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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情节结束,钱鼎章将扇子一拍道“各位听客阿是要问,台上两个小家伙,哪能说的《关亡》和平时听到不一样?阿是跑出道偷吃稀饭,小娘鱼,倷先生阿不曾放过倷出师啊”
“去,少来”何若曦漂亮的大眼睛顿时甩了个花式白眼过去,台下观之颇觉可爱。
“我们说的《玉蜻蜓》是我太先生阴间秀才的新版本,太先生说,现在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要国民讲科学讲艺术,破除封建迷信,践行三民主义“话说的很正经,但书场说这个确实噱头胜过宣传,听客都有轻笑。
说到这儿笑了笑又道“所以,老听客可以听到,刚才关亡婆让金鑫”卖春“,为的就是揭露她的江湖诀,可能也有听客说了,关亡婆是真有本事的,瞎三话四,大家想想看,要是她们本事就真那么大,那直接去把死掉的大正天皇请上身,叫他的儿子昭和天皇太太平平不要对着我们中国的土地动坏脑筋”
大正对华很不友好,但相较于昭和,起码表面上看起来好一些,哪怕是这个时代的精英们也受限于知识传播不足,使得他们对这些大事的了解非常模糊,往往容易盲从某种观点。
钱鼎章就这么一说,但台下人倒也信以为真,这噱头还扣上了时政,所以倒是引来满堂的笑声。
钱鼎章又道“刚才吴先生说的《问卜》”
他还没说话,何若曦张嘴截住他的话头“倷阿是吓混头哉,人家是贾先生,好角色!”
台下已经有零散的笑声传来,那是反应快的听客忍俊不禁。
这正是刚才钱鼎章在台下突发奇想想到的现挂噱头,钱鼎章眼睛一瞪”瞎三话四,苏州城里一提到吴先生,那个不知那个不晓?“说着,竖着伸出手掌作蜿蜒游动状。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吴先生是在揶揄蜈先生,虽然事先和钱鼎章对过词,但何若曦依然被他的面部表情和手面动作逗噗嗤一声,台上台下的情绪又达成了统一。
台下贾子亮面色发白,他放弃《白蛇》改说《玉蜻蜓》就是为了避免被钱鼎章拿来当反面教材,从某这个程度上说,他其实已经有点怕了钱某人那张厉嘴,只是妹想到,这tmd还不放过,这是人参公鸡啊!
钱鼎章乘胜追击,讲将瞎子身上的逻辑问题三言两语向听客解释一番,末了一句“所以我们说《关亡》就是要避免这个问题”
这话很损,实际上吴瞎子身上的矛盾一直到49年后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关亡婆卖春后,吴瞎子总不见得也卖春吧?
但钱鼎章是网络时代过来的,作为喷子当然知晓某些作战方式,比如,站在制高点提出问题,把问题的严重性balabala一通后,随即痛心疾首的表示这样下去不行,是对艺术和后代不负责任,言辞恳切,要不是怕过火他都能在台上挤出几滴眼泪来,
但……
不负责解决方案……
这种喷法一被祭出,贾子亮简直要吐血,都已经不说白蛇了,你怎么还不放过?吊起来批判一番,而且是在周瘦鹃等人的面前,要知道这些人,有时候空下来也会给艺人编点新书,写点脚本什么,他们多在上海南京混过,眼界开阔,日常对封建迷信的套路很不以为然,也多有微词,但光裕社总打着这是老祖宗所传的借口,打混过去,这些文人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再追究的话就算是粗暴干涉光裕社内政了……
结果今天是蟛蜞裹馄饨里戳出,一个正儿八经光裕社出道的先生,当场现开销,贾子亮眼见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说书先生按照后世来讲算是第三产业服务业,却有着个高台教化的名头,苏州又是光裕社老巢,说书人的地位更是来的特别的高,先生可不是白叫的,自尊心更是强烈得热昏。
贾子亮被比他小一半的外码头小说书钱鼎章一阵花式吊打,气急攻心之下一拍桌子叫道“小辈,血口喷人!”
这下可犯了书场大忌,只要台上先生好好说书,台下就该一片安静,当然说得高兴了台下起哄架秧子倒也常见,这时双方已经是良性互动,乃是双方关系融洽的表征,自然没人会在意。
但现在贾子亮当场失态,公然对着台上叫板,这就是不守规矩了,苏州这种商业社会最看重的便是各种规条。
杨斌奎一见,嘴角挂上一抹笑容,言语却冷的吓人“贾司事,懂规矩,有话散书再说”说着又向台上一拱手“抱歉,请继续”
贾子亮这一嗓子之后也清醒过来,光裕社司事带头违规,这事情说大不大,可要说小,也得看社长的意思,正想着杨斌奎能帮自己遮掩一把,不料,一声“贾司事”直接点出他光裕社的官面身份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一时间场内所有眼光都盯向他,贾子亮只能恨恨落座,低头不语。
钱鼎章见贾子亮当场失心疯,心中大喜,本着趁他病要他命的原则,开始穷追猛打。
伸左手在书案上一按,人“蹭”一声站起来,左手乘机拿起扇子递到右手,“刷”一声抖开,轻摇几下几个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英俊潇洒,配上一袭墨绿色长衫,这回台下不单女听客,就是男听客心中也不由得赞一声“好个活金贵升!”
扇子摇了两下后,钱鼎章又刷一声将其收拢,往左手掌心“啪”一拍,说道“我们小书中最要紧的便是这部《玉蜻蜓》,说书都是高台教化,所有小书都有劝善之效;
而是这《玉蜻蜓》却是唯一一部描摹这炎凉世态的残酷书,我家先生常说,《玉蜻蜓》沈家书看似神怪横行荒诞无稽,但却并非无的放矢,沈君卿夫妇还有书童沈方,都是先苦后甜,最终是个大团圆结局,看似俗气俗套,但如果和金家书结合起来,大家以为?”
说道此处,顿了顿,向台下环视一眼,见前三排的重要听客也多有陷入沉思之状,知道自己已经成功的把握住了大部分人的思路。
“想想看秽乱佛门清净地的金贵升病死庵堂,蛮横无理的金张氏多年孤守空房抱憾终身,触犯比丘尼戒的三师太遭受十六年思子苦痛,先生常说这大概是我们前辈编书表明立场的一种方式。
甚至金贵升,三师太的失德之举还影响到他们的儿子徐元宰,虽然得中状元,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法华庵出现调戏生母三师太,而这个故事的缘起,便是当年一十六岁的金贵升出言调戏年过三旬的师太主持普净;
我先生说欧罗巴有个国家叫希腊,他们两千年前的神话中有个悲剧人物叫俄狄浦斯王,也是在命运的安排诱导下最终杀父娶母,二者比较何其相若,这等宿命之论虽然有封建迷信之意,但其中所含的拳拳劝善之心,却远在那些行善中状元,作恶去讨饭的俗书之上,隐约触及天道轮回!
所以我先生常说,说此书必定要抱一颗大慈悲心,哪怕能力不够也要将书中的劝世之意传达给听客,如此才不辜负先辈作此书的一番苦心。毕竟最早说此书的乃是我们的前三家之一,陈遇乾老夫子。
不知道贾先生说《玉蜻蜓》时可想到这些?我看《问卜》中除了拉关子放噱头之外,就剩四大皆空了!”
“你!……”贾子亮刚吐出一个字便被自家兄弟捂住嘴,他哪儿知道,钱鼎章这些话都是之前准备好的,只待时机成熟便抛出来,这些都是49年后曲艺理论发展成熟后的真知灼见,到他嘴里却是一口一个我先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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