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才出现对方清晰的模样,这个时候,他们才回到人间。屋子里的烛还闪着青光,已经深夜了,一丝凉意透了进来。皇上将被子拉过来盖上,把她拥在怀里,对她的爱多了一层深意。他发现,自己与她不仅仅是身体的交融,还有灵魂的结合。这种感觉,是他在其他女人身上感受不到的。傅晓轩觉得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她有些怕,想着爹爹的警告,她的眼睛模糊了。皇上吻了下她的额头,以为她因失去少女之身而落泪,心疼地道:“朕要你快乐,会给你幸福。”
“我怕。”傅晓轩摇摇头,泪眼望着身边的他,“爹爹不许我见皇上,他若知道我……”
“好了。”皇上打断她,说道,“有朕在,你爹不敢动怒。”他说这话时,心里已对吕夷简生出一股怒气。
“受益。”傅晓轩一侧身,手臂挽着他的脖子,接着说,“你可不能伤了爹爹。”
“呵呵。傻瓜!”皇上捋着她背上的长发,笑道,“他可是朕的岳父大人,朕怎会伤他呢?”
“贫嘴。”傅晓轩恨他一眼,放开手又躺回到枕上。皇上只是笑,接着,他突然对她说:“晓轩,朕要封你为后。”这话可把她吓了一跳,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不要,皇上要真爱我,就不要这样做。”
“你呀,做朕的皇后就这么难?”皇上责备道,“朕总要给你个名分!”
“不急,日后再说不迟啊。”傅晓轩看着他,眨了眨眼,求他,“受益,你要答应我,今夜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她那长睫毛忽闪着,明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发自内心的一言一语。
皇上伸手将她揽到胸前,点点头,心里又生出怜爱之情,忍不住再次去吻她的唇。她的手放到他的身上,竭尽全力地带着爱意去抚摸他,那温润如玉的纤手,又激起了他的情欲。二人缠绵难舍,又一次行云雨之欢。
天破晓,鸟儿已经在树枝上喳喳地叫起来。宫灯灭了,侍女们开始了自己一天的工作。芸儿还和往常一样,来给皇上更衣,哪知进了皇上的起居室,发现傅晓轩已经帮皇上穿好了上朝的朝服。芸儿先前看得一头雾水,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她正惊异的时候,却听皇上喊她:“芸儿,你过来。”傅晓轩见芸儿进来,脸扑哧一下又泛起了红晕。芸儿低着头,听着皇上的吩咐。皇上笑道:“芸儿,你也懂事了,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朕相信你,不会乱说。”
“芸儿记住了。”芸儿郑重其事地点了一下头。
“芸儿,谢谢你。”傅晓轩感激地说了声。芸儿连忙回礼,心里为他们高兴,并说,希望傅晓轩能够留下来。皇上知道,芸儿说的是真心话,在宫里遇到这么一个丫头真的难得,心想,等芸儿再长大一些,就去给她找个好人家,不能让她在皇宫孤老终身。芸儿不愿打扰二人,自觉地退出了这屋子。
“受益,头发没梳好,怪我笨手笨脚的。”傅晓轩伸手紧了紧皇上头上带着的卷云冠。皇上拉她到跟前,微笑道:“初次给朕梳头,朕不怪你。今后,慢慢学就好了。”傅晓轩听了这话,心事涌上来,不大高兴。皇上轻轻地问她:“生气了?朕是逗你的,怎会让你每日给朕梳头呢?”他这话一出,傅晓轩心里更不好受,心想,哪里是因为这个缘故呢,若是能每日给你梳头那就好了,只是她不能……想着心里酸楚,扑过去抱着他,有种想哭的冲动。皇上这下可看不明白了,把她抱在怀里,故意说:“是朕不好,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变得多愁伤感,看来……”他还没说完,傅晓轩就伸手到他嘴边,拦住了他下面的话。她定定神,对他淡淡地笑:“受益,晓轩任性,让你担心了。可晓轩保证,不再给你添麻烦。”她从他的怀里离开,痴痴地看着他。
“那就答应朕,做朕的皇后。”皇上顺势接道。
“不是说,不是说先不提这事吗?”
“那好,你先在这里住下,咱们从长计议。”皇上握住她的手,接着说,“不早了,朕该上朝了,等朕回来。”说完,他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随后转身朝门外走。
“受益!”傅晓轩突然向他喊,这话里带着不舍的情感。
“怎么了?”他回头对她笑了笑。傅晓轩连忙摇摇头,望着他在心里说,皇上,再见了,你要照顾好自己。
“那朕走了。”皇上说完,又向外走,才走出两步,又听到她喊他的名字。
“要说什么?”皇上止步,转过身来,对她温柔地问。这时,傅晓轩跑过来,双手搭在他的脖子上,倾身靠近他,微微仰头,主动与他接吻。皇上还没回过神,不知她为何这么冲动,只感到她在深深的吸允,似乎想将他对她的情感全都带走。良久,她冷静下来,松开手傻傻地站着。皇上打趣地笑问她:“朕去去就回来,傅小姐何时离不开朕了?”
“哪有。”傅晓轩红了脸,自知无理,解释说,“我只是……只是……”吞吞吐吐不知说什么了。皇上接过话:“朕不为难你了。听话,等朕回来。”傅晓轩望着他带笑的眼睛,多情的面庞,不忍伤害他,便点了点头;待他离去之后,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接着,她匆匆地找来纸笔,将她要说的话写在上面,一封信一气呵成。她将信折好,放到床沿上,随后告诉芸儿,她留了东西在皇上的睡房,自己要去文淑宫找曹贵妃。这样,她到文淑宫让曹文君给她安排马车,曹文君见她神色不对,眼睛微肿,便问她缘由,她只是说,皇上让她出宫办事,并将昨晚她私自从皇上那里取来的信物给文君看。曹文君见了皇上随身携带的玉佩,又见她着急的样子,就没再多问,吩咐冬妮给她备马车。她有皇上的信物,宫里的侍卫不敢阻拦她,就这样,她顺利地出了皇宫。
二二、相思人扁舟说相思 无情客虹桥非无情
江边日晚,张小峰出了京城,离了城中的烟柳画桥,到了这冷冷清清的江边。脚下踩的是青灰的鹅卵石,眼里映现的是平静的江水、归巢的鸟群、渐远的暮云。他独立江边,还想着给吕夷简的信。信上说,他已经找到了灭家的仇人,对吕夷简是场误会,他相信相爷。他希望吕夷简不要将傅晓轩的身世告诉她,因为在他看来,她是快乐的,他不想搅乱她的生活,误了她的一生。他暂时离开京城,了了一桩心愿再回京报仇。他望着江水,笑自己的莫名其妙,现在,自己也不清楚要去了什么心愿,也许那是对小龙女的挂念。他在江边徘徊,漫无目的,心里被什么东西压抑着,突然,他对着大江、对着天空,长长地吼了一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内心的一些重压。前方,出现了一只游船,他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再细看时,果真是一只游船!这分明像那些达官贵族的公子哥儿或是弹琴唱曲的姑娘们常坐的船只模样。他想,这游船在京城多见,可在这偏僻的江边,怎会有这么一只华丽的船只?虽是好奇,却不愿生事,他掉头准备离开这里,却听到船里传来声音:“张公子急着走?”
他一听,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他回过头,见游船慢慢靠近江边,站在船头的居然是龙宫的二宫主龙梗!她依然是一身白色衣衫,蒙着面纱。
“原来是龙梗姑娘。”张小峰彬彬有礼地对她说。
“上来坐坐。”龙梗邀请他。张小峰心想,自己多次坏她的事,若今日一走了之,实在没有理由,迟疑片刻后,双脚在地上一点,跳上了船。这时,船里出来一个身着青色衣服的小丫头,恭敬地问话:“二公主,酒准备好了,现在端出来吗?”
“我自己来。”龙梗说话间,已经喂了一颗药丸在这丫头嘴里,这丫头顺从地吞了下去,接着转进了船舱。张小峰眉头一皱,正想问缘由,却听龙梗主动解释:“暂时,她什么也听不见。几个时辰后,自会好。”张小峰暗道,这龙宫的手段真是残忍。接着,龙梗请他到舱里休息,他拉开船帘子,见里面富贵堂皇,枚红色的地毯,金黄的绸缎帘子、镶嵌着珍珠的银白色小方桌、雕龙刻凤的凳子、琉璃异彩的灯……一股醉人的酒香悠悠飘来,他随着香味儿传来的方向看去,龙梗已经端着两壶酒出来了。随后,这方桌上,呈现的是两只像仙鹤一样的金色酒壶,两只白玉色的酒杯,盛着松子、银杏、梨肉、枣圈、莲子肉等干果的大圆盘。张小峰站在桌边,不知她要做什么,自己心里总觉得不自在,正想告辞,抬头却看到龙梗带笑的眼睛。
“张公子还站着?”
“哦。”张小峰打算再待一会儿,心想,等与她喝过一杯酒再致谢告辞。这时,她听到龙梗温柔地喊他,他看过去,见她已经取下了面纱。她带着浅浅的笑,这笑在她那普通的面容上增加了些柔美,虽是相貌平平,可神色却透着刚强和好胜,似乎带着征服世人的雄心,而这雄心是女儿家不该有的。张小峰收回视线,提起酒壶斟了两杯酒,然后将一只酒杯送到龙梗面前:“龙梗姑娘,张小峰曾多有得罪,给姑娘陪不是了。”龙梗伸手接过酒杯,依旧笑着,仰头喝了这杯酒。她一边放下酒杯,一边凝视着他,看得张小峰不知将目光放在哪里才好。他的眼神游移不定,总之没落到她的身上。
“我知道,自己的容貌比不过你身边的那个女人。”龙梗带着一丝怨气,“可她是有丈夫的人。”这话让张小峰感到莫名其妙,他不知她在说些什么,心里想到小龙女,突然问:“龙梗姑娘说的‘她’是谁?”
“还装不知道?”龙梗冷笑了一声,“不就是那个与龙宫做交易的女人吗?”
“呵呵……”张小峰觉得好笑,继而劝道,“美不只是在容貌上。美与丑,都在人心。”
“那你,你是爱她还是不爱她?”龙梗有些激动,口无遮拦。
“姑娘请我来,就是讨论这个问题的?”张小峰道,“若是这样,我无话可说,多谢龙梗姑娘的酒,告辞了。”说着,他转身朝舱外走,刚走到门边,就听龙梗喊道:“慢着。”这声音有股逼人的力量,他止步回头,见龙梗的脸上已经没有丝毫笑容。
“你怎么不领情?”龙梗盯着他。
“对不起。”张小峰知道她爱他,可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小龙女,便带着歉意说,“我不想伤害姑娘。”
“那你就可以伤害龙草?”龙梗气愤地质问。这一问,让张小峰心里一震,解释说,“我没有伤害龙儿姑娘。”居然亲切地唤自己的三妹为‘龙儿姑娘’,这顿时激起了龙梗的嫉妒,她咄咄逼人地道:“无耻,我要代三妹教训你。”说话间,已经飞出丝带,这白色丝带像蛇一般逼向张小峰。张小峰顺手抓住帘子来挡,见这丝带紧紧地缠到了帘子上。接着,他身子一闪,闪到船舱外,四下一看,皆是江水,如何离去?正暗自寻思,见龙梗已经冲了出来。
“看你逃到哪里去?”龙梗冷冷地说。
“龙梗姑娘,你不要逼我出手。”张小峰正色说,他知道龙梗不是他的对手,以为这话可以让她作罢,谁知她没有一点惧怕,二话不说,身上的丝带又飞出来,一条丝带在她的摆弄下,变幻无穷,看得人眼花缭乱。张小峰镇定地站着,心里已经有了对付她的法子,当丝带就要靠近他时,却听到一个女子甜美的声音:“住手。”当下,龙梗将双手一收,所有在天空飞舞的丝带全都缩了回去。两人定眼看时,见江上驶来一叶扁舟,这舟上不是别人,正是小龙女!龙梗惊讶三妹怎么会来?张小峰见了她,心里除了惊讶,还带着喜悦。小龙女的船在离游船三米远处停下,她施展轻功飞上游船,手里牵着一条绳子,将绳子绑在游船的边上。原来她是不让小舟飘去。
“三妹,你怎么来了?”龙梗等小龙女绑好绳子,便这样问。
“二姐不要瞒着龙儿。”小龙女从容地说,“你让青衣说了张公子到龙宫的事情,龙儿都知道了。”
“我是替你报仇的。”龙梗斜眼看看张小峰。
“张小峰愧对龙儿姑娘,任凭姑娘处置。”张小峰对着小龙女说。
小龙女对他淡淡地笑了笑,转头看着龙梗:“姐姐,冤家宜解不宜结。龙儿请姐姐不要为难张公子。”
“傻丫头,你吃了亏,还帮着他说话?”龙梗又气又急,真想不明白,三妹是怎么了。她心里本来嫉妒,没想到,自己的妹妹这般不争气,于是她故意说道:“我可以不为难他,可龙姨知道他偷看了你,一定会杀了他。”这话里,明显带着威胁。
“姐姐。”小龙女一听,吓了一跳,突然给龙梗跪下,“求姐姐为龙儿守着这个秘密,放了张公子吧!”
“龙儿姑娘。”张小峰见此,心里一酸,接着对龙梗道,“一切都因我而起,与龙儿姑娘无关。龙梗姑娘若要杀我,张小峰绝无怨言。”此时,他已经忘了他的家仇未报,对小龙女的感情已经胜了一切。
“好,我就杀了你。”龙梗这话刚出口,就见小龙女站起来,用身子挡在张小峰的面前,惊慌地喊:“姐姐不要。”一边喊一边摇头。
龙梗从来没有见到妹妹这般神情,今日居然为了这个男人……她已经打消杀他的念头,就算妹妹不求她,她也是下不得手的。龙梗欲哭无泪,望着黑夜,心悲凉,继而哈哈地大笑起来,这笑声中有种撕心裂肺的痛和无可奈何的恨与爱。她一边笑一边喊:“滚,你们都给我滚。”小龙女和张小峰被她的神情震住了,没有一个人移动脚步。
“姐姐,你怎么了?”小龙女关心地问她。龙梗厌恶地又吼着,“滚”,这时,张小峰上前说:“多谢龙梗姑娘。”随后,他示意小龙女不要去打扰她,让她安静些。接着,他们解开船绳,跳上了小舟。小龙女呆呆地望着游船上站着的姐姐,等小舟渐渐远去时,突然听到姐姐朝这边喊:“张小峰,你若对不起龙儿,我不会放过你。”小龙女听了这话,感动地流下了清泪。
江面依旧平静,只有船驶过的地方泛起涟漪。今夜,月明星稀,月儿高高地挂在东方的天边,徘徊在几棵璀璨的星子之间。江上蒙上了一层薄雾,水的模样看不清了。清风带着湿润的气息轻悄悄地佛来,丝丝凉意吹醒了睡意。张小峰坐在舟上,两手摇动着船桨,这桂香木制成的桨散发着幽幽余香。小龙女一直站着,望着那游船,直到它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龙儿姑娘的恩情,张小峰如何报答得了。”张小峰轻声对她说。
“张公子,你是龙儿的朋友。”小龙女转过身,与他对坐着。
“龙儿姑娘,你是好姑娘。”
“龙儿第一次听人这么说。”龙儿淡淡地笑了,接着说,“在外人眼里,龙宫的人都是坏人。”这话里带着感伤。
“姑娘在龙宫做事,心里一定不好受吧?”张小峰怜悯地问。
“龙儿在龙宫只是采药,并没有杀过人。”小龙女顿顿声又说,“龙宫很冷清,但龙儿有很多朋友,青龙、小草、鸟儿、鲜花、瀑布、白云、蓝天……”她数着数着,脸上露出了微笑,“我爱它们,它们也爱我,所以将自己的美送给我。有爱,就少了恨,这世上,有爱多好!”
张小峰痴痴地听着,这是他从来没有听过的话,这姑娘的话让他恍然大悟,只觉得这半辈子算是白活了,此刻,他心中的仇恨已经消去了大半,心里也畅然了许多。这时,小龙女递给他几颗红果子,他放下桨,伸手捧着果子,不解地问:“龙儿姑娘,这不是解药吗?”
“嗯。”小龙女甜甜地笑着,“可以解百毒,带上总没有坏处。”张小峰觉得她话里有话,可她不说出来,也就不去问了。
“张公子,龙儿可以叫你张大哥吗?”她突然问。
“当然可以。”他笑着回答。
“朋友,就不该太客气,张大哥叫我龙儿吧!”小龙女没等张小峰答话,又接着说,“张大哥你知道吗?龙儿去过边境采药,给那里的人治过伤,回来后常梦到大草原,那里有健壮的马儿、牛儿,有嫩绿的草儿、躲在草中的花儿,我们宋朝子民、他们辽国子民,没有仇恨,大家一起跳舞……龙儿还想去大草原看看。”
“龙儿愿意,张小峰随时陪你去。”张小峰望着小龙女,深情地说。
“等龙姨练好了功,龙儿就可以去了,那时,龙儿不是去采药。”小龙女憧憬着那美好的一天。张小峰心里一酸,暗自思付,龙夫人怎能练成什么神功,哪里有她说的那种神功?那分明是师傅骗她的,为的是不让她上门比武。那龙凤玉,只是师傅想到这玉难找就随便说出的,可她……那日,他还在想要不要将这秘密告诉龙夫人,可他还是作罢了,因为一旦说出,不知龙夫人要如何疯掉了。而今听了小龙女的话,他只觉得伤怀。
扁舟荡漾在江面上,他们静静地坐着,没去摇桨,任小舟自在逍遥。此时,月亮又高了些、亮了些。
却说那日,皇上早朝回宫寻不到傅晓轩,便找芸儿问话。芸儿将傅晓轩的话告诉了皇上,皇上觉得不对,立即冲进卧房,见到了她留给他的一封信。此刻,他已经预料到了,她已经走了。信中所言也正如他所料。
皇上:
恕晓轩不辞而别,皇上恩情实乃割舍,只因形势所逼,不得不去。太后不喜晓轩,而今,太后病重,若知晓轩留宫,只恐迁怒与她,与病不利。郭后刚废,皇上转而立后,实乃无理,难服臣子之心,晓轩留宫,只会受累于皇上。晓轩虽为女流,但知辽国与我大宋非善,前知灵玉回宫,包拯却去辽寻玉,事之真由,晓轩不明,却知不同寻常也。又观朝中大有勾心斗角之人,忠良、j恶之分,实为难辨。前闻皇上遣人暗查江湖之士,此又不同寻常也。昨夜春宵,虽极尽缠绵之乐,却感知皇上心生忧愁,不知何事,想来是为朝廷政事恼心。是对也?是错也?晓轩不能为皇上分忧,只能暂去,以求不饶皇上之心……皇上有运筹帷幄之智,体恤百姓之仁,定能从容对外,揽定内里……待问题皆消,皇上少愁,那日,若皇上还恋晓轩,晓轩自会回来,承欢侍宴,以续深情。皇上情意,晓轩自当于心铭记,每日思复,不负君心。请皇上为晓轩保重龙体,来日相见!
晓轩亲笔
六月十四日
信的末尾,留有已干的泪痕。皇上合上信,心里感慨万千,自言道:“晓轩啊,你不愧是朕的知己。”接着,他心想,她看得太明白了,幸而她忠于自己,不然一步之错将会酿成大祸。傅晓轩平日里任性,不想她骨子里还是与文君有很多相似之处,就这信的言辞,哪里是一个调皮任性的小姐所出呢?他觉得,他爱的这个女人,复杂难懂。随后,他赶紧焚烧了这封信,这信是万不能传出的。谨慎之见,他试探了芸儿,直至放心。他踱步到亭子里,双手背在背上,望着前方,似乎在寻找往事,良久,自言道:“晓轩,你也要为朕保重啊!”
再说傅晓轩,她离开皇宫,并没有回吕府。她知道,爹爹知道她在宫里的事后,一定不会原谅她。她一直在想,爹爹怎么就一根筋到底,不让她与皇上有瓜葛?而今,她已经违背了爹爹的意愿,在没有想出如何解决这件事之前,她决定暂时回紫叶庄。这样作了打算,她请人送了一封信到吕府,自己却雇了一匹马向紫叶庄去。
“驾、驾。”她拍着马儿,马在小道上不慌不忙地跑着。一人行路,看似寂寞,可她的心里却是高兴的。她抛开那些不快的事,尽情地欣赏着路途的风光。夏日的到来,使日光更加灿烂,照得四周暖暖的。行了一程,她觉得口渴,可四下又没有寻水处,寻思再一想,这里距离一条河道不远,不如折回去,准备些水再上路。当下,她调转马头,回走到一条岔路口,正当马儿踏上那岔路,突见马儿的前蹄仰空,一声嘶鸣吓得傅晓轩差点跌下马背。她极力控制马的行为,可马儿还是很不安分,连连往后倒退,似乎它的脚踩到了让它痛苦的东西。她招架不住马了,一翻身,站到地上,定眼看时,前面什么也没有,这时,她听到马蹄声远去,回头去看,马儿已经独自跑了,那马脚上,隐约见到一条艳红的小蛇。她叹口气,抱怨马儿连一条小蛇都怕。突然,一道寒光闪过来,她本能地一退,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东西,右臂上就涌出了鲜血。
“谁?”她很快意识到,有人想要杀她。可四周没有任何人啊!接着,她感觉到自己的左臂也隐隐作痛,再转头看,衣衫上流着三道剑口,而血染红了四周的衣衫。记忆在她的脑子里快速旋转,想到刚才那马脚上的小蛇,她心里一凉,继而喊道:“龙宫真是窝囊,杀人也要鬼鬼祟祟。”这话一出,她看到一柄亮晃晃的长剑飞来,可前方并不见人。她闪开长剑,不知身后又从哪里冒出了另一柄剑,那剑从她背的左侧穿过来,直抵胸膛,顿时,她感到全身剧痛,身子无力,嘴里生出血腥的味道。她确信对方是龙宫的人了。她勉强支撑着身子,强笑道:“杀了我吧。龙宫……也不会有好下场。过不了几日,玉……玉的消息将公之于众。你的主子……言而无信,定不能在江湖立足。”她一边说,一边跌跌撞撞地向一旁的山壁靠去。还没走近山壁,人一下子摔倒了。她觉得这是天意,自己不再抱活着的希望,于是等着那个人再刺她一剑,可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剑。阳光依旧灿烂地照着大地,这光线在她的眼里却是灰蒙蒙的。她扑在地上,望着天上飘着的云,泪水哗哗地流下来。爹爹的养育之恩还没报啊!那些爱她的朋友……对,还有皇上,那情,那爱,让她如何能忘,可他此刻是否知道,她就要永远离开他了?她微微一动,伤口处的血就加急流,那撕心裂肺的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此时,她的心里想着皇上,那多情的眼睛……她慢慢提起精神,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起来。林中的鸟儿叽叽喳喳,在她的头顶飞来绕去,这些小生命如此脆弱而又如此顽强!
“受益,我一定要为你活着。”傅晓轩自言自语,咬咬牙,跌跌撞撞地向虹桥那方向去。
路旁的草长得茂盛,花开得浓艳,而路中,一滴、一滴,滴着她的血。那日光有些恍恍惚惚,她的头越来越昏,走了好久,她才听到流水声。她努力睁大眼睛,见到前边儿果真是虹桥。她想去喝口水,急着跑过去,可脚步就是不听使唤,似乎她的思想已经与身子分离。她已经没有移动步子的力气,身子向后一仰,倒在地上。插在身上的剑与地面一碰,剑与身子摩擦,穿心刺骨的痛对于她,已经麻木了。天无语、地无言,只有流水在哗哗地淌着……
“姑娘。”
她听到有人喊她,接着听到那人发出惊异的声音:“傅小姐!”
她被那人用手腕揽在怀里,接着,她朦朦胧胧地看清了这人的面目,居然是冷剑!
“谁伤的你?”
“救我、救我……”她见到他,带血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刚说完这四字,就晕了过去。
“傅小姐。”冷剑皱眉喊她,她已经没了知觉。接着,他抱起她匆匆离开了这里。虹桥水不急不慢地流着,桥的上方挂起了夕阳。
二三、久别重逢说爱说恨 狭路相逢斗智斗勇
“俊明,你干的好事?”
“爹,这事可不能怪我。”
“你、你……”
“龙宫的人,你不是不知道,那个龙冰……”
“好了。”崇王赵元亿怒气冲冲地坐到椅子上。
“爹,那些黄金丢了,慢慢找好了,你发这么大的火?”赵俊明道,“赵祯那里交了差就行了。那范仲淹不是已经被贬职了?”
“你说得轻巧。”赵元亿右手拍桌,“辽国萧耨斤拿不到它,这局不就毁了大半?”
“爹,你和辽人来往?”赵俊明惊讶地问。赵元亿此时才知口误,不该把这事说出来的。他见俊明神色不对,立即给他解释。赵俊明知道自己的爹想夺皇位,可他从来不清楚赵元亿究竟在如何谋划这行动。一直以来,他就是糊里糊涂地被喊去办事,从来没想过这些事的真由。那日,他知道傅晓轩爱上了赵祯,消沉了一段时日,后来决心好好配合爹谋反。可是今日,他知道自己的爹居然还瞒着他这些事。
“爹,你说得好。”赵俊明并不高兴,“可这事也不能让辽人插手。”
“你……”赵元亿气得吹胡子瞪眼,心里突然担忧起来,万一俊明说出去,这计谋不就前功尽弃了?他盘算着,如何来阻止自己的儿子。这时,他听到门外有人禀报:“王爷,丁大人和雷大人求见。”
“俊明,你马上回阆苑去。”赵元亿用责备的语气对赵俊明说。
“爹,你又让我走?”赵俊明不悦地问。
“回去。没我的同意,不准出阆苑。”赵元亿朝着门外喊,“冷剑,送小王爷回阆苑。”这时,冷剑推开门,恭敬地站在门边,等小王爷出来。
赵俊明心里愤愤不平,可赵元亿的话让他不敢说个“不”字,他闷闷不乐地走出这房间,对站在门外的丁谓和雷允恭恨一眼,继而离开这里,冷剑跟在其后。
丁谓和雷允恭进了赵元亿的书房,相互见礼不在话下。待二人坐定后,赵元亿就把这次黄金丢失的事给他们说了一遍。二人皆惊,哪里料到有这样的事!原来这黄金的数额巨大,除了朝廷赈灾的黄金,还有他们原来已经筹备好了的黄金。这次运送黄金的人,个个身手了得,且都是王爷的心腹,此次行动只有内部人知道,就算遇到江湖盗贼,也不至于有闪失。
“从寒刀的描述看,那个人是神偷金宇。”赵元亿道。
“也就说得通了,那姓金的,他偷的功夫可厉害得很。嘿,可是奇怪了,他一向不偷人钱财,这一次要了这么多黄金……”雷允恭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念头一闪就过去了。
“是有人收买他。”丁谓将沉思了片刻的想法说了出来。
“嗯。”赵元亿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步,“有问题,那金宇可得好生留意着。”他已经想好了,遣人暗中打听、留意金宇的行踪。
“王爷,下一步棋子儿,你打算放哪个位置?”丁谓问。
“眼下,本王只好作书一封去辽,答应萧耨斤的条件。”赵元亿叹口气这样说。
“王爷,那条件可答应不得呀。”丁谓慌忙劝他。
“你在一日之内能筹那么多黄金?”赵元亿盯着丁谓,压低声音,“是整个江山重要,还是那一小块割地重要?”
丁谓没回答,雷允恭却插话说:“王爷,一切都照你的意思办。这箭在弦上,收不住了。”
“好、好。”丁谓慢吞吞地这样说,心里却想,割地给辽,那也太耻辱了。
“宫里有什么情况?”赵元亿看着雷允恭。
“赵祯的心思都在女人身上。”雷允恭讽刺地说。
“郭盈被废,他还不知悔改?呵呵,那就好。”赵元亿道。
“有些话,不知该不该说?”雷允恭看看赵元亿,又看看丁谓。
“有什么就说。”丁谓道。
“前几天,我看到吕夷简的女儿拿着赵祯的随身玉佩,匆匆离开皇宫。我当时拦住她问了她几句,谁知道她不是省油的灯,什么也没问出来不说,反遭她教训了。”雷允恭说着,心里就来气。
“你是说那次在福临宫被太后赶出来的丫头?”丁谓想起了上次皇宫传出的关于皇上的风流事。
“就是她。”雷允恭说。
“提她做什么,商量正事要紧。”赵元亿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在他看来,一个小女儿家能做什么,进宫无非就是找皇帝偷情。
“现在事情有变,原定的日子……”丁谓欲言又止。
“往后延,要等辽人回话。”赵元亿若有所思,顿顿声,接着说,“据我所知,包拯已在回京的路上了。不管他是找回了玉还是找回了其他的,都不能让他回京。”
“王爷的意思是,包拯去辽,可能另有主意?咱们要搬开这绊脚石?”丁谓转念一想,领悟过来,这样说。
“还有吕夷简。”雷允恭插话说。
“他,呵呵,他不敢轻举妄动。”赵元亿很自信地说,大有知己知彼的意思。
“暗杀包拯,王爷可要卑职效劳?”雷允恭主动请命。
“不用。”赵元亿看着雷允恭,“你在宫里要将一切布置好。不能有任何差错。”
“是。”雷允恭回答。
“王爷放心,朝中的一些官员不会有问题。”丁谓肯定地说。
“好,辛苦二位了,这接骨眼儿上,可不能放松啊!”赵元亿语气委婉,表情和善。丁谓、雷允恭二人皆表示,有竭尽全力办事的决心,赵元亿心里高兴,亲自送他们出府。赵元亿转回到书房,没多久,冷剑回来复命。他向他问了些赵俊明的情况,准备让人给他送些歌妓去,可冷剑说,小王爷进阆苑时,龙宫的二宫主正等在里面。赵元亿又想骂赵俊明了,这个到处拈花惹草的儿子,招惹谁不好,要去惹龙宫的女人?无可奈何,他也不去想了,接着吩咐冷剑去找寒刀,协助寒刀杀了包拯。冷剑没有多问,一一答应了。
阆苑里空荡荡的,那花、那树、那草似乎都是静的,千年不变的样子。那房屋、那灯笼、那池塘都是冷的,似乎没有人情味。小王爷进阆苑的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凝固了,若人是水做的,他甚至认为自己成了一潭死水。正在胡思乱想之时,他看见了龙冰,却装作没瞧见她一样,径直向大厅旁的侧门转去,刚掀开门帘子,就听龙冰喊道:“你站住。”赵俊明似乎没听见,还是向里面去了。很快,龙冰追了进来,她强压怒气:“谁惹你了?我可……”
“给我闭嘴你。”小王爷回头怒眼盯着她。龙冰吓了一跳,从没见他对她发这么大的火。她走到他的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眼睛,想搜寻他生气的原因。
“你还站着,出去。”他指着门外,对她喝道。
“你……”龙冰就要发作,但还是压住怒气,笑着问,“听说府上丢了黄金,王爷怪罪你了?早知我就吩咐几个丫头跟着你们上路……”
“出去。”赵俊明听了这话,怒气直冒上来。这也惹恼了龙冰,她不再这么客气,对他吼:“赵俊明,你不要不识抬举。”
“不识抬举?”赵俊明冷笑一声,“你忍无可忍了?那就走啊。”
“呵呵,你早就想说这话了对不对?”龙冰狠狠地说,“就算我走了,你也休想得到那妖女。”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俊明猛然抬头望着她,等着她的解释。
龙冰大笑几声,笑止,不慌不忙地道:“你的事,我可查得一清二楚。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着那个姓傅的妖精……”她还没说完,就见赵俊明逼近她,一本正经地问:“你把她怎么了?”
“杀了。”
接着,“啪”的一声,赵俊明给了她一记耳光,龙冰顿时感到面部火辣辣的。
“你敢打我?”龙冰火冒三丈,顺势一掌打过去,直击赵俊明的胸膛,只见他连连后退,直到身子抵住了墙,接着,“扑哧”一声,他吐出一口血来。
“俊明。”龙冰自知有错,醒悟过来,慌忙跑上去扶他,哪知被他用力地推开了。
“俊明,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在哪里?”
“你还想着她?”
“她在哪里?”
“她……她可能死了。”
“扑哧”一声,他的嘴里又涌出血来,这不仅是外伤,更是心里的伤。
“俊明……”龙冰怜爱地唤着他。
“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俊明……”
“走啊!”他对她愤怒地吼起来。龙冰见他这般情景,不想再刺激他了,一转身,伤心地跑了。
赵俊明瘫坐在地上,心里想:“晓轩,我一定要找到你,不管是死是活,都要找到你。”想着,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大男人居然哭了。
人最怕动了情,一旦自己陷入爱里就无法抗拒情的诱惑。人世间再是无情的人,只要他们被爱感动,就有几分可爱之处。
却说金宇自那日与几人分别后,一个人到处逍遥。初尘进了皇宫、丁誉被抓回了府,傅晓轩也不知去向,张小峰更是行踪不定。金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