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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裂书生第1部分阅读

    《爆裂书生》

    (一) 梦里如兰

    唐末黄巢起义后,藩镇割据愈加严峻。唐朝灭亡,各地藩镇更是拥兵自重纷纷自立,逐鹿中原更迭政权,战乱不止流寇遍野。一时江湖暗流涌动英雄踌躇。其时盘踞太原的晋王,李克用之子李存勖灭后梁,对后梁朱温九族发出江湖绝杀令。凡得一人头者封百户赐千金,一时血雨腥风飘摇江湖。

    暗夜

    暗夜携裹着暴雨,暴雨依仗着夜色,如注。仿佛大地有什么污秽需要如此疯狂倾泄才能洗净。

    凝重

    无风的夜,树叶都被雨水击弯,顺着叶脉流淌着的,像哭泣的泪水。他趴在荆棘丛里,衣衫褴褛奄奄一息,雨水浇打在脸上,泥泞和着污水。雨水的冰凉,让他猛然惊醒,瞪起的双眼,张着嘴急促呼吸,复嘶哑急促地低吼起来:“宝儿!宝儿!媚娘媚娘!”。踉踉跄跄挣扎欲起,复又摔倒,惶遽着四下张望却只是冰冷的雨水扑面,张口欲呼,“宝”字方出口,又一股血逆上心头,喷涌出来,重重倒下,淹没在如墨如注的黑夜里。

    清晨。

    “爷爷,山崖上有株兰花开的好美呵,哇哇”山谷里响起了少女银铃般的清脆嗓音。

    “慢点诶丫头,看着脚下湿滑”。一个苍老慈爱的声音应着。崖下栈道,一前一后走来两个人。前面小背篓的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姑娘,挽着小小的发髻,正当碧玉年华。只见得杏眼柳眉芳菲色,娉婷多姿夭夭人。举手投足间,巧笑倩兮美目转兮,手正指着山崖半山腰上的一丛红兰,欣喜雀跃。阳光洒在老者脸上,映着慈爱的目光,微笑地看着少女。

    “兰儿,打你出生这兰花就有,你爸当年就是爱兰,才给你起了这么个名字,呵呵”

    “真的啊?爷爷。”

    少女转身一纵,竟掠了丈余地身轻如燕,依偎在老者身旁。老者看着宝贝孙女,慈爱地摸了摸姑娘的脑袋,说道:

    “嗯”

    眼神却忽而暗了下来。少女看在眼里问:

    “怎么了爷爷?”

    老者叹了叹气看向远方,说:

    “你爸还是看不透这尘世,要去闯一番事业,为天下苍生尽一己之力,又谈何容易?这一去经年生死未卜。以前还有个口信道个平安,江湖人称侠客一线拳,怎生就忽然没了音讯呢”

    言未尽又叹了一口气。少女也跟着沉默一会,忽而伸手握住爷爷的手掌,安慰道:

    “我娘说,爹爹功力已得爷爷真传,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

    老者回头看了看姑娘殷切的眼光,彷如当初儿子临别时的肯定,心不由一宽,笑语:

    “是呢,也不枉我一番栽培”

    言之复又望向远方天空,竟而无语。少女看着跳了一下说:

    “爷爷,我去摘那朵兰花吧,也给你看看最近娘亲教我的轻功。”

    老者回过神来,不由的为孙女的俏皮可爱感染:

    “嗯嗯,是呢,这峭壁经昨夜一场雨,难免湿滑,不行,太危险!”

    少女笑着自信满满:

    “没事!粗石头,没苔藓不滑,而且崖不高,还没咱家竹楼高呢”话犹未落,一个纵起已经两人高,点在崖壁凸石上又一个纵身,便落在了兰花上那块微凸的石壁,身子轻贴扶住石崖,一手已经触摸到了鲜红的兰花瓣。不由赞叹:“爷爷,好美啊”一时欣赏不已不忍折摘。

    老者此时也已在崖下候着,有个照应,没说话,微笑着看着上面心里嘀咕:“瞧这孩子心性”。

    端详一会,姑娘回过头看看老者,方欲言不舍采摘之意,忽然望向别处惊呼失声,脚下一滑,失去平衡直往下坠。老者哪敢怠慢,一个拂袖内劲向上喷涌而出,电光火石之际劲风呼啸,说时迟那时快,少女后仰下坠的身躯,被其托了一托。少女回过神来,一掌拍向崖壁,侧翻一下,便稳稳落在老者面前。老者大喜:

    “没事吧?怎这般不小心?”说着急忙向前查看。少女尤玉容失色,看着崖下一丛荆棘,指了指告诉爷爷:

    “爷爷!那!那有个人”

    老者闻言大惊,一把少女拉过身后,定睛看去,果然隐约有白色布衣模样。回头安抚孙女:“兰儿莫怕!爷爷在这!待爷爷看看。”言罢又一拂袖,一股劲风压开荆棘果见分明,一个白衣男子,满身是血地趴着。少女由是又惊叫了一声,老者反而淡定下来,拨开草丛细看。抬头跟孙女说:“是个受伤的人,书生模样,伤的不轻。”复仔细观察了一下书生的伤势,又言:“得赶紧救人。”

    一阵激烈的疼痛,满身遍体地袭来,朱恩痛醒了,哼了哼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颠簸着看见一个背影,和飞快迈出的脚步,还有路一边在头顶上飞逝,然后依稀听见着一个女孩的声音:“爷爷他醒来了!”又一老者的声音:“快到家了”随即天旋地转,又昏了过去。

    你不是你!一如山山水水的存在!

    谁又是你!还如光影交错的色彩!

    仿佛看见自己,在一个蒸汽缭绕的木桶里端坐,一位素衣老者,童颜鹤发在旁萦绕,喃喃自语。还有个女人的声音,丝丝柔柔,像媚娘的温柔渐行渐远!渐行渐远!一股热血涌上心头,通身如到了火焰山一般灼热!燃烧!燃烧!胸中几股愤怒的火焰在燃烧!身体里撕扯冲撞,散开了又融合如是反复不久一个仙女的吟唱在耳边,若隐若现丝丝缕缕,就退去了所有的酷热,就淡开了所以秽浊,就不见了所有的苦痛,倒下了防御,清气在融合!融合!虚无里一切归于宁静。

    仿佛很久很久以后,一声清脆的读书声在远处响起,渐渐分明:

    “

    王?f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

    山形依旧枕寒流。

    故垒萧萧芦荻秋。

    故垒晓晓芦荻秋前面那一句是什么?想不起来了!讨厌。”

    一个女孩的声音在懊恼的说着。另一女人的声音:

    “再默念几遍看看想起不?女孩子家连个诗词都不会,就知道舞枪弄棒。”

    女孩又开始念起来:

    &ot;王?f楼船下益州,

    金陵王气黯然收。

    千寻铁锁沉江底,

    一片降幡出石头。

    人世几回伤往事,

    山形依旧枕寒流。

    山形依旧枕寒流”

    半响沉吟未决。

    朱恩随口应了句:

    “今逢四海为家日,故垒萧萧芦荻秋。”

    忽是女孩的惊呼:

    “他醒了!醒来了!妈妈!爷爷!爷爷!”

    然后是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朱恩不由的睁开了眼睛,一抹刺眼光线,需良久才看清前面人影晃动,和说话声音。发现眼前一姑娘拉着一老翁,盈盈相望,身后还有一个三十多岁妇女,也是笑容可亲的从旁观看,而自己则躺在榻上。忙挣扎欲起,左手一摁床~沿竟用力过猛,整个人蹦了起来,一头磕在帐梁上不禁失声,复又坐下。但觉体内真气激荡目极微细,不禁愕然:

    “我这是在哪里?”

    老翁往前一步,扶住他的肩膀说道:

    “稍安勿动,您这是在我草庐里,卧榻半月有余了,还好身负异禀吉人天相,否则凶多吉少啊。”

    然后一五一十,把救人的经过相告。言罢从怀里掏出一玉佩,递将过来:

    “先生可是因为这玉佩所累?”

    玉佩上刻有个朱字,朱恩不禁想起种种,一时激动不已。又闻老翁道:

    “先生所中的,必是天罡五毒掌,邪功歹毒万分,这九死一生也是命数机缘,遇着老朽,恰也了却我当年的一桩心事。你身上现在,已有老夫半生功力,也算是个习武之人了,老朽的关门弟子,呵呵呵…”言罢捋须,宽慰不已。朱恩闻之感激涕零:

    “落难之人,得逢贵人相救,再造之恩,没齿难忘。”

    起身要拜,老翁伸手欲拦,孙女一旁拉拉爷爷的衣角,眨眼说:

    “爷爷,也算是磕头认个师尊了。”

    老者大悟,欣然受之。朱恩闻言,也只能拜了。三个响头过后,彼此间已然相处融融。老翁自称孙天佑,儿媳陈氏和孙女孙如兰。自云曾辅先皇左右,因忍见礼乐崩坏君臣无道,既不能救众生于乱世,则悄然挂印,退而独善其身,修身养性于翠华山麓,归隐乡野。今能得救先皇族人,也算不负当年知遇云云,朱恩复再谢。然念及妻儿生死未卜,心中依然如鲠在噎,凄怆不已。孙天佑复安慰,叮咛再三,虽灵药真功脱胎换骨,然体内平添这半甲子功力,是福亦是祸,若行之不当,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性命堪虞。当务之急,还需习得练气法门金刚混元功,精进技艺足以自保,再言其他。朱恩由是痛下心来,跟着孙天佑苦研金刚混元神功。按理说习武之人,没有一蹴而就,然而这朱恩聪慧异秉,熟读诗书知晓大义,逢此九死一生因祸得福,正可谓脱胎换骨,更得世外高人亲传的功力,打通了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打通的任督二脉。救妻儿心切的人,化多少悲愤苦恨于泪水,都往肚里咽下去。由是不觉,又过了半月有余,竟能飞檐走壁,开碑裂石之境地,岂是之前一落魄书生可言?

    一日清晨,朱恩给师傅叩安之后,便来到山谷一清幽之地练习,感天地之万物,巨细秋毫现于灵台。不远处,一棵树不时奇异的炸响花落纷纷。原是所结的花果爆裂,飞射的种子拖着长长红艳的尾巴,旋转着分散,一时蔚为壮观。而秦岭翠华山南,千峦竞秀万壑争流,榛榛一派世外桃源,让人心驰神往。忽念及妻儿之生死,顿然纷乱思绪心如刀绞,其时遗忘了恩师一再叮嘱,一呼一吸一法门,竟气走旁道,僵硬了身体。外面看来一丝不动的盘坐,实则内里真气逆流翻江倒海。正值此危急关头,忽闻如兰姑娘急切询问之声。原来如兰今晨练完剑法,还要吟习贾岛五言诗。颂之苍凉,落魄凄苦,不由索意阑珊。念及该是谷中“暴雨花”开的季节,不禁玩性大起,遂瞒着母亲往谷中奔去。一路绿草青青,哼着乐府歌谣: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到了斯地正是“暴雨花”纷纷炸开之时,一时雀跃不已。正欣赏间,忽闻一声沉闷的低哼,循声望去,见是小师叔朱恩正打坐,却是满面通红甚痛苦状,大惊,遂急忙纵身去问。只是这朱恩,彼时走火入魔之际,拼死眼观心脉,还想拨乱反正哪能言语,黄豆般的汗珠满额。如兰不知所措,只好伸手挽袖给他擦拭,一边轻呼:“小师叔你怎么样了?”朱恩正火烧火燎之际,忽闻若梦里仙子的关切,丝丝缕缕若隐若现,又彷如媚娘的气息体香,袭入胸怀,一时心怀激荡,一把伸手抓了过去,实实在在抓住了媚娘的手,再不肯松放,囔囔呜咽自语:“媚娘…可找到你了……”言罢往怀里搂紧。这下可把如兰惊呆了,手方被他抓紧,复又被他搂入怀中。姑娘家何曾经过这世面,被异性如此亲近还是头一遭,脑袋轰的一声就懵了,摊在朱恩怀里任由抚爱。接着就是几滴热泪滴在脸上,还未看清复又被搂的更紧,然后是小师叔火红的眼睛含泪的吻,犹自嘟囔媚娘之语。听之猛然惊醒尖叫起来。

    “师叔你在干嘛?!”…

    欲推开,摁在朱恩胸口的力道竟被震的发麻,更无法挣脱小师叔的怀抱了。眼看朱恩早已双眼迷离走火入魔之状,呼喊起来:

    “妈妈!…爷爷!爷爷!”

    “兰儿!”

    孙天佑带儿媳循声纵来,几个起落至眼前,见状大惊,知是朱恩走火入魔了。一掌摁向其背心,输入真气镇住邪火,一边对着朱恩喊:

    “赶紧抱元守一,气不过天突,下不过脐中,左右不超过两肋,如此循环360圈,再逆时针由大到小摩360圈!”

    经外力清气辅助,朱恩灵台一清缓过神来,急忙依言行事,这样如兰才终于被母亲,从他怀里拉了出来。孙天佑见状,知道朱恩已经守住心脉再拨乱反正,才放下心来。抹了抹额头的汗珠,长吁一口气,总算化险为夷。看看孙女,已扑在母亲怀里泣不成声,虽有疑问,但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再看朱恩的脸色依然通红,太阳|岤高高隆起,丝丝真气溢于天灵盖,知是生死关头,不由长叹:

    “习武之人至此关头,过了就是已趋化境,否则大凶。这朱恩是磨难还是福分?竟如此相倚而至,若渡过此劫,可得莫大造化矣,否则…凶!。”

    言罢方觉虚脱,原是刚才用劲过度所致,不由也坐下打坐复原。

    其时,陈氏从女儿嘴里断断续续,总算知道个大概,不由可气又无奈,只是愤愤的盯了盯正在打坐的朱恩,又觉心疼闺女。回头看看闺女,方想安慰几句,正好看见如兰也在看朱恩,两母女一对视,如兰竟羞红了脸垂下了头,正是梨花带雨伤心处,犹有红晕羞恨迟。忽如一~夜女儿长大了,是喜是悲时,不由又愤愤的看了看朱恩,已然别样心情。

    这样过了约莫半碗茶光景,孙天佑忽的目光一睁,看向谷口:

    “来者何人?”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二) 秦岭七煞

    书接上回。孙天佑正打坐之时,忽察林内有破空之声,料是有武林中人至此,不禁大为警惕,遂大喝一声。话音方落,果然谷口处,疾驰来数人,应声纷纷人影闪落,八丈开外。定睛一瞧,竟有七八人之多,服装各异,皆目光凌厉。已然呈半月形互倚进退之势。孙天佑徐徐站起,护在前头。只见对面中间,一人空手缓缓走出:

    “老三,打坐那个是么?”

    旁边急忙走出一人应声道:

    “是!应该是!虽胡须拉碴,也变黑了,但那模样那身衣裳,可是真真分明。我是一路从城里,追着他到了翠华山,才通知大哥的,定然不会有错。”

    “真是奇迹,竟然还有这样的事?这朱家余孽,吃了我三分掌力,竟然没死?”领头的言罢,嘻嘻地冷笑起来,貌似瞧见了一件,极好玩又很新奇的事一般。此人满脸横肉精壮无比,阴冷的目光里杀机四伏,迈出的步伐竟似不染铅尘,可见功力深厚,掌心处还反常的青紫。猜想是江湖秦岭七煞之首董骠了。而身后分别使着不同兵刃的人,也都跟着冷笑起来。左边第一个使双枪兵刃瘦小男子,尖着嗓子说道:

    “哼哼,土家双煞手下,还没跑过活人。今倒是多了三个人头,又可以分多点了哈哈哈。”

    董骠哼了哼:

    “要不是上次你兄弟俩,贪恋女色给这小子跑了,爷也不需奉堂主之命来此一趟。”

    小个子赶紧诺诺:

    “谁曾想中了大哥的天罡五毒掌,还有人能活…”

    “滚一边去,今还有个闪失,我拿你是问。”董骠斥道

    跟着双枪旁边,是一使双锤的彪大汉,此时却忝着脸:

    “大哥放心,这两个雌儿,先留给咱兄弟玩玩。”

    言罢,竟先绕到了旁边,色眯眯的盯着如兰母女俩。而其余各人也都慢慢逼将上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孙如兰母女俩,赶忙护住了朱恩前面,而老翁孙天佑依然不动声色,看着前面的领头人。董骠阴森森地对孙天佑说:

    “老头,好好看清了,免得到了阴曹地府找不着冤家。爷不杀无名小辈,报上名来,让你死个痛快。”

    心里实则盘算着,若是朱家族人,可以多得赏头。

    “秦岭七煞作恶多端早有耳闻,今遇上老夫,尔等也算恶贯满盈了,看招!”

    言罢,废话少说速战速决。未等众人围上前来,驱身如脱兔闯入敌群,双掌一分,轻快地往迎面双煞拍了过去。众敌一惊,眼前老头身法的迅速,却见这老家伙,软绵绵的手掌送将上来,不禁轻敌又狂笑。当头双煞,分使九环刀和开山斧,见状大喝找死!一抡刀斧,上下照孙天佑劈将过来。刀未挥满斧才举高,砰砰两声闷响,老头的身影,何时就切入二煞中门,双掌分摁在了两人的胸口,掌劲竟然穿透身体,把背心的衣服都击破了,而人不倒,惊异的双眼圆凸,竟是至死不休。余煞方醒骇然,高呼:“硬点子!”“杀!”一时刀光剑影劲风呼啸。而孙天佑,这时掌劲才开始外露,把双煞身体往两边震开,挡住左右之敌。擒贼先擒王!直取董骠正门,一个催心拳逼了过去。董骠哪敢怠慢,错手迎掌而上。心想来的正好,让你这老不死的,尝尝我天罡五毒掌的厉害。双方都是全力一击志在必得。说时迟那时快,嘭!嘭!嘭!实打实连撞三下,拳拳打的董骠啊是心胆俱裂。原仗着毒掌不惧老头功力,没曾想毒风掌劲,竟然被老头真气逼回反噬,两个手掌虎口,都被震得欲裂。口里疾呼“亮招子!”往怀里一探翻手,就是一团黄粉拍向老头。人却一个打滚侧翻,径往如兰冲了过去。其余左右剩下的四煞,听闻董骠呼喊,也都纷纷打出毒镖暗器,往老头身上招呼。孙天佑艺高人胆大,自是不怕,双袖灌满真气,如龙翻飞,毒镖暗器哪能近得身来。只是突见领头的董骠,转身扑往孙女处,不由大惊,苦于缠斗,一时难以分身。而正是此时,陈氏已急忙抢在如兰前面双掌迎上。董骠不由恶向胆边生,狂吼一声,一招‘双龙出海’,迎面双拳直击陈氏。眼看拳掌就要交实,却不料董骠双拳突翻成掌。嘭的一声劲风激荡,黄烟乍起,一瞬间,把陈氏和他笼罩在尘烟里。陈氏大惊,借着对撞的劲道,急速后跃弹开,却还是吸入不少粉末,还没落地,人就已经昏阙过去。如兰惊呼,一把抢过母亲,几个踉跄一同倒在地上,董骠也不追击,转头一个欺身,往打坐的朱恩天灵盖拍了过去,心想着这回运足十成功力,你还不死?志在必得之时,未曾想,“啪!”的一声巨响,手掌欲裂,朱恩身上一股雄厚的内力反弹过来,直震得他胸口血气翻涌,踉跄后退。董骠嘴角,有一丝鲜血溢出来,赶紧护住心脉急促调息。定睛细看,才发现这朱恩纹丝不动,通体真气游走,竟似绝顶高手闭关修禅一般。不竟大骇,狐疑不定,这是否前些日子,还一无是处的书生?惊魂未定之时,却听见几声惨叫声,回头一看,哎呀呀呀,围攻老头的四个兄弟,还剩俩人在苦撑了。原来暗器打完,被孙天佑瞅了个破绽,又拍飞了两个。董骠复骇,转过头来,欺身往如兰飞扑过去,如兰闻声奋起,护母心切悲愤之余,一套百步行云掌舞得密不透风。董骠哪肯恋战,急欲挟此姑娘逼老头就犯。上来就是毒掌兼喷雾,如兰涉世未深,几曾见过这般凶险阵仗,不停后退闪躲,看着董骠凶神恶煞般逼来,几近崩溃。危急关头,其实最揪心的不是别人,正是朱恩本人。原来他调息运功之时,虽不能动弹,但方圆周遭一静一动悉尽感知。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时,偏偏身不由己自顾不暇。依师傅所言,运气行至逆时针由大到小引流归丹360周天,仍需待内气盈虚周天自通,方可告成。

    话说回来,这孙天佑打的剩余双煞,苦苦支撑我命休矣之时,察见董骠又扑向孙女,更加怒火中烧。一分袖,毕生功力排山倒海的掌劲,怒叱而出,双煞强弩之末,闪避不及,嘭嘭又是两声如击败革,哼都来不及,便已双双殒命。遂转身急纵,欲解孙女之围。此时烟尘毒雾四起,如兰闭口苦苦支撑,几欲绝望,忽听闻一声断喝随劲风而来。一晃,爷爷已经横眼前,不由心一酸悲从中来,吸入半口毒烟,晕了过去。孙天佑赶忙一把抱住,左袖一挥逼散粉尘。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哈哈!董骠欣喜若狂。双手往怀里一探齐扬,砰的一声巨响,右手里炸开了一片瀑雨梅花针,从上围罩向了这爷孙俩,同时左手往对方脚下,射出弹。孙天佑此时,听闻四周破空暗器,苦于抱着孙女,已是不及躲闪,只能运起全身功力,用身体护着孙女,同时左手金刚震掌,凌空挥去。嘭!一声巨响黄烟炸起,伴着四散飞落的银针。摇了摇,把孙女复紧紧搂在怀里,此时满脸满身都是黄粉,踉跄了一下跌坐下来。紧接着,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仿佛依稀还有董骠放肆的狂笑声渐远。

    “任你武功盖世,也抵不过我董骠蒙汗|药的手段!哈哈哈!!!!还帮我独占了这份功劳,哈哈哈哈!!!!”

    笑毕,董骠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陈氏,又看了看老头怀里的如兰,难掩志得意满的神情:

    “真是天从人愿,上次那个美人让堂主看上了,奶奶的,今个爷却是财色双收。哈哈哈哈!!!待我把这朱家余孽脑袋宰了,再来慢慢享受。”

    说完,转头往朱恩那看过去时,却不由大惊。方才还在的人怎么不见了?!不由后退半步,倒吸一口凉气。捏紧手里的梅花筒,手心也渗出汗来,大气不敢出一声,静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就在这时,身后却幽幽传来,朱恩不急不缓的说话声音:“你刚才说的,那个美人,可是我家娘子么?”说着好像人家的事,跟自己并没有多大干系一般。直听着董骠毛骨悚然,头皮发麻。拼命往前侧来个驴打滚,同时右手往后一甩,砰的一声,炸响一片瀑雨梅花针,照身后朱恩说话的方向射去。待回过身来定睛一瞧,哪里有人?!向左往后看无人!向右往后看也是无人!我的妈呀,吓得够呛!恁是满脸横肉的精壮汉子,此刻也是头皮一阵阵的发悚。恰正在此时,旁边树上啪的一声,花果爆浆,惊得董骠又是一个驴打滚,滚往右侧。起身一瞧,无人!唯有纷纷花种四散旋落,却哪里还觉有半点美丽,兀自心如鹿撞狂跳不已。豁出去了,把心一横:

    “不要装神弄鬼!有本事,给老子来个痛快!”

    说着,扔掉手上那只瀑雨梅花针筒,复又从怀里探出一支,举在手里,犹左右张望。脚跟却在一点一点的,慢慢往后挪移,忽见两丈开外,躺着的爷孙二人,计上心来,一挥手对准了就想摁下机关,却觉眼前人影一晃,轻风拂面,“啊!……”的一声惨叫起来,正是疼得龇牙咧嘴单膝跪下,手却已被人拿住扣紧脉门,丝丝劲道透入血脉逆行而上,如万箭穿心呐。耳边却传来朱恩恨恨的言语:

    “一个不留神,你就要使坏啊,怎得如此歹毒的心肠?”

    此时董骠真是痛不欲生,哪还敢直视朱恩的眼神。针筒应声掉落在地,左手扶着右臂,单膝跪在朱恩面前,被拿住脉门动惮不得,真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朱恩兀自幽幽地问起:

    “说吧,我家娘子怎么了?”

    董骠颤声不已的应道:“先生!先生饶命!…你家…你家娘子………啊!!!!!”

    原是朱恩听到了娘子音讯,手上的内劲不由加紧了,大吼了一声:“快说!”随后缓了一缓力道,董骠才得以喘过气来续道:

    “夫人…夫人被堂主看上了,押回…分坛去了…”

    “还有我的孩儿呢?”

    “小孩…不知…不知道…”

    朱恩大怒:“怎会不知?!”手上的力道又紧,董骠痛的是赶紧求饶哀声连连。

    “本来是要杀…杀的,只是夫人拼死相护,然后…然后堂主就让左护法抱了去…说夫人…夫人如若不从,就别想再见孩子…”

    “分坛在哪里?在哪里?!”

    董骠闻言一愣,眼里忽见了比死更恐怖的事情一般。

    (三) 出山

    书接上回。

    董骠闻言一愣,眼里忽见了比死更恐怖的事情一般,木然不动,仿佛忘记了痛楚。朱恩手头一紧力道加重,怒叱着:“快说!”董骠痛的浑身一阵乱颤,眼里竟是绝望的目光看向朱恩,猛的低头用力一咬牙关,脸色突然绷紧,双眼激凸涨红,额前青根暴起,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瘫软在地一命呜呼。朱恩见状大惊,慌忙丢开手来。生平第一遭有人死在自己手里,真真是五味杂陈啊。犹可恨妻儿音讯稍有眉目,却又断了线索,自责大意懊恼不已,犹是茫然无措。忽念及师傅兰儿们的安危,急忙转身相救。见这死去东倒西歪的七具尸体,和满身粉尘的祖孙三人,便有些慌手慌脚。也不知后续是否还有追杀之人,只好先把三人救醒再说。方才听见董骠所言,猜所中的是药粉,当无性命之忧,赶紧先把三人往草庐搬。

    经师傅之前输入真气相助,得从走火入魔生死关头化险为夷,但觉功力修为更上一层。举手投足间,静动自如收发随心,想必是师傅所说的造化了。复念及此种种,更加心切,急欲把三人救醒。也不避嫌,先一手一个,搂紧师傅和如兰的腰,运气提纵而去,如是回来一趟把陈氏抱回。三人身上脸上都是粉尘,待把三人简单清理干净,倒是一筹莫展起来。也不知这蒙汗|药几时才过去,怎个方法苏醒?又是冷水洗脸又是人中掐捻,竟然先把师父折腾醒来。大喜过望,如法炮制,终于都救醒了。三言两语悉知后事,师父便打坐调息,闭目养神起来,而陈氏母女俩劫后逢生,犹自相拥暗自垂泪。朱恩倍觉愧疚,不敢离去,只得从旁小心伺候。由是过了半响,孙天佑醒来。看了看母女二人也已经平静下来,再看了看朱恩,说道:

    “逢此变故,此地不宜久留,需另谋他处,即刻收拾往终南山,你们师叔那里去。”朱恩无言赶紧低首称是。

    “徒儿不必多虑,我本一心世外,以求修身正己,奈何,逢此世道纷然,终不免厉害牵连。你师兄又至今了无音讯…唉…或许是冥冥中早有安排。”“我知你牵挂妻儿,今你修为造化功成足矣,当快去着紧相救。”

    朱恩闻言难掩动容,抱拳一稽俯首哽咽:

    “一切皆因徒儿牵连,又岂肯背弃师傅他去,还是先行护送师傅,到了终南山再说。”

    “不!”孙天佑轻轻摆了摆手:“救人如救火。为师尚足以自保无需多虑,只是你此去,也还要打探你师兄的消息,找到了也还能互相有个照应。”“江湖险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切记未雨绸缪,隐藏行踪多加小心,倘若顺利及早成事,再相重聚,去吧,赶紧去收拾下!”

    朱恩领命遵行。换了身布衣,行囊实也无多,几件换洗衣裳也都是师兄的,再加些许盘缠。临行语依依,朱恩哪里还抑制的住情绪,再造父母重生之德,复叩下三个响头,谨遵师命洒泪而别。陈氏也赶紧收拾细软准备启程,倒是如兰,望着朱恩至离去,几次欲言又止。待出得草庐来到谷口,匆匆把七煞掩埋。那些所使兵器,悉数毁坏折断同葬。独留下董骠的那一筒瀑雨梅花针,和几颗弹,虽嫌霸道歹毒,但与非常时期,想必还是能派上用场。如是料理完,才起身独自上路。

    几只鸱?盘旋在旷野高空,时不时哀声回荡于空谷山林。而长长曲折山道上,只有清风伴着足音摇动的绿叶。今非昔比矣恍如隔世。正是一杯黄土随风散,无数英雄付水流。想来那秦岭七煞,与自己素未平生,就因为朱温是自己的族叔而追杀迫害。而今枉死于翠华山麓荒山野岭,再多的荣华富贵又何用?可怜人为财死白骨化,犹是谁家梦里人。恰如今,自己妻离子散生死未卜,富贵一朝祸边生,戚戚还如丧家犬。维独安其身愧对妻儿…复更愁眉紧锁,望眼欲穿。

    出得山来上得官道,也已是日落时分,远处便依稀可见,曾和妻儿住宿过的驿站。七煞都已死了无法复命,想来是会有同党跟进。这附近也仅此一处驿站,待得今晚前去探探虚实,必定还有官兵鹰匪,或许还能探听到七煞的分坛所在。于是沿路潜行过去。虽时隔将近一月,然此时的朱恩,早已不复当初逃命时,那落魄书生模样。这段时间蓄须明志,励精修行,着实过了一段卧薪尝胆的生活,已然足以担当一面。悄无声息间,朱恩就来到离驿站不远的后山上,居高临下潜伏起来,待得夜深伺机侦探。但见驿站处炊烟袅袅,应是晚饭时辰,肚子咕噜噜竟唱起空城计来,方才想起,忙了一天走的匆忙,竟忘了带干粮了。这可怎生是好,总不能去驿站买吧。正思量着,忽闻身后十几丈开外传来响动,不由警惕,一提气便轻身飞到树上。轻轻一纵便是三丈高啊乖乖,瞅准了悄无声息的,落在高高的枝桠上。看向来路,一小身影慢慢地潜行过来。一路来到朱恩树下,扶着树干探头探脑地张望:

    “奇怪了,刚才还看见小师叔的…”

    朱恩大感意外,竟是背着小行囊的如兰姑娘,赶紧纵身落在如兰面前。如兰正小心翼翼地张望着,猝不及防,眼前人影一闪,落下个人来。吓了一跳就要惊呼,朱恩一把手捂着:“嘘…是我!”如兰瞪大了眼睛,瞧清楚了朱恩才大松一口气,低声娇嗔了一句:“放开!”朱恩赶忙松手,才想问,却见如兰低着头忽的脸红起来,自是不由一愣,倒忘了说什么了。就这么沉吟一会,才回过神来急切地问:

    “兰儿,你怎么跟来了?师傅呢?和嫂子呢?”

    如兰幽幽抬起头:“谁是你兰儿…你也就大人家几岁…”忽的又是一阵红晕,想了想半天才说:

    “我跟母亲说,要跟你出来找我爹……然后…我就出来了。”

    话未说完脸又一红。朱恩听得是头皮发麻:“你不是瞒着师傅和嫂子出来的吧?”

    “不是…爷爷说你已趋化境,一定能照顾好我…我跑时母亲要拦…爷爷还笑着说随她去…咱孙家的都不是孬种……”

    这越说是声音越小,头也越来越低,到后来竟细如蚊蝇。朱恩听着头都大了,想起日前走火入魔的事情来,自己也是满腹羞惭,更是无言以对。如兰本来还想说什么,抬头看见朱恩也是涨红着脸,好嘛,想一块去了。两人就这么着相对无言各自红脸。过了一会,倒是朱恩的肚子提醒了大家,咕噜咕噜叫的那个欢呐。这回是孙兰先开口了:“还有,母亲说你也忘了带干粮,我可带了不少?g。”说着竟有几分得意起来。嘿,把朱恩个大男人惭愧的:“兰儿…兰兰…”话未说完,忽觉得是否太过亲昵了,脸就又先红了起来,如兰这边厢听闻,也跟着红了起来…

    夜幕时分,驿站里酒馆处灯火通明,还有几桌酒客正在喧嚣。而二楼客房处倒显得安静许多,只有几家亮着灯火。此时挨近路口的一间开着后窗,倚坐着一个女子,正幽幽的吹着清怨的竹笛。朱恩远处闻声不由一愣,想起媚娘来。几个提纵来到驿站,悄无声息地摸上了瓦梁,如兰却是如影随形。朱恩回头皱了皱眉悄声说:

    “我说让你在原地等我来。”

    “不!我要帮你。”

    实则是害怕一个人。朱恩从怀里摸出梅花针筒,递过去小声交代几句,如兰就嫌??缕鹄矗骸爸?览病?!彼低赅阶抛欤骸盎顾党匀思业淖於汤础?”

    朱恩不禁莞尔,遂不复理睬,屏住呼吸潜到屋檐从旁观看。不远处窗里的女子真真切切,柳眉淡粉贴云鬓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一曲罢了,韵味犹长回?湃贫??阶猿烈骷洌?棵藕龅耐瓶?矗?呓?桓鲅诀叨耘?铀档溃?p  “小姐,夜已深了,老爷让小姐早点歇息。”

    女子应了声,徐徐把窗关上,不久灯也灭了。朱恩不禁大为失望,不是媚娘。诶,叹了口气索性躺在瓦上,仰看星空闷不做声,想起媚娘吹笛子的样子。如兰一旁不明所以,也跟着轻轻卧在暗处,一边数着漫天的星河。过了一会,听见酒馆里客人陆续散去,各自回房。唯剩下一桌三个人,还在窃窃私语着什么,看样子在等什么人或事情一般。朱恩带着如兰,悄悄摸到酒馆对面屋顶上,刚好可以看清店里的情形。三个短装打扮的人,是各带有短刀长剑的武林中人。虽然三人压低声商量着,朱恩极目细听,终究还是听见了分明。

    “七煞还没有音讯,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娄子。”

    “嗯,明天我和师兄接着去找找,张兄还是赶快回中州复命。”

    “嗯,就这么办。”叫张兄的人回应道。

    然后过了一会,三人也散去回房睡觉去了。朱恩记下心来。决定了明天就跟着那叫张兄的,或许就能找到他们的老巢,已是也带着如兰撤回后山。路过驿站马厩时,复悄悄抱了一大把干草。待铺好干草各自躺下,却心绪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