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一梦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抱月斋的床上,昨夜她哭着离开后遇到的是,风靖恒?自己竟然和他说了许多关于穆天凛的旧事,她不在意风靖恒怎么想她,最好看不起她,撤销婚约。心头最柔软的地方想到那个名字,痛的让她弓着身子缩成了一团,哀莫大于心死,终于,心死了吗?
“锦绣,你醒啦!”戚兮几步到她床前,被子一抖一抖的,她掀开一边,只见锦绣死死咬着手掌无声哭泣,手掌边缘清晰的齿痕,隐隐有血丝渗出。
“锦绣……”戚兮的眼泪跟着落下,胸中升起无名之火,“我去把他找来!”不用说,这个他指的是谁。
戚兮一见到穆天凛,拉起他就走,也不管瞠目结舌的下人怎么想,“容凛,跟我走!”
他不抗拒,任由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腕处,随着她一同来到抱月斋,戚兮走至门口停了下来,轻轻说道:“她在哭,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治好她心里的伤口。”他默不作声推开门,一眼即见床上缩成团的人,缓缓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仍是一言不发,但戚兮见到他把锦绣咬着的手抽出来,把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唇边,锦绣哭出声,一把抱住他不撒手,伤心、开心?作为外人,戚兮看不透彻,她悄悄离开。
这是只有穆天凛和锦绣明白的动作,九年前,他每每受了委屈,总是紧紧咬着下唇,有时会咬出血来,他不知锦绣何时发现他的小动作的,从那以后,每当他受委屈时锦绣总是会在他咬嘴唇之前把手递给他,开始他从来不嘴下留情,常常把她的手咬得鲜血淋漓,次数多了,他的力道越来越轻。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时光如白驹过隙,辗转腾挪,他成长为如今超群绝伦的男子,她出落成如今兰心蕙性的女子,只是她将嫁做人妇,而他亦不知将为何人夫。
他们会说些什么呢?戚兮八卦地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生米煮成熟饭,让庆安帝愁去!
她漫无目的地游荡,无意间瞥见花丛中闪过两个熟悉的人影,戚兮想不熟悉也难,其中一个像极了她的情敌柳玉颜,另一个她不认得,总之两个人有些鬼鬼祟祟。戚兮邪恶地想,柳玉颜难道想给云澜戴绿帽子?我是该鼓励还是该阻止呢?
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远,戚兮决定跟上去看看,他们选的路很偏僻,一路下来没有遇见一个宫女太监,经过南华阁时他们停了下来,戚兮立刻躲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探出头察看时看到了柳玉颜的脸,她才发觉自己跟了一路的人根本不是柳玉颜,只是与她身形相似的人,戚兮原本心跳如雷,只觉心脏骤停,氧气被抽干,身体里随着红细胞流动的全是高浓度二氧化碳,不详的预感遍布心间。
坏了!中计了!
戚兮连转身都未来得及,颈间突然一疼,眼睛模糊间看见南华阁三个字,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暗中。
当她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进了一个黑屋子,戚兮揉揉酸疼的脖子,摸索着爬起来,房间深处隐隐约约有灯光透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唯恐不小心触到了房间里的机关,像电视里演的那样被射成蜂窝,灯光越来越近,她轻轻扯开挡住视线的纱帘,入目是一张白玉雕成的床榻,床榻上躺着一个没有生气的女子,仿佛已死去多时,却又像是刚刚过世,而所谓的灯光,乃是床榻上方吊着的四颗大夜明珠散发出的。
心底有一个答案几欲跳出,戚兮匆忙把纱帘拉好,跌跌撞撞地摸索门的所在,她必须要在别人发现之前离开,否则……
时间回到一个时辰前,正是戚兮刚刚昏迷过去,风靖恒欣赏着那首“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的诗,赞不绝口,庆安帝听到别国的人夸赞诗的意境和题诗的字迹,颇为高兴,“这是戚兮丫头作的诗,字是朕的三子云珏写的。”
风靖恒很吃惊,在与他见过接触过的女子相比,戚兮就是泼妇级别的,压根想不到她会写出这样的诗句。
“皇上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也让臣妾跟着乐一乐。”柳淑妃扭着柳腰,身后跟着柳玉颜。
“在说戚兮的诗,淑妃以为如何?”庆安帝心情很好,苍云国的女子有此等才华多给他在外国人面前长脸啊。
“自然极好。”柳淑妃虚假地赞许,柳玉颜也说道:“臣女也对戚兮的才华深表敬佩,想着以后与她多学学,却常常见不到她人。”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传戚兮丫头进宫。”
“皇上,臣妾今早还看见那丫头去了抱月斋,想必现在在德妃姐姐那里绣未完成的迎客松吧。”
“她倒是能有始有终,那就去德馨宫传旨,把德妃一并叫去金歌台,那里风景如画,戚兮丫头一定更有好诗。”
不知为何,风靖恒隐隐觉得这位表面和善的柳淑妃另有企图,想推辞不去时柳淑妃说道:“风池国皇子也一起来吧,也好品评一下苍云和风池诗作的不同之处。”
德妃并不知戚兮在宫里,但庆安帝既然说要召见戚兮,而且到她这里来传旨,想是云澜把戚兮带进了宫,她接到旨意后立刻命贴身丫鬟纯烟去抱月斋找戚兮,纯烟匆匆忙忙去扑了个空,又匆匆忙忙地回德馨宫禀明德妃。
“娘娘,戚姑娘会不会和殿下一起出宫了?”纯烟道。
“可能吧。”德妃道,却有些不放心,嘱咐纯烟,“你留下,去问问宫门口的侍卫,戚兮今天有没有出宫,若是没有,继续在宫里找她,若是出了宫,你就来金歌台。”
金歌台上,庆安帝与风靖恒谈笑风生,一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姐姐到了,怎么不见戚兮?”柳淑妃遥遥地看到德妃,简单施礼后问道。
“她不在抱月斋,大概出宫了吧。”德妃道,云澜对戚兮的心意,她作为母亲看的清清楚楚,保护她等于保护云澜的心。
“娘娘,奴婢看见……”德妃身边的小丫鬟晚春支支吾吾,小声地说。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成何体统!”庆安帝训斥道。
“回皇上,奴婢往浣衣房送衣服时看见戚兮小姐进了南华阁。”晚春被庆安帝的厉声吓得跪在了地上,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德妃铁青的脸。德妃冷冷地看着晚春,她既然看见了戚兮进了南华阁,竟然不是第一时间告诉她,想必等得就是这一刻,至于幕后主使,不用调查也知道是谁,柳淑妃好本事,连她身边的丫头都收买了,而她毫无察觉。此刻她没有时间责问晚春因为脸色铁青的不止德妃一人,还有庆安帝,这才是一场暴风雨,波及的将不止一个人。
那滔天的怒意,连一向自持淡定的德妃也觉得恐惧,她紧紧跟上庆安帝的步伐,只能祈祷戚兮没有动南华阁里的任何东西。
快至南华阁时庆安帝的步伐明显慢了许多,怒意与哀痛交织在脸上,终于到了南华阁门前,庆安帝怒喝道:“来人!”始终在暗处保护庆安帝的暗卫立刻出现。
“朕说过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入南华阁,守在南华阁的侍卫通通杖毙!”庆安帝冷酷地说,然后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推开了南华阁的大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一草一木,静静等待主人的秋千,盛开的紫藤花缠绕着秋千架,像是她的笑容,灿烂、安宁。
庆安帝身后的人默契地留在了外面,南华阁自它的主人死后就是禁地,除了庆安帝,再无第二人踏入过,即使是修理花木、打扫房间,庆安帝都是亲力亲为。
戚兮摸到了门口,恍然发觉天并没有黑,而是这个房间被窗帘遮得密密实实,不透一点光,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美丽的死去多时的女子,要有多深的情让一个帝王不惜数年维护着爱人的遗体,贞妃,你幸福吗?即使拥有他此生不变的爱,却不能陪在他身边。她正要开门,突然有白色的光直刺入眼睛,戚兮本能地伸手去挡,听到一个冷到极致的声音,“出去!”
她心里憋着一股气,被人算计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被人凶,今天出门应该看黄历的。戚兮撤回手,眼睛适应了光线,怒气在认清面前的人时统统被吓跑了,她也吓傻了,一动不动站着。
“出去!”庆安帝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戚兮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去,到了门口被暗卫反扣双手拿住,在她膝弯处踢了一下,戚兮痛的跪在了地上,靠!暗卫的力气是闹着玩的吗!疼死了!但她不敢抱怨,连不满也不敢表露,锦绣和她说过,南华阁是禁地,绝对绝对绝对不要擅自进入。
庆安帝在房间呆了一小会儿,出来时怒气减了一些,但剩余的足够让戚兮死一回,下辈子也不再想为人。
“杖毙!”戚兮恐惧地看着庆安帝,这个死法她很有意见。
“皇上!”德妃立刻跪下,“戚兮冲撞姐姐有罪,但请您念在顾将军的面上饶戚兮一命。”
“皇上,臣教女无方,可念在戚兮年幼,饶她一命。”顾明磊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恳求道,他刚进宫就听说了戚兮闯了大祸。
“顾明磊,戚兮姓顾吗?你如果缺女儿,朕的女儿哪一个都可以做你的义女。”庆安帝冷森森的话否定了戚兮和顾明磊的关系,戚兮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不会连累顾老爹了。
“父皇,儿臣有话要说。”云澜被安排陪日曜的五皇子泽王穆天泽,从宫外回来戚兮擅闯南华阁的事已经传开。戚兮看看云澜,自责后悔,皇宫最忌讳好奇心太重,那么多人死在好奇心上,她知道的,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云澜对她微笑,用他一贯温柔的笑容驱散她的惶恐、她的不安。
小兮,不要怕,我在。
“儿臣恳求父皇让儿臣代小兮受刑……”即使是死。
傻云澜,你要是为我死了,不在了,我害怕的时候,该怎么办?
下一章开始生火做饭,嘿嘿,把谁和谁的米下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