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三两颗星在天边,月光下的河水粼粼闪动,润月在水中温婉地沉思。
青石板上响起月光轻盈的脚步……
下雨了。
雨点稀稀落落打在头上,打在幽幽的水面上,渐渐的,雨声紧锣密鼓有了规模。
“下雨了。”品忠有些担忧地说,“啊,太好了,”莎娜高兴地扬起了头,“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时候在长河散步吗?就是在下雨的时候,听着雨点打在水面上,滴答滴答的响,人好象一下走到了梦境之中,感觉特舒服,还有下雨以后青草还有庄稼被雨水滋润的味道,简直一直沁到人的心里去了,怎么吸都吸不够,哎呀,我说不来那种感觉,就好象人整个被雨水洗过一遍一样,浑身清爽剔透,真好!”雨中的莎娜好象变得很兴奋,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地走着。
“我们赶紧回吧,”品忠说,“一会儿雨下大就不好办了。”品忠紧走了两步,回头看着莎娜,“那我要是不想回怎么办?”“可是,淋了雨会感冒的。”“可我说不会,你信不信,不信的话咱们试试。”品忠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我是不是特任性?要知道,任性的女孩可不好对付哦。”莎娜的眼睫毛上沾了几滴雨滴,显得很俏皮、妩媚。
莎娜被淋湿了,布拉吉紧包着她浑圆的肩膀,品忠犹豫了一下,脱下衬衫递给莎娜,“给你。”“干什么?”“披上吧,淋了雨,会着凉。”“那你呢,咱们一块披,”“不用。”“你要是不披,那我也不……”品忠还在犹豫。“你怎么那么封建?”莎娜边说边站住了脚,从头上扯下衬衣。品忠犹豫了一下,顺从地扯起衣服的另一角。
两个年轻人由于一件衬衣挨在了一起。
品忠闻到姑娘身体一股茉莉花般淡雅的清香,身体的某个部位和姑娘的身体偶尔摩擦碰撞,在心底迅地燃烧起一股陌生而炙烈的火苗,火苗在他的体内一点点燃烧冲撞成一股雄雄的火焰,使他的身体不由自主产生出野蛮的快感,他稍稍离开一点莎娜,但是随即现不管他下定多大的决心,却总摆脱不了眼前这女孩对他强大的吸引力,不知不觉中又和莎娜的身体紧紧依偎在一起。他感到浑身躁热,喘气禁不住粗重起来。
从长河到学院的后门并不算远,但是品忠却觉得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他从未体会过意志与身体抗争是如此的艰难。
他出汗了。
莎娜悄悄抬头看看这个憨厚的青年。结实宽厚的胸脯,粗壮的胳膊,这一切都是可以并值得信赖的。她还明显地感到来自这个年轻人身体轻微的战栗。就好象火山爆前的岩浆在地下汹涌,一经喷出来,会把她淹没焚毁。
她渴望被焚毁。尽管她在极力克制和压抑自己,但是她的身体热情的回应欺骗不了她,她闻到品忠腋窝下男人的汗味,这味道诱使她微微转过头去,嘴唇突然碰到了品忠的胳膊,那一瞬间,她清清楚楚地感到了来自对方的轻微的颤抖,这颤抖同时也让她打了个哆嗦,慌得她赶忙转过脸,莎娜现,自己在这短短的一刻,已经从心底喜欢上了这个年轻人。
院子里空无一人,家家窗户透出干爽温暖的灯光。不知谁家的窗户里传出欢快明朗的手风琴曲《安娜的短笺》,品忠和莎娜站住了,已经不下雨了,两人却还顶着衬衣。
品忠穿好衬衣,系好纽扣。
快到楼门口时,莎娜急跑了几步,突然她又转回来,“你看我,忘记把这个给你了,”说着她递给品忠一块叠得整整齐齐的花手绢,“回家再看。”说完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品忠,笑着冲他摆摆手,一路小跑上了楼。当她走到楼梯拐弯处时,看见楼下路灯底下的品忠正翘凝望着她,颀长的身影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任何女孩子都渴望被男人钟爱,齐莎娜当然不会例外。
被人爱着是幸福的。恋爱真好!
品忠回到家里,顾不上擦拭雨水,迫不及待地打开那个小花手帕。里面包着的是齐莎娜的一张一寸黑白照片。照片上的莎娜妩媚地对着他微笑,微笑俏丽甜美。这是品忠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的礼物,这份珍贵的礼物令他激动不已。
品忠追求的情感目标一向是朦胧、美好甚至是神圣的。现在这一切都变得具体而现实,全都化做了一个清晰的对象,那就是齐莎娜。
他突然涌出向别人倾诉,与别人一起分享这幸福时刻的迫切愿望。
品忠把这一切告诉了大军。
大军十分老道地摇摇头,“哥们儿我劝你还是冷静一点吧。齐莎娜是谁呀?她的追求者可是论排算的,她理想的对象可不是你这样的,你们俩根本就不对路,你懂不懂。那种人的眼高得很,依你的条件,恐怕离齐莎娜的要求还有点距离吧。”“什么距离?”“她喜欢军人,而且是当官的。”“没问题,我考军校,我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军官。”品忠十分自信地说,“是,就算你考上军校,还是哈军工,可挣死巴活熬到毕了业了,往哪个山沟犄角旮旯国防科委单位一分,齐莎娜能跟你去吗?再说,齐莎娜太花,你真不怕人家甩了你,过去你不是死瞧不上她吗?怎么现在又是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迷上她啦?”大军斜起眼睛看着品忠,“咱们都是吃五谷杂粮的俗人,是俗人就一定要现实。这女人嘛可是讲究档次的,像她那个档次的,我敢保证除了哈军工这块招牌,你还降不住她。实话告诉你,人家的眼睛可是瞄着将军楼的。她妈就是个势力的主儿,当初齐新顺就是写了个什么破独幕剧,成了红人,把当宣传队员的齐莎娜她妈勾搭上的,要不怎么长那么漂亮的富农家小姐会看上又丑又矬的齐新顺?我把话给你撂这,你们俩肯定成不了。”“以后再说吧,我们还太年轻……”“哄谁呀你,你那一根筋,小心陷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她差点淹死,我救了她,我跟她也应该算有一点缘分吧?”“嘁,那算什么缘分,那叫见、义、勇、为!那天要不是你救了他,而是那个管理员老头救他上来,那他们也算是有缘分啦?缘分那都是骗人的鬼话。只要是事成,就告诉说俩人有缘,成不了就说是没缘。我不跟你说了,你这会儿一脑袋糨糊,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可怜哪,太可怜!”大军摇晃着脑袋,一脸的老谋深算沧桑深沉。
大军一向认为品忠是个很聪明理智的人,可是现在竟然一句忠告都听不进去,简直不可理喻。
人一恋爱是不是都昏了头了,难怪结婚的婚是个女字旁再加个昏头的昏,古人造字真是太有学问了,想到这,大军为自己的聪明博学深深打动了,沉默了半天没吭声。
六 你干吗骗我
礼拜天李健来找莎娜,碰了个闭门羹。邻居说他们全家去动物园玩了。
李健有些扫兴,连着几次来找莎娜,都没见着她。刚出楼洞门口,却看见莎娜站在楼对面的树底下。“莎娜,你在哪,我听说你们出去玩了。”“我在等你呢。”“等我?”李健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莎娜最近对他都是不冷不热的,今天这是怎么了,李健真有点受宠若惊了。“是吗,有什么事吗?”“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跟你说,以后你别再来找我了。”“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今年高二,你上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这样老来,不耽误学习吗?”“我也不是老来啊,就是休息的时候过来,你要是嫌耽误学习,那我暂时不来,等到高考结束,我考上大学了再来找你玩。”“那也不行。”莎娜看了一眼李健说:“现在院子里已经有人说闲话了,昨天晚上我爸妈也说我了。他们不叫我再跟你来往。”“为什么?”“你哪那么多为什么。不叫你来就是不叫你来。我这是客气的,以后你来进不了我家的门别怪我事先没跟你说过。”“那你总得说个理由吧。”“你这人怎么这么奇怪啊,跟你说了多少遍了,理由就是一个,我们家不让我和男孩子来往太密切。”“我觉得过去你们家对你管得不是很严啊。再说我们之间的交往是很纯洁的。”“既然很纯洁那就更没有必要来了,让别人看我们之间就没什么,纯粹就是同学之间的来往。”“莎娜你最近不是有什么事情吧?”“什么事?”“我是说自从上次在颐和园游泳,你被那人救了以后我觉得你就变了。”“胡说你,你来不来跟那人有什么关系啊,我跟你说啊,人家那是在见义勇为,你别把人家想得那么龌龊。”
莎娜说着往楼里走去,李健紧跟在她的后面。莎娜猛地一转身:“我告你李健,我今天可是好好跟你谈,希望你不要再来的,如果你再这样,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没想做什么,就是想弄清楚你到底是为什么。”“你非让我把话说清楚吗?”“你说。”“我还是不说的好,省得大家都弄的不愉快。”“你到底想说什么?”“李健,”莎娜站住脚,看着李健一板一眼地说:“你们家到底是哪的呀?”李健愣住了,他没想到莎娜会一下这样问他,“我家?我们家怎么啦?你怎么想起问这个问题呀。”“当然啦,我一直就想问你,你不是说你们家是国家计委的,你不是说你爸是计委办公厅的什么头吗,可我知道事实可不是这样!”莎娜看着李健的脸由红变紫,“你怎么不说话啊,哑巴啦?哼,我最讨厌撒谎的人,你家是干什么的你就说是干什么的好不好,非要说自己家是高干,还当别人都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爸是机床厂的工人,你妈是家庭妇女,你们家就住在胡同里的小破房子里,你下面弟弟妹妹好几个……是不是?”莎娜的口气咄咄逼人,“你怎么知道的?”李健嗫嚅地问了一声,“我还能不知道,你们学校有我小学同学,你的事还有你们家的事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我这么长时间不把这层窗户纸挑破就是想要给你个机会让你自己来说,可你真是叫我失望。”李健沉吟了半天才说:“莎娜,我承认我是骗了你,我也不愿意这样,可是我看你们这个圈子里的人家里都是干部,所以……可是我真的是喜欢你,想跟你接近才这样做的啊,请你原谅我。我保证以后决不会这样做了。”“以后?你觉得我们之间还会有以后吗?李健,我跟你说了半天白说了是不是。如果你仅仅是工人出身我还会无所谓,但是你非要装什么干部子弟欺骗人,你想我还会不会再理你。你的虚荣心怎么那么强,跟你这样的人来往我害怕。”莎娜转身离去,剩下李健一人呆呆地站在太阳底下。
七 莎娜的恋爱史
每天早上上学,莎娜一出院门,总能看见品忠推辆自行车在路边等她。沿路是农村的麦地,刚抽穗的麦苗随风摇曳,清风吹来,送来一阵麦香。莎娜不紧不慢地骑着,她知道自己骑车的姿势很美,而且她也知道品忠一定在后面看着她。她心里高兴,不由得使劲按了一下车铃,铃声“滴零零”清脆地响着,树上的鸟跟着唧唧喳喳一阵叫,她回头看看品忠,看到品忠在后面盯住她看,就笑着说:“品忠,咱俩比赛,看谁骑得快。”品忠光笑也不答话,也不追上来和她一起走,只是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莎娜的布拉吉在前面轻盈地飘动,就像品忠心中飘扬的一面旗子。
院子里几个上学的孩子骑车过去,看看他们俩,都意味深长地眨巴眨巴眼睛,刚一骑过去,就猛地一阵按车铃,高声喊叫起来:“对虾,对虾,一对两毛八!快看对虾啊。”莎娜可不管这些,他们越是喊,她越是高兴。尤其是那些女孩子,看她们的那种眼神,那分明就是羡慕加嫉妒。所以当着外人,她更是要显出和品忠的亲密来。
下午放学回家,莎娜一进家门就觉得气氛不对。
几个妹妹一见她进来,看看站在房间中央的妈妈,都把头转过去。“莎娜,你进来。”莎娜一边进屋一边摘书包。“你是怎么回事?”“怎么啦?”“我是说你和品忠。”“我们怎么啦?”莎娜一脸的不在乎。“人家说你们俩在谈恋爱。”“啊呀,难听死了,什么谈恋爱呀,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啊,人家还说我杀人了呢,你信吗?”莎娜还是没满不在乎,一张口,把人噎得够戗。“莎娜,我可是和你认真说呢,这样影响多不好啊,你们还都是学生,还那么小,怎么能谈恋爱呢?”“我们没谈恋爱。”“那你们为什么每天早上一起上学。”“怪不怪,你看见我们一起上学了?就是有时候一起走,那也是碰上了。”“原来你们怎么没碰上过?”“碰上过呀,那是原来你们没注意。”“胡说!我说不过你,等你爸回来问你。”
马容英对莎娜的态度很不满意,但是又拿她没办法,只得指指莎娜,出了房间。莎娜坐下来从书包里往外掏书。突然停下了,转身用咄咄逼人的眼神盯住几个妹妹,扫了一圈,“妈是怎么知道的?”她转身看鸣娜,鸣娜摇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她一回来就问我们你回来没有,然后问我们听说你们的事情没。”“你怎么说?”“我当然说不知道,本来我就不知道。”鸣娜说着举起本书表示与己无关。莎娜看了一眼鸣娜,凭她对老二的了解,她相信鸣娜决不是个搬弄是非的主。“到底是什么人嘴这么长!”莎娜转头盯住怡娜,“我可没说!”怡娜说着赌咒誓似的举起两根手指头。尽管她这么说,但是莎娜还是觉得她的嫌疑最大,姊妹几个数怡娜的嘴最碎,最快。“我告诉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要是想给爸妈告密,就是自己找不痛快,别怪我不客气!”见几个妹妹都不吭气,莎娜再不说什么,准备做作业。
齐新顺回来了,莎娜听见父母在厨房小声嘀咕了一阵子,然后厨房门关住了,她等着爸爸找她,但是直到吃饭齐新顺也没说话。饭桌上,莎娜装做不在乎地跟小妹妹云娜讲笑话,看见大家都不笑,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晚饭吃得很沉闷。
快睡觉了,齐新顺才过来对莎娜说:“莎娜你过来一下。”莎娜背过身冲着鸣娜吐了吐舌头,然后起身跟着他进了父母的房间,“怎么回事,你自己说。”“什么怎么回事?”莎娜装糊涂。“外面人家都说你跟杜家的老大好,是不是真的?”乔新顺的语气很严厉。“没有。”莎娜一改脸上的不在乎,摇着头认真地说。“你抬起头看着我讲话。”女儿的不在乎很让乔新顺生气。“你还小,不知道这里面的严重性,人家不会说你们孩子的,只会说大人管教不严,你知道不知道?”“我和他没什么。”“无风不起浪,人家怎么不说别人偏偏说你呀。”“那我哪知道啊,也可能是因为上次他救了我,所以人家才这样说的吧。”“莎娜,我跟你说,你可别不当回事,现在很多人心不好,或者说是不怀好意,明明这件事情是这样的,在一些人的嘴里就会变了味,传来传去,性质就变了。你还小根本不懂得这里面的厉害。还有的人明着是说你,其实是针对大人来的,他们巴不得你家里出点什么倒霉事,好看笑话。再说了,一个女孩子家,最注重的就应该是自己的名声了,这么早谈恋爱,等到你将来真要找对象,对你可不好。”“我才不找对象。”“你看看,又说气话了不是,怎么可能不找对象,听爸的话,别再跟品忠来往,那孩子是不错,可是跟你不合适。”“爸你说话矛盾啊,既然人好,为什么不合适了?”“你问那么多为什么干吗,就是不合适。他本人我没有说过不好,但是他家里不行。”“怎么不行,他爸不是跟你一个教研室的吗,又不是反革命,不是特务,不都是学院的军人吗?再说你们不是老说什么门当户对吗,这不是正好吗。”“什么门当户对,不行就是不行。”乔新顺摆摆手,停了停他又说:“有些事情你们小孩子家根本不懂,杜敬兰那个人问题多得很,平时就不注意,满嘴胡说,根本就是无所顾忌,从延安整风到解放后的几次大的政治运动,他都是挨整的对象,老运动员了。他家的背景也很复杂,他家里还有人在台湾。”“是吗,我怎么没听说过。那他怎么还在马列教研室啊?”莎娜问。“还不是前两年学院搞什么业务第一,上面觉得这个人是个人才,解放前的大学生参加革命的是凤毛麟角,资格又老,所以当宝贝似的供着,我看迟早要出问题。”马容英插嘴说:“那家人跟我们不一样,你看杜敬兰那样,就好象他是学院第一,什么知识分子,我看一股子酸气,他和咱们不是一路人。你爸可是正经八百的苦大仇身的贫苦出身,在革命队伍里从来都是响当当硬邦邦的,经得起考验,不像他们背景那么复杂。”“妈,那我姥爷家不是富农吗?”“胡说,你这孩子!一张嘴怎么就胡说。”一提出身就等于捅到马容英的软肋,她气急败坏地说:“那是土改时定高了,其实你姥爷家是上中农,村里的土改委主任跟你姥爷有仇,硬给把成分定高了,这事我一想起来就生气。”“地富反坏右,有什么外区别。”莎娜抢白她一句,乔新顺打断她们的话:“别扯那些,说那些没用的干啥。”然后对莎娜说:“你好好想一想,爸爸说你完全是为了你好,别人谁会这么说你。”“没有的事,你们瞎操什么心!”
晚上莎娜睡不着,她抬头看看,现妹妹鸣娜的床头还亮着台灯。“你怎么还不睡觉?”莎娜小声问,“我看会儿书。”“早点睡觉吧,那样百~万\小!说会把眼睛看坏的。”“我知道,反正明天礼拜天不上学。”莎娜索性起来,蹑手蹑脚跑到鸣娜的床上,姐俩关上灯躺在一个被窝里说话。
“老二,你说我该咋办?”“什么咋办?”“装什么蒜哪你,我是说我跟品忠的事。你说怪了啊,咱爸怎么对品忠他们家有那么大的成见啊,一提起来就气急败坏的。”“咱们两家原先不是不来往吗?”“不仅仅是不来往,我看就是仇视。”“我看不仅仅是品忠,你再找个什么样的,老爸老妈他们都保管不会同意。”“为什么?”“这你还看不出来呀,他们是把你当作一棵大树了,找个好女婿,将来老了好有依靠啊。”“嘿,鸣娜,我还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思想啊。”“这叫什么有思想啊。”鸣娜扑哧一声笑了,捅了一下姐姐。“哎,你说实话,你觉得品忠这人怎么样?”莎娜问妹妹,“挺好的。”“具体点。”“好听的还是不好听的。”“都听。”“好的方面嘛我就不说了,学习好,长的也好,为人也不错,但是他有个最大的缺点,”鸣娜顿了一下,看见姐姐不吭声,又接着说:“太死板了,不很活泼。”“哎,对了,你分析得很对,他的性格我觉得就是有点死,要是再活泛些就好了。可我还是喜欢他。”莎娜和鸣娜的年龄相近,关系也最好,姐俩平日无话不说。鸣娜性格沉稳,有主见,有什么事,莎娜不告诉父母,但要跟鸣娜商量。
“我觉得你们不太合适。”鸣娜转过身,面对着姐姐。黑暗中她看见莎娜瞪大眼睛看着她。“主要是性格不合适。你和他成一般朋友可以,但是真要是想成为那种关系,我看不行。人这一生长着呢,思想观点,对人生的态度都在不断改变,你还不到二十岁,找人生的伴侣还太早。”“我可没想那么多,我们这是玩玩。”“姐我劝你,这可不是玩的事。就是你玩,你最好找别人,杜品忠可不是那种玩的人,正因为他这人性格不活,所以爱认死理,等到哪天你不想玩了,人家可拔不出来了。那样会毁了他的。”“不会的,你看江小龙和李健的事情我不都是处理得挺好的吗?”“他和那俩人不一样。”“哪儿不一样?”“品忠是人才。”莎娜听到这话一时愣住了,她歪过头看看鸣娜,“我现你挺了解他的呀,鸣娜。”“一个院子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不对,鸣娜,你是不是喜欢他,跟我说实话。你要是喜欢他,我让给你好不好。”“姐,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呢。人对异性的情感大概有三个阶段,一是好感,再是喜欢,三才是爱。我连第一阶段的印象都勉勉强强,更别说喜欢了。再说他是个人可不是东西,还能这么让来让去的。”“看不出来,蛮专业的嘛,啊,老二,我真应该对你刮目相看了。”“这种玩笑最后别开。”“看你,还生气了,真是小心眼。”鸣娜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莎娜用胳膊肘支起身子看着鸣娜,然后伸手使劲咯吱鸣娜,鸣娜忍不住笑起来。“别闹了,听见没?”
鸣娜忍住笑说:“哎,姐,我问你,你的初恋是什么时候,是谁呀?”“不知道,不记得了。”“人家都说初恋是最美好的,也是最难忘的,你怎么会不记得了,该不会是太多了吧?”“可能是那么回事吧。上小学的时候,班里有好几个男生对我挺好,不过都没什么印象了。我真正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是我们学校的体育老师。那老师姓李,个子高高的,特别帅,留了个背头。他特厉害,一动不动就罚学生绕着操场跑,一说就是:‘你,听见没有,去跑十圈。’”“那他叫你跑过吗?”“没有,有一回上体操课,老师要求每个学生做仰卧起坐3o个。我做了15个就死活做不动了。他过来冲着我喊:‘坚持,听见没有,坚持!’然后硬按住我的腿,叫我把那15个做完。也不知道是怎么的,他一按我的腿,我一下子就有劲了,那最后15个很轻松就做完了。女同学是又恨他又喜欢他,背后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大帅’。”“听这名字还是喜欢的成分多。”“那是。”“那后来呢?”“那一年的春节,每个同学给老师送贺年片。别人都给班主任老师送,可我不,我买了一个贺年片,然后在周围密密地缠上红毛线,还做了一个穗儿,给大帅送去了。我是下午看着他上课去了,又乘着办公室没人偷偷钻进他的办公室放在他的桌子上,心里那叫紧张啊,真跟做贼似的。回来后我就一直想他看到那个别致的贺年片会怎么样。”“那你写名字了吗?”“当然写了,不写他怎么知道是我送的。”“你胆子可真大,你就不怕他把它交给你们老师?”“不怕。我就是要让他知道,为了他,我什么都不顾了。这样才说明我喜欢他。”“那后来呢?”“别提了。”“他交给校长了?”“没有。”停了一下,莎娜说:“他把它交给我们班主任了。”“真的?那你不是说你不怕吗?”“是,我是什么都不顾了,可是那跟我想的不是一回事。我是在我们班主任的桌子上现我的那张贺年卡的,原来大帅是把它当作礼物送给我们老师的。”“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我们班主任是他女朋友啊。”鸣娜一听,忍不住了又笑起来。“我那年在街上碰见他了,”“谁?”“还有谁,我的初恋情人呗。”“说话了吗?”“嘿,别提了,还说话呢,老得我都差点认出来了,年龄不大,怎么都歇顶了,骑个自行车,前面一个孩子,后面还一个,那样跟个农民似的,当初啊,他看我一眼都叫我紧张半天,现如今把我吓得躲得远远的,生怕他认出我来。那事给我的印象特别深,我在想,人这一辈子啊,真要及时抓住青春好好享受,否则等到老了,后悔就晚了。”“那要是爸爸妈妈老是不同意怎么办?”“那怕什么,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要父母作主啊,你看你,老问我这些严肃的问题,搞的跟真的似的,我只不过是跟他交交朋友,其他的我才不想呢。”“你的思想可成问题啊。”“呦,你是谁呀,是不是咱们家的党支部书记呀,要不就是妈是正的,你是副的。”“去你的!”两人唧唧咯咯笑着。上层床睡的是老四海娜,翻身坐起像是臆症一样冲她们喊:“快睡吧,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呢。”两人听见互相看一眼,又捂住被子咯咯地笑成一团。
八 莎娜挨揍了
晚上,乘莎娜不在家,马容英撬开莎娜的抽屉,翻看了她的日记。她知道莎娜有记日记的习惯,果然不出所料,日记上写满了莎娜对品忠的爱慕之意。等到乔新顺一回来,马容英就把日记摔到他的面前,“你看看你的宝贝女儿,写的都是什么东西,真不要脸。这一段我念给你听听啊,马容英抓起本子,翻了翻,‘我现在一天到晚心里装的全是他,吃饭也是,睡觉也是,不管我在哪,不管我在做什么,品忠就像是我的影子一样,处处紧紧跟随着我。一想到他,我就觉得心里好象有一团火苗,在一点一点往上蹿,渐渐的,这火苗仿佛要把我燃烧掉。要是一天见不到他,我就六神无主,心慌慌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要是见到他了,好象打心眼里高兴,这样的感觉我还从来没有过,这恐怕就是爱情吧。昨天下学,他骑车带了我一段,我把头靠在他的背上,他的背真宽厚真温暖,我当时真愿意我们就这样永远地骑下去,不用上学,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我们,就这么骑下去。”“你再看看这一段啊,老乔,”马容英说着又往后翻了一页,“今天他问我为什么喜欢他,我说你说为什么,他说他不知道,我看他那个认真的样子,真是既可爱又可笑。我说我就喜欢你这个傻样,他更不理解了,还问我:傻你也喜欢?我查点没笑死,我说:别人傻我不喜欢,我就喜欢你傻。我看他还是不明白。就说:你怎么那么笨啊,你能说清楚你为什么喜欢我吗?他说:我说不清,反正就是挺喜欢的。我说:‘还是啊,就是这种说不清的感觉才是对了,这就叫感觉,你知道吗,能说清就不叫真感觉了。后来我们接吻了,其实也说不上是接吻,我感觉好象他的嘴唇还没碰上我的嘴唇我们就分开了,太紧张了,那会儿我的心好象都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我现他比我还紧张,抓住我的两只手都是湿呼呼的。可是奇怪的是,就是接触的那一瞬间,却叫我整整一夜都没合眼,翻来覆去地想着我们的嘴唇接触的那一瞬间是什么感觉,尽管非常短暂,但是却给我留下非常甜蜜的、难忘的记忆。原来男女之间的事情是这样的啊,简简单单的拉个手,互相看一眼,甚至是碰一下,都那么甜蜜,对,就是甜蜜,心里美孜孜的。然后就想着下一次见面,不是想着,是盼望。我每天早上一出学院的门就先看看路边上有没有他,如果他站在那呢,我就高兴,心里就像打鼓似的一个劲地跳;如果他要是不在,我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脑子里什么都装不进去,只想着他为什么没来,为什么没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了了。至于说他会不会变心,我倒从来没担心过,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品忠太老实了,不懂得讨女孩子高兴,欢心,不会说好听的,和我在一起,就知道跟着我走啊走的,不过我就喜欢他这样的,像李健那样的我就反感,太油嘴滑舌了,人一点都不厚道。好了,今天就到这了,希望今晚做个好梦,明天早上一出大门遇到他。”
“你说说,你说说,啊,他俩都成了这样了,我们还全蒙在鼓里不知道呢。你说这女儿大了怎么这么复杂,这么不要脸,什么都敢往上写,这要是叫别人知道了,咱们家的人还不都叫这死丫头丢尽了?”乔新顺的脸阴沉着,他拿起那本日记本看了看,说:“不过依我看他们的关系还只停留在好感上,还不会生什么太严重的事情。”“哎呦,老齐啊,你怎么那么沉得住气啊,什么叫生太严重的事情?真要是生了,你怎么办?咱们有没有脸见人都是小事了,你这个宝贝女儿可就毁啦!这样的事还少吗?你可千万别掉以轻心啊。别的孩子我还不至于这样,就是莎娜这个小祖宗,在这方面她是特别有主意,跟她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大了,就是要稳重,不能跟那些男孩子搅和在一起,你看是不是,前些日子那个李健,还有那个什么江小龙,成天在咱们家泡着不走,我说她多少次了,她根本就不听,你这个当爹的管了多少,管还是不管……”“行了!”乔新顺打断老婆的话,然后低沉着嗓子问老婆:“她上哪去了?”“我不知道,兴许还没下学?”马容英被男人打断了话,很扫兴,但是看看男人气成这样,心里多少有些担心,但马上她就又高兴起来。她高兴男人总算是生气了,总算该好好整治一下这丫头了。“我反正是管不了她了,就看你这个当爹的说话她听不听了。”马容英火上浇油地说:“这孩子现在是谁的话都不听,前天我对她说:‘那件连衣裙不要穿,那领子露得太大了,可她偏不听我的,还穿着去看电影。第二天好几个人见着我都说:‘你家莎娜怎么看着就跟香港的电影明星似的?’我知道他们这是话里有话,你看,这不是丢我们的人还是什么?”“去把你大姐找回来!”乔新顺火了,冲着那几个呆若木鸡的女儿大吼一声。
莎娜快到六点半才回来。一进门就现家里气氛不对。
“怎么还不吃饭啊,我都快饿死了。”莎娜把书包往床上一扔就喊。马容英一看见她,马上说:“你还知道饿?是不是不饿就不回来啦?”“谁说的?学校有事。”“你给我进来!”乔新顺在屋子里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可把全家人都吓一跳。莎娜装做满不在乎的样子。“干吗呀?”马容英跟在她后面,可是当她走到门口时,乔新顺把门撞上了,她想火,可是话到嘴边硬是给咽了回去。“你到哪丢人去了?”乔新顺大声呵斥,“丢什么人?”“你干的好事,这是什么?”莎娜一看见她的那本日记,“啊”地叫了一声。“这谁干的,谁?!是我妈是不是,啊,准保是我妈。我妈整个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特务!妈你进来!”莎娜一把拽开门,和正趴在门上偷听的马容英撞在一起。“你凭什么翻我抽屉,凭什么翻我日记?你知道不知道偷看别人日记是犯法的……知道你还偷看,啊!”莎娜的脸都气白了。“是我偷看日记不对还是你写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对啊。我都不愿意说你,你说你写那些玩意,那叫什么东西,那是一个大姑娘写的吗?真不要脸!齐家的人都叫你丢尽了,跑到外面丢人现眼,和人搂搂抱抱,你不嫌臊得慌我都嫌。”“我丢什么人了,再说我丢人丢我自己的人你管的着吗?管得着吗?!我就丢人了,明天我还跟他出去,明天我不光要跟他出去,我还要叫他骑车带着我在院子里转一大圈,让全院的人都看看,我们俩就好了,怎么着吧。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就这脾气,你越不爱看不爱听,我就越要做,我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你不丢人,你不丢人,你不丢人怎么生的我们……”“你混蛋!”乔新顺吼着,突然从身后冲上来,莎娜没注意,被他往前撞了好几步,头碰到墙上,出好大的响声,还没等莎娜哼出声来,乔新顺又追上一步一个大嘴巴子煽上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干净利索,打的莎娜哆哆嗦嗦一时回不过神来,也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乔新顺从来没过火,也从未打过莎娜。“我今天就是打死你,也不那叫你跟那小子在一起。除非你把我气死!”莎娜勉强靠住墙才没摔倒,慢慢的,她从惊慌中回过神来,她捂住脸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啊―你打我,你竟然打我!这家里容不下我,我走!”“滚!你给我滚!”乔新顺脸气得煞白,他指着女儿拼命喊。莎娜哭着挣脱母亲的拉扯,不顾一切冲出门去。马容英一看这情景吓坏了,赶紧对鸣娜和怡娜喊:“快呀,你们还傻站在那干什么,给我追回来呀!”
鸣娜和怡娜找遍院子里的每个角落,也没见莎娜的影子,“大姐会到哪去啊,二姐?”已经九点了,还是没找到莎娜。怡娜有些泄气了。“再找不到怎么办哪,我的作业还没做完呢,再说我也饿了,我还没吃饭呢。”“谁吃饭了,再找找吧。”“你说大姐会不会到品忠哥哥家去了。”“不会吧,他们家的大人都在哪,大姐那个样子跑去了,还不把人家都给吓坏了,肯定要把她送回家的。”“那她能去哪呢?”两人正说着,品英迎面走来。品英刚从老蒋家回来,看见齐家的两个姑娘站在路边上有些奇怪,心里想:这么晚这两个人在这干吗呢。可是他没问,我管他们干什么,人家就是在这睡觉又关我屁事。想到这他两手往兜里一揣,头扬得高高的就要过去,怡娜看见了他,马上叫住了他。“哎,我大姐在不在你们家?”品英愣住了,学院里的孩子男生和女生之间从来不说话。在屋子里面没人看见说话还可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