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空前的巨大灾难降临了,洪水滚滚而来,淹没了我们丰饶的黑色土地,吞噬了我们丰收的田园。暴风雨悬在低空上,黑压压的云朵里冲出锋芒的白色闪电,开始攻击我们的家园。天雷咆哮,山蹦地裂又地动天旋起來,闪电劈断了我们村庄边的大树,飓风也接踵而至,掀翻了我们的房屋。天威在这时候显得多么凶戾而残暴无情!
我们一村子的人张惶失错,落荒而逃于奔命。很多人轻易地被飓风轻轻一掀,就那么脆弱的死去了,同时很多人都跑散了。一片零乱的浑浑噩噩的晦暗里,我又爬又滚地拼命逃向一座高山。灌了铅一样的脑瓜里无数次祈祷着,我逃向的那座高山不要崩塌掉。
可是上天好象刻意瞄住了我,飓风猛烈地冲向我逃跑的高山,我被卷得飞了起来。又重重地摔倒了那座山的一小片丛林里。山崩陷了,我所在的丛林滑陷下去,遇见滚滚的洪水我就晕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洪涝已经把我冲到一片空地上。一睁开眼睛,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到地狱了。我身边站着一位乡亲,他身上的衣服皱成一团,裤子上已经撕出两道可以看见皮肤的口子,胸口粘着血迹而且已经烂得不堪入眼了。我的右面不远处还坐着两个已经崩溃了的人,他们口中语无伦次的断断续续的不知道在嘟嚷着什么。身边的乡亲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就像我这样。
乡亲开口说道:“我决定到chongqg去了,你准备和我一起去吗?”
“不——不——去了、、、”我嗫嗫嚅嚅地答道。
巨大的灾难已经使我头脑里一片空白,怎么也生不出一点接下來该做什么的念头,也打不定一点什么主意。在泥淖地上坐了大半天,脑瓜里的意识才转动起来。
我机制地站起来,迈出机械的步子往西南方向走。就算这场灾难不来,我仍是个一无所有的人,没有亲人,没有妻儿,没有家,免强的凑合着住在村里。一个常常被村里顽童们戏谑的对象,一个毫无任何希望的名负其实的闲汉。人们说我已经没有成家立业的可能了,因为不会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我。
我迈着艰难的步子一直往西南方向走,确切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到哪儿去,有什么目的。也记不得走了多久,我就在省界线边上遇见了救援队,他们一看我的样子,我已经脏破得不堪的衣着,干裂的嘴唇和发青憔悴的面容。就知道我是个遭了大灾的难民。
我已经有五天以上没有吃东西了,他们给了我一些食物,三千元钱,和一皮深绿色的汽车蓬布。他们顺便叫我去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待他们回来一致的妥善安排。然后他们就去了受灾的中心地带,救援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则漫无目地往前走着,已经跨过省界线,在南夷地域里四处寻找一个新的安身之所。具体我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眼前的地方我叫不出名字来。我遇见了一条大河,宿居大河两岸的人们投出打量怪物一般的目光从我身上搜寻扫过,他们丝毫对我提不起兴趣。就一句话都没有问我。也毫不在意我从他们的田园或者大路上走过。甚至我到他们的小卖店去买点需要的东西,他们也不会和我多谈一句闲话。从他们平静的面容里我怎么也无法发现一点针对我这个罹难流浪汉的一丝表情,无法发现他们流露出的一点点对我身上肮脏破碎衣着的任何看法。
人们不在意我,我也撇开他们,垂下头颅只看路面,沿着河岸一直走。那天傍晚的时候,觉得身上实在是浓烈的发臭了,我还跳下河去洗了个澡,顺便在清凉的水中搓了我身上的衣服。
又走了三天,我来到了一片多么神奇的土地上——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疲倦得在河岸边坐下来,放眼望去,远处的山石象无数各色的翡翠和玛瑙堆积在大地上,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出各种鲜艳的色彩来。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峦也显示出各自天然的光芒色彩,那些构成山峰的岩石使我产生了瞬间的梦幻。还有那些葱葱郁郁生在五色大地上的植被林,它们的青翠连壤成一片海洋般的墨绿的森林,一直无边无迹地往西南方向延绵,我仿佛仍然看见那泓奔流的盎然生意还在无形中缓缓的扩展,生长。
再仔细定睛一看,那片绿得流动起来了的海洋是由单纯的一种植被组成的,天哪,它们是竹,其中最多的是楠竹!许多健枝壮干的楠竹!
眼下的景色美不胜收,尽收眼里,深深地震撼了我疲惫的双眼。同时我立即就惊慌失措了,在没有得到任何允许的情况下,仿佛一不小心就闯进了一片洁净的圣土。我怎么也无法压制住心中的强烈激动!
强烈的震撼并没有使我驻足,它反而使我的胆子变大了。我走进了那片森林的深处,在一处离水源很近的河岸边住了下来,砍下十几根粗壮的竹支起了一个简单的居所。暂时就在这片土地上开始我新的生活了,居所边的那条和霭可亲的河流也没有刻意为难我,他使我买来的简单渔具总能钓到鱼。还常常钓上来两斤来重的鲶鱼和巴掌一般大的鲤鱼。
我总感觉到眼下的河流是位富有灵性又充满爱的神灵,他的意志深邃而坚不可改,他总是照顾着我以及给我带来好运,他甚至赐福给了我一个人,一个我连做梦都没有敢想过的貌美女人——也就是我这清苦的一生中唯一的一任妻子——温婉美丽的黛莎娜!
那个斜阳残红的傍晚,夕阳的余晖映红了整片竹海,波光粼粼的水面甚是红得艳丽,上游远上的岩石象灌了血一样诡异的红玛瑙,散发出神秘的光辉来。和整条河面的光辉相互照映起来。远处的五光十色的山峦总是散发出一片梦幻般的光彩,总在那种温馨的黄昏里勾起我的关于颜色的美丽联想。我的思绪每天都被那些迷乱的色彩协调到仿佛融入梦境一般,不能自已,也无法摆脱。余晖徐徐落下,我又爱屏息凝神来聆听身边的潺潺流水声。就在那个时候,我隐隐的听见上游的流水声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呼救声,声音不大但是显得那么强烈!
在战胜恐惧和下定决心之后,我起身奔向上游的那片梦幻景象中去。那时候天空下已经是一片空濛了,各种色彩渐渐暗了下来。我一直奋力的往上奔跑,跑到一处溪涧边,真的遇见了一个女人!一个活生生的美貌少女!她跌倒了,我从昏暗的光线里看见她脸色苍白,无可奈何地坐在溪涧边。她的小绣鞋已经弄湿了,右手微微的把裤腿捏着往后捋,左手把裙摆捏起来,以免弄湿掉。我震惊极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多么神秘而华丽秀雅的服饰!一定附和着多么尊贵的身份!她那秀气的脖子上还戴着一条很大的白银项链,白花花的在那个黄昏后的光线里显得甚是醒目!我立刻就惊呆了,稍过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我语无伦次又语气含糊不清战战兢兢的问道:
“姑——娘——刚才——是您在叫唤么?我能帮到您什么吗?”
她上下打量了我的全身一遍,我赤裸着上身,只穿了一条裤子,蓬乱着垂肩疯长的头发。在那个连我都感到害怕的夜的开端里,在那个特殊的情景里,她却没有被我这不成样子的形象吓到,平静而温和的答道:“先扶我起来吧,你看看——我迷了路,又跌倒了。”
我感到又忸怩又害怕,顾及到我这脏秽的一身接触到她那纯洁又尊贵的身体,但我还是小心翼翼的手发着抖把她扶了起来。毕竟那也是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的接触女子的身体。就在我扶起她的过程中,可她竟然放开捏住裙摆和裤腿的双手,一下子就勾住了我的脖子,我不经意间就闻到了她那惊人的体香!天哪,我差点就晕过去了!她就在我怀中,她用非常甜美的声音说道:“大哥,先把我带回您家吧,我的脚踝扭伤了,不能走路了。”
即时,我立刻就显得多么慌张,多么羞于启齿,多么惭愧和懊恼,甚至于心中升腾起来一份和痛苦混淆起来的酸楚。我使劲往咽喉吞了一口气,以至于我的喉能发出准确的语音,说道:
“姑娘,对不起,非常惭愧——我——我——没有家,我是一个从一场巨大的天灾里逃生出来的人,我现在居住的是一个简陋的棚子,一个用竹杆子支起来的棚子!”
接着我想象一下我之前在那个村庄里居住的屋子,也是那般蓬门筚户的,寒酸不堪——我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又生出一阵哆嗦。我也听见自己的嗓音在发着颤。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就把我带到您那儿去吧。”
姑娘就那样被我抱回我那简陋的居所了,但我还是顾忌着她,怕她是哪个不明部落里的“公主般“尊贵的人物或者就是公主,我甚至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高贵的姑娘。晚饭就给她吃了点我钓上来的鱼和之前买下储存起来的干粮,也不知道怠慢一位“公主般”的人物会不会招致什么灾难。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勉强的吃了点晚饭就让我跟她说起我的事情——我遭遇了什么样的灾难——以及怎么到这儿来的。我一一详细给她说了一遍。她听着听着就睡了,我不得不到棚子外来,折磨着为她守了整整一夜。我整个晚上始终非常惊异,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孤身一人出现在森林里,又在这样的情形下无所忌惮?难道是神灵派遣来的使者?还是来自地狱化身的魔王?
第二天一早早醒来,我更清楚地看见了她的样子,凤冠上镶满了白银,领口里还隐藏着两条更大一点的白银项链。她的面目多么标致,白皙而美丽,一双凤目里还闪出神圣又纯洁的目光。特殊的情景立即使我相信她是神灵派遣到我这儿的使者了。
"您醒了。"我向眼前的天使招呼道。
“是啊。"她向我笑笑后就径直从我身边走向河边去洗脸了。当她回来时,她走到我面前,摘下她头上缀满银饰的凤冠,递给我,同时说:
"我决定要在这儿住下一段时日,你把它拿到集市上去当了吧,如果你不认识路,就一直向西南方向走,在遇到一个叫丹霞镇的镇上你就把它卖了。"
"这——这、、、"她很容易地就说服了我。在她七七八八的嘱咐完后,我顺利地就到集市上按照她的意思当了那顶沉甸甸的凤冠,得到了一笔令我震惊数目的钱,照她的要求买回了一匹马,一张鱼网,很多我平常里都吃不上的食物和一套修葺房屋的工具,还有一些衣物。
在她的指导下我草草地用竹建造了一座屋舍,就象丹霞镇上的鼓楼一样,牢固而另有一番民族风味。她让我直接叫她的名字,黛莎娜——亲爱的黛莎娜!她又指导我造了竹筏,我就每天划着竹筏在河上撒网捕鱼。她呢整天整天在河岸上放马,远远地看我撒网捕鱼。最后用马驮到镇上去卖掉,换来粮食。
后来过了三个月,她主动告诉我,她愿意成为我的妻子。我连做梦都不敢想到的事情,竟然又接着发生了。我马上就被吓呆了,傻愣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黛——莎——娜,这绝对不是可以乱说的事情。"我提醒她仿佛仓促了的抉择。
"遇见你是我不可逃避的命运,如果您不嫌弃的话,我们下个礼拜就完婚吧。"
"我——当然不敢谈得上什么嫌弃你之类的字眼,我早就向上天祈求一段婚姻了,可——可——是我做梦都不敢想到就是您,你——你在我眼中太完美了,我怕您是来自哪个神秘国度的尊贵的公主,我怕自己这个粗俗的人——配不上您。"
"这你倒沒必要刻意去在乎,你把我想成一个很随和的女子就好了。"
我们准备完婚的事情了,可是我就黛莎娜是个什么民族,遵从什么样的习俗的问题上起了辨论。
"我实实在在就是个苗族女子呀,你不需要争辩的。"她温文尔雅地正色说道。
"可是我知道的所有苗疆女子的服饰完全不是你这个样子的,她们的项链也沒有你的这般大,她们的凤冠上还嵌有一对牛犄角。"
"可能是我的家族后面才融入他们的吧!"
再接下来在那个举行完婚仪式的早晨,更蹊跷的事情发生了——她仿佛编了一段荒言来敷衍我,她请不来她的父母来参加我们的完婚仪式了,说她自己也是从一场巨大的灾难里逃了出来的。她和丹霞镇上的那些苗人也毫无半点渊源。我们两个人在河边举行了仪式,最后参拜了那条河后我们就算完婚了。
"亲爱——的——黛——莎——娜,我一直以来都不认为你是一个生于这个世界来自于这个世界某个角落的平凡女子!"刚一完婚后,我第一次完整地亲切直呼喊她的芳名。
"你——你——你——是——在——说——什么?"黛莎娜的眼中突然闪现一丝格外惊异又带点害怕什么的神光。
"我认为您简直是一位从神灵身边来的善意使者!"
她眼中惊异的神光又渐渐融化了,消散于她娇娆的眉开一笑间。
我过上了相对于之前来说颇为富足的生活,我的妻子黛莎娜甚是贤惠温柔,尽管她的家族和身世无从说起。我被这突然降临的幸福冲晕了头脑,也无暇去顾及那么多了(我自己的身世又会不是何等的悲下低劣呢?)。我总是觉得上天突然太眷顾自己的了,我都没有准备好,就一下子接受了这么一个妻子。无论如何我都觉得自己不配拥有这么好的妻子。一个在众多女人当中都显得出类拔萃,一个鹤立鸡群的奇女子。我每天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她那无论何时都能够使我销魂失去心智的美丽身段和倩影,富有深刻韵味而变幻莫测的容色。她摘下了身上所有的银饰品,交给我说这是她最后的嫁妆。顺便要我从其中挑出那件最小的项链,作为送给我新婚的礼物。
黛莎娜嫁给我以后,我做什么事情都像得到神助一般,总能从河里捕上来丰硕的鱼,送到集市上人们毕恭毕敬,乐意接受我卖给他们的鱼。多么顺利,丰收总令我感到满足。多么感谢她带给我的好运,财富和幸福!我完全从以前那种慵懒又赤贫的寒酸中解脱出来了,不再被那些噩梦般干扰我的烦恼折磨了,我真正的走进了正常人们的新的生活。不再是一个终日无所事是的闲汉。
黛莎娜——她成天在河边放马或者在家中忙来忙去,她步态轻盈,走路不发出一点儿声音。我总看见她那婀娜的身影飘来飘去,一点儿也没有一点实际的感觉。我觉得生活越来越梦幻,我整个人对她了陷入象鸦片服用者产生的梦幻一般。可是一到晚上的时候,她就切切实实的让我感觉到了她的真实存在,她冰肌玉肤的一体躺在我的怀中。她总能让我爱她爱到精疲力竭,心力衰竭,许下生死相依之盟约,可是我始终都不能放开她。
两年之后她为我生了一个女儿,生了一位象她一般的美丽天使。黛莎娜坚决女儿继承她的姓氏,给她取了一个和她自己极为谐音相似的名字——黛娜莎(常理和想象都使我那一接受!),无论我怎么反对那个名字。她说再生一个儿子的话就可以继承我的姓氏了,可一个儿子怎么也没有生出来她就离我而去了。天哪!我绝对难以理解小黛娜莎和她的惊人的相似之处,她那幼小的身段已经继承了她母亲的美妙体格,小小的身体已经明显的显示出了成熟女人甚至她母亲般惊人瘦削的体形;她们说话的语气更极为相像,小黛娜莎简直轻易的就用她母亲的语调来和我谈话了,她完全做出了一个大人的发音;她甚至常说她母亲常说的那些话语,或者低吟那些惟妙惟肖拨动我心弦的美妙话语或者歌儿:黛莎娜!亲爱的——黛——莎——娜,你绝对是一道黑暗天空里的伤痕,一点一点的消逝于人们心灵的痛苦之间!
我女儿黛娜莎在一点点地长大,仿佛她悄然渐渐继承攫取了她母亲身上特有的东西,这一奇异的直觉甚至让我产生惶恐不安,烦躁癫痫。当女儿身上完全持有了我妻子身上的特征,她已经十二岁了。黛娜莎的个儿已经高过了她母亲的肩膀。就在那年,黛莎娜就生了一种可怕的病,我找遍了很多能人来帮助,无论如何也找不出病因,但她还是一天天衰竭下去。她的美貌渐渐流失殆尽(这十三年来她都是保持着不老的惊人容貌的。),额头上明显生出可怕的皱纹,渐渐失去了她昔日的光彩,她越来越虚弱。她不能在屋子里或者是河岸上走动了,我把她抱出门来,看看屋外的森林,她开始害怕阳光的照射。黛莎娜的皮肤渐渐变成一种可怕的泛着透明的白,可怕极了。我焦急如焚,想尽了办法都无法挽救可爱可亲的妻子。
在那最后的日子里,她最后对我说:“你把我留下来的财产和这十几年来在这条赤水河上积蓄下来的财富,用来维持你和黛娜莎接下来的生活,并送她去上学堂。”
那接下来的几天,黛莎娜再也不愿意被我抱到屋外去看看,她平静又安静的睡在卧榻上,一点儿也不显得悲伤,也不难过,对死亡也没有一点提前预备的畏惧。
我则早已低声啜泣成一个泪人了,带着女儿整天整天守在她身边。年幼的黛莎娜抱着我的胳膊,她低声凑到我耳边轻轻地说:"不怕,我敬爱的父亲,您还会长久地拥有我呀。"简直难以置信!她面前的母亲就要死去,她意然说出那样的话!
黛莎娜颤颤巍巍地扬起早已枯骨嶙峋的手,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膊,示意我不要太过于悲痛。
“我最最亲爱的黛莎娜,您到底是来自哪儿?"我啜泣着问道。
"夜——郎——王——国、、、夜——郎——城!"
她的嗓音愈来愈微弱,深凹下去的眼睛里的神光消散了,她的手缓缓垂下,她咽气了!我立刻就惊傻了,仰面就倒在地上昏倒过去。
她——她——我最亲爱的妻子黛莎娜!竟然来自距今一千多年前的夜郎古国!
醒过来我已经神经失常,思绪错乱了,只模糊的记得我女儿黛娜莎哭哭啼啼地跑到丹霞镇上,请来几位苗人樵夫安藏了她母亲。
接下来我又和我女儿黛娜莎生活了五年,浑浑噩噩又神志不清的五年,那些年岁我脑海里除了有一抹强烈的模糊意识的记忆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那段时间我已经神志错乱得不能重理旧业,我什么都不能干,我们父女俩吃着往日的积蓄。年幼的黛娜莎完全变成了贤淑又善解人意的黛莎娜,她拉着我的手送她去赤水上学。回家的时候又象位妻子一样殷勤的操起家务。那些迷雾般的岁月里我脑海里仅残留着一丝理智的念头,那个强烈的念头就是——我病了——病得不轻。那些迷迷糊糊的岁月里,我把黛娜莎当成了黛莎娜,她整整照顾了我五年。
后来黛娜莎病了,生了和她母亲一样的病,那时我仿佛被一种无形的膜封锁起来的理智和意识又恢复痊瘉了。
等我神志清醒过来,黛娜莎已经躺在她母亲睡过的病榻上,奄奄一息,用她母亲般的语气轻声对我说:"我敬爱的父——亲,我可能就得永远离开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象蝇蚊一般低鸣,我俯下身到她的脸颊旁,只听见低声吟道:"黛——莎——娜,我最亲——爱的——黛——莎——娜!你就是那——道——黑——暗——天——空——里——的——伤痕,渐渐消逝在人们心灵的痕迹上、、、"她轻微的声音落下,她的眼角溢满了泪水。
我亲自把黛娜莎抱到黛莎娜的墓陵边,我一边刨土一边流泪。看着黛莎娜的坟头上已经长满了葱葱郁郁狼尾草,一抹奇异的思想突然从我脑子里迸出——她一定就是重生了的黛莎娜!我转过身来使劲地盯着裹尸布里的黛娜莎,我刚刚死去的女儿。我焦急惶惶地扑向黛莎娜的坟,疯狂地刨出来,仍然崭新的墓棺里空空如也!
揭开裹尸布,黛娜莎皮肤里那种泛白的透明奇异地消失了。
把黛娜莎的尸体放进先前的墓穴里,黛莎娜(黛娜莎)真正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的学姐学妹们和我会永远记得那个美丽善良的黛娜莎。黛莎娜带来的财富也随着她的逝去消耗完了,我又变回先前的我,一贫如洗,头脑迟钝,反应笨拙。无论如何也找不回她那些年月带给我的好运。
后来那个丹霞镇也离奇的消失了,整片苍茫茫的竹海森林里我再也找不到它。
我急匆匆地搬离了那片森林,逃避掉命运安排我涉足的那个未知领域,奔向眼下这1992年六月的ch0ngqg的方向。曾几何时,我真切地认为那是一个梦境,可一伸手就在脖子上触摸到黛莎娜和我新婚送给我的白银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