容却是血淋淋的。
短短的几句话就决定了明年燕京之南十几万人流离颠沛的生活,成为一个合格的国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