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发的阴沉下来,那雨打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天清一色的窗纱上蒙蒙的上了一陈细小的水珠,有丫鬟上前点上烛火,那昏黄的灯光映的董妃眉间那五瓣金箔华彩盈盈,却听她低沉着声音道“妹妹总以好心度人,殊不知别人可都巴巴的想着害你了!”
沉鱼眼睑一跳,下意识的便向司马原看去,却是手上一紧,已被他拥入怀中,“董妃,这件事情便交给你了,仔细的给本王核实清楚,到底是谁,敢在这个院子里横行无忌,胆敢下此巫蛊之术,查到了必定要严惩不贷!”他的声音却是格外的清冷。
沉鱼倚在他的胸前,听着他胸口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手上一紧,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襟,却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是”良久却闻董妃慌忙的应了一声,沉鱼心中一冷,缓缓的闭上眼睛,不知道,这第一个开刀的又是谁了?
雨势渐小,董妃便也告辞回去,众丫鬟也纷纷退了出去,沉鱼推开窗户,屋外花树凌乱,果是一片狼藉。
“好花从来不易赏,最怕风雨寥落散,所以又说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花虽是败了,明年也还是有的,你也莫要悲切”司马原坐在塌上,冰清正半跪着奉上一杯香茗,他却未接,只是看着沉鱼对着满庭的落花,微微蹙眉的模样。
沉鱼闻言却是一笑,半响方回过头来,只看了他一眼才道“奴婢倒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到底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她也自由她的归处,何况……”她顿了一顿,方道“奴婢怜惜那花,那花却不解人意,哪里又会怜惜奴婢了”
司马原却不料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看着她,半响也接不过话来,冰清依旧跪在地上,碧色的裙据散了一地,像一朵绿色的花,沉鱼倒是微微心疼起来,眼看着她只是觉得心痛,她似乎知道沉鱼在看自己,微微侧过头来,髻上细细的琼花流苏发出微微悦耳的声响。
司马原却道“你先下去吧!”
冰清一愣,眼看着手上那釉色的茶盏,半响才应了声“是!”缓缓的退了出去。
有风缓缓的吹进屋子,挂角的珠帘发出细微“咚咚”的声响。桌角边燃着的漆金镂空小香炉里早就换上了司马原常用的瑞脑销香,那烟雾淡淡的萦绕在鼻尖,沉鱼却觉得鼻头发痒起来,却不敢去抓,只得轻蹙着眉心看着那香炉。
“过来!”他突然伸出手来。
沉鱼敛眉,缓缓的走上前去,他却等不及了,上前两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今天这事,你如何看待?”她伏在他怀里,却听他突然开口。
沉鱼心中一跳,手抚过他衣上的纹理,良久只是一笑,抬头正对上他的眼“奴婢初来乍到,主子们的事情目前倒不敢沾惹!”她说的缓慢,却又理所当然。
司马原眉心似乎一跳,手上一紧不由得扣紧她的手,寒着声音道“据你这样说,等你有能力了,你倒是想掺上一脚了”
沉鱼眉色一沉,淡淡的,却是叹了一口气“奴婢只怕还没有那命”她苦笑了一声,抬头看着司马原“奴婢现在只是想,只有王爷方能护得住我罢了!”
他却没有接口,只是看着她,那眸子幽深暗沉,黑的不起一丝涟漪,沉鱼面上挂着笑,眼神却飘忽起来只觉得在这双眸子下自己那一点点的秘密也是无所遁形。
他忽的俯下身子,只一下,吻她的唇上,她一惊,下意识的便想躲,到底忍住,便只觉身子一轻,天旋地转间,只看见屋外那花树一颤,片片飞红倾落,便是身下一软,人已落在了床上,他手上一拉,那珠粉色的床幔垂落,她只是看着那床顶上藕色的帐花。
“滴答滴答”的是永夜的铜漏之声,沉鱼想要抬手,却觉手上一沉,又被人拉住搂进怀中,她伸出轻轻的推了他一下道“王爷,让奴婢起身,已是五更的天了!”
他伏在她颈间“嗤”的一声发出一声轻笑,手抚过她的发,淡淡慵懒着声音道“你起来做什么?难不成是捉夜猫子不成?”
她却未答话,透过他的背,看向床外,只是满眼的黑,偶尔有一丝灯火缓缓飘过的痕迹,该是巡夜的侍卫,屋子里没有点灯,她使劲的睁大了眼,依旧是昏昏沉沉的黑暗,一直望不到尽头。
“还在下雨么?”他侧着耳倾听窗外,随口问了一句。
沉鱼心中一惊,仔细的听了半响,屋外“滴滴答答”的却果真有雨的声音,她低低的应了声是。
却听他道“这雨还是秋雨的好,芭蕉听雨最是动人,陈妃那院子里总是遍植的芭蕉,夏日阴凉,秋日听雨,却比落在着琉璃瓦上要舒畅的多”
“嗯!陈妃娘娘确是好意境!”沉鱼浅笑了一声,到底是随口的奉承了这么一句,芭蕉最是离别意,这王府里又怎能容得下如此的悲风画扇之举,她想司马原也不过是一时的兴起罢了,到底不能当真。她这么想的时候,却是忆起,在那个院子里,自己似乎也是种了三两棵的芭蕉。
“你说什么?”他突然问了一句。
她愣了一愣,“奴婢什么也没有说啊”
“呵呵”他浅笑一声“你说: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阴满中庭,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
“啊!”她应了一声,良久方道“奴婢只是觉得,听不惯那伤心的声音,到底是夫妻恩爱百年的好,芭蕉却太过离别憔悴了些”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越发的搂紧了她,良久方道“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霖霪;点滴霖霪,愁损北人、不惯起来听!易安这词却是离别憔悴,本王爷只是一事兴起,到底那芭蕉离愁过多,还是少听为妙!”他顿了顿又道“陈妃的芭蕉听雨总比不过你的宜家宜室,你只要安守本分,福气自是比她绵长”
沉鱼不料他忽有此话,心中一跳,却不知他此话几真几假,如今她在这个园子里,连个名分也无,哪里又来的福气绵长之说,她心中虽这样想,口中却道“只求郎君千岁,不求妾身常健,但愿偶尔能相见”
他拂过她的发的手却是一顿,忽的起身唤了一句“外面有谁在?”
她一惊,慌忙的也跟着起身,他却一按她,强把她拥进被窝“你再睡会!”
珠翠一向,一群丫鬟婆子鱼贯而入,有人点起烛火,昏黄的光亮渲染了一室,她隔着帘子看着那些丫鬟婆子细细的伺候他洗漱着衣,紫红色的蟒袍,白玉腰带,紫荆宝冠,那是亲王的朝服,冰清俯身为他抚平袍脚的褶皱,他突然回头,隔着帘子对她一笑“我去上朝了!”
“嗯!”她手上一顿,半掀开床幔,倚在床沿对他一笑。
那九环玉佩发出“咚咚”悦耳的声响,他举步走到门边,有丫鬟高高的打起珠帘,他却停了下来回头再看她一眼,只是一笑,这才转身出了门去。
桌上的烛火“啪”的一声爆出一个灯花,她看着那烛火,只觉得眼睛生疼的厉害“冰清!”她突然的唤了一声。
冰清手端着脸盆在帘边停了一停,却没有回头。良久,却不闻沉鱼开口,她禁不住回头看去,正对上沉鱼看来的目光。
“姑娘唤我有何事?”她头一垂,低低的问了一句。鬓角边藕色的绢花一颤细细的流苏垂在耳边,留下一片好看的剪影,她突然注意到冰清已经换过了一身衣裳,却是跟头上的钗环一般的藕色,这样的鲜活颜色衬这样如玉的人儿,却是相得益彰的绝妙,她突然笑了一下“妹妹肤白,穿这样的颜色倒是好看,我柜子里有一件海棠色的春衫,你穿着一定是极好的,我也就穿过两次,你要是不嫌弃是旧物,不如拿过去穿穿!”
冰清眉间一跳,显然不料沉鱼喊住自己竟是说这话,一时间倒不好接口,沉鱼步下床榻,拉开床边的衣柜,找出那件衣裳,一抖开,上面绣的却是海棠春睡的花样,她盈盈一笑,上前两步将衣裳塞进冰清怀里“你知道,你我姐妹,不分彼此,我的也便是你的!”
冰清身子一怔,手上的面盆里头的水一荡漾,映出两人相对的脸庞来,那是刚刚司马原用来净面的水,她突然笑了一下“这是自然的,姐姐你无论如何也会体贴着妹妹的!”她抬头,目光涟涟中映出沉鱼略微苍白的脸庞。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有些童鞋说不喜欢王爷,其实沉鱼现在也不喜欢王爷,她完全是吧王爷当成一个报仇的工具,在她的认知里,王爷是目前离她最近权利最大的男人!另外很想谢谢喜宝童鞋给我的半长评!真的很激动的!那么多的字!呜呜……此章写的有些笨拙,大家包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