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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梦师第15部分阅读

    巫师则对夜鬼下手。在实验了数十年之后,公司终于创造出了2个成品,就是你们二位;无眼巫师因为夜鬼的数量少,只创造出了1个,便是你们的好朋友阿迪。但在这三人中,有两人虽已实验成功,但毕竟还留有瑕疵。唯一没有瑕疵的那个作品,就是贤弟您了。”

    我心下已明白,他所谓三个成品,说的就是珍妮,阿迪和我三人。但我们三人在地下世界吃尽了苦头,四处被人追杀,特别是我和阿迪,简直愚笨之极,实在看不出有何过人之处。我不禁问道:“他们为何要费尽心机,制造出内心有黑洞的人?心灵完整岂非更好,平白无故挖个黑洞又有什么好处!”

    蒂玛特斯仰天狂笑,回道:“有什么好处?这个恐怕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的,但你看看我这不死之国,再看看这些奇珍异宝,这些皆是因为我内心有个异于常人的黑洞才能制造出来,你说好处大不大?贤弟,我知道你心怀大义,想救那现实世界中的芸芸众生。但你不妨再想想,我们在此处,便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诺大的世界,想行善作恶都非难事,又何苦在那个世界中操那份闲心?”

    我被他说的心旌一摇,忍不住起了一个念头,想要压都压不下去。这个名为不毛之地的世界,确实和外面那个世界一样庞大。我在那个世界中不过像是蝼蚁一般的存在,空有行善之心却没有济世之力。但在这里就不同了,如果我愿意,蒂玛特斯说不定也会赋予我造物主般的能力,我大可以在这里建设美好江山,不也一样是济世行善么?

    “放屁!”

    我正沉浸在这些念头中,忽然被这一句骂醒,抬头只见珍妮满脸的不屑,正盯着蒂玛特斯怒目而视。

    蒂玛特斯也是吃了一惊,但旋即又恢复了笑容,问道:“小娘子何出此言?”

    第一章 珍妮珍与地下世界 第六十七节 虚假一生

    珍妮双目如炬,瞪了蒂玛特斯一眼之后,忽地又恢复往日死气沉沉的模样,转而闷哼一声,冷笑道:“你活了千百年,人生的真谛没悟出来,吹牛的本事倒是已入化境。”

    蒂玛特斯并未被她气恼,笑着答道:“此话怎讲?”

    珍妮冷冷说道:“我们心中的那个黑洞都产生于幼年时,早在逐梦公司开展计划前就有了,根本就不是公司所为。”

    我一听之后翻然醒悟,这不是瞎扯么?我心中那个黑洞明明是抑郁症之后留下的,那时我还没成为逐梦师,怎么可能像蒂玛特斯所说,是公司实验的结果?

    蒂玛特斯仍是笑着说道:“这个很容易解释。你们在实验成功后都被洗过脑,现在你们所有关于自己过去的记忆,都不过是公司注入你们脑中的虚构情节罢了。”

    我和珍妮都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蒂玛特斯继续说道:“这是因为心中的那个黑洞,制造出来不易,要维持住却更难。如果在一个生性乐观的人心中打出个黑洞。虽然能让他一时抑郁,但久而久之他活泼开朗的性格就能自行恢复。是故公司在你们身上实验成功之后,还必须为你们洗脑,虚构出一个惨兮兮的身世,才能让你们一直郁郁寡欢,不至于自行修复那个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黑洞。”

    我的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按照他的说法,我的身份,我的过去,所有一切和我有关的事物,都不过是公司凭空虚构出来的产物。记忆中那个唯唯诺诺的翩翩少年不是我自己,眼前这个敷满纱布的人也不是我自己,我所信奉的信仰,我所热衷的爱好,都不属于我自己。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公司杜撰出来的假象而已。

    珍妮也被震惊得呆若木鸡,眼神恍惚了起来,过了很久才恢复过来。她眼眶似有泪水要流出,忿忿地说道:“如果这些记忆都是假的。公司为什么要把我的身世编造得如此之惨!让我两岁被父母所弃,五岁又被孤儿院贩卖给人口贩子,十二岁又被卖去妓院。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编得这么惨?让我背负着这些可怕的噩梦那么久!”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珍妮的身世居然如此凄惨,比起我和阿迪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平时极少说话,对这些更是守口如瓶。现在听来让人耸容,但我们既然已经知道这些不过是虚构出来的故事罢了,就和电视剧的情节无异,这拖得她喘不过气来的沉重枷锁,顷刻间变为一个滑稽的玩笑,不值一提。

    蒂玛特斯回答她道:“这就是你和成品之间的区别。逐梦公司虽然在你身上挖洞成功,那个黑洞却挖得太大了,显得极不稳定,只有配以一个最消极的心灵才能维持得住,因此他们就极尽所能,为你编造了一个最为悲惨的身世。公司也正是经历了你的失败之后才吸取了教训,终于在贤弟身上实验成功,他心中那个黑洞的大小正合适。”

    珍妮默然低头,再也不说话了。我虽未开口和她交流,但是已经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挫折。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蒂玛特斯柔声劝我们道:“你们脑海中的所有珍贵回忆都是人造的虚幻泡影,又何必多留恋呢?但要找回自己原来的身世又谈何容易,已经被公司彻底销毁了也说不准。但照我说来,那二三十年的光阴,二位无须多在意。不如留在此处与我一起生活,大可以开创一片人生新的天地,像我这般活他个几千年之后,便知道寻常的人生不过儿戏般的弹指一挥间而已,不足挂齿。”

    他这番话说得非常诚恳,我听了也颇为心动。是啊!他说的没错。我的记忆都是人造的数据,我的身份也是伪造出来的,说不定连我的名字都是公司安排的假名。我在这世上没有片瓦立足之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来这里重新开始一段人生,每天享人间美味,看奇珍异宝,听正声雅音。

    我正心动着,抬头望了蒂玛特斯一眼,只见他英俊而年轻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嘴角微扬,露出两排皓齿。但当我看到他的眼神时心头却不禁感到一阵寒意,那双双眼神和这张笑容可掬的脸非常不协调,显得十分苍老,隐隐中还透露着哀怨之光,我一阵心慌意乱,仿佛在哪里见到过这种眼神。

    蒂玛特斯仍在侃侃而谈,我的记忆却嗖地一声被拉回到十年前的郊外,一座偏僻的大桥下挂着一个孤零零的人影。那正是当时自杀未遂的我,被困在了上吊的绳圈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没错,当时在我的脸上,一定就是这种眼神,绝望的眼神。虽然我在桥下未曾有机会见到,但在那之前数不尽的不眠夜里,抑郁症像幽灵一般把我折磨得身心疲惫时,我一次次地坐在镜子前,看到的不就是这双眼神么?

    蒂玛特斯忽然停止了说话,他显然观察到了我心里的变化,眼神中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紧张。我好像领悟到了什么?在这一瞬间打定了主意,他自己明明还没从黑洞的痛苦中解脱,又有什么资格为我铺设未来的道路?不管我的过去是否存在,也不论未来之路会走向何方,至少当下是我唯一能够把握。我但求无愧我心,又何必在意自己的身世如何?

    “其实我知道你的苦衷。”我悠然开口说道,蒂玛特斯怔怔地看着我,脸上收起惊讶之色,嘴角又露出一丝微笑,显然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但我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兄台,我刚刚才领悟到自己,原来弟弟却却是你的知己,因为只有我,才能完全理解你的苦衷。我知道这千百年的人生,恐怕不仅无法完全稀释黑洞带来的痛苦,反倒把兄台您给憋坏了,不如让愚弟我出个主意,为您解解闷子。”

    蒂玛特斯颇感惊讶,问道:“如何解闷?”

    “兄台您在这里呼风唤雨惯了,任何事情都尽在掌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没个悬念时间长了当然无聊至极。即便是和多莉亚玩的那场游戏,也不过是左右手互搏而已,胜负早已掌握在自己手中,那又有什么意思?今天你不如和我完全放开了赌一场,体验一把刺激的感觉。”

    蒂玛特斯笑而不语,但眼神中却开始放光。我知道这老小子在这里呆了几千年,早已经憋坏了,那些闲情雅趣和男女之欢早就玩腻味了。而世上最刺激的事莫过于赌博,君不见大街小巷的大妈都爱筑起四方城赌一把,赌场里的大佬更是一掷千金,有人赌到倾家荡产依然心甘情愿,有人卖妻当女仍然执迷不悟,只因这赌博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你想赌什么?”蒂玛特斯问道。可我还没回答,他的脸上就露出了惊骇的神色,显然他已经在我的脑中读取了我的意思。

    第一章 珍妮珍与地下世界 第六十八节 地狱边境

    “我知道在这寝宫之下有一个地窖,里面就如地狱一般凶险。我想和兄台以此地窖赌一把,让我和这位皇嫂一同进去,如果能全身而退便是我们赢了,如果我们死在里面,就算兄台你赢了。”

    我这话一出,珍妮嘴角露出了微笑,蒂玛特斯则大惊失色,仿佛戳到他命门似的,赶紧说道:“我什么都能和你赌,唯独这地窖不能放你进去!”

    我说道:“我想要进去的目的,兄台你一定心知肚明,我也没必要隐瞒。但在这不死之国,除了地窖之外,没有一处地方能逃得了您的眼睛,我们不论赌什么都是必败无疑,那还有什么意思?唯独这地窖可以赌一赌。”

    我说的这话倒是实话,蒂玛特斯沉思片刻,转而恼怒地问道:“这个秘密是多莉亚告诉你的?”

    我没必要骗他,也确实骗不了他,便点了点头。

    蒂玛特斯想了又想,还是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这时珍妮说道:“我和你相处了这些天,已经知道你活得这么长时间,早已厌倦了人世,但自行放弃永恒的生命又没那么容易。不如借这个机会,由天命来定生死,最后赌这一把。你要知道,内心有黑洞的人非常稀少,你若失去了这次机会,要等到下次遇上,恐怕不知几千几万年之后了,这些日子你又怎能轻易熬得下去?”

    蒂玛特斯面露悲凉之色,叹了口气,苦笑道:“没想到爱妃和贤弟,你们并不是来陪我的,而是来要我命的。也罢,我就陪你们赌一把,我这就带你们去地窖入口。”

    他说完打了个响指,珍妮身上的绳子立时就断开了。我和她都面有喜色,但心里一想又颇为担忧,那地窖里正是蒂玛特斯心结所在,抑郁情节的核心部位,里面一定凶险万状,这一去实在也没有几分胜算,十有会命丧其中,何来高兴之由?

    我们跟着他走出了大殿,穿过了好几片绿意盎然的大陆,越过了好几条流水潺潺的小溪,到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跟前。我抬头一看,门上挂了一块匾,落了很多灰,显然很久没人来清理过了,上面刻了一行英文“libo”。

    这“libo”代表的意义我知道,是人间和地狱之间接壤的一片灰色中间地带,难道从这个入口走下去,尽头就是地狱了?想到这里,我心里不免一颤。

    “这个名字是我取的。”蒂玛特斯读取了我的思想,对我解释道:“但关于这个入口以内的所有的记忆都被我抹去了,所以我也忘了取这个名字的由来。”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不知这门后会是怎样一片场景,正想伸手推门,蒂玛特斯却拉住了我的手,说道:“地窖中的情况我也早已经忘记了,只知道十分凶险,但如何凶险却一概不知,所以我必须给你们定一个期限,七天之内如果你们能全身而返,就算你们赢。超过这个期限,我就会把这扇门永远封闭起来,让你们永世轮回在这地狱边境。”

    我点了点头,又和珍妮相视一眼,转身推门而入。没想到我手刚触及到门扉,整扇门就“咿呀”一声打开了,抖落一地的灰尘。只见门后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但我还是毅然迈开脚步走了进去。当我和珍妮都进到门内,蒂玛特斯就把门拉上了,于是我们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在黑暗里适应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远处似乎有一点红光,似乎是一道门,于是便拉了一下身边的珍妮,招呼她一同过去。

    黑暗中我刚想跨步而出却被珍妮一把拉住,然后就听得一声叹息,她接着说道:“分别了那么久,看来你还是没一点长进。”我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她便把手压在我的肩头,把我矮身压了下去。贴近地表,我这才听见似有潺潺水声从地底深处传来,脚下似乎是一个陡峭的悬崖。刚才若是拉着她一起向前走去,两人已经跌落下去了。

    我顿时冷汗直流,这赌约才刚刚开始,我就差点一脚踩空,命丧这地狱边境之中。珍妮拉起我的手臂,我感觉她的身体不住晃动,像是在用脚尖不断试探着前方的地面,然后就这样,我俩一边探索一边肩并肩向右慢慢地移动。

    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好像脚酸了,便要我依着样子替她一会儿。我伸脚出去,慢慢用脚尖点地,大概一步之遥的位置便脚底一空,显然我们身前便是悬崖,心想刚才幸好珍妮那一把拉得及时,否则稍微晚那么一步,我就得滚落下去摔死了。我们又试探着移动了十多米的样子,我忽然感觉前方脚尖触地,看来脚下应该就是一条通向那扇红色大门的小道了。

    这条路只有两人多宽,我们不敢并肩走上去,便由珍妮打头阵,我压尾,两人鱼贯而入。那道红色的门看似不远,但在桥上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走到,我们也只好继续亦步亦趋地前行。珍妮这些天一直被蒂玛特斯囚禁在寝宫之中,我其实心中有千言万语想问她。而在这千言万语中,我心里最为急切想询问的,又是男女行房之事。毕竟蒂玛特斯对珍妮左一个爱妃,又一个娘子叫得欢,我怕她已经迫于滛威,失身于他。我对珍妮虽然谈不上爱慕,甚至有几分恐惧,但毕竟一起出生入死那么久,多少有点日久生情的意思,她若嫁了个好人家,我倒不会争风吃醋,但平白无故被那个魔头污了身子,我心中就不免难过了。只是在这黑暗之中走一条羊肠小道,实在是分心不得,所以我几次想开口,又压了下去。

    走了一阵子,我们渐渐适应了黑暗,紧张的心情有所减缓。我觉得时机已到,可以旁敲侧击地问一下了,便小声说道:“珍妮,我们好久不见。我想问……”

    话说到一半,一只手就堵上了我的嘴巴。珍妮脚步也停下了,我们就突然伫立在黑暗中的小桥之上。脚步声一停,耳边就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我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不知身前发生了什么情况,只觉得珍妮用手在缓缓推我的胸口,慢慢推到了桥边,我几乎都要被她推下去,可她还是不停手。

    “你疯了么!”我身后已是深渊,再有半步就要被推下桥去,但这句话在脑中徘徊了一下,正欲脱口而出之时,眼前的景象就把我吓傻了。

    只见一团鬼火从眼前慢慢飘过,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咔咔咔”。这桥面本来就窄,眼前这位黑暗中的怪客又显然是大摇大摆地走在桥中央,如果不是珍妮及早发现,一定会和我们撞个满怀。这下不用珍妮推我了,我很自觉地又往后挪了半步,只用脚尖沾着一点桥面,身子又尽可能地向后仰去,生怕被这位怪客碰到之后,发现我们躲在此处。

    这位怪客从眼前走过,几乎贴到我的鼻梁之上了,随后便越走越远。我心里虽长舒一口气,但还是不敢怠慢,怕挪动脚步发出声响把它引回来。直到那团鬼火消失于黑暗之中不见踪影,我这才敢移步回桥面之上。我摸了摸额头,纱布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了,便长舒一口气,小声地问珍妮道:“刚才那个是什么东西?”

    “你白痴啊!”珍妮大吼一声。黑暗中我冷不防被她吓了一大跳,正想问她何以如此激动,身后就传来急促的“咔咔咔”之声,回头一看,那鬼火正大步流星赶来。

    “跑!”珍妮喊道,我们也顾不得狭窄的桥面,撒卡脚丫子就向前跑去。

    第一章 珍妮珍与地下世界 第六十九节 绿火怪胎

    我们一路小跑,既要提防着不从桥上掉落下去,又要逃脱身后的魔掌。但世上岂有两全其美的好事,我们兼顾了脚下的路,速度就怎么也提不上去了,眼看那怪物不断靠近:“咔咔咔”的怪声也渐响,那绿色的鬼火没两步就要烧到我后背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抬头一看,那道门俨然就在我眼前。我顾不了那么多了,连忙两脚一蹬,飞身一跃,鱼跃跳进了门内。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这叫声拉得很长,似乎在慢慢下落,最后淹没在潺潺水声之中。看来它追得心急,一不小心失足掉落深渊了。

    我这飞身一扑几乎是摔进了门内,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停下来,浑身的骨头像是散了架似的。我一时半会儿惊魂未悸,脑子里一片空白。粗喘了好一阵子之后,我猛然发现自己孤身一人坐在地上,心中顿时一惊,珍妮哪儿去了?她刚才明明跑在我身前啊!但我生怕踩空光顾着脚下的路了,又要分神时不时回头观察那贴背而来的鬼火,是故完全没注意身前发生的情况。就这样,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珍妮凭空消失了。

    难道她失足摔下桥去了?我不敢再往下想,但心脏却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虽然不愿承认,但黑暗中失足滚落深渊,这次看起来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我心头一急,也不管那怪物有没有同党,便径直走回到门口,对着门外的黑暗中大声呼叫起来。

    “珍妮!~~你在哪里!!~~”我声嘶力竭地吼着她的名字,但无人应答,传回耳边的只有我自己空荡荡的回声。我又继续叫了好几遍,仍然没有任何应答,桥下流水声潺潺,我仿佛听见了湍急的河流冲刷珍妮尸体的声音,心中不禁感到越来越悲伤,声音都快梗咽了。虽然我在出发前就知道此行路途凶险,危机四伏,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心里也早已做好了视死如归的打算。但这么眼睁睁地失去一位出生入死的战友,我还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悲伤,一股苦涩的味道从心里油然而生,直泛到喉咙口,我眼睛一酸,真想大哭一场。

    我怔怔地望着门外茫茫一片的黑暗,只有脚下的方寸之地被身后微弱的红光照亮,周围安静地出奇,耳旁只有微弱的流水声远远地传来,珍妮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茫茫的虚空之中,没留下一丝痕迹。我稍稍擦拭掉就要从眼角滴落的眼泪,准备转身而去。毕竟重任在肩,我没有太多时间悼念亲密战友,唯有尽我所能去解开微型金字塔中的秘密,争取让她的牺牲有所价值。

    正当我打算离去的时候,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拉住了。我猛然一惊,低头发现黑暗中竟伸出了一只手,死死地握住了我的左脚脚踝。我全然没有防备,一个踉跄被拉倒在地,这股力相当之大,我的身子被拉得直往后飞,眼看就要被完全拖入黑暗之中。我下意识地扒住了门口两侧的墙壁,幸好这扇门只有一人多宽,我胳膊肘一架,就和身后这只突然袭来的怪手对峙了起来。

    借着门内微弱的亮光,我回头看到那只手是从桥下伸出来的。桥下无疑就是深渊,难道是刚才掉落的那只怪物并没有死,又爬回来要我的命了么?我想到这里不禁心中骇然,正欲发力将这只手甩掉,珍妮的声音忽然从桥下传来:“先把我的上半身拉上来,那家伙正抓着我的脚不放。”

    我恍然大悟,你妹的,这只手是珍妮的,可把老子吓坏了。原来刚才她并没有失足掉下桥去,而是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身桥下,双手扒着桥面,身体吊在半空中,准备在黑暗中等那怪物路过时来个突然袭击。那妖怪身带一朵鬼火,在黑暗中很是明显,伏击起来很容易,珍妮显然一击得手,将其掀翻下桥,只是不料那家伙身手也确实了得,在坠落的一刹那又死死抓住了珍妮的脚不放,这下两人便像一串葫芦挂在了空中。

    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将珍妮慢慢拖了上来,当珍妮的胳膊扒上桥面之后,她便赶紧让我停手,免得连那妖怪一起拖上来,我们又得吃不了兜着走。我伸头往桥下看了一眼,果然那团鬼火就徘徊在珍妮的脚踝附近晃动,还发出“咔咔咔”的怪声。我这一眼看得冷汗直流,赶紧去找石头之类的硬物,打算将那怪物砸下去,不然一会儿等它爬上来,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我跑进门内满地找牙似的开始找石头,这才发现这里完全就是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空气中迷茫着淡红色的雾气,能见度极低,整个一加强版的不毛之地,放眼望去只能看清楚方圆五米内的东西。这可把我急坏了,闷头一顿乱找,愣是什么也没发现,总不见得掬一抔黄土去撒它双眼吧?

    这主意虽然好笑,但在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里雾气弥漫,我也着实不敢走太远,不然一回头连门都找不到了。于是我在地上胡乱扒了一阵土,打算一会儿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往它眼睛里洒去(如果它长了眼睛的话)。

    我捧了两手土,一个健步冲回了珍妮身边,她还在那里用上肢苦苦地扒在桥面上,眼看就要支撑不下去了。我看形势危急,二话不说就往她身后奔去,与此同时,珍妮却大吼一声:“小心!”

    但她这一声叫得太晚了,我刚靠近桥边,就发现那妖怪已经顺着珍妮的身体爬上来了,此时脑袋已经从珍妮背后叹了出来。我为了尽快救珍妮于险境,这一扑去势甚猛,此时已经收不住惯性,眼看就向那怪脸飞去。

    我终于看清了它的真面目,那其实算得上是一张标致的脸蛋,双颊勾勒出两道完美的弧线,和蒂玛特斯那貌若潘安的英俊面容倒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张脸上只剩一边一只空洞无神的眼睛,另一边则开了个窟窿贯穿脑后,里面还冒着森森绿火;最恐怖的是那张嘴,仿佛被人撕烂了一般,嘴角一直裂开到耳根。

    我已收不住势,一脸贴了上去。为了避免和它接吻,我只能头一低,像西班牙斗牛一样顶了过去。这一撞着实不轻,我只觉得眼冒金星,不知东南西北,耳边却又听到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嘶叫跌落下去,心中不禁大喜。虽然自己险些头破血流,但这怪胎估计被我撞下悬崖了。

    我三魂七魄还未归位,耳边又响起珍妮的一声惊呼,心想坏了,刚才那迎头一击估计连珍妮一起撞下去了。我赶紧把头探出桥外,发现珍妮整个已经悬在半空之中,只有一只手扒在桥面上,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我哪敢怠慢,连忙七手八脚将她拖了上来。两人坐在桥面上楞了半天,浑身上下都像被水桶浇了一般湿了个透。

    第一章 珍妮珍与地下世界 第七十节 完美子民

    “那是什么玩意?”我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向珍妮问道。刚才我还急切地想问她有没有和蒂玛特斯行过房,但被那鬼火怪胎一折腾,就好比又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此时我对这种男女之事忽然失了兴趣,也不高兴再问了。毕竟在生死大计面前,其他问题都是个屁。

    “那个玩意儿,是人。”珍妮回答道。

    “那玩意儿也算是人?”我惊讶得瞪大了眼睛又问道。

    “没错。”珍妮继续说道:“我和蒂玛特斯在一起的这几天里,他时而大笑,时而大哭,精神状况很不稳定,因此有时也会透露一点事情给我。他说他有一阵子,大概是上千年前的事了吧!曾经进行过一个叫‘完美国度’的计划。他打算从外界抓一大批人进来,不论男女都雕琢成俊男美女的模样,再教他们吟诗作赋,弹琴吹箫,培养成从外表到修养都完美无暇的子民。只可惜这计划只进行了一半,他就又觉得索然无味,便就此停手,而那些可怜的子民无处安置,就被像报废的玩偶一样,毁容之后丢进这地狱边境里收押着。刚才那个怪物应该就是毁容之后的‘完美子民’。”

    我不禁胆寒,那怪胎的脸庞确实有几分英俊,在毁容之前应该是个丰神俊秀的美男子。只是那蒂玛特斯喜怒无常,今日宠幸你,赐你完美之身,明日玩腻了就直接丢进地狱。我还好没答应和他伯牙子期当什么狗屁“知己”,不然等他厌倦了我这不中用的“贤弟”之后,这地狱边境中又要多一条孤魂野鬼。

    “他在这些年里不知道销毁了多少‘完美子民’,在这里绝不止刚才那一个,应该还会有更多的涌现出来。”珍妮说道:“而我的箱子被蒂玛特斯扣下了,此时并没有防身的手段,所以我们往后都要小心行事。”

    我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如果有那宝贝箱子在,我们哪用怕这些散兵游魂,但这一毛不拔的荒地,别说是宝贝了,连块板砖都捡不到,我们也只好夹着尾巴做人,能躲则躲,躲不过便逃。

    我们休息了片刻,重新上路,但这门内中就是一片平坦的荒地,除了身后是堵墙外,其他三面几无分别。珍妮的定位仪等寻路法宝又都装在那口箱子里没带来,我们实在是分不清东南西北该往哪个方向走。

    珍妮也是一头雾水,一时间两人被困在了原地。我有些不耐烦了,索性对她说,管它呢?先往一个方向走,大不了撞了南墙再撤回来。珍妮连连摇头,说这样不行,说是这地狱边境几乎是无边无际的辽阔,我们往任何一个方向都走不到尽头,因此走错了也不知道,不可能有面南墙让我们去撞。

    我不禁苦笑,撞南墙在这里倒成了一种奢望了,这鬼地方可真他妈让人绝望。正在我们束手无策之时,忽然背后又传来了“咔咔咔”的响声。我顿时一惊,难道那个怪胎又再次从深渊底部爬回来了?抑或是它的同伴拍马赶到了?这个问题显然毫无意义,无论答案是什么?我们都只有撒开脚丫子,仓皇逃命的份。

    因为事出突然,那怪胎如天降奇兵般出现在我们身后,容不得我们有思考的时间。我和珍妮都不约而同地下意识往前方飞奔而去,刚才令人头痛的选择方向的难题倒是因此迎刃而解了。不知为何,我觉得这不经思考直觉的选择应该没有错,信心满满地认为前方应该就是藏有蒂玛特斯秘密的所在地。

    但只跑了五分钟,我们都后悔了。身边浓雾弥漫,但“咔咔咔”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此起彼伏地响起,我们怕是一不小心跑进了“完美子民”的老窝,已经深陷重围之中。

    但世上本没有后悔药可吃,此刻若是回头哪还有路可逃,身后已经有几十只怪物包抄上来了。现在我们唯有孤注一掷,一条道走到黑,看看前方是否有地方可躲。

    没过一会儿,绿火在浓雾中升起,一朵,两朵,无数朵,密密麻麻地蜂拥而来。我知道很快那怪物般的“完美子民”就会飞扑而至,连忙咬紧牙关,脚下虽不放慢速度,双手却紧紧攥成拳头,随时准备着背水一战。星星点点的绿火还在不断靠近,终于我看见有人影在雾中闪动了,于是立刻停下了脚步,绷紧了神经,蓄势待发准备躲避浓雾中随时可能而来的攻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我只感到脚下忽然一空,直接掉了下去。但腾空的感觉不到半秒钟,我一声“啊~”喊到一半,双脚已着地,眼前已是一片漆黑。这才一秒之差,我却感觉自己好像体验了一回瞬间转移,从鬼火群的团团包围中忽然转移到了这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刚才发生的一幕实在是太快了,需要好好回想一下整个过程。首先,我正全神贯注地准备和那群怪物做背水一战,然后似乎感觉脚底有块板被人抽掉了,所以才会掉下来。而我双脚刚着地的时候,头上也有一声轻微的响声,现在想来应该是木板重新阖上的声音。这一连串的变化都在一瞬间发生,是故我会有瞬间转移的幻觉,其实我应该是掉入了地下的一个密室之中。果然没一会儿功夫,我头顶就传来了纷乱的脚步声,应该是那群“完美子民”杀到了。

    我仍在沉思之中,忽然擦的一声,一盏油气灯被点亮了,我又“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差点没被吓晕过去,只见一张破碎的脸就贴在我身边不到两米处,简直比起上次看到的怪胎更加恶心可怖。

    “嘘~”那怪胎把一只手指放在嘴上示意我保持安静,然后说道:“小声点,别让上面那群怪物听见。”

    我心想你他妈自己长得比人家还寒碜,居然还有资格叫别人怪物,但马上寻思一想,这家伙让我小声点,难道是要我别让那群“完美子民”发现?我又仔细打量起他的脸,只见他从左额开始,就有一道伤疤斜着贯穿整张脸,把鼻梁直接斩断,划到下巴右边才结束。整张脸就这样被分成了扭曲的两半,在油气灯闪烁飘忽的照明下显得格外阴森。

    但奇怪的是,他的两只眼睛都没受损,因此也不像那群报废的‘完美子民’那样带着鬼火。除此之外,他的脸蛋也和“完美’二字毫不沾边,四方国字脸,眼角还有皱纹,即使去掉那道伤疤也不过是个小老头的模样。

    看来他确实和头顶上那群怪物不是一伙的,我稍微一宽心,但马上又紧绷了起来,我这才想起,自己一跌而下摆脱了险境,珍妮还在上面呢!我情急之下上前一步走到那张刀疤脸面前,一把揪起了他的领子问道:“我的同伴呢?她是不是还在上面?”

    那家伙好像被我的过激反应吓了一跳,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没……没看见你的同伴……”

    我心想这下糟糕了,珍妮估计要彻底完蛋了,那成百上千的鬼火一拥而上,哪还有什么活路?我脑袋里一阵混乱,四下真想找条缝钻上去救她,但漆黑一片的哪里找的到,便又回身问那刀疤脸:“从哪儿可以上到地面上去?我要去救我同伴!”

    刀疤脸无奈地摇了摇头说:“你现在要去救她,恐怕也晚了,还要赔上一条性命。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的妻子和女儿在三天前也遭了不测,但眼下还是要冷静下来,好好想一下对策,不要枉送了性命才是。”

    听了这话,我像是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似的,两腿一软,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刀疤脸知道我在悲痛之中,也不来打扰我,只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缓过神来,抬头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蒂玛特斯。”

    第一章 珍妮珍与地下世界 第七十一节 重又相逢

    蒂玛特斯?这老头也叫蒂玛特斯?

    我心中一惊,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叫蒂玛特斯的?旋即一想,这刀疤脸兴许只是蒂玛特斯潜意识里对自己的自我印象罢了,这在不毛之地本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我抬头仔细端详他那张面目全非的脸孔,别说,眉目之间和我在鲑鱼溪见到的女儿还真有几分相似。

    他打着油气灯,带着我向黑暗之中走去。我对他仍然保持着警觉,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慢悠悠地跟在他的身后,保持着距离,走着走着,忽然在黑暗之中顺手摸到了一根石杖似的玩意儿,索性捏在手心里当作是防身武器,总比赤手空拳好得多了。

    就这样在黑暗中穿行了一会儿,油气灯的光十分黯淡,飘忽不定,只能照到他周围方圆2米以内的地方,我看到这地下室到处堆放着各种印第安的羽毛,玛雅的权杖等等古物,但这些个东西都属于冷门偏门,基本没什么收藏价值。我甚至还看到了一个巨大的牛头骨,体积足有普通牛类头骨的2倍大,两只阴森森的长角向前伸出,足有半米多长。

    “这个出土于非洲的一个部落遗址,我也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玩意儿,索性就丢在地下室里。”刀疤脸见我盯着牛头目瞪口呆,便自行解释了起来。他随即顺手拉住天花板垂下的一个吊环:“刺啦”一声抖落一层灰,盖板被拉开,上面透下了一缕光亮。

    我们俩从出口爬了上去,老头子立刻熄灭了油气灯。我见他无恶意,就想顺手把捡来防身的石杖扔掉,猛然之间忽然发现我手里攥着的竟然是一只人骨,慌忙之下赶紧扔掉,老头子见了哈哈大笑。

    我四下张望,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寻常人家的起居室中,简朴而温馨。老式的沙发,晶体管的电视机,还有一张颇有古味的茶几放在正当中,我虽刚刚见过蒂玛特斯金碧辉煌的大殿,但总觉得那里虽富丽堂皇,穷奢极侈,却没有一点人情味。相比之下,我对这普普通通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起居室更有好感。

    “?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