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眯眯,美在其中,“这还差不多。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吃的了!来!”
“您怎么知道我要回来!”她歪着脑袋,没有一点男子的英气,倒是多了一些女儿的娇媚。
“老爷昨日传来的书信,他知道你一出军营,必先回府来,休养几日,且说,出去抓冷国残寇,必是上乘借词!”
“爹真是的,没有他不知道的!真是老j巨猾!再说,我是有心去捉拿残寇的!只是要回来休整而已。而且,那冷国皇子冷一人,想来,有可能已经逃至云城!”
两人走入厅堂,一边耳语。
“可是真的?”他的眼眸里闪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光芒。
“只是推测。啊,我的鸡!”说着来至桌前,先用手捏了一块鸡肉放入嘴里,边咀嚼边夸赞,“真香!”
“有没有一个大家公子的样子!小翠,手盆!”
王客一边在旁边坐着,一边看着凌匀昭进食,她仓促的模样,还是那么可爱。
“喝点水,慢点吃。王伯都吃完了,不会跟你抢的。”
“就算您没吃完,也抢不过我呀!”嘴里塞满了食物,还接着话。
“给王伯说说,你在军营里,都学到了些什么?见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哪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我爹封我的参军,本就一个闲职!还不如当一个普通的士兵好!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对了,士兵晚上入睡的呼噜声,比王伯打得还响!哈哈!”说着便咳嗽起来,被呛着了!
“呵呵,快,喝点水!慢点吃!”
接过水杯,咕咚几口,这才缓过来。看着身侧呆立不动、满眼惊异的王客,“怎么了?”
“你这手上的小戒箍,是从何而来?”
凌匀昭看着手上的戒箍,那晚的事情瞬间在脑海里绽开。她满面红透,宛如番茄。立起身来,使劲地往下撸。撸了几次,竟纹丝不动。
“您见过这东西吗?可有办法,把它拿下来?!”
他握着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只见上面闪着银色的光芒,通体并无其他颜色和纹路。王客拿起水杯,将凉水洒她的在手上。戒箍沾了水,竟渐渐地闪出一抹精细的纹路来。勾抓祥和,宛若盘龙,却不似盘龙。
“这……这是什么?为何沾水而现?”
王客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继而说道,“这是一枚价值连城的戒箍,很多古董当铺都有过收集,却都是赝品,没想到,这戒箍的真品,竟在你的手上!你是从何而来?”
她眼神躲闪,想到那晚的一幕,羞愧难当,不知从何说起。猛地想起,“哦,是这样的,我出了军营,遇到九皇子,我们一起去找八皇子,途中,救了一个很古怪的人,他为了答谢我的救命之恩,就赠与了我这枚戒箍。可是,不知为何,自从我戴上之后,为何拿不下来呢?”
他拧着眉,随即笑道,“无他,说明,它和少爷有缘!那人长什么样子?”
“是这样吗?”她疑惑着,看着自己的右手小指,“那人长得肥头大耳,腹部便便,身宽体胖,宛如弥勒。”
想着那夜男子的妖娆之貌,颀长之身,眉星朱唇,亭亭玉立,竟怦然,心跳加速,脸颊发烫,不知所然。却,全然忘记了当初的愤恨与羞愧,还有,报复之心!
听着她的叙述,似乎有异。他舒缓了眉宇,说道,“它就如护身符一般,很多人都希望得到这个东西,但是见到的人不多。非我辈之人知晓。且,因为身价高贵,会被歹人觊觎。你以后要记住,万不得沾水。”
凌匀昭点了点头。“有缘的话,就得一辈子带着它吗?也应该有取下之法啊?”
“有,非戴上之人,娶不得。”
“为何?”
“这其中玄妙,我也不从而知。”
“岂不是,我还得去找为我戴箍之人?”
“哦?不容易找到吗?若是你看到那人戴上之法,或许还可以一试。”
凌匀昭坐到桌前,耷拉下脑袋,内心悲号,“我怎知那贼人是如何为我戴上的?那时的我,正如死鱼一般,定是任人宰割!”想到这里,她大声疾呼,“烧水!我要沐浴!”
“过了这几日,即使身上有什么异样,也不见了吧?到底,自己有没有被那贼人轻薄?!”
她来回匆忙夺着步子,任凭王客在一旁喊她,也听不见,“好吧,若是身上查出了一丁点的蛛丝马迹,贼人!等我取你狗命!杀了你,我就做一辈子的男人!”
“少爷!”一声惊喝,如当头一棒,把陷入愤然羞愧走火入魔之中的凌匀昭唤醒了回来。
她揉了揉耳朵,满脸扭曲,“王伯,你干嘛这么大声!本少爷的耳朵都被您吼掉了!”
“是您走神入境了吧?”
“怎么了?”
“水早就准备好了,下人们哪个不知道您是爱干净的主子?”王客嗔怪。
“呵呵,也是。那我去了!”她大步奔出了厅堂。
王客看着她的身影没入了夜色,再一次拧起了眉来。“老爷,您这一去,大败冷国,可想过,冷国子民的心?!”
第一卷 第八章 争鳌头
新月争缠头,春夏秋冬愁。空中楼阁连地起,日日不得休。愁也却无力,亟亟在心头。粉幔翠珠交错里,盈盈暗香流。——卜算子·新宠
氤氲渺渺。
金色的浴桶清香升腾。凌府的家丁都知道公子的习惯,洗澡时候必放些花瓣熏香。此刻的凌匀昭正半躺在浴桶里,舒服地阖着眸子。
“幸好,幸好。周身无恙。”她从花瓣中举起了右手,看着那枚银色细纹的戒箍,撅着唇,再一次撸了几把。最后无力地垂到了水中,激起一串水花。
“深山密林,周无人烟,为何在那样的湖心里,会有一片荷塘呢?也罢;夜色下,那贼人的容貌倒也没看清楚,如何去寻?且,我竟不是他的对手!可恶!”她拧着眉。
“不过,感觉很妖媚,若是隐士,又说不大通!不过,若是再次让我碰到,定能一眼认出那妖贼!”
嘟囔一阵,思忖半刻,她倏地从水桶里沾了起来,只听哗啦一声。
“莫不是……”她瞪大了眸子!
当夜,柳春苑的第一晚,心儿伺候他洗完脚后,睡在了粉色纱帐外围拼凑的座椅上。纱帐内,外面歌舞升平,仍隐约可闻。只着中衣的他,辗转难眠。一闭眼,就能看到凌匀昭精致俊俏的面颊,宛如红透的苹果,娇艳欲滴,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
“啊——”
凌匀昭和冷一人猛地从床榻上坐直了身子!是什么?春宵一梦?黄粱美梦?
凌匀昭含羞,撞墙。“发春了还是怎么?!啊——”她挠乱了头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撞着墙。
冷一人脸色绯红,瘦削的脸颊越像是添了女子的柔媚无骨。他竟梦见自己正与人鱼缠绵,重复着那夜为救她而亲吻她的那一幕。摸着心口的搏动,他轻笑,“这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
翌日,柳春苑热闹非凡。杜九娘安排匠人,依据阿男的构想,开始在内堂春夏秋冬四阁的中间,搭幕了一可以自由滑动的幕台。外侧连着手腕粗的坚绳,在四维皆有扣合和玄关,可以根据人力上下求索。幕台用上好的红木支撑,周边雕刻百花青鸟图案,用各色翠玉琉璃串成珠帘,五彩相间,宛若长虹卧波。其奥妙之处在于,幕台升落,皆与内堂中间的演绎之台契合,其下便是演绎之所,供客人观赏;其上便是阿男独特的设计,既可以半空,也可以落地。
“去请阿男姑娘,来看看我们的装饰是否得当!”杜九娘挥手对着身侧的小丫头说道。
“哎呦,我说妈妈,您这到底是折腾什么呀?”一红衣女子挽着随云发髻,宝簪玉饰满头,露着白皙的脖颈,慵懒而妩媚。
“春锦,今儿起这么早!”杜九娘没有看她,目光还是追随者幕台的配搭。“来来,你们几个,固定住绳索,到玄关处扯住绳子,把它升起来!”说着几步走过去,“快点,还不赶紧把琉璃帐幔系牢了!”
“哼,折腾个什么劲儿!”她抱臂轻蔑。
“我听说,妈妈又要捧一个新雏儿!”一个绿衣女子飞天发髻,面容精致,音线清脆,过来说道。
“谁不知道啊?等你传话,我的春花儿都谢了!”
“姐姐,别这么说,夏花儿那丫头反应慢一拍不是!这雏儿是怎么来的?没听说最近妈妈去买丫头啊?!”
“昨儿来的,是冷秋那个贱女人引进来的!哼,真是笑话!还有心甘情愿、死皮赖脸地进咱们这个地儿的人,肯定也是一个荡货!”
“就是说呢。在咱们柳春苑,谁不知道姐姐的风头最盛,妈妈这么大张旗鼓,是做什么,也不给姐姐留面子?!”
“夏荷,你这小嘴越来越伶俐了!”春锦斜着媚眼瞥了她。
“姐姐们,都起得这么早!”一袭白衣的女子单螺髻,头饰零碎,面容素雅,略施粉黛,眉眼盈盈,肌肤如雪。
“冬雪,真不知道你是属什么的!这么大的阵仗,喧嚣之音,你还能睡到现在!”春锦撅着中厚性感的粉唇。
“你难道又和书中的贵公子摩挲一晚?呵呵,你也真是,不是自己的场子,干嘛那么着急呢?真是半刻也离不开男人啊!”夏荷轻嘲着,和春锦一起,痴痴地笑她。
“姐姐们,这说的是甚话!不是咱的场子,咱才有机会读读书。若不是,你们能把那些白面书生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便也不用妹妹我这般费神了不是!”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不就是被几个穷酸书生捧上了吗?哪有我的达官贵人们来得实在!不用费唇舌之战,一场香艳绝舞就让那些脑满肠肥的大人们贼眼乱瞟了!不出一刻便都败在我的石榴裙下!”春锦好胜的势头上来。
“哎,说的也是。我夏荷可是不让势的!身为大众情人的我,温柔细腻的性格,可是迷倒了不少客人哦!”夏荷轻扯了衣袖,一副“我比你重要”的模样。
“呵呵,姐姐们说的是,怎么说,冬雪也比不过姐姐们。且看这位新雏儿吧!”
“哼,你们俩呀,都是假正经!男人,抓住其本性最为重要!整那么多,还装作清纯,装淑女,不是累己累人么!上了床,谁的媚功好,谁最优胜!话说,这个新雏儿,说不定和冬雪一个层次呢!”
“非也!姐姐,客人的喜好无穷,怪人也多,妈妈就是摸准了这一点,才一手捧出我们这么多的类型呀!您别这么打击人了,谁不知道,柳春苑里,春锦姐姐身份最重了!”冬雪缓语,要说这一个层次,该是最受宠的人儿吧!
“哼,这话我爱听!”
“不过,你们不觉得,既然是冷秋引荐,不应该和她一个层级吗?”夏荷突然说道。三人面面相觑,随即嘻哈起来。
“哈哈,说的是呢。那个贱人,以前在床上可是木头人呢!”春锦语言尖利。
“姐姐,这不是关键,现在她不也是媚功不错的货了么!”
“关键是,她的清高孤傲,是偷学了我的风格!”冬雪面色清冷了起来。
“不止,他的冷热反差,也威胁到我和春锦姐姐了!”
“哼,这贱蹄子倒是聪明!知道拉个帮结个派来了!这不是明摆着要抢姐们的生意么?!”春锦不见慵懒,杏眼里多了一些精闪的光。
“你们仨儿,别在那杵着了!小心幕台掉下来,摔着你们!要我说,是这几日接的客人还少不成?!”只听杜九娘一声大喝,三人迅速后撤,相互对视。
“妈妈,是什么姑娘,让您这么上心!比我们这几个柳春苑的牌子还要有魅力、媚功了得!”春锦上前询问。
“哟,瞧你说的!你们都是妈妈的心肝儿!好姑娘,快回去梳洗的梳洗,休息的休息,今晚上的场子,轮到谁了?!”
冬雪一瞥眼,率先转头,向冬阁方向走去。
“妈妈,今晚不开新雏儿吗?”夏荷也挤了过来。
众人还是忙忙碌碌,在内堂内穿梭如鱼。
“哎,注意了!周边的人后退,散开!拉绳!”杜九娘一边指挥,一边挥着手绢。
“等轮完了冬雪的场子,阿男姑娘准备好了,自然会隆重上场!你们快去准备吧!即使不是自己的场子,有自己的客人,也要给予最温暖的床笫之欢!”杜九娘把两人推开。
两人一甩手绢,悻悻而去,归去各自的内阁。“这不是自己的场子,谁还关心那些?!”
“阿男姑娘呢?怎么还不来看看!”
“妈妈,心儿姑娘说,她这就过来!”
“拉升的时候,注意玄关的扣合!去看看他们!”
幕台缓缓而升,最高处,竟和楼阁一般高,固定住,和春夏秋冬四阁相通,梯口打开。
“这个阿男,确实不可多得。冬雪也读书,却仅仅是魅惑男人的伎俩而已。而她不仅想了好计策,还设计好了图纸,匠人师傅一看便知。看来,这次,我的赌,说不定就是双赢的!”
“妈妈,在夸奖阿男吗?”一个温柔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阿男,快来看看,你看这幕台搭建的如何?”杜九娘一把拉过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不是说了先不接客吗?这会儿怎么把面纱遮上了?!”
“妈妈,这也是我的计谋。”他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只见杜九娘眉眼顿眯,花枝乱颤。
“那这幕台,还需要加点什么?”
他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虽是琉璃帐幔,但是,“多加一些薄如羽翼的轻纱,增添点萎靡之色。幕台的棚顶要七彩丝绸搭配。同时,这些纱绸要长短无序,参差不齐,这样才有层次感和错落感,才更易产生迷离朦胧的意境。”
杜九娘点了点头。
“还有,妈妈是否在每阁间里,点了催|情熏香?”
“当然,有哪个妓院不点这种熏香的?”她嗔怪。
“我建议,妈妈命人去买一些其他的熏香,我可配出一种迷幻之香,这种熏香,只在演绎之时用,最好。”
“为何?”
“一是熏香有瘾;二来,内堂是欢娱之地,而非床笫之欢,燃催|情熏香不适宜。不如点我说的熏香,客人有沉迷之意,必会寻求情欲之地,就不会轻易离开了。”
“好好,说得极是。我这就命人去准备些。可就劳烦姑娘你了。”
他轻点头,抬眼看着高高在上的华丽的幕台,眼角瞥见楼阁内侧,几个衣着鲜丽的女子,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想必,那春锦,该是红衣女子;夏荷,绿衣女子;冬雪,白衣女子。他们身后清一色的跟班,就是这各自为派的风格罢。
“姐姐,这新雏儿搞什么?竟是蒙着面纱的!”
“这凤眸,倒也勾人;就是这身材嘛,丰腴也罢,未免有些过高了!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喜欢这么高挑的女子的?都及得上男子了!怕是个男人,都抱不起来吧!咯咯咯咯咯!”
楼阁里,众人银铃一般的笑声,掺杂在忙忙碌碌的声音里,宛如刺破了窗户的纸张。娇笑讥诮成一团。
第一卷 第九章 若初见
“阿男姑娘,与别的姑娘不同。初识,给人一种很娇蛮的感觉。然,她的魅力,羡煞我了。”——凌匀昭
“我与人鱼的缘分,这才刚刚开始。”——阿男
清晨,鸟雀呼晴。院里的小红菊开得正艳。凌匀昭已然把剑持刀一时辰了。
“公子,该用早膳了。”一个下人从走廊处过来,毕恭毕敬。
“小水,王伯呢?”她收了最后一个招式,合剑,立毕。
“王伯在厅堂。”
“可曾用过膳?”
“小人不知。”
“我去寻他。接着。”她把银月长剑向小水扔去。小水慌忙抱住。
王客刚刚命人打扫完厅堂。他正在仔细地观察,下人做得活儿是否够细致。听得身后的人息,唇边微弯,便觉一双白皙的手就捂上了自己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她压着声音,做鬼状,细声细气,乖戾悚然。
“小水?”王客疑惑地说。
凌匀昭撅嘴,放下手来。“王伯,你一点新意都没有!用脚趾头想也不能是小水啊?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蒙住您的眼睛?”
看着她甩着胳膊悻悻的样子,乐呵呵道,“所以说啊,非我家昭公子所为!”
“嘿嘿。王伯,你可会点|岤之法?”她精神了起来。
“我家昭公子武艺高强,是不可多得的习武之人,怕是一般人近不了身。为何又对点|岤之法感兴趣了?”
凌匀昭挠挠头,然后摊下手来,“略掉,略掉!王伯,我现在是人手下败将!哎呀,这个不说了!总之,你会点|岤之法对不对?”
“这,这……”王客眼神躲闪。
“我知道你一定会!教我!好王伯,好奶爹!求你了!”她揽着他的胳膊。
“这要是被老爷知道了,那还了得?!”
“我爹不会怪你的!我的这身功夫,还不是你教的吗?”
“那是老爷答应的,身为男子,必须让您学来防身之用!”
“可是,我不是……哎呀,王伯,我回来的途中遇到一高手,我没比过他,不甘心!你快点教我吧!我必须增进武艺,练好剑术,学好点|岤之法,这样才有更高的把握去捉冷国残寇冷一人!”
“那好吧,不过,前提是,你轻易不能露手,不然被老爷知道了,会家法处置的!”
“嗯嗯嗯,谢王伯!”
“先用早膳,等会儿我把点|岤书谱找来给你看!”
“好!”她摩拳擦掌,坐到饭桌前,“上膳食!”
秋日的午后空气丝丝渺渺,浸润了一股甜甜的果香。不冷不热的温度,宛若沐浴时的清水,轻轻贴在皮肤上,温柔地亲吻般舒畅。
凌匀昭看了一晌午的书谱,手指头摆着架势,一直戳着案几上的红木椅背,倒着跨坐在椅子上的她,入神正盛。许久之后,才发现手指有些僵硬了。
“啊,”她拧着眉,扔了书,另一只手拍打着,把手指掰开。“没想到点|岤之法也这般难练!手指头都抽筋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来回急走了几步,像是倏地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两日了,九皇子有没有把我救他的事情启奏皇上啊?不是说要封我的官吗?到现在还没声响,真不仗义!哼!”她自言自语一番,便奔出了房间。
“小水,遇到王伯对他说,我出去转转!”
“公子!公子!”小水急切地喊着,一眨眼,却不见了人影。他呆呆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里竟是失落。他进府多年,在凌匀昭小的时候,被王伯收留,和凌匀昭可谓是青梅竹马了。不过,小时候因他生得眉眼清秀,小巧玲珑,宛如女子,便名曰“小水”,为凌匀昭陪读小童。此时的他,也是少年模样,没怎么变成熟,他为此郁闷了好久。
街头集市好不热闹。来往的流动小贩,各色吃食,应季水果,香远四溢。
“许久不曾逛集市了!”她大口呼气,放松一下连日来的阴郁心情,和八皇子的决斗,参军之后的挂闲,荷塘妖贼的不快,升官不得的急切!
“其实,重要的是,出来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她喃喃着,看到前面不远处有卖糕点的,就急匆匆地奔了过去。
“芙蓉糕!刚刚做好的芙蓉糕!甜而不腻的芙蓉糕!”小贩吆喝着。
“来一块芙蓉糕!”
“来一块芙蓉糕!”
两个清脆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凌匀昭一愣,看着身侧同样用着诧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人,点头微微一笑。
心儿看着这笑靥丛生的面颊,感觉周围都失了色,而他的眉目,竟是开满了花。
“好咧!这就好!”小贩说着,边包好了一块芙蓉糕递了过来。
“公子先!”
“姑娘先!”
又是异口同声。心儿羞红了脸,正不知如何是好,凌匀昭便把芙蓉糕接过来,放到她的手中。她犹疑着。
“拿着吧,小心烫!我的也好了!”凌匀昭笑道,边给了小贩钱。
“给!公子!你们两位,真是心有灵犀啊!”小贩憨憨地说着好话。
凌匀昭有点尴尬,“呵呵。”她拿着糕点的手微扬,示意心儿,先走一步。
心儿拿着芙蓉糕呆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失神。
在不远处买熏香料的阿男,正掩着面,仔细地挑选。杜九娘命人买的熏香料不是上乘的,非上乘熏香料制作不出那种迷醉的效果。于是他亲自出马。选好了之后,转身却见心儿正呆立在人群之中,傻子一般。他轻笑,“心儿!”
心儿不答。“原是,主子在自己的心中,就是独一无二绝美的男子了!想不到,在云城,还能碰到,和主子一般迷住心儿的人!且,和主子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他,清逸俊秀,风流倜傥,心思缜密……心儿的心,都不知道该为谁跳动了!”
“心儿,看什么这么入迷?!”阿男过来询问。说着随着她的目光看去,见是一个白衣若仙的男子身影。他凝眉,只不过该男子身量娇小了些。
“小姐,您看这位公子如何?”心儿回身,仰望着粉裙阿男。“要我说,该公子可是胜过天下所有的男子呢!”
“哦?他是用了什么妖法,把我的侍女都拉拢了?只在买芙蓉糕的功夫么?”
“哎呀,对了,我还没给糕钱呢!”心儿说着急忙转身掏钱给小贩。
“不是,姑娘,刚刚那位公子已经给过了!你们不是一起的吗?”小贩摆着手。
“什么!”心儿急忙转身,“小姐,你等我一会!”说着连忙向人群里去寻找那个俊逸的白衫男子。
阿男轻哂,看来心儿,是遇到喜欢的人儿了?这喜欢的人,不是自己么?!思忖着,他碎步小跑,跟了上去。倒是想见见,这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人,能让心儿这般兴奋?!
凌匀昭拿着芙蓉糕缓步而行,一边看着周边的过往行人,可有贼人出没;一边打开了雪白的芙蓉糕,咬了一口。
“嗯,真香!”她咀嚼两口,眼神微眯,陶醉其中。
“公子!公子!”心儿急匆匆从后面奔来。凌匀昭似乎听到有人在喊,便回身望去,只见刚刚买糕点偶遇的青衣女子正向自己奔来。眼看着到了近处,不料她脚底一滑,竟硬生生地摔向地面。
心儿内心忐忑,糟了,既不能施展拳脚脱身,难道要和这满是污秽的泥土来一个亲密接触吗?
凌匀昭反应迅速,看着眼前滑倒的女子,一把将手中的糕点抛向了空中,准备救了她之后再接住半空中的糕点。她拦腰将即将坠地的女子抱住,却未料这手伸得有点过长,竟然袭向了青衣女子的胸前。
心儿着着实实地窝在了凌匀昭肩上。她瞪着眸子看着眼前俊逸的白衣如雪的男子,发不出声来。浑身战栗,因着她胸前的手掌而无语凝噎。
同时,凌匀昭忘记去接的芙蓉糕,就这样生生地落到了来人的脸上。来人不躲不闪,因为他现在是青楼女子,阿男姑娘。他看着心儿倒地时有抹白色的身影过去扶住,正心安。却见升上空中的芙蓉糕朝他迎面而来。幸而隔着粉色面纱,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啪”的一声,将心儿从怔愣里拉了回来。凌匀昭连忙扶起倚在她肩膀处的心儿。
“小姐!”心儿惊呼,“您没事吧?”
“这位姑娘,可曾伤着了?”凌匀昭上前两步,内心愧疚,看着落在地下的糕点,明明自己该接住的,这下失误了!
看着眼前的白衣男子,不,确切地说是,是荷塘里的人鱼,他眉目微瞪,心情大好,因芙蓉糕的阴霾一扫而空。
他纤长的手指拿起手绢,捂在了眼眸处,嘤嘤而泣。
“姑娘,您别难过!都怪在下一时疏忽!我这就送您去见大夫!”说着她便要拉着他走。
他一把扯开她的手,忸怩作态,“不去看大夫!”
心儿不懂,自家主子这是唱的哪儿出?她拍着他的背,哄到,“小姐,你的脸真没事?”
手绢拿下,凤眸宛如核桃,红肿着。“当然有事!刚刚做好的芙蓉糕,能不烫么?”他甩着绢子。
“都是在下的错,在下给这位小姐赔不是了!”她鞠了一躬,“那我带您去看大夫,如何?这可耽误不得!”凌匀昭怕给人脸上上了疤痕,那麻烦大了。说不定,人家以身相许,这,如何是好?
“说不去就不去!”他一副娇俏小姐的蛮横样子。
“这,那您把面纱摘下来,我瞧瞧,若是不碍事,那就不去,如何?”
心儿看着主子的眼眉望向了远处,又拉了回来视线。说道,“公子,不如这样,我们去那边的凉亭休息一会,慢慢谈,可好?我家小姐的玉颜,一般是见不得人的。”
“也好。”她点头,跟着两人,去了远处荷花池边的凉亭。
被心儿扶住走着凌波碎步的阿男,眼神微眯,唇角微勾了两下,心里笑开了花。
凌匀昭一脸郁闷,出门撞鬼了!怎遇到这般一个奇怪的小姐!且,她的身量,比她还高半个头!在女子群中,她的身量算是数着得高了!
第一卷 第十章 姊与妹?!
荷塘湛湛,水波粼粼。间或几只洁白的荷瓣,露着娇羞,宛如一只只翩跹而舞的雪色凤蝶。一大片一大片的荷叶,田田地绽放,碧玉的风姿,仿佛迎客伴舞的绿衣仙子。
凉亭。阿男坐在一侧的石凳上,神色无异。凌匀昭和心儿站着。
“这会儿无人,小姐可否摘下面纱,让在下瞧瞧伤着没有?”
他点头,轻轻地拿下了粉色的面纱。将其递与心儿手中,示意心儿去清洗干净。
“是你?”凌匀昭大吃一惊,这竟是那日回城时,在城门口见到的香车魅女!
他娇笑,面如桃花般,“我眼眉这般红肿,公子还记得我?”
她一脸的惊喜,这么美丽的女子,竟和自己有缘再见,一睹芳容!继而脸色又暗了下来,她可是柳春苑的姑娘!她心中,多少有些隔膜。柳烟花之地的姑娘,何时有正经姑娘?
“既然姑娘没事,为何还把在下叫至此处?”
“无他,那日自见了公子,便念念不忘。今日竟有缘再见,只想认识公子而已。”
“你不是柳春苑的姑娘么?”她脸上有点莫名的红润。
“公子已知?”他看着她红润的面颊,轻叹,继而凤眸上雾,梨花带雨。“那日是我被迫入青楼为姬的日子。我再也忘不了!”
看着“她”哭,竟也是这般妖媚。这样的女子,哪个男子不喜欢,像她这样的女子,却都羡煞不得了!
“原是,柳春苑的姑娘,也是这般凄惨的身世。”听着她述说自己的飘零身世,她感慨万千,眼眶微红。
“多谢公子,愿意倾听小女子的一番苦闷心事。”
“别客气,既然你我能够有缘相见相识,说明苍天眷顾。幸而你只做琴姬,不接客,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劝你才好!”
阿男绢啼泪红,星星点点,“哎。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哪!”他一声长叹,一再幽怨,再一次以绢拭泪,却似乎不见一滴晶莹。
“姑娘不必难过。人各有命,富贵在天。有些东西非你我意志所移,但只要我们不受命,活出自我,才好!”
“公子说的极是。”他凤眸微闪,热情地拉着她的手,说道,“贱女与公子真是有缘,难得公子这般开导。”
“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或者有人故意刁难你,你尽管告诉我,我定会竭尽所能,来帮助你!”
阿男一脸欣喜,和感激,“再好不过。那就先谢谢公子了!”他微微施礼,“公子,能这般有幸结识你,是贱女阿男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且不说年岁,不论尊卑,只论身量,我为姊,你为弟,你意下如何?”
“呃,”凌匀昭仔细看了看对方和自己的差距,“也好。不知姐姐芳名?”她伸手挠了挠下后脑勺,有些尴尬,竟以身量论长幼?!
“阿男。你呢?”
“凌匀昭。”
“昭弟。”他爽快出口。
“阿男……姐,男姐。”她有些窘迫,说不出来的感觉,竟有些羞涩。
心儿远远地看见主子和白衣公子握着手,心里升起了一股莫名奇妙。走近,见二人畅谈甚欢。
“小姐,公子,你们聊得很投机啊。”
“心儿,绢子可洗好了?”他松开握着她的手。
却见心儿说完话,又怔愣在那里看得痴迷。
“瞧见没,我家心儿,可是看上昭弟你了呢!”
“男姐说笑了,没有的事。”凌匀昭转身,尴尬低首。
“昭弟,两日后便是我首次登台。不知你有闲暇过来捧场没有?”
“男姐的首场,昭弟自然会来。且,柳春苑我至今还未去过,一直想去观赏,到底,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我就说,昭弟也是男人,定想来。烟花巷柳,世间没有那个男人不想去的。那里是欲念私念的襁褓,是温柔的殿堂嘛!”他轻笑调侃,眸里竟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寒光,深不见底。
“男姐说笑了,昭弟并不是喜欢那种场合,而是对其,好奇而已,非他念之私。”
“不,你应该如此。何况,姐姐的场子,还指望你的捧呢!”他抛了一个媚眼给她。“心儿也会盼望你来的!”
凌匀昭有点石化,差点成为了心儿呆傻得模样。一向大大咧咧男儿性惯了,身边接触的基本上都是男人。如今看到如此绝色的女子做着一些娇俏的小动作,一个回眸,一个转身,都风华绝代,举世绝伦,心底涌出的女儿本性的羡慕之情更甚。
“没问题。以后只要是姐姐的场子,只要我无他事,定去!”
“好!这下我就放心了。有昭弟来做我的护花使者,我想,那些猥琐之人,定是近不了身的!”他盈盈一笑。
“嗯。这护花,本就是我的使命!天色不早了,男姐,昭弟就此别过。以后有什么需要,就在这荷花亭的梁柱上,挂一个红灯笼吧!到时,昭弟定会现身帮你!”她环顾四周,看了看亭内不高不矮的装饰横梁。
阿男眼色炽热起来,他握着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软软的,手心有些硬硬的茧子,估计是常年练剑造成的。“昭弟,有幸与你相识,真是我阿男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哪!”
“男姐严重了。天色已晚,男姐和心儿早些回去吧!”
“好。我的首场,你一定要到!”他殷切的说着。
“场场都到!”她斩钉截铁。
相视最后一眼,他松开了她柔软滑腻的手,莫名的情愫,逐渐滋生。
凌匀昭转身欲行,只觉得手背暖暖的感觉消失,一阵冰凉。“她”的手不似一般女子的手,纤长,而宽大,细腻,也柔软。自己的手,有些粗糙,有些老茧。她不敢细想,那怦然的心跳到底为何?应该是羡慕和羞愧吧!“她”以诚相待,以心相交,而自己却只能以男儿身示人!
阿男看着匆匆离去的背影,有些慌乱,微顿的额首,心里竟是美美的。他一直目送她没入人群之中,不自觉唇角带着暖暖的笑意。回身,看着一直处于花痴状态的心儿,内心极为不爽。自己才是最具有魅力的人!她的主子!他板起了脸。
“心儿,心儿!”
“啊?小姐,什么事!”
“从我与匀昭说话开始,你就一直色迷迷地盯着匀昭公子,唇角的口水都流出来了!也不知已经失了礼数!”
心儿一时间满脸羞愧,下意识地用绢子擦拭,才知是被阿男骗了,如今真成了“花痴”!
“小姐!”心儿知晓,顿足,怒目。
“没大小了不是?!”他眸光犀利。
“心儿知错。”她低头垂首。
“记住,这种痴相,不能再犯!不然你就别跟着我!若是正事,你命都难保!”
“是,小姐。”
“回柳春苑。”
“是。”
黄昏如约而至。金色的光晕漫卷天际,半江瑟瑟的荷塘,氤氲渺渺。平琼府花园里的各色菊瓣,随晚风摇曳。一地的残瓣,犹如堕落的精灵,悄无声息的消散,泯灭。
平琼府“侍从”无数,是三位皇子中侍从最多的府。这些侍从除了平常的衣食住行的安排,剩下的,“侍从”,基本上只是占据了侍从的头衔,实质是,魅人。
每年太子都会选送一批,训练有色的魅人送至平琼府。康泰平全部收留。
被他宠幸的魅人很多,但都没有名姓,以甲乙丙丁为名。新年的魅人来,旧年的魅人走。宫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康泰平只有在晚上,才是有怪癖的断袖人。平日里,他温和的本性,总是迷惑了一众宫女,为之倾倒。尽?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