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是否说了不该说的言语?”
老太太此刻面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寒霜一般,凤眸中好似半点情绪也不沾染,一双洁白如玉的手紧紧握着绿釉茶盏,指节处都现出青白之色,想必用的力道也不会小,正是如此模样,才是老太太气怒至极的表现。
“无妨,乔姐儿只需记得,今日之事须得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莫要让旁人知晓了,这便是乔姐儿与祖母的秘密,可好?”
老太太如今也并未发觉薄玉乔身具‘宿慧’,如若她发觉此事的话,此刻便会怀疑薄玉乔的动机,毕竟这事所指向之人,可是整个薄府的主子。
薄玉乔乖顺的颔首,如此的话,老太太面上才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过了一会子,何嬷嬷便取来一个墨色小匣,想必其中装着的便是那极为名贵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了。薄玉乔恭敬的接过那小匣,心下倒是在暗自估量这物什该如何用,毕竟老太太赐下的罕物儿,可不好白白辜负了。
薄玉乔谢过老太太之后,便径直出了寿吾院的正堂。到了此刻,薄玉乔不足巴掌大的小脸上,才现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如若她尚未猜错的话,下毒一事应当与封氏脱不了干系,且老太太如要彻查此事的话,封氏即便是不脱层皮,恐怕也不会好过。
不过薄玉乔现下也不是那般天真的小娘子了,不会真以为仅凭此事,便能扳倒封氏,如今她方才七岁,而封氏已然三十有一,自然是没多少时候了,不是吗?
薄玉乔回到琼枝阁,便将那墨色小匣给打了开,瞧见其中的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白玉是取自和田的上好羊脂玉,仿佛凝脂一般,光润非常,而那红珊瑚珠,红艳似血,亦是难得的好物儿。
薄玉乔以手把玩着这白玉嵌红珊瑚珠双结如意钗,心下倒是活络开了,如若将此物儿放到薄玉容手中,那会如何?其中掺上莫叔叔配置的药粉,恐怕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薄玉容的容貌给毁了,如此的话,想必封氏也会有些受不住了罢!
轻叹一声,薄玉乔还是拿不定主意,毕竟封氏虽说让人恨不得生啖其肉,但薄玉容的的确确是一个品性不错的小娘子,若非性子有些高傲,想必自己也会极为欢喜与她。因此,薄玉乔着实是下不了狠心,将薄玉容给牵扯进来。
“薄玉容,薄玉容。”
薄玉乔轻蹙着眉头,倚靠在软榻上,口中不住喃喃道。
要说对薄玉容动手,真真是有些为难,这可该如何是好?陡然,薄玉乔杏眸一亮,封氏又不知薄玉容一个孩儿,即便自己无法对一个八岁的娃儿下手,但如今,封氏的长子已然一十有五,要是对付薄清程的话,那便无妨了。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笑弯了眼,那副眉目如画的模样,瞧着真真是像极了已然逝去的赵月如,如若被封氏发觉,也不知其是否会心中惊惧呢?
这日素墨又取来杏林馆的账目,其实出诊的账目自然是无需记录的,毕竟杏林馆坐诊的大夫,都是瑞王手下之人,当真是极为可信。所以薄玉乔此刻对的账目,便是自去年起,买回的土地以及购置药种的花销。杏林馆买回的那片山地,便可以种些药材,如此的话,杏林馆的收益便真真可观了。
其实薄玉乔如今虽说算是在瑞王手下办事,但却之见过瑞王两次,一次便是瑞王将娃儿抱走的那次,而另一次,便是因着自己欲要开杏林馆。想必瑞王之所以应下此事,便是为了一报还一报罢!毕竟自己救了娃儿。
思及此处,薄玉乔不禁苦笑一声,如今她到底还是有些卑鄙了,娃儿那般还不知事的孩子,却被她利用起来。其实娃儿名唤楚符崖,但薄玉乔仍是喜欢以娃儿称之,好似如此的话,便好似不是那般分明的利益关系。
薄玉乔轻叹一声,继续瞧着手中的账目,如今杏林馆气候未成,收益不过就相当于几个庄子并在一处罢了,瑞王自然是瞧不上眼儿的。
不过薄玉乔也不欲欠旁人人情,自然是想要将杏林馆以致于其后的药材生意给发展起来,但她却不懂种药,所以此事便只能靠着莫叔叔指点,而她所做的,便是寻着药材的销路,以及开垦药田。
若是能将俞家善宝阁手下的药田给夺来,想必之于娃儿而言,也是一份极好的大礼罢!
第138章 入宫
封氏自以为对薄正着实了解,但此刻她却并不知晓,薄正早便对她起了杀意,毕竟最让人放心的,便是死人。
薄清程瞧见封氏这幅过于自得的模样,将欲张口再劝,却只见封氏微微抬手,放在了薄清程面前,又开口道。
“程哥儿,你现下无需记挂为娘,好生练武即可。京城这般大,当年那事众人想必已然尽数忘却了,如此虽说仍不能参加科举,但走武举这条路子亦能成才,你瞧瞧远哥儿,现下不就是御林军的副统领吗?官位不见得比你父亲低。”
封氏凤眸中划过的期许之色,薄清程自然是看的分明,虽说心下知晓走武举这条路子并非那般简单,但薄清程仍是不忍让封氏失望。他在太原郡足足待了七年,可谓遍尝人情冷暖。薄娆这姑母也是对他视而不见,毕竟一个将薄府名声踩落进尘埃之中的子嗣,已然便是费了,又何须她多做关注?
更何况,薄清程还是封氏唯一的儿子,亦是封氏的心头肉。薄娆恨屋及乌,无论如何也不会好好对待薄清程。
瞧见薄娆这亲姑母都对薄清程这侄儿不待见,旁人自然是不会尽心,奴大欺主之事也是时常出现,好歹薄清程手上还会些拳脚功夫,以至于并未吃着大亏。
忆起当年在甄家的日子,薄清程薄唇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心下极为讽刺。虽说奴大欺主之事常有,但胆敢与主子动手的奴才,却是未曾见过的。若是没有主子的吩咐,想必他们亦是不会如此胆大包天。
而背后唆使他们的主子,想必便是他的好姑母薄娆了。
薄清程早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心下已然恨毒了薄娆,但即便如此,他亦是不希望因着薄娆那个鄙贱的贱妇而赔上封氏,毕竟真心在乎于他的,便只有这个生母一人了。
思及此处,薄清程微微叹息一声,淡淡的颔首,开口道。
“母亲放心,儿定会尽力而为。”
听得薄清程应承此事,封氏登时便显出一丝笑意,母子二人相互搀扶着,朝向之侨院的方向行去,渐行渐远。
即便知晓了薄正与薄娆的苟且之事,薄玉乔也并未轻取妄动。毕竟老太太现下已然看出了些许端倪,只不过并不愿承认罢了。但饶是如此,薄娆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她是老太太最为疼爱的幺女不假,但幺女与能支撑家业的儿子一比,便是拍马也难及。
所以现下薄玉乔便已然猜到,近些时日,薄娆腹中的孽种定然留不得了,不过到底是谁人出手,不大好说,但却绝非封氏,毕竟这妇人现下乐不得的看着薄娆与薄正兄妹相j的腌臜事儿,又哪里会亲自动手毁了这场戏呢?
不过老太太到底也并非愚钝之人,将此事封的极严,眼下便连半点风声也并未传到府外,那日除了冬怜夏语之外的两个丫鬟,余下的都被灌了哑药,让人牙子发卖到外地去了。如此,倒也是思量的极为周全。
眼下薄玉乔忙着排舞之事,日日也不得闲,这霓裳羽衣舞动作繁复,且还要突出谪仙人的飘渺风姿,除了在衣衫上下功夫之外,便只能苦练不辍了。
薄玉乔原本便不过一个一十有四的小娘子,身子骨儿自然是极为娇软的,现下忙着练舞,更是窈窕至极。想来瑞王这金主也应当满意了。
时间如流水,一转眼又是小半个月,薄玉乔排练的霓裳羽衣舞已然极妙,毕竟今日便是宫宴之时了,若是这霓裳羽衣舞不成的话,恐怕薄府的名声便会被狠狠的掷在地上。虽说薄玉乔半点也不在意薄府的名声,但也知自己现下脱离不了薄府,只有待到及笄之后,方才能入了瑞王府中,与薄府这一家子腌臜东西彻底划清界限。
薄玉乔与那二十九个伶人,此刻一齐梳着全然一致的堕马髻,发间也是以同样的丽水紫磨金步摇绾上,在陪着由上好南梨纱所制的面纱,遮住了这些小娘子的面庞,所以薄玉乔在其中,旁人也无法辨出到底是哪个。
南梨纱乃是上好的蚕丝所制,轻薄仿佛无物一般,月华色的南梨纱,覆在身段儿窈窕的小娘子面上,真真仿佛广寒宫中的仙子一般,让人欲要一窥真容。
眼下众人都身着同样的金红二色交织的广袖流仙裙,顾盼之间,真真是华光溢彩,让人移不开眼。
未到辰时,老太太便亲自来了薄玉乔的琼枝阁,瞧见众位伶人已然收拾的极为齐整儿,心下也不由的对薄玉乔升起一丝满意。这丫鬟到底也是能干的,不过心气儿有些高了便是。就连那琢玉轩,现下被她改成了蓬莱楼,不亦是财源滚滚?
早在接管琢玉轩一月之期之时,程氏便替老太太做了主,将琢玉轩的房契地契都给了薄玉乔。事后老太太知晓时,也不由暗自感慨,毕竟除了乔姐儿之外,余下的三个姐儿都并未达着要求,所以房契地契仍是暂时收在程氏手中。
薄玉乔瞧见老太太身着二品诰命夫人的服制,发间亦是琳琅满目的钗饰,瞧着便极有分量。
薄玉乔径直上前一步,恭敬的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乔儿给祖母请安。”
见着薄玉乔如此知礼,老太太心下亦是极为舒坦,此刻封氏尚未到这琼枝阁中,老太太便冲着岑嬷嬷吩咐了一声。
“阿岑,你现下便去瞧瞧,阿封怎的还不来这琼枝阁呢?”
听得老太太的言语,岑嬷嬷亦是不敢怠慢,冲着老太太行礼过后,便疾步朝向封氏所居的之侨院赶去。不过岑嬷嬷尚未离开多久,便跟在封氏身后回了。
眼下封氏亦是身着二品诰命夫人的服制,不过与老太太那身暗紫色的服制有些不同,封氏这衣衫则是大红色的,看着亦是极为不错。此刻封氏面上画着梅花妆,红唇似火,显得很是年轻。
薄玉乔冲着封氏福了福身子,敷衍的请安。她与封氏之间,已然半点没有了转圜的境地,毕竟姨娘便是因着封氏这个狠辣妇人,这才撞柱而死,如此大仇,她薄玉乔若是不报的话,枉为人女!
因着宫宴分为男女席,所以薄正眼下则是带着薄清远、薄清程二人待在前院儿。至于薄清阳,他早便被安排进了马车之中,毕竟年岁还小,又是薄正现下最为疼宠的儿子,有些特别也属正常。
待薄玉容、薄玉禾、薄玉琼以及薄玉颜四个姐儿也到了之后,老太太便走在前面,且封氏则在一旁轻扶着老太太的手臂,显出一副纯孝的模样,众人一齐往前院儿赶着。见此场景,薄玉乔极为厌恶,但眼下也由不得她放肆,便只能上前一步,扶住老太太另一侧身子。
到了前院儿之后,便瞧见了家中的男丁。因着薄清书不过是商户子罢了,所以今日自然是不得入宫宴。薄府男丁此刻坐上了前头的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而女眷则是坐在后头,至于那二十九个令人,便是分了三辆更大的马车,将这些伶人给装了进去。
薄玉乔早膳用的不少,毕竟今日要入宫宴献舞,若是因着腹中饥饿难耐,使得这霓裳羽衣舞出了岔子,那便极为不妙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便停了下来,薄玉乔掀开窗棂一看,便瞧见了涂着朱漆且极为巍峨的正阳门。
到了正阳门,老太太先踩在一名细瘦宫人的脊背上,而后缓缓的下了马车。但随后众人却并未如此,只是差小厮搬来了小杌子,而后陆陆续续的下了车驾。
薄玉乔下了马车之后,便瞧见了一名模样着实艳丽的宫人,年岁算不得小,大抵二十出头的模样。
这宫人现下着一件儿淡粉色的长衫,此刻笑意盈盈的行至女眷身前,开口道。
“奴婢卢月,奉太后之命前来伺候众位,眼下时候还早,众位夫人小姐便先随着奴婢入万寿宫去拜见太后罢。”
闻言,老太太面上也显出一丝慈和的笑意,冲着那名为卢月的女官开口道。
“自是应当如此,那便有劳女官了。”
瞧见老太太如此和善,卢月面上笑意更浓,又道。
“老太太不必多礼,伺候您们可是奴婢的本分。”
话落,卢月也不再多言,便在前头带路。这禁宫之中可真真算不得小,从正阳门行至万寿宫,其中大抵经过了七道宫门,道道严防死守,想必即便是刺客入宫行刺,也并非什么易事。
转眼间巳时已然过了大半,众人这才瞧见了万寿宫。这万寿宫当真称得上极为恢弘,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贵气,让人瞧着便不禁有些心惊。
在万寿宫宫门之外,似薄府这一家子的女眷并不在少数,薄玉乔在见着别府那浩浩荡荡的伶人队伍之时,心下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只消是有群舞的话,她这霓裳羽衣舞便不算太过打眼儿。
第139章 安太后
如此便又是一月有余,算算日子,秦氏也快要临盆了,不过不知到底为甚,秦氏现下仍未有发动之感,老太太心下也是着急,请来了不少大夫,亦是没有法子。
赵月如腹中的孩儿与封氏不过相差了小半个月,如今赵月如都已然要生产了,但封氏腹中仍是毫无动静,薄府上下的丫鬟婆子心下都暗自有了猜测,说不准二夫人腹中的胎儿便是出了问题,恐怕是生不下来了。
之侨院,卧房。
此刻,封氏正躺在床榻之上,面色极为苍白,好似白纸一般,鬓角间已然汗湿,显然是难受的紧。而一向不离封宁身旁的封嬷嬷,此刻站在床榻旁,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一旁的紫檀木桌那处,坐着一个年岁并不很大的男子,看着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面貌普通,与常人无异,不过那双眸子,却晶亮的很。
那男子穿着一身墨袍,上头并无繁复的纹路,看着极为简单。那男子望着床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贪婪,这才开口道。
“二夫人,您眼下的处境很是危机,即使在下再为您熏艾,恐怕也维持不住妊娠了,还是要早些谋划才好。”
闻言,一旁的封嬷嬷抿紧了唇,瞧着床榻上封宁那副虚弱至极的模样,眸光中闪过一丝心痛之色,这才轻声问道。
“夫人,您怎么看?”
封宁闭了闭眼,往日娇艳的红唇,现下没了一丝血色,瞧这模样,便知此刻情景已然不好了。封嬷嬷取了帕子,轻轻为封宁拭了拭鬓角间的湿意。
“罢,便按着、咱们先前的打算即可。”
这一句话,说的封宁气喘不已,但封嬷嬷身为封宁的心腹,自然明了,当即便恭顺的微微颔首,这才转身冲着紫檀木桌旁的男子,开口道。
“秦大夫,如今便麻烦你指点奴婢为夫人接生了。”
听得此言,那名为秦大夫的男子缓缓点头,显然也是早便想如此为之了。
这日,因着封宁身子不适,所以之侨院中的丫鬟婆子都被赶了出去,待到了晚间,丫鬟婆子们才被准许回到之侨院中。
而薄府另一角的琼枝阁,今夜也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不知为何,赵月如将才用过晚膳,便突然腹痛不已,想要去请李大夫诊脉,却传来之侨院也发动了的消息,因着封宁的身份到底比赵月如尊贵许多,所以李大夫便去了之侨院中。
无奈之下,赵月如只得强忍疼痛,吩咐黄莺这小丫头,出府请来旁的大夫。但大夫尚未请回来,赵月如所躺着的床榻之上已然一片濡湿,羊水居然破了!
见状,翠芙自然是坐不住了,赶忙跑去请住在偏院儿中的产婆,哪料还未走到偏院儿,便见着产婆提来一个食盒,往琼枝阁的方向走来。
翠芙如今也不过八岁,见着产婆便喜不自胜,哪里还能注意到产婆手中的食盒儿?那产婆此刻也有些惊惧,但却不敢言语,毕竟为了他们一家子的性命,即便是违背的良心,也必须如此。
此刻卧房中血腥气极重,黄莺翠芙不过还是两个孩子罢了,自然是不能入内的,所以里头留下的便只有三人,荷月荷星这两个丫鬟,以及薄府请来的产婆。
赵月如生产的时候并不很长,但却颇为惊险,等到接生完后,赵月如也已然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径直昏迷了过去。
产婆将那胎儿的脐带剪断,那小娃娃此刻哭的小脸儿涨红,但哭声却并不很大,呜呜咽咽的好似小猫儿一般,外头的人根本听不分明,如此的话,产婆也算放心了。她将小娃娃身上的血污擦洗一番,而后伸出粗糙的大手,往下一抹,当即便又惊又喜的开口道。
“是个男娃娃!”
听得此言,荷月荷星那两张全然相似的面庞,也显出得意的笑容。想不到这赵月如还真是好命,先前给二老爷剩下了一个小姐还不算,这一胎居然是个哥儿。
不过是个哥儿又如何,赵月如眼下怕是与这个哥儿无缘了,不是吗?
荷月荷星原本便对赵月如极为记恨,毕竟赵月如同她们一样,出身并不很好,商户子与家生子又有何区别?士农工商,士为首,商为末。赵月如不过如此鄙贱的身份,便成了二老爷的媵妾,而她们姊妹两个,却只是一个伺候媵妾的丫鬟罢了,怎能不恨?
如今有了这般顺利的机会,又能向二夫人是好,何乐而不为呢?荷月荷星当即便帮助产婆,三人一齐将存在食盒儿中的死胎放在了赵月如两腿之间,且把赵月如产下的男丁,替换在了食盒儿之中,交到了荷月手中。
“你快些将这哥儿送到之侨院中,记得要小心些,莫要让旁人发觉了,如若不然的话,咱们几个莫要提什么荣华富贵,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听得刺眼,荷月当即也不敢怠慢,便带着那藏着男孩儿的食盒儿,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旁人的眸光,走出了琼枝阁中,一路往之侨院的方向赶去。
产婆与荷星望着荷月的身影,见着她已然走出了琼枝阁的范围之内,这才惊叫一声,道。
“快来人啊!如夫人生了个死胎,这该如何是好?”
听得此言,那厢出府请大夫将才回来的黄莺,登时两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小姐临走之前,便差使自己好生照顾如夫人,如今如夫人产下了死胎,她该如何向小姐交代啊!
此刻,不止是黄莺一个人愣住了,就连将将得着老太太恩准,来到琼枝阁的薄玉乔,也经受不住这个消息,当即便感觉自己是听岔了。姨娘往日便好好的,怎的会产下一个死胎呢?
她不信!
薄玉乔无声的流出泪珠儿,小手掩着唇,不住的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
薄玉乔此刻便好似疯癫了一般,不住的喃喃自语。她现下不敢相信赵月如居然产下死胎的事实,毕竟一个媵妾,若是产下了死胎,便是不详之兆,如此的话,姨娘还如何在这薄府立足?
姨娘曾经说过要为自己生个弟弟,这还不到一年,她们母女两个,怎的便落得如此境地呢?
姨娘的身子一向极好,先前李大夫也为姨娘诊过脉,说是好生将养,即便是有些气血不足,一样是不碍事儿的,李大夫可是京中医术最为高超的大夫,他的话定然不会有假!
薄玉乔瞪大杏眸,身上突然升起了一股子力气,不要性命一般的便往卧房冲去。见状,黄莺与翠芙这两个丫鬟登时便吓着了,赶忙拉住薄玉乔的手臂,不让她进到主卧之中。毕竟如夫人将将产下死胎,着实晦气,若是冲撞了小姐,那即便她二人有十条性命也不够赔的!
“小姐!您莫要如此,如夫人的身子想来并无大碍,您眼下思虑过甚,若是如夫人清醒了,恐怕也会心伤至极!小姐您莫要冲动啊!”
听得黄莺的劝说,薄玉乔只感觉心如刀绞一般。此刻,姨娘一个人待在这主卧之中,其中还有她的弟弟或是妹妹,那个死胎!不!不对!此事绝不会如此简单!她不信!
薄玉乔此刻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挣脱了黄莺翠芙的钳制,登时便一鼓作气的往那扇雕花木门处冲去。
吱嘎一声,薄玉乔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向来宁静的主卧,此刻却安静的有些诡异。
身后的黄莺翠芙见着薄玉乔小小的身影冲入主卧之中,心下升起了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酸涩,也没有再阻拦薄玉乔,索性便由着她了。
薄玉乔一眼便望见了躺在床榻上的妇人,素日鹅黄的床帐,此刻沾染着血迹,而赵月如面色则是苍白如纸,一动也不动。
此刻产婆与荷星还未离开主卧,望见薄玉乔进来此处,登时便身子一震,眸光也不断闪躲,不敢与薄玉乔对视。毕竟她二人做了亏心事,自然是不敢直视薄玉乔的。
见着荷星与产婆那有些青白的面色,薄玉乔心下升起了一股子疑惑,不过却转瞬即逝,毕竟赵月如今日产下了死胎,大抵是使得这二人惊吓着了,方至如此。薄玉乔也并未多想,当即便苍白着小脸儿,走到了床榻之前。
赵月如此刻躺在床榻之上,身上覆盖着锦被,一股子刺鼻的血腥味儿挥之不散。不过薄玉乔眼下却并不在意这些。
“我姨娘如何了?”
听得此言,那产婆身子抖了一抖,登时便开口答道。
“回小姐的话,如夫人眼下并无大碍,不过是因着将才生产过后,有些体力不济,这才昏迷过去,将养一阵子便不碍事了。”
第140章 唯有牡丹真国色
要说这和亲王,薄玉乔还真真有幸见过,毕竟当年在女童试之时,坐在安太后身畔的男子,便是和亲王楚亦。不过眼下在慈安宫中,和亲王却未曾出现,女眷之首只是和亲王的正妃罢了。
和亲王妃吴氏心下自然是极为瞧不上安太后,毕竟安太后在入宫之前,不过只是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罢了,若非生了两个真真能耐的孩儿,恐怕便与现下待在皇陵伴着先帝的太妃亦是别无二致。一个粗俗鄙陋的妇人,现下登上了太后之位,真真是天道不公!
与安太后相反,和亲王妃吴氏出身极高,吴家本就是世家大族,如此她方能被选为和亲王的正妃。
也亏得和亲王妃是个能忍的,即便此刻跪在地上,受着安太后这蠢妇的折辱,面上仍能挤出一丝笑容,开口说道。
“太后娘娘实乃多虑了,您素来仁厚宽和,自是满朝皆知,大人们怎的会因着如此小事而对您心存愤怨呢?”
听得和亲王妃口中的言语,安太后凤眸之中笑意更浓。当年在闺中之时,这吴氏样样都是极好的,安太后只得仰望,眼下瞧见当年的贵女便这般卑躬屈膝的跪在自己面前,这般情景,便好似梦一般。
安太后心下清楚,和亲王妃此刻定然是对她极为恼恨,但恼恨又有何用?她是大乾王朝的太后,手中的权利即可翻云覆雨,哪里能容得旁人说半个不字。
安太后微微勾起唇角,轻笑一声,开口道。
“既然如此的话,众位夫人便落座罢,也莫要劳累着了。”
闻言,众人先是谢恩,随即便跟在宫人身后,径直落座,生怕安太后又生出什么想法,可劲儿的折腾起来。
眼下约莫已然到了午时,距宫宴还有三四个时辰,自然是需要留这些女眷用膳的。安太后略微思量一番,便对着花瑶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开口道。
“众位夫人还请移步膳堂之中,太后娘娘已然吩咐了御膳房,为众位夫人备好了席面。”
将将歇下没一会子,便要移步。眼下众位女眷早便怕了安太后的疯魔,自然是没有半点腹中饥饿之感。不过既然太后身畔的女官已然开口了,她们亦是不好拂了太后的面子,否则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食不知味的用了一些饭食之后,众位女眷便入了慈安宫偏殿稍作休憩,因着安太后还要小憩片刻,所以先前便离开了偏殿之中。待安太后离去之后,众位夫人这才一齐松了一口气。
待过了申时之后,日头便已然红灿灿的,仿佛上好的血玉一般。便连天边的云彩,此刻也被染上了绯色,灿烂至极。
还有约莫小半个时辰,日头便要全然落下,到时便是宫宴之际了。薄玉乔身为献舞的小娘子,自然是不好与薄府诸人坐在一处,毕竟现下伶人这般多,献舞之际也有些纷乱,若是生出岔子的话,自然不美。
先前那名为卢月的宫人此刻站在众位小娘子面前,一张秀丽的面庞上此刻也显出薄薄的一层晕红,娇俏着开口道。
“还请诸位献舞的小娘子随奴婢来,咱们先行到了鸣凤楼之内,也好早作准备。”
听得此言,欲要献舞的小娘子纷纷从红木凳子上起身,随即便上前几步,行至卢月身前。待到再无献舞的小娘子留在女眷之中时,卢月微微一笑,便径直莲步轻移,朝着慈安宫外头走着。
在这群献舞的小娘子之中,薄玉乔的身份可算不得高,领头之人是靖国公府的二小姐原雅珍。与薄玉乔一般,这原雅珍并非是靖国公府之中的嫡小姐,不过是庶出的次女罢了,与靖国公夫人也无半分关系。
眼下这原雅珍不过将将及笄的年岁,模样生的着实不错,杏眼桃腮,朱唇贝齿,墨发仿佛烟柳一般,气质清丽,身量着实纤瘦,眉间蕴着淡淡的一股子愁绪,瞧着倒好似红楼梦中的林妹妹一般。
眼见着这原雅珍,薄玉乔便不由的想起与薄玉容定亲的公子哥儿,那位原霁原公子,便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子。靖国公夫人育有一子一女,嫡子便是原霁,而唯一的嫡女则是靖国公府的大小姐,原香玉。
说起来,这原香玉也与薄玉乔有些关联,若是她并未记错的话,瑞王现下的侧妃,便应当是这个名儿罢?
思及此处,薄玉乔红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心下不禁摇头。这瑞王府的后宅之中,想必亦不是个安生地界儿,也不知似原香玉一般的天之骄女,能否受得住瑞王府后宅的明枪暗箭。
鸣凤楼距慈安宫也有些脚程,眼下薄玉乔一行人已然走进了御花园之中。
这皇家的御花园,真真不是薄府那等简陋的地界儿可比的。眼下御花园中,尽是盛放的牡丹。这些牡丹品种各异,除了出名儿的姚黄魏紫绿云赵粉之外,余下的薄玉乔也辨认不出了,这般多的牡丹花,此刻便聚成了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海,置身其中,只觉得周遭都是一股子馥郁的芳香,让人心醉不已。
因着瞧着这般难得的一片牡丹花,周围的小娘子即便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不欲太过失态,但眉眼处的喜意却不减半分,肆意的打量着这片牡丹花海。
不过即便是御花园中景儿极好,卢月也不欲在此处耽搁过久。这宫人斜睨着身后的一群小娘子,心下暗自讥讽,真真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娘子,不过便是一片牡丹花罢了,比之冬月里的梅林差了不知多远,哪里至于如此模样?
即便是心下对这些小娘子瞧之不上,卢月在宫中待了也有八九年时候,自然可称得上是人精,轻易不会显露出半分端倪,径直恭谨的带着一群小娘子往前头行去。
走了约莫有一刻钟功夫,这一片牡丹花海才算到了尽头。
在一片红云那侧,忽的出现一姿容绝艳的宫装女子。
只见这女子着着一件儿牡丹薄水烟逶迤拖地长裙,如烟云一般丰厚的墨发梳成飞仙髻,其中簪着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头花簪,细如凝脂一般的耳廓,上头坠着的红翡翠滴珠耳环着实艳丽的很,更衬出那女子艳丽的姿容。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凤眸狭长,透着一股子凌厉与妩媚,两种迥乎不同的气韵交织在一处,更衬得这女子的姿容绝世。
薄玉乔现下瞧着那女子,心下只能浮现出一句诗。
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绿波。
往日旁人便说她薄玉乔容貌生的艳丽,但此刻与面前的女子相比,她便好似被踩进了尘埃之中,皓月与萤火之辉,相差之多便是如此。
如此绝色,倒是是何身份?
薄玉乔心下有些疑惑,与她站在一处的小娘子亦是如此,不过此刻自然不好发问,还需忍耐一会子。
那宫装女子现下自然是瞧见了这一行人,形状极美的凤眸微微一挑,红唇微微翘起,仿佛琴筝一般悦耳的声音登时便响起。
“卢月,想必你现下便要带着这些小娘子们如鸣凤楼罢?”
听得宫装女子问话,名为卢月的女官秀丽的面庞上显出一丝嫉妒与厌恶,不过却并未表现的多么明显,径直冲着那女子敷衍的福了福身子,开口答道。
“回皇贵妃的话,奴婢正是要带着诸位小娘子往鸣凤楼中赶去。”
闻言,薄玉乔微微有些怔楞,她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面前的绝色丽人居然会是皇贵妃。宫中位分到了皇贵妃这般的,现下只有一人,便是俞家的大小姐俞蕴之了。
往日薄玉乔一度以为这俞蕴之会是何种的狠辣,但后来瞧着符崖的生母玉婕妤亦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所以对这皇贵妃也便没了什么恶感。先前借着松琴公子的手,让薄清程招惹着了俞林之,好生将薄府二房的这位公子收拾了一番,若是此事被皇贵妃知晓的话,恐怕自己也讨不着好。
虽说现下俞家已然有些落败了,但以皇贵妃这惊人的美貌,想必崇文帝也不忍心将其打入冷宫之中,毕竟佳人易得,绝色难得。
知晓了面前女子的身份之后,众位小娘子也不敢怠慢,登时便冲着俞蕴之躬身行礼,开口道。
“给皇贵妃娘娘请安。”
闻声,俞蕴之轻抿红唇,面色未变半分,淡淡的开口道。
“众位免礼罢,有关宫宴一事,太后自然是极为上心的。此刻本宫也不好阻拦你们,便快些往鸣凤楼赶去罢,莫要让太后失望了。”
听得此言,众人也没有再在御花园中多耽搁时候,便径直离去了。在瞧不见众位小娘子身影之时,俞蕴之凤眸微眯,径直上前几步,抬手将附近那朵开的最艳的魏紫给折了下来,而后用力捻着上头靡艳的花瓣,将之蹂躏的不成模样。
此刻,俞蕴之红唇嗡动,用只有她一人能听清的声音开口道。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眼下牡丹已败,即便名动京城又有何用?”
第141章 献舞
过了好一会子,众人便到了鸣凤楼之中。鸣凤楼足足有三层,宫宴之时,便是在鸣凤楼第三层对着月色起舞。
眼下薄玉乔这些小娘子们,径直被卢月这宫人带到了二楼之中,二楼与她们先前女童试的大殿并不全然相同,虽说地界儿小了几分,但摆设器物却更为精致,瞧着那从波斯进贡而来的细绒毯子,在上头微微踩过,便仿佛陷入了云端一般。
卢月此刻站在大堂正中,清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笑意,冲着面前的小娘子们开口道。
“现下诸位便在此处歇着罢,待到献舞之时,便由宫人们带着你们入到三楼之中,到时候,三楼的大殿之内想来已然开宴,万万不可生出半点差池。”
听得卢月此言,众位小娘子便一齐颔首,她们在入宫之前,被家中长辈耳提面命,不得给家里丢了脸面,所以此刻自然是极为慎重的。
薄玉乔眼下也是微微感觉有些疲惫,瞧着那名为卢月的女官并未再开口的意思,便径直选了张软榻,倚靠在上头,半阖着明眸,姿态放肆的很,让一旁的端坐在八仙椅上的小娘子们不由蹙眉。
薄玉乔自然是不必在乎这些旁的眸光,毕竟之于她而言,早便没有了所谓的闺名。封氏身为嫡母,却从未带她这庶女出府走动过,以至于她这庶女便仿佛影子一般,别人瞧不见也碰不着。
如此一来,即便有旁人家的主母瞧上了薄家的门第,欲要为家中子嗣求娶薄府的小娘子,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想到薄玉乔。毕竟薄家除了薄玉乔之外,薄府适婚的姐儿可还有三个呢!虽说嫡小姐薄玉容眼下定下了亲事,夫婿便是靖国公府的嫡长子原霁,但二小姐薄玉禾、三小姐薄玉琼的亲事尚没有着落呢,哪里能先为薄玉乔这四小姐议亲?
要是封氏有意磋磨的话,恐怕不是随意将她薄玉乔配给人家作续弦,要么便是嫁入蓬门小户之家,让她日日不得安生。不过薄玉乔早便与瑞王有了约定,待及笄之后便入瑞王府中,虽说将开始大抵不过是个侍妾的身份,但瑞王那般尊贵之人,他既然许给自己侧妃之位,便不会?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