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一个年纪,会患一场病,需以爱情为药,是药三分毒,爱情有五分,或者痊愈开始人生另一种生活,或者患上心痛之疾,严重者失去爱人的能力。爱情外面包裹着一层甜蜜的糖衣,里面的物质比黄连还要苦,而最里面是平淡无味,只有一直在嘴里含着它,熬过了苦味,到了平淡无奇,病或许会痊愈,然而它中间的太苦了,苦到你忍不住吐出来,那么当你尝到了苦涩,是会咽下去还是吐出来?
锦绣在戚兮的鼓舞下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穆天凛下榻的地方,他尚未睡下,房里仍有灯光。锦绣轻手轻脚走到房间门口,不停地给自己打气,猜测他听到了她大胆的想法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那张万年寒冰脸破裂的样子一定很精彩。
她正要敲门,隐约听到房间里的人提到了她的名字,锦绣好奇穆天凛会说自己什么,耳朵贴上窗户,凝神静听。
“老九,有些话我必须得说,无论是作为兄长还是日曜人,你和那个锦绣公主给我保持距离,别惹上不该惹的麻烦。”穆天泽道,心想皇后派谁来不好,偏偏派穆天凛来,万一他和锦绣公主越了雷池,既把风池得罪了,在苍云也讨不了好去。
“五哥此话怎讲?”
“怎讲?”穆天泽愤愤道,“你竟然问我?我问你,锦绣现在是什么身份?她可不单单是苍云的公主,还是风池未来的皇子妃,你和她的一举一动,牵扯的不止是个人,已经涉及了三个国家,你如果对她做了什么,第一个饶不了你的就是日曜,风池更不会善罢甘休,苍云也不会放过你。”事关国体,穆天泽如何不忧心?他虽然对政事不上心,但身为一个日曜人的自觉尚有。
“世间之大,竟容不下一个小小的穆天凛和苍锦绣。”穆天凛自嘲地说。
“九弟,如果你过了那条禁忌线,承受的,将会是来自三个国家的追捕,我知道你心怀大志,感情,当放则放。”穆天泽言尽于此,这是他能说的极限,他不问政事,却不代表他不懂,此次来办乾元国的事,恐怕是皇后看中了自己在朝堂没有实力的缘故,而她会派老九辅助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这来回的路上吧,最好老九发生点意外。
“五哥,多谢提点,其实我白天就收到了苍云皇帝命人送来的一份大礼,他在我喝的茶里放了点药,那药本来没什么,只要十二个时辰不饮酒就无事。”穆天凛没有说出药是苍云澜亲手下的,逆风只是提前换掉了药粉,而他把原本下给自己的药粉下在了苍云澜的茶水里。
“如果喝了酒呢?”
“将会是最烈的cu情药。”
一句话,击碎了锦绣所有的勇气和坚强,她倚在墙边,泪已决堤,死死咬唇,不让哭声发出来。
她最敬爱的父皇,竟然想要利用她挑起战争,怪不得父皇容许她今夜和他告别,还特别准许她饮酒,而她差一点害了她最深爱的凛哥哥,如果凛哥哥没有察觉,她让他喝的那杯酒会彻底毁了他。
锦绣极慢极慢地向后退去,依依不舍,今夜之后,却不得不舍。因为深爱,所以不想羁绊你,因为深爱,所以不能拖累你,因为深爱,所以我愿意放弃和你在一起。从此天涯海角,再不相干。
悲伤,逆流成河。
天上的银河啊,你奔腾的水里,是不是充满了悲伤?夜幕的繁星啊,你闪烁的光辉里,是不是暗藏着眼泪?
“吱呀——”
锦绣刚刚站立过的地方走出了两个人,此刻庭院内空无一人,只有伤过心流过泪的女子带不走的悲伤,穆天泽微微诧异,“你早就知道她在这里?”
“从她走进这个院子,我就知道了。”所以,这些话他故意让她听见。
这个晚上,悲伤的闸门被打开,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关得上,还是再也关不上。
头炸开了的痛,云澜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贴着他,他睁开眼,柳玉颜的脸乍然闯入眼帘,将他迷糊的神智全部唤醒,被子向下滑了滑,露出她裸露的肩,感觉到凉意,柳玉颜言睫动了动,拉拉被子,侧头看到了一脸讶然的云澜。
“昨晚……”他语塞,恍惚记得昨晚看到了戚兮,但身畔的人却变成了柳玉颜。
“你喝醉了,把我当成了戚兮。”柳玉颜垂下眼眸,却故意泄出一抹哀伤和自卑给他看到。
“姐,我昨天看中了只鸟,特别漂亮,买来送给你!”
“别进来!”柳玉颜声音尖锐地喊,但是晚了。
啪!鸟笼掉在地上,笼子里的鸟扑簌着翅膀飞了出去,柳承赫瞠目结舌,忘记了言语,柳承勋路过,飞出去的鸟儿差点撞在他身上,他看到柳玉颜房门开着,走了进去,床上的景象让他瞬间变了脸色。
“你们……”胸口起伏不定,说明了他的震骇。
“云澜,你走吧,我会和大哥解释清楚,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的,我也不会妨碍你和戚兮成婚。”柳玉颜笑得很难看地说,完全是受了委屈却大度忍受一笑而过的样子。
“什么?和戚兮成婚?皇上不是三年前就为你和云澜赐了婚?”柳承勋才回京,并不知道这个消息,原本他想妹妹迟早要嫁给云澜,既发生了这件事,就让他们早些完婚就是了,现在似乎情况有变。
“大哥,我和云澜的婚约解除了,圣旨这两天就该下了。”柳玉颜道。
“你既然知道,还……”柳承勋心痛地说,他最疼的便是这个妹妹,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结果他的主子他的好友却亲手毁了他的妹妹。
“大哥,是我自愿的,我不怪云澜。”柳玉颜急忙道。
“我会给柳家一个交代。”云澜不轻不重的声音落下,眼眸失去了焦点,错过了柳玉颜和弟弟柳承赫的眼神交汇,里面满满的都是得逞后的笑意。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洒向大地,当戚兮睁开疲惫的双眼,活动冻麻痹了的身体,云澜终于来了,来赴她的约,她还不知道的,最后一个约定。
没有着落的心稍稍安定,没有生气,没有抱怨,戚兮像只快乐的鸟儿见到了巢一般,飞扑过去,“你迟到了,不过我还在。”
前一刻,她还在为自己等在金歌台一夜而骄傲,好像做了一件很伟大的事情;下一刻,她的笑容凝固在了冻得发白的脸上。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她竭力稳住发颤的声音,很慢很慢地问出声。
“我昨晚和……”他说不口,早上醒来时身边躺着的,是一丝不挂的柳玉颜,而且他答应柳承勋给柳家一个交代,可是他要如何告诉戚兮,他昨夜把柳玉颜当成了她,他改了口,“我昨晚喝醉了。”
“宿醉很难受,你快回去休息,让人煮碗醒酒汤。”戚兮越体谅他,他心里便越难受。
“小兮,我……”他欲言又止。
“我困死了,等我先回家睡醒了再说。”戚兮作势打了个哈欠,她现在不想听,也不敢听云澜说出的任何一句话,她有预感,他的每一句话都有致命的杀伤力。
她一路小跑,云澜想要追上去,脚步却黏在了地上,追上去说什么?风吹冷的是她的身体,而他,让她冷的是心。
再抬头,绮红楼三个大字闯入眼中,戚兮没有进去,咸涩的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了一脸,悲伤,逆流成河,吞没了她,她几乎要窒息,“我满怀期待等了他一晚,却在他身上嗅到了别的女人的气息,看到了别的女人印下的吻痕。”直觉告诉她,所谓别的女人是柳玉颜,而他不仅违背了答应她的话,见了柳玉颜,甚至发生了她不能容忍的事。
“小兮,你怎么在这里?”书景发现戚兮时她已经在绮红楼门口蹲了两个时辰,她抬起头,咧嘴笑了,浸泡过眼泪的脸颊刺痛,她直接无视,无比哀怨地说:“书景,我饿了,我想吃你做的满汉全席了。”
“你呀,跟我进去吧。”书景笑着摇摇头,多大的人了,跟个孩子似的。
“起不来了,腿麻了。”戚兮试着挪了挪,苦着一张脸,书景见状低头轻笑,扶起她的手臂,戚兮一步一挪进了绮红楼。
书景自然没有做什么满汉全席,但她的手艺很好,不过戚兮很少见她下厨,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练成的,偶尔尝过一次以后就常吵着让书景下厨了。她大口大口往嘴里扒饭,不一会儿吃了两碗米饭,一只鸡,一盘牛肉,又端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喝得津津有味。
“怎么好像逃难过来的,谁还敢饿着将军府的大小姐不成?”书景打趣她,担心她吃撑了一会儿难受。
“不会,我还可以……吃一只烤……鸭。”戚兮喝着羹汤模糊不清地说,胃隐隐泛痛,“等下我想在这睡一会儿,都快想死墨雪阁软软的大床了。”
书景看着戚兮躺在床上,在床上滚了几滚,把被子裹在了身上,关上门后下楼,那个外貌和穆天凛有三分相似的人又来缠着她了,她说过很多次,他们有着云泥之别,别再来纠缠她了,而他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