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世融一脸愁苦,无奈地摇摇头,若眼前的人不是持有六王爷这般尊贵的身份,他早就开口责骂了。
本来好转的迹象全部倒退,甚至较之最初的状况更为严重。
唐浅伏趴的全身如炙热火烤般骇人,侧卧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因痛苦而拧结一团,面色已由苍白转向灰青,泛紫的嘴不停地说着胡话,断断续续,忽轻忽重,听不清楚。
“夫人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旧伤添新伤,高烧似乎更为严重。”钟世融叹息道,“老夫再配一副新药方,能不能挺过去,全看造化了。”
“你是楮国最好的民间大夫。”穆词殉的声音冰冷无比,眼中没有一丝温度,“你居然会说全看造化?”
没错,他是楮国顶尖的大夫,但他不是神医在世。更何况,也不知是谁将这可怜女子搞得半死不活的,还有脸奚落他!钟世融降息火气,尽量缓和地解释:“夫人如果安心静养,不胡来,也就不需要这句‘全看造化’了。”
穆词殉听出话中话,郁色的面孔微僵,催促道:“快写!”
一碗黑乎乎的药半个时辰后端来,流萤舀起一勺,吹吹凉,轻扳开唐浅的唇齿,小心翼翼地送进去,等她扭身再舀第二勺,之前唐浅嘴里的药原封不动地全流出来,顺着嘴角滴落枕巾。
“王爷!”流萤大惊失色地叫喊,“药喂不进去!”
“闪开!”他不耐烦地推开流萤,接过药碗,一手钳紧她脸颊迫使她张嘴,另一手迅速灌进大量的汤药。口腔瞬间涌入过多而无法承载的滚烫药汁,唐浅猛地全数吐出,并剧烈地咳嗽。
“咳咳咳——”
钟世融静立一旁,瞧见穆词殉粗鲁的动作,心里不禁疑惑,这个六王爷到底是真希望她活呢还是想她死得更快一点?
正思考着,穆词殉幽晦的利眸对上他,命令道:“想办法让她喝下去。”
钟世融突然萌生小小恶整这个霸道蛮横的男人的念头,他拿手指指自己的嘴巴,理所应当地回答:“靠这个,渡进去。”
穆词殉诧异,他极度为难地思想挣扎少顷,仰头喝一大口,堵上唐浅稍稍闭合的湿唇。
苦涩的药汁细流连绵不绝地从他口中慢慢灌入她嘴内,许是量度得当,唐浅的喉咙动了动,终于艰难地一丝一丝吞下,方法奏效了。
如此结果大家自然显得很开心,而对于穆词殉来说,感受却更多些。第一次汤药送尽,彼此双唇分离的那一刹,他竟微微不舍那两片柔软的香瓣,唐浅昏睡中无意识地轻声嘤咛,更令他下腹燥/热。
该死!他内心咒骂一声,抛却脑海的胡思乱想,又倒入一大口,继续渡送。
……来回七八次,药终于算喝完了。
接下来,便只能等待。
“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向外泄漏半句!”穆词殉严词警告,继而道,“钟大夫这几日就住于府上,直到她脱离危险。”
“这个自然。”钟世融捋捋花白的胡须,点头同意。
……
刚开书房门,抬头便看见穆词靳和图阅两人。
“她没事吧?醒了吗?烧退了吗?吃药了吗?”穆词殉横冲直撞地奔到他眼前,婆婆妈妈地询问了一大堆。要不穆词殉三申五令不准他和唐浅见面,估计现在他都能天天十二时辰在她床边候着。这个女人,可是眼高于顶的七王爷我难得一见钟情的呀!
穆词殉眼角抽搐,什么话都没说,抓过他衣襟,毫不怜惜地扔出屋,“砰!”门也随即重重关上。
“状况不好?”图阅关切地问道。
“相当不好。”穆词殉露出颓废的神情,“钟世融说不一定能撑过去。”
图阅单膝跪下:“请王爷降罪。若非图阅乱出主意,也不会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
“降罪?”穆词殉自嘲,“论罪,我比你的可大得多。”若非他一时失去理智……
“王爷事出有因,无需自责。”图阅替他开脱,“如今之计,王爷准备怎么给大将军一个交代?”
给宫本绛臣交代?穆词殉目藏愠色,不过是半路捡到他侧妃的野男人,凭什么给他一个交代!
图阅见他不言语,只好说道:“刚刚王爷去照顾唐夫人,我代收了一封来自战场的家书,是给唐夫人的。”
“宫本绛臣来信了?”他还真紧张这女人哪!“信呢?”
“已放于桌上。”
图阅未来得及阻拦,穆词殉早已“嘶”地拆开信,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态。搞得图阅有些摸不着头脑,人夫妻俩的书信你看得这么理直气壮干嘛?
》》》》》》
“唐浅,最近过得好吗?在王府有没有人为难你?我昨晚做了噩梦,梦见你被几百条蛇追赶,醒来后总觉得心绪不宁,所以给你写上一封家信,如果安好请立即回信。”
宫本绛臣握毫半空,突然不知接下来该怎么下笔。他抬头望望营帐外渐亮的天空,启明星闪耀,炊烟浇灭,士兵们已经起床,动身准备收拾锅碗瓢盆,兵矛盾甲等行李。他叹口气,继续写道:
“行程已过仓州,在行半月便可到目的地。据军队里的仓州老乡说,沧州的荷花是楮国出了名的美,不知道它水下的莲藕是不是也比其他地方更独特呢?我突然很想念你做的糯米红糖藕,真叫顶级美味,也没看你跟哪个大厨学过呀?在小屋的时候做的那个菜,真是……我都不愿说,唉……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哈哈,别以为我只会损你?你都不知道军队的伙食有多糟,要不是临走前你千叮万嘱不许我挑剔,我早就摔碗绝食了。”
……
豆大的冷汗不断地由额际冒出,顺眉骨打湿整条娥眉,滴落几颗被长长的睫毛托住,仿佛晶莹的露珠凝挂蜻蜓的薄翼。昏睡未醒的唐浅一直蹙颜不展,似乎深受梦魇困扰。
流萤屏住呼吸沾擦她面上的冷汗,唯恐用力再重一点都会使得并且加重病情,小指尖无意触碰她面颊。好烫!她眼起雾色,呆滞地自言自语:
“主子,你一定要挺过去,别再丢下悦露了。”
……
“你还有没有坚持抄诵佛书,如果空暇,多抄一份也帮我减减罪孽。作为良师,于此特提醒愚徒,练武之道,贵在持恒。”
一阵回堂风吹起,将几丝黑发吹于信面,宫本绛臣慢条斯理地拂去,才又写:
“你的染发配方是不是忘了告诉我?记得随信附送。”
“将军!”一名侍卫兵走进,“一切准备妥当,可立即启程。”
“通知上下,半柱香之后全员启程。”
“是。”
侍卫兵退下,他才返回再写:
“唐浅,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你一定要告诉我。绛臣宁弃万军,亦首救吾亲。宫本绛臣字,楚和二十六年六月二十六日。”
他仔细装好信封,于封页仔细规整地书落:“吾妻唐氏亲启”。待写毕,思绪才完全拉回现状,考虑起到战部署的问题。
》》》》》
“宁弃万军,亦首救吾亲。”
穆词殉一字一句读得清楚,眼眸窜火。宫本绛臣,好一个冲冠一怒为红颜!既然你如此痴情,本王岂有不成全之理?
“图阅,替我写一封信给大将军,将唐夫人的情况据实告知。”
“什么?!”图阅惊叫,“万万不可,王爷切勿冲动,前方战事为重。”
穆词殉不理会,反问:“太子的笔迹对你来说应该小菜一碟吧?”
“王爷的意思是——”图阅心领神会地微笑。
“写得越义愤填膺越好,给你个骂本王的机会!”
穆词殉冰霜般的面容露出一丝狠意。
咸袖,若唐浅不醒,本王定拉你陪葬!
作者的话:
呀呀,又到美丽的星期五啦,盆友们,可爱的孩纸们,疯狂地点起来~(宫本绛臣闪着泪花花的大眼:求无良作者给好吃的~某无良作者一脚踹走:求收藏去!够了再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