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自己跑到后面。
“找几个精干的小伙子,十个吧,十个就行,要在麦场里最能打的,跟我去把俄国蛮子的炮兵干掉。”
虽然不知道刘健到底要怎么做,但既然共推出刘健作为这三十三人的指挥官,在战斗结束前他的话就要无条件的服从。
很快,十个在麦场中摔跤和扭打最厉害的男人被推举了出来,这是一目了然的,自由民每天傍晚都会在麦场摔跤扭打,孰强孰弱很容易知道,赵玉林自然是第一个被推举出来的。
这边有树林的掩护,加上江水的轰鸣,俄国人根本没有想到在他们不远处的树林中隐藏着一支三十多人的骑兵,更不知道这群自由民准备干掉他们的炮兵。
刘健看了看挑选出的十个人,都是些熟悉而野蛮的家伙,刘健的一颗槽牙就是被他们中的一个打落的。
看着一个个精壮的汉子,刘健点点头,然后示意他们和他一起把身上的衣服脱掉,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冲剩下的二十多个人说道:“一会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不准冲击他们的阵地,等下去。”
想了想,终于又说道:“如果我们几个都死了,你们也不要冲动,他们在这里严阵以待,想必是咱们在北宁镇的那个燧发枪连队要来了,而那些骑兵是最大的威胁,如果咱们的人出现了,你们就冲过去报信儿。”
考虑了一番,觉得应该没什么交代的了,这才脱去了制服和裤子,手里握住马刀,从马背上的行军口袋中掏出备用的二十四颗马蹄钉,然后和十个如他一般脱光了的人走到了江边,从江边密布的芦苇丛中折断一根细长的芦苇,含在嘴里,慢慢走到江中,刚好让芦苇露出水面而不影响呼吸。
充满腐殖质的江水发出诱人的黑色,将这十一个人的身体都隐藏在了乌黑的江水中。
黑龙江在这里恰好拐了一个弯,而这里离俄国人的炮兵只有不到两里地的距离。在山顶的白桦树上观察着俄国人的羊曦回头看了一眼刘健,默默在心里祈福了一下,叹了口气,将目光紧紧地盯在了那群正在抽烟的俄国人炮兵上。
江水经过夏日的暴晒已经不再刺骨,刘健他们隐藏在芦苇的后面,慢慢靠近了俄国人的炮兵,然后手拉着手潜到了江底,俄国人根本没有注意到几根异样的芦苇渐渐靠近了他们。
在抽了几颗烟后,波雅尔科夫不耐烦地站在山丘上冲着下面还在磨蹭的炮兵喊着,让他们快一点。
几个人一边答应着,一边咒骂着这个雅库茨克的书记官没有派步兵来帮他们搬弄大炮。不情愿地站起身来,将还在木筏上的大炮小心地拖拽到岸上,防止江水溅湿了火门,然后将圆形的铁球炮弹和装在柳条筐中的霰弹搬运下来。
刘健等人已经到了他们的旁边,就隐藏在不远处的芦苇丛中,透过黑黢黢的江水观察着这群野蛮的俄罗斯人,在俄国人回身牵马的瞬间,刘健第一个跃出了水面。
这样的战斗无需召唤和呼喊,看到刘健已经冲了出去,其余的人也纷纷从河水中冲了出来。
靠一根芦苇管呼吸的感觉可真是不舒服,所以那十个人将这份怨气撒在了俄国人的炮兵身上。
三门炮,只有十多个炮手,他们的火枪还在木筏上,看着忽然从水中钻出的东方人,一时间竟然惊呆了。
这是场毫无悬念的战斗,没有任何武器的俄国人,一群拿着马刀从小就在麦场里以打斗为乐的自由民……
刘健的马刀狠狠地砍向了一个还处在惊呆中的俄国人,马刀从他的头顶劈下,就像平时在家中砍木头一样,那种熟悉的感觉让刘健丝毫没有手软,威力巨大的劈砍让那个可怜的俄国炮兵的脑袋砍成了两半儿,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刺激着他的神经,肾上腺素迅速分泌着,一脚踢开了已经死掉的俄国佬,刘健又把头转向了另一个目标,但他发现已经没有俄国人可以让他去砍了。
十六个俄国炮兵只逃走了两个,一个在刘健他们从水底忽然出现的时候选择了跳江而逃,每划一下胳膊就逃开了大约八米,让刘健震惊不已,忍不住想问问他是不是叫菲尔普斯基……
而另一个显然是个马上的好手,在刘健的马刀还卡在那个俄国人的脑袋里时,他已经抓住了前面一匹马的尾巴,身子随着马匹的冲刺而不停地朝前跃动着,在调整了几次后一个潇洒的翻身,骑在了马上,朝着山丘上的火枪手跑去。
无可否认,俄罗斯的哥萨克有着和自由民一样神乎其技的马术,十几个人惊讶地看着飞奔而逃的俄国人,有些赞赏地说道:“这小子的骑术真是不错,他妈的快赶上我了。”
而那个逃开的哥萨克在确定身后的那群东方人绝对追不上他的时候,勒住了缰绳,回过身来用俄语咒骂着,并用双手摆出了滛邪的手势,刘健这边终于有人忍不住,用沾满了俄国人鲜血的双手回了一个更加滛邪的手势,然后喊道:“快滚吧,俄罗斯蛮子,就算短尾巴兔子都比你的胆子大……”
而刘健没有做这些无趣的事情,扔给赵玉林几颗马蹄钉,赵玉林会意地点了下头,从河边捡起一块大石头,将极美坚硬的马蹄钉并在一起,插入了铜炮的火门。
坚硬的物体撕开了铜炮脆弱的门户,那种涨破的撕裂感让它发出了一阵吱呀的轻吟,插入后就是合为一体,永不分开。
第一卷 :燕国雪 七:这里是我们的土地(中)
几下的功夫,这三门火炮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在活动火门还没有出现之前,一旦大炮的火门被钉子卡住,那就只有回炉重造一种方法了。
而这三门铜制的火炮本身的价格就是不菲的,俄国此时被西欧和华夏共同称为蛮子不是没有道理的,乌拉尔山的丰富资源并没有得到开发。
莫斯科附近的土拉兵工厂每年只能生产2000支燧发枪,而火炮的数量更是稀少,以至于后来彼得与瑞典人作战的时候不得不征集教堂的铜钟来铸造火炮。
山丘上的波雅尔科夫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他的脸色有些铁青,看着那个逃得性命的哥萨克,猛地将鞭子甩在了他的脸上。
他始终没有想明白这十几个东方人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但既成事实就是那三门火炮已经彻底报废。
火炮并不是他烦躁的主要原因,他要知道那些搞掉他大炮的人到底是谁?是东方人的正规军还是一些农民。
如果是正规军,那么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在这里停留,虽然这里富庶无比,劫掠一个村子远比十个穷苦的通古斯部落,但毕竟还是性命要紧。
但如果不是正规军,那么这一战还是有必要打下去的,只要消灭了东方人在这一带唯一的一支军队,那么各个村子根本不能阻止他们的劫掠,到时候或许每个人能分上几百个银币。
贪婪可以战胜恐惧,也可以战胜理智。在又一次询问了身边那个叫多尔衮的通古斯翻译之后,波雅尔科夫下定决心在这里歼灭东方人的那支燧发枪连队,至于这十几个人,波雅尔科夫无可奈何,只能看着刘健他们从岸边走到河的中心,然后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神秘的东方让他有些疑惑,他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恶魔,而那个活下来的炮兵则举着十字架声称刚才袭击他们的是一种狼头人身的怪物……
“上帝啊,你们没有看到他们有多么凶残,就算土耳其蛮子的苏丹卫队,也没有他们恐怖……他们每个人都长着两个狼头,从水里钻出来就向我们扑过来……上帝啊,幸好我带着十字架,不然那些恶魔肯定会把我的头砍下来,因为东方人信奉的神都喜欢头颅之类的祭品……”
那个逃得性命的炮兵仍旧唠唠叨叨地说着刚才的一起,然后不停地画着十字。
“我觉得,刚才那些人就是这附近的自由民,应该是自发的行为。我可以保证,这里只有那么一支燧发枪部队。”
再一次得到了多尔衮的确认后,波雅尔科夫下定了决心,如果那只是些自发行动的自由民,那么应该没有任何的问题。
十几个人根本无法改变一场数百人的战斗,而哥萨克的勇武和骑术,可以让这场战斗很快结束。他不用怕那个东方人的燧发枪连队会停止攻击,因为他在上个村子的而行是不可饶恕的,这些东方人在复仇的信念下肯定会选择攻击他们,而到时候埋伏的骑兵将会是那些东方人的噩梦!
至于那个炮兵所说的什么狼头人身的怪物,他只能拿起精致的皮鞭抽了那个炮兵二十鞭子。
在近百人的注视下,那个炮兵脱掉裤子,露出了屁股,虽然不雅,但这却是哥萨克的制度,犯错了就要当众挨打。
依靠皮鞭压制住了众人的恐惧,波雅尔科夫听从了副官临走前的建议,将他手下的火枪手排成了三列,而不是常用的六列阵型,因为他们不需要防备骑兵的突袭,就算有骑兵在附近,也是小股的自由民,而仰攻是骑兵的噩梦。
在排好队列后不久,远处的荒原上走来了一支军队,波雅尔科夫确认了一下人数,看来就是那个通古斯人所说的那支燧发枪部队了。
已经安全返回树林中的刘健也已经注意到了远处的那支小部队,透过那支望远镜,他可以清晰地看到燕国燧发枪手身上制式的蓝白色军服,一个年轻的指挥官带着尉官才能佩戴的白手套,举着指挥刀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九十多人的连队排成三列横队慢慢前进,横队的最左侧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带着华丽的插着三根野鸡羽毛的帽子,正在吹笛子,用来约束部队的步伐。
刘健又看了一眼那群俄罗斯骑兵的藏身处,对方隐藏的很好,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而且选择的地点也很完美,正午的阳光正好在骑兵的背面,这样发起冲击的时候,阳光不会耀到马匹的眼睛。
这个时代的战争,天气有时候是决定胜败的因素之一,无论是阳光的角度,风的方向,甚至突然而来的暴雨,这些都可能影响一场会战,甚至决定一个国家的存亡。
“准备吧,一会枪用不到的,曾在枪骑兵服役过的人在第一排,紧密队形,剩下的跟在后面。有想去厕所什么的就赶快去,不然回家后还要让你们的婆娘洗裤子!”
刘健把命令传了下去,三十多人中有十二个曾在枪骑兵团服役过,刘健让他们组成冲锋的第一线,而他们的两侧就是那些没有经历过战阵的小伙子和曾经的轻骑兵。
虽然枪骑兵也属于轻骑兵,但是刘健按照记忆,还是记起了这个时代燕国枪骑兵是完全依靠纪律取胜的,他们不强调快速冲锋,而是将马排成密集的阵型,先是慢步前进,直到五十米之内的时候才发动冲锋,形成一排恐怖的马墙,用长矛和马的胸脯去冲击敌阵,即便冲破了对方的阵型,也必须保持步调的一致,这样可以压倒那些各自为战的对手。
而将那些小伙子和曾经的骠骑兵部署在两翼,是因为他们是追击溃兵的好手,或许马术和劈刺的技巧比那些要学习几十种技术的枪骑兵来说更加娴熟,但无法形成绝对的优势,最后只能是形成一对一的搏斗。
他不想有太多的伤亡。
那十二名枪骑兵擦拭着长矛,检查着马蹄子和靴子上的马刺,而那些没有经过战火的小伙子则紧张地搓着手,有人不停地说着话,试图打破心中的恐惧和焦躁,但应者寥寥。
羊曦微笑着看着刘健在那里指挥,手里的马刀无趣地削着地上的野花。刘健看来她一眼,自私的本性让他说了一句:“你别去了,行吗?”
羊曦听着他这句半是恳求半是命令的话,心里微甜,却倔强地拒绝了。因为她知道用自己的手艺帮助那些自由民只能取得他们的好感,而信任,则必须要做一些值得让自由民尊敬的事。
况且她所信奉的理念只是一个理想的华夏,而她的理想与信念中,并没有俄罗斯人的位子——在来三河村之前最后一次在燕京的秘密聚会中,那个人曾拍着她的头发告诉她:“首先要牢记血管中的血,然后再追寻我们所寻求的正义与公平。”
刘健知道她会拒绝,并没有诧异,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而旁边的那些自由民则开着他俩的玩笑。
“好样的,小姑娘,你这么做比修一万个磨坊都强……”
“放心吧,那群俄国佬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伤害的,你的长尾巴花鹊儿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还会成为第一个得到青松奖章的女人……”
“是啊,在村公所劈杨树的那一下足够让那群俄国佬受的了……”
羊曦的脸上微微有些红,低下头,又偷偷看了一眼盯着她的刘健,转过身去,手里拉着皮带的钉头无措地摆弄着。
刘健不再劝说什么,回头示意一下让众人不准吸烟,然后又观察起前面的情况,看来那支从北宁镇赶来的燧发枪连队也发现了在山丘上列好队的俄国人,正停下来整理装备。
肖衍举着直刃的指挥刀走在队列的前方,只有尉官才能佩戴的兔绒手套微微有些汗湿,他很年轻,只有二十六岁。
他的父亲曾在十三年前的萁子朝鲜继承权战争中立过功勋,幸运地是没有阵亡,所以他才有机会再服役八年后被授予少尉的军衔。
北宁镇并不是个好地方,这里远离燕国的中心,也不靠近朝鲜和赵国,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那些通古斯蛮子,但是随着燧发枪的普及,通古斯蛮子已经惶惶不可终日,至少从他出生开始,就没有听说过通古斯蛮子越境劫掠的事。
悠扬的长笛声有着很强的节奏感,由此来保证这些士兵的步调一致。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燕国燧发枪连队,因为五年前研制成功的4335式燧发枪以及与之配套的环套式刺刀,燕国的连队已经取消了长矛手的编制。
况且环顾四周,有谁能抵挡住自由民的马刀呢?有骑兵保护侧翼,用骑兵防止对方骑兵的突袭……在这种思维的指导下,燕国是华夏十邦中最早淘汰长矛手的邦国。
跟随着笛子的节奏,肖衍几乎是机械地迈着小步前进着。用皮鞭和通条锻炼出的燧发枪连队有着机械一样整齐的步伐。
一只小蜜蜂不知什么时候落在了他的刀柄上,吸允着上面微微发苦的汗液,肖衍笑了笑,轻轻挥手弹开了这只小蜜蜂。
看着嗡嗡飞走的小家伙儿,肖衍忽然回忆起自己小的时候,他家养了很多的蜜蜂,那时候的他总是喜欢穿着一件他父亲的宽大制服,然后伸开双臂趴在干燥的草垛上,滚来滚去的同时喊着:“我是嗡嗡嗡~……”
想到这里,原本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两颗很可爱的小虎牙露了出来,看了眼已经在山坡上列好队的俄国人,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然后喊道:“所有人,停。放下背包,安装子弹,装好刺刀!”
环套式刺刀的缺点就是在安装了刺刀后会给填装弹药造成麻烦,火枪手要随时小心那三棱形的剑刃刺破自己的胳膊。
命令下达了之后,所有人都停在了原地,扔下背包,从口袋里拿出制式的纸壳子弹,咬开外壳快速地装填着,压紧之后上好刺刀。
肖衍叹了口气,再一次看了看这些熟悉的面孔,不知道这场战斗之后还会剩下多少。
看着身后在阳光下闪着耀眼光芒的一排排刺刀,他知道这些人在等着他说些什么。
整了了一下已经很笔挺的制服,然后肖衍只说了一句话。
“这里,是我们的土地!”
说完之后,肖衍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将指挥刀向前一挥,那悠扬的笛声再一次响起,九十六名华夏军人排成了四列,迈着整齐的步伐朝着俄罗斯人占领的山包走去。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那个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可爱虎牙的青年,高高的制式军帽在头顶高傲地耸立着,洁白的兔绒手套包裹着指挥刀的刀柄……
是的,这里是我们的土地,是华夏的土地,是无数自由民先人的埋骨之处。无需多言,这就是最好的战前动员。
第一卷 :燕国雪 七:这里是我们的土地(下)
波雅尔科夫看着徐徐推进的东方军队,脸上有些阴沉。他从没和东方人交手过,所以他总是把东方人和那些野蛮而落后的通古斯人联系在一起。
因为秦国在中亚的扩张被奥斯曼和波斯萨菲王朝阻拦,而赵国的北部边境就是茫茫的蒙古高原——对于农耕民族来说,那种草原毫无价值。所以俄国人从未和华夏诸国交手过,虽然听过一些曾在波斯萨菲王朝当雇佣兵的哥萨克说起过东方人的恐怖,但他向来认为哥萨克的话挤出的水分足以泡一壶茶了……
眼前的这支军队让波雅尔科夫感到了震撼。整齐的步调踩踏在地上发出的轰鸣和那节奏感极强的笛声都让他认定对方是可怕的对手。
战场上那种大战前的寂静开始在阵列中蔓延,轻微的咳嗽声都让他感觉到刺耳,在东方人离他们还有一百多米的时候,就有人忍不住开枪了。
“混蛋,谁开的枪?这么远的距离能打到什么?”
波雅尔科夫怒吼着,大声地质问着,但是第一声枪响引起的连锁反应很快蔓延开来,很多哥萨克都扣动了扳机。
燧石激发出的火星点燃了火药,发出一阵轰鸣,灰色的硝烟随着微风向燕国的军队飘去。
在参差不齐的枪声过去之后,波雅尔科夫狠狠地骂着那些提前开枪的人,而那些人此时正拼命地装填着火药。
“不准开枪,这么远的距离,打到他们的几率比他妈的射到月亮还小!听我的命令!再有不听命令开枪者,战利品全部没收!”
在又训斥了几次后,那些人终于稳定了下来,低下头急忙装填着火药。燕国人整齐的脚步声和笛声不断从山坡下传上来,让他们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也在随着那脚步声颤动。
这种压迫感让很多人装填铅弹的速度慢了下来,不时有人抬起头看一看东方人的军队还有多远,再低下头继续装填。
因为没有纸壳子弹,俄国人的装填速度很慢,每分钟只能装填一次多一些,而幸好山坡下燕国军队的行进速度也很慢,因为需要约束纪律和步伐,每分钟只向前迈六十步,也就是大约四十米。
波雅尔科夫看着步步逼近的东方人军队,朝着山下的某片树林挥舞了一下旗帜,早就在等待命令的副官立即指挥着那些急不可耐的哥萨克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所有人,慢步跑。”
副官挥舞着燧发短枪,指挥着这群哥萨克缓缓前进,借着又一次响起的排枪声慢慢靠近了战场。
肖衍不知道身后出现的骑兵,对面飘来的硝烟和自己部队的踏地声让他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此时他正按照正规的步兵操典来指挥他的部队。
第一次俄国人散乱的射击没有带来任何伤亡,就算是射击技术最好的齐国技击士团也不会选择在这么远的距离开枪。
但第二次排枪带来了伤亡,铅弹击中了三个人,他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到底伤到了哪里,事实上整个连队都没有停下,或许他们平日里是极好的伙伴,但在战场上不允许他们犹疑。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战争。一个优秀的指挥官必须要学会漠视死亡。那些被铅弹击中的人基本意味着死亡。在没有抗生素,没有杀菌消毒液的时代,大口径铅弹的伤害是致命的,就算击中的是手臂,也必须忍受截肢的痛苦,没有其他的途径。
而截肢之后是否感染,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不规则的弹丸导致的翻滚和巨大的口径导致的创伤是恐怖的,不是一个小小的枪眼儿,而是整个被撕碎的肉体,那些残留在体内的铅也会损害人的生理机能。
按照燕国的步兵操典,所有燧发枪部队必须在战前装填弹药,直到靠近敌人三十米的时候才允许射击,通过一次齐射就可以摧毁敌人的意志。
而这之前,则必须承受死亡的恐惧,保持阵型不乱走到敌人的前面。
波雅尔科夫站在前面,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哥萨克骑兵,脸上露出了笑容。在又一次下令装填弹药后,燕国的士兵距离他们只有不到百米的距离,而他们的身后大约五百米远的地方就是挥舞着马刀的哥萨克们。
“完美的一战!”
波雅尔科夫赞赏地看着在哥萨克前面骑着黑色战马的副官,然后下令:“三排齐射!准备……”
第一排哥萨克们蹲了下去,而第二排则紧贴着前面一排站着,最后一排将枪架在了第二排的肩头,等待着波雅尔科夫的命令。
“开火!”
砰……
几乎同时响起的枪声震撼着所有人的耳膜,浓重的硝烟随着微风飘向了燕国人,而在枪响的同时,在燕国军队身后的哥萨克们猛地加速,开始了冲锋前的慢跑。
“乌拉!”
哥萨克们叫喊着,将手中的马刀挥舞着,轰隆作响地马蹄声已经不需要隐藏,就算这时候燕国的燧发枪手们发现了身后的骑兵冲锋,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转身,那么身后就是一百多名燧发枪手,如果继续前进,按照这个速度,在他们与那些俄国的火枪手接触之前,骑兵就会从侧后用马刀砍下他们的脑袋。
这一次俄国人的排枪很有效果,肖衍的白色兔绒手套上沾满了血迹,那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伙子被俄国人的铅弹打中后溅在他手上的。
他亲眼看到枪响之后,身边的那个可怜的小伙子被铅弹削去了半边脑袋,已经死亡的躯体在多年的机械训练下朝前走了三步才倒在地上。
喷出的血液和脑浆有些都迸进了他的嘴里,甜腥的味道让他心口有些烦闷,而身后的队形却依然没有混乱,在前面的人倒下后,从后一排直接补了上来,这就是为什么进攻前他把不对排成四排的原因。
第一排倒下了十个人,肖衍看到很多第一次上战场的小伙子们手已经开始发抖,平日里一起玩耍的战友就倒在他们身边,殷红的血沾染了他们淡蓝色的军装,临死前那痛苦的呻吟在他们的耳边回荡,还有从对面飘来的硝烟以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死亡都让他们感到了恐惧。
“妈……啊……救救我……”
一个肚子被打穿的人躺在地上痛苦地叫喊着,青紫色的肠子从伤口处流淌出来,还在微微地蠕动,鲜红的血被干燥的大地吸收,那摊血的附近,是一朵迎风摇曳的野菊花,白色的花瓣被染成了艳丽的红色……
“兄弟们……救救我吧……行行好,朝我的脑袋开一枪啊,兄弟们……”那个伤兵在地上痛苦地哀嚎着,请求别人结束他的痛苦,但没有人停下来,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让他在地上无助地翻滚着,试图减轻一点痛苦……
他的叫喊声逐渐沙哑,俊美的脸庞因为痛苦而扭曲着,因为难以忍受的剧痛,他将手放进了嘴中,并不尖锐的牙齿咬破了粗糙的手背儿,鲜血沿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那种无助的哀嚎没有带来救助,他看到的只是慢慢远去的靴子,在他闭上眼睛之前的最后记忆,是远处的一群骑兵正朝着他们袭来……
第一卷 :燕国雪 八:纪律决定胜与负(上)
在俄国人的排枪响过之后,身后的马蹄声再也掩饰不住,燕国的士兵们终于有人忍不住回头张望了一下,然后惊慌地喊道:“后面有骑兵!不是我们的人!”
随着这一声喊,惊恐的情绪开始在阵列中蔓延,原本整齐的脚步已经出现了慌乱,不再整齐。
“所有人,立正!”
肖衍看了看已经出现了慌乱情绪的连队,在俄国人装填子弹的间歇忽然下令停止前进,虽然身后几百米外就是俄国哥萨克的马蹄和乌拉,但多年军棍和皮鞭训练处纪律还是让连队中的人停了下来。
“整队!补齐第一排!李子辉,摘下你的肩章,去最后一排!”
刚才发出惊呼的年轻人就是肖衍所说的李子辉,已经是服役五年的老兵,但毕竟一直在北宁镇驻防,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刚才的惊呼只是出于潜意识。
肖衍的话就像毒蛇一样嗜咬着李子辉的尊严,他的脸羞红,惭愧地低下了头,默默地摘下了象征着荣誉的肩章,但却倔强地不肯去最后一排。
“我的荣誉已经被我玷污,请允许我用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允许我用荣耀为了获得再次佩戴肩章的资格!”
李子辉的拳头握得紧紧的,终于鼓足了勇气,说出了上面的话。肩章被摘下是被自由民视为最大的耻辱,他有勇气面对死亡,却没有勇气面对着几百年来灌输到他们灵魂之内的荣誉,也没有勇气面对同伴事后的嘲笑。
肖衍叹了口气,伸手接过李子辉的肩章,点点头表示同意他仍然可以在第一排,转过身去,迈步向前。
“笛手,继续吹奏!所有人,前进!”
在几秒钟后,队列已经重新整理完毕。前面是俄国人的排枪,身后的哥萨克的马蹄,散乱的队列是危险的,所以肖衍浪费了宝贵了几秒钟时间,将队伍停住,安抚了因为身后骑兵忽然出现带来的恐慌。
效果是显著的,重新迈步前进的连队很快恢复了平静,虽然很多人端着燧发枪的手已经有些轻微的颤抖,但现在的战场毕竟还是安静的,前面的俄国人正在装填子弹,缓慢地装填速度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前进到操典上规定的射击距离。
在他们射出第一枪的时候,身后的哥萨克应该就会冲到他们的身后,但如果不镇静地继续前进,只能被前后夹击彻底消灭。
肖衍想的很简单,既然这是无解的陷阱,那就在完全被击溃之前将不知陷阱的猎人咬伤。
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土地,是他们祖先的安眠之处,是他们妻儿的欢乐之处,他们要保卫的不是什么国王,也不是什么荣誉,而是切切实实的自己的土地。
刘健在等待这个机会,因为他之前没有见过燕国的任何一支正规军,他必须知道这支军队的纪律和忍耐力。并非拿着燧发枪就可以称为近代军队的,如果对面的连队面对夹击时立刻就溃散掉,刘健会选择立刻后退,并非出于胆小,而是这种仗是无意义的。
显然,山坡下的燕国燧发枪连队并没有令刘健失望,在经历了些微的混乱后,指挥官果断地重整了队伍,然后在悠扬的笛声中继续前进,没有任何人再回头看一眼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就是现在!枪骑兵出击,慢步跑。其余人分成两翼,在后面二十步外,所有人,出击!”
说完之后,刘健跳上了战马,抽出了马刀。十二名曾在枪骑兵团服役过的村民紧密地并排在一起,随着刘健的命令跃出了树林。
战马们闻到了它们熟悉的硝烟味,训练过的战马习惯性地靠在了一起,十二人的队伍并不多,但却有一种冲破一切阵列的气势。
慢步跑是为了保持队列的整齐和密集,在五十米左右的时候发动冲锋,那样队形才不会散乱。
除了燕国之外,各国的骑兵都是装备了燧发手枪,甚至很多邦国的骑兵每人都有三四支上满子弹的火枪。但燕国的将军们严禁燕国的骑兵装备燧发短枪,在他们看来,装备了火枪的骑兵将失去冲锋的动力,而退化为散乱的各自为战的骑手,而不是冲破对方阵列的骑兵。
萁子朝鲜继承权战争中,齐国的骑兵用回旋射击的战术妄图抵挡凶狠的燕国骑兵,但是在马上每分钟1到2发的装填速度让他们根本无法阻挡燕国骑兵的冲锋。
燕国军方在战后总结道:在这个时代,虽然骑兵的战场主导地位已经无可避免地让步给步兵,但是骑兵若想在战场上发挥更大和更合适的作用,必须摒弃火枪,拿起马刀和长矛,用最古典的冲锋冲垮敌人的阵线。以严格的纪律和严酷的纪律来提升骑兵的整体素质,用马的胸脯和长矛、马刀以及严密的阵型来消灭敌人。
而奔跑在前面的村民们就是在这种指导思想下被训练了八年,虽然已经退役,但是深埋在骨子里的习惯就和他们从小学就学会种地一样,就算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忘记。
“那是什么?”波雅尔科夫原以为这是一场必胜的战役,但是他所轻视的东方人给了他的傲慢两次致命的打击。
先是山坡下的燧发枪连队在经历了慌乱后重新整队继续前进,接着在不远处的密林中涌出了三十多名骑兵。
这三十多名骑兵的位置很好,发动冲锋的时候恰好在自己的哥萨克们接触到东方的火枪手之前,而且进攻的发起位置是在哥萨克的左翼,那样哥萨克们如果想要和他们劈砍,就必须调转马头,重新加速,但如果这样的话,自己手下的这一百多个哥萨克就只能和山下的东方火枪手们对射,显然,对方在纪律和装填速度上都更胜一筹。
“狡猾的东方人!”
波雅尔科夫恨恨地骂了一声,然后督促手下的士兵们继续装填,这时候双方都已经没有了底牌,所能依靠的就是纪律、训练以及运气了。
正在装填的士兵们显然也注意到了哥萨克左翼出现的那群东方骑兵,他们带着和步兵不同的宽檐帽子,那是为了遮挡对方劈砍的视线。
可以说,刘健选择的时机是近乎完美的,这时候忽然出击对与对方的指挥官来说是个灾难,他们必须立刻做出决定,是继续冲击步兵还是对付左翼的骑兵。
如果要对付刘健他们,哥萨克必须在这时候就停下脚步,整队后发动冲锋,因为刘健他们出现的方向在他们的左翼,一旦被这群东方骑兵靠近,他们只能溃败,因为除了左撇子,没有人用左手使用马刀。
可是左撇子在东正教中时亵渎神灵的姿势,笃信东正教的哥萨克们如果从小用左手拿勺子吃饭,会挨父亲的鞭子的……
骑着黑马的副官也已经发现了刘健他们,朝着地上吐了口唾沫,骂了几声之后,果断地下令,全体停止前进,拨转马头,准备冲锋。
“哥萨克好汉们,让那群东方人见识下哥萨克的马刀吧。以圣母的名义,慈悲万能的父啊!”
“乌拉!”
四十个哥萨克拨转过马头,在副官说完之后,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这时候的哥萨克从未和真正的东方骑兵交手过,那些通古斯蛮子根本不值一提,而且此时的沙俄还没有扩张到中亚,也没有遇到恐怖的土库曼骑兵,所以对于马上的冲杀和劈砍有着绝对的自信。
副官原本是想将队伍集中起来,但是哥萨克不经命令镜冲锋的特性实在是他所不能理解的,在瑞典当过雇佣兵的他见过波兰人恐怖的冲锋,所以他希望借此在俄国建立一支新式的骑兵,然而哥萨克们显然不明白纪律是什么东西。
哥萨克的热情导致四十多名哥萨克们稀稀拉拉地排成了一条不规则的波浪,但是空隙很大,刘健笑了笑,对身后的赵玉林说道:“看看吧,这群。”
赵玉林摊摊手,脸上抑制不住笑容和兴奋,跟着刘健骂了一句,周围的小伙子发出了一阵哄笑。
刘健将那些在麦场特别能打的几个人放在了枪骑兵的左翼,这样正好迎上的是哥萨克的右翼,他的计划是靠枪骑兵冲乱哥萨克的阵型,然后自己的左翼抵挡住哥萨克的攻击,右翼则通过优势来挤压哥萨克的左翼,毕竟左侧并不方便挥砍。
第一卷 :燕国雪 八:纪律决定胜与负(下)
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刘健已经可以看到对面冲过来的那个哥萨克的大胡子,油腻腻的胡子下,嘴巴大大地张开着,呼喊着“乌拉”,身子在马鞍子上不停地左右扭动着,那是轻骑兵的习惯,通过摆动重心来让对方找不到劈砍的要害。
显然,对方也是个马上的好手。刘健估算了下距离,冲着旁边喊道:“枪骑兵,加速冲锋!”
十二个枪骑兵将长矛夹在腋下,鞋后跟上的马刺狠狠地扎进了马的皮肤,整齐的马墙向着哥萨克挤压过去。
“左翼冲锋,右翼迂回从后面攻击哥萨克的左翼!枪骑兵保持队形!
自由民!冲锋!”
几十米的距离对冲锋起来的战马来说很短,但也足够十二个枪骑兵将马的速度提到最快。
刘健之所以在这么近的距离才发动冲锋是因为五十米左右的距离可以让这些已经退役的枪骑兵们继续保持阵型,虽然在后世,骑兵的密集冲锋可以达到上百米远,但那需要严酷的纪律和优秀的军官。
好在人数不多,只有十二个,而且不需要排成纵队、多列队种种特殊的队形,只需要排成一线冲过去撕碎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