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不能生育,于是就停了刘氏的避子汤,这才有了三小姐,刘氏因此被抬了姨娘的身份,后来二老爷因为整日沉迷酒色,身体坏了,不能再有子嗣,所以二房也就这两个孩子。三小姐温和少言,但极为孝顺,她女红极好,换季的时候还给二老爷做了两身衣裳,花朵样的年纪现在就没了,二老爷还是有些心疼的。
二夫人被噎住,小声啜泣无话可说,用眼神偷偷瞟世子夫人,瞧她脸色。
“你们都是有儿女的人了,做什么事都先想想后果,三小姐虽然不是嫡女,毕竟是二老爷的亲身骨肉,你们在她还未安息的时候,闹成这样,是要让外人看我们国公府笑话!”
“我话说在这里,你们好自为之吧。”世子夫人再也不愿意看这夫妻一眼,转身就出了流霜阁。二老爷不愿理二夫人,埋着头径自去了里间睡觉。
二夫人在丫鬟地搀扶下起来,抹了眼泪,愤愤咒骂,“不就是当个家,这么嚣张作甚!”她好歹也是二老爷明媒正娶的妻子,用得着这样教训她吗,一个庶女,能用自己的命换了嫡子的命那是她的运气!遂吩咐嬷嬷准备了好些二少爷爱吃的去霁影轩看儿子去了。
三小姐殁了之后,刘姨娘整个人都垮了,卧床不起,整日疯疯癫癫,没事就对着虚空流着泪换“琴儿”。老夫人不忍,一段日子后命人将她送出去养病了。
第二日韩暮华拖着病体去懿祥阁请安,老夫人见着了吓了一跳,忙命她回去休息,又让桂嬷嬷送了好些滋补的药材过去。
就这么平淡过了半月,国公府总算平静下来,她风寒也早好了,每日除了给老夫人请安,无事的时候就开始学琴,老夫人知道她怀念三小姐,专门请了女先生来教,这一学来,女先生竟然还发现韩暮华有几分天赋,遂高兴的与老夫人提起,老夫人也夸奖她勤勉。四小姐瞧见了也说要学,但是没坚持几日就放弃了,更显得韩暮华的难能可贵来。
半月过后,她已经能小弹一曲。
这日午后,天气还算晴朗,金色的阳光照下来,给地上的枯叶也添了一层瑰彩,韩暮华让妙珍和妙函把琴架抬出来,坐在院中弹韩暮琴在中秋宴上的那曲高山流水,渺渺琴音,铮铮飘散,越传越远,仿若韩暮华此刻的心境,虽然及不上大家水准,但是却有涤荡人心之感。
远远的就飘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暮华琴技进步神速啊!”
韩暮华停了手中的琴,朝着来人微微一笑:“三表哥,我刚入门呢,你又取笑我!”
林云鹤看着一身丁香色地百蝶花卉纹妆花缎褙子的韩暮华淡笑不语。
反倒是韩暮华先不自在了起来,瞧着林云鹤一身华贵装扮,又带着一身风尘仆仆。
“三表哥可是要去找祖父?”怡月轩是懿祥阁的必经之路。
林云鹤点点头,笑道:“暮华,我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改日与你焚琴煮鹤。”
两人毕竟都大了,林云鹤若无急事是不会来女眷住的内宅的,韩暮华目送他离开,也没了弹琴的兴致,让丫鬟收了琴架,去屋内练字去了,她心绪不宁,这些天,她想了许多事,三小姐的结局就是她最好的警告,她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是她的,她都要拿回来,不让一分一毫!
林云鹤行了一段路回头看着远处的怡月轩,薄薄地嘴唇微抿,朗月风清的眉目皱了起来,他在袍下紧攥了拳头,暗暗发誓:既然老天让他重来,他必再也不会让暮华受苦!
费总管恭恭敬敬的引路,“大将军请这边走,国公爷现在在懿祥阁。”
方才林云鹤经过的这条路上的,两位男子,正由费总管亲自领着朝懿祥阁的方向去。
沈玉珩停了停脚步,目光落在怡月轩,敛了嘴角的那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又不动声色的跟上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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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赐婚
深秋,一夜大风,国公府内的小道铺了一层枯黄,映着清晨金黄璀璨的阳光,偶有瑟瑟秋风拂过,仿若细细翻滚的金浪,让国公府瞬间生机起来。
懿祥阁的暖阁里,国公府的女眷正有说有笑。
“暮华这些日子琴技大有进步,等着哪日空闲了,让暮华给你们弹一曲。”老夫人笑呵呵的说道。
韩暮华低着头淡淡一笑:“祖母,我才跟着女先生学了几首曲子,您莫要让我出丑,若弹的不好听了可怎么办。”
“不好听,老身自是要罚的,所以,赶紧把曲子练熟喽,不然,到时候我们一家子都笑话你。”老夫人带着宠爱的声音透着高兴,一屋子的人也应景的打趣起来。
只有三夫人和四小姐的笑有些勉强。
“娘,重阳快到了,媳妇儿听说法华寺来了一位得道高僧,这些日子正准备开坛,我们何不趁这个机会去法华寺祈福。”世子夫人提议道。
国公府这段日子接连发生了几桩大事,古人是极相信时运的,这个时候世子夫人提出去寺庙祈福恰好对了老夫人的下怀。
九九重阳,佩茱萸,食蓬饵,饮菊花酒,登高,这些都是天朝习俗,法华寺位于盛京西北的陇山半腰,乃是皇家寺院,去祈福必要登高,正应了重阳风俗,一举两得。
老夫人点点头,国公府也该去去晦了,她信佛,国公府每年都要给法华寺供奉好些香火,何况这次又来了高僧,她自是要去捧场的。于是,老夫人就将法华寺祈福这件事定了下来,列入了行程,由世子夫人亲自去安排操持。
一屋子女眷自是欢天喜地,深闺里的女子是甚少有出去游玩的机会的,国公府规矩严苛,这机会就更加寥寥无几了。如今,老夫人决定国公府阖家去法华寺祈福,是难得见世面的契机。
韩暮华也很高兴,借着这个机会,有些事她终于可以开始着手了。这么一想,她盈盈的水眸放着光彩,如一朵盛放的玉兰花,灿烂夺目。
世子夫人瞧着今日老夫人精神尚好,就提议大家摸牌玩。
“许久没摸牌了,不知道我这脑子还跟的上不。”老夫人命桂嬷嬷取了牌,一群人围着一个小方几。
老夫人,世子夫人,小姑奶奶,三夫人各自一方,韩暮华就坐在老夫人身后瞧着,暖阁里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来,国公府后院许久没有这么和谐了。
可还没摸了几牌,掌管外院的费总管领着两个小厮急匆匆禀告,说宫中来了圣旨!请韩国公府上下去前院接旨。
老夫人神色一变,忧心忡忡地朝着三夫人那边瞟了一眼,由桂嬷嬷搀扶着带着国公府一众女眷去前院听旨。
韩暮华满脸疑惑,猜不透圣上要演的哪出。一群人神态各异,心中疑窦丛生,也只能跟在老夫人身后静待答案。
等到老夫人领着女眷们穿过了前院的垂花门,老侯爷、世子爷、二老爷,三老爷、二少爷韩霖,林云鹤已经与宫中来的宣旨太监寒暄了。
随着一声细长高亮的声音,韩老国公领着国公府一众人等跪下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韩国公韩念之孙女韩暮欣娴熟大方、温良敦厚、风姿雅悦、品貌出众,朕躬闻之甚悦。今朱首辅之五子朱晏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韩国公府之女韩暮欣待字闺中,与朱首辅之子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给朱首辅之子朱晏,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这竟然是韩暮欣赐婚的圣旨!韩暮华不解的偷偷看了眼韩老国公与三老爷的表情,俱都是强颜欢笑。朱首辅乃是朝中一品大员,重权在握,所谓物极必衰,这么一想,韩暮华有些明白其中的厉害。
韩暮欣与三夫人愣住,怎么也没想到这竟是赐婚的圣旨,圣上赐婚,当属荣耀,何况亲家还是当朝一等权臣朱首辅。朱首辅的五子她们可是略有耳闻,正房嫡子,虽不是嫡长子,但是颇受朱首辅喜爱,一表人才,文武双全,前途不可限量。三夫人高兴坏了,四小姐也是满脸的兴奋。
宣旨的太监吊着嗓子不屑地瞥了一眼韩暮欣,拖着细长的声音阴阳怪气道:“韩国公府四小姐还不接旨?”
三夫人轻推了韩暮欣一把,她这才起身诚惶诚恐的去捧那明黄的圣旨。
宣旨太监也知这趟路不好跑,与韩老国公寒暄几句,赏赐也未敢要,就匆匆回宫复命。
韩暮欣与三夫人满面喜色,尚沉浸在好姻缘的喜悦中,除了二夫人与二老爷两位不管朝事的散仙,其他人俱是满脸忧色。
饶是三夫人与四小姐再蠢笨,这时候也反应过来怕是有蹊跷。
三夫人一脸还未化开的笑意瞬间冻结,她小心地拉扯了一下三老爷韩凛的衣襟,惶惑的唤了声“老爷”。
韩凛甩袖长叹,不忍的看向还不知其所的爱女,眉峰拢聚:“回去再说吧!”
韩暮欣捧着圣旨的手突然哆嗦起来,顿觉这圣旨好似烧红的热铁,她害怕的看向韩凛,可怜娇柔:“父亲!”声音惶惶不安。
韩暮华跟在人群后,安静的看着这一切,目光悠远,就像一个局外人。
韩老国公背着手,面色如霜,微眯的眼中露着煞气,转头吩咐:“老大,老三,蓉儿都随我来大书房。”又对着老夫人说:“把老三媳妇和暮欣都领去懿祥阁,该说的都说了吧。”
老夫人不敢怠慢,满脸沉重的望着三夫人与四小姐:“老三媳妇和暮欣跟我来,其他人都散了吧。”
二夫人和二老爷同是一脸困惑,但见韩老国公和老夫人都将他们排除在外,心里即使愤愤不平,也不敢说出来。
二夫人“嗤”了一声,扶着丫鬟扭身回流霜阁。方走几步,瞧见二老爷还愣在原地,气不打一处来,“还站在那儿干嘛,都是国公府的弃子了,还给人看笑话不成?”
二老爷这才狠狠瞪了她一眼,竟然带着小厮出府了。
二夫人气的脸色发青,指着他的背影就骂:“好,好,有本事你今晚别回来!”这时,韩老国公和老夫人已经走远,不然她是不敢这般明目张胆的。
韩暮华直接回了怡月轩,静立在怡月轩的那丛竹林下,望着秋风中轻颤的翠碧竹叶,今日她穿了一件葱黄|色滚蓝边软绸比甲、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头上只有一只苗银蝴蝶押发,立在秋风中,裙摆纷飞,与那笔直的青竹一起,更显傲骨,她淡淡的对身边的徐嬷嬷说道:“嬷嬷你去荷院将今日圣上赐婚一事告诉黄姨娘吧。”
呵呵,生女遇难,这次,她倒要看她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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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毒计
“什么,娘,你们要去法华寺?”林云鹤不敢相信地看着小姑奶奶韩从蓉,仿佛要向她急切求证。
韩从蓉一边指挥着丫鬟收拾行李,一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为什么儿子听到这个消息这么惊讶:“是啊,阖府上下都去,恰逢法华寺来了一位高僧,你外祖母信佛哪里能错过,这来回就要两天的路程,怕是还要在法华寺歇上一两日。”
“不行,不能去!”林云鹤焦急出声,表情微乱,突然又发现自己太过莽撞,只好匆忙解释:“现在盛京时局不稳,这时候出门不是给敌手增添机会?法华寺什么时候不能去,偏偏选在这个时候,您去劝劝外祖母吧!”
韩从蓉奇怪的看着儿子,怎么一贯冷静稳重的儿子忽然这么冲动,但是一想到最近他手段老道办的那些事,便认为他是这些日子压力过大,多想了,毕竟他还没弱冠,雁山也太难为了他。
韩从蓉倒了一杯茶端到林云鹤面前,微叹口气安慰道:“娘知道这些日子你辛苦了,你父亲对你要求也着实严苛了些。去法华寺祈福的事情你外祖母已经吩咐下来,现在劝也迟了。放心吧,不会出问题的,法华寺乃是皇家寺院,又处于盛京地段,这一路你外祖父都安排了人保护,再不济,还有我们从西凉带回来的人,不会出事的。”
林云鹤知道再说无意,端了茶杯抿了一口,深呼吸,让自己的表情恢复正常,“娘,父亲交代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只等着消息就行了,我与你们一同去吧。”
韩从蓉笑着摸了摸林云鹤的头:“好,顺便给你爹求枚平安符。”
韩从蓉没发现,林云鹤捏着茶盏的右手紧攥,骨节泛白。他内心如狂涌,上世就是在法华寺中韩暮华出事,国公府的女眷受辱,三舅舅大闹到御前被革职,国公府沦为盛京笑柄,只是一切事情都提前了几个月发生而已。他本做好了阻拦的准备,千算万算却不知命运弄人,竟然让这一切提前发生,杀的他措手不及。
林云鹤沾了茶水的嘴唇紧抿着,微微泛白,即使命运仍要碾过原来的轨迹,那他就徒手抗命,改变命运的轨道!自他重生后,他从来就相信,人定胜天!
韩从蓉瞧着他脸色虽平静,一双泼墨般的眸子却变幻莫测,深秋寒意侵体,林云鹤头上却有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她伸手摸了摸,还好温度正常,转头就吩咐一边的安丰:“平时多叮嘱少爷早睡,注意身体,晚间的补汤不许倒掉,不然,唯你是问!”
安丰为难的应着,心里嘀咕,少爷要是听他的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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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落院中,三夫人抱着四小姐已经哭了一下午了,三老爷刚回来,就听到母子低低的饮泣,他长长的哀叹一声,坐在坑上,梗着头脸色沉郁,宋嬷嬷上茶时都是轻手轻脚,生怕惹了主子一点不快。
三夫人坐到三老爷身边,一双杏水眸子哭的肿了起来,说话声都带着哽咽:“老爷,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
三老爷低头不语,一股懊恼,他自诩清高,博学多才,在朝中这么些年也可谓是顺风顺水,如今却连自己最喜爱的女儿都不能保护,作为一个朝臣,或许他是成功的,但是作为一个父亲,却是失败的。
“爹,我不嫁朱首辅的五子,我不嫁……”韩暮欣一张小脸早就哭花了,狼狈不堪,原本她还对未来充满希望,听了老夫人那番话,她忽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地狱,光明的未来刹那间被黑暗吞没。
三老爷瞧着爱女可怜的模样,也只能出言安慰:“欣儿,放心,父亲万不会让你嫁入朱府的,你还未及笈,等到一年后,就由不得他们了。”但是他这话中带着无力,更让韩暮欣坠入无底深渊。
三夫人用帕子抹了眼泪,对着身边的大丫鬟若紫使了一个眼神,若紫会意,带着丫鬟婆子小心地退了下去,掩好了帘子。
“老爷,难道我们就真这样坐以待毙?难道就由着欣儿的闺誉受损?欣儿可是你唯一的嫡女啊!倘若……倘若那时朱首辅还未倒台,那就要眼睁睁看着欣儿嫁入朱家?”三夫人刺激道。
政治乱变,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谁都不能保证结局会是如何。如果朱首辅等到一年后还未造反,或者朱首辅叛乱成功,那韩暮欣就必须按照圣旨嫁入朱府,国公府很显然是站在圣上一边,不管后果是怎样,国公府与朱首辅都将是水火不容,那么,韩暮欣的这桩婚姻只能是个悲剧!
三老爷何尝没有想到此中种种结果,可是他知道了又能如何,与圣上对着干吗?那样的话,就是不顾整个国公府了。
“你多虑了,这样的事不会发生的,我会为欣儿谋个好前程。”话是这么说,但谁都能听出来三老爷口中的那抹无奈。
三夫人突然面色一狠,眸中带血,语气阴冷:“老爷,若是让暮华代替暮欣呢?”
三老爷瞳孔急剧的一缩,不敢置信地瞧着三夫人,怒道:“胡闹!且不说暮华也是我的女儿,这可是圣旨赐婚,你难道要欺瞒圣上?如果被人发现,可是掉脑袋的死罪!整个国公府都要跟着陪葬!”
三夫人好像着了魔般辩解:“深闺望族的千金,有几人见过,只要我们手段得当,怎会有人知晓?何况她只是个庶女!换得欣儿的锦绣前程那是她为国公府最好的牺牲。”
韩暮欣也含着一丝期待盯着父亲,显然,三老爷未回来时,她们母女已经商量过。
“我看你是疯了,此事莫要再提,还有一年多的时间,我定会想个万全之策,你莫要操心了,平日将三房的事管好便行。”三老爷气得不轻,不悦道。
转头又吩咐:“你唤人将欣儿送回去,好好照顾,顺便将东西收拾收拾,明日还要去法华寺。”三老爷总算是找回了理智,一一安排房中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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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上香
第二日天色微亮,韩国公府门前就人流匆匆,世子夫人亲自扶着老夫人出了府门。冰火中文
老夫人今日穿了一件暗红缕金提花缎面交领长袄,外罩了件石青刻丝灰鼠披风,人显得精神不少。
看着眼前准备好的马车,老夫人随意吩咐道:“老三媳妇、黄姨娘和暮欣一辆,老大媳妇、蓉儿和暮华与我坐一辆,诚儿媳妇与老二媳妇一起,剩下的你们嬷嬷丫鬟自己挑去。”
三夫人未想到老夫人会这样安排,让韩暮华与她坐一起,这一路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难道就由着韩暮华讨老夫人欢心?
三夫人陪着笑开口:“娘,暮欣昨日专门看了些奇闻异事,还想着今日路途寂寥,说与娘解乏呢……”
老夫人轻哼了声,眼神冷冷瞧了一眼三夫人,多年来的威压让三夫人立马识趣的闭了嘴。
世子爷忙出来打圆场:“娘,您此去定要照顾好身体,孩儿过几日便去亲自接您。”这次只留下世子爷一人照看府上。
林云鹤扶着老夫人上了马车,然后又朝着韩暮华眨了眨眼,韩暮华报以微微一笑,跟着也进了马车,两人的小动作悉数落在老夫人眼里。
韩老国公年纪大了,又患有风湿,不便骑马,林云鹤陪着乘一辆马车。二老爷、三老爷、大少爷、二少爷均是骑着骏马护在车队两侧。
韩暮华身穿着秋香色葫芦双福的褙子,浅粉缎面披风,头上只带着一对白银垂心镶嵌红宝石的两朵精巧珠花,整个人素淡不已。
老夫人瞧着她的装扮,故作嗔怒:“暮华怎穿的这么素净?”
韩暮华也不露怯,微绽开的笑容恬静可爱:“回祖母,今日去法华寺,寺庙乃佛门清净之地,暮华实不敢冒犯。”
老夫人这才笑起来,虽觉得韩暮华这个理由有些歪,但是却毫不吝啬的露出怜爱之情。
“你们正是花样的年纪,正是要穿那些花红柳绿的好看衣裳,真等着你们到了我这老家伙的年龄,想打扮也打扮不了了!宝珠,你回头在玲珑阁给暮华定几套衣裳,我就爱看自己的孙女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祖母,您一点也不老,能长命百岁呢!”韩暮华亮亮的眼睛抱着老夫人的胳膊说道,十三年,除了三小姐与林云鹤,还未有人这么关心过她,此刻,韩暮华的话语格外的真诚!
“瞧这孩子,嘴巴什么时候抹了蜜。”世子夫人在一边打趣。
韩从蓉的目光却落在了韩暮华发髻的那两朵珠花上,这是那日林云鹤在西凉有名的首饰铺子里定制的。当时她还好奇,这孩子什么时候对女人用的东西感兴趣了,结果等首饰打好了掌柜的送去府上,她观察了很久也未见他将这对珠花送给哪位小姐丫鬟,现在忽又见到,韩从蓉嘴角带了一丝窥探到秘密的笑意。
半日便到了陇山脚下,今日天气晴朗,阳光温暖,虽然还带着秋日的冷瑟,但是空气却是格外的清新。
国公府一行女眷下了马车,陇山高峭,山路极窄,马车根本就不能正常行驶,法华寺位于陇山半腰,笼罩在一片虚渺白雾之中,仿若仙境。
韩老国公早就想的周到,在此安排了轿夫,一溜的竹编软轿排列的整整齐齐,壮硕实诚的轿夫清一色的青棉衣短褂。
盛京望族经常有上法华寺祈福的,大家女眷不是乘坐软轿就是徒步上山,可是山路陡峭,高门贵族的小姐大都体弱多娇,等到了法华寺怕是连上香的力气都没了,何况现在还有老夫人这般年纪大的。
二夫人、三夫人都有些嫌弃的瞧了一眼那些五大三粗的轿夫。
轿夫们在这山脚谋生,法华寺皇家寺院,他们都是抬惯了小姐夫人的,遵规守矩,自也是看惯了她们这种眼神,也不以为意,恭敬的立在一边。
韩老国公瞧见了有些不快:“都什么时候了,这些轿夫可是抬过皇妃娘娘的,若是你们这般磨蹭下来,今日是别想见着法华寺了。”
老夫人笑呵呵的上了软轿,韩暮华也跟着上了轿,三夫人这才让大丫鬟若紫铺了毛毯子,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局促的不让的自己的衣裳碰着竹轿。
等着都安排好了,老爷,少爷们骑着马跟在后头。轿夫们脚步稳健,竹轿平稳,不见摇晃。
韩暮华甚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直面国公府外的这方天地,山中鸟鸣啾啾,阳光从枯枝间穿越而过落在她的身上,透着微微的暖意,空气中带有山间特有的清新味道,远处的钟鸣好似从云中穿透而来,韩暮华贪婪的享受着这一切。
轿夫脚力甚快,国公府一行很快到了法华寺中,因为早就命人通知,法华寺里专门收拾了院落供国公府一行休憩居住。
寺中住持广法大师亲自接待,韩暮华一众女眷被带去休息,韩老国公与住持寒暄。
韩暮华还是第一次来法华寺,寺中清幽寂静,因为山中气候关系,菊花方才盛开,鹅黄金紫,林立在秋风中,煞是好看。
远处一隐蔽房中,隐隐有微沉的男声传来:“可安排好了,若是出了错,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您放心,我们做事,从来都是利落干净,万不会留下后患。”另一男子小声赔笑。
一进了法华寺,林云鹤心弦就一直未松开,他盯着韩暮华的背影,眉头深锁,身侧的长剑也未曾离手。一边的安丰总觉得今日少爷不同,他小心地看了眼自家少爷:“少爷,要不要休息会儿。”
“你去安排下我带来的人,就照着我之前吩咐的办,若是出了问题,唯你是问!”林云鹤的声音威严,安丰虽然猜不透他的意思,但也是兢兢业业的办事。
法华寺中,看似平静,一股不知名的暗流却在涌动。
傍晚,夕阳还未敛起最后一抹余晖,法华寺上山的小道上缓缓走来两位挺拔的男子。
沈玉珩深蓝色素面锦锻袍子随着秋风微摆,长发束冠,气质随和,他脸上带着一抹淡笑:“逸之之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满朝怕是都要被你骗了去。”
被沈玉珩唤作逸之的男子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眉眼深邃,含笑并未接沈玉珩的话,竟是径自大步走向法华寺。
他的背影映着金色余晖,本应是华美瑰丽,可是竟然给人一种说不出来奇怪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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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5章 端倪
法华寺后院梅园之中,昏黄的灯火映衬着欢声笑语,老夫人一行经过小憩精神好了不少,此时正聚在暖阁里一起食用斋饭。
寺中斋饭乃是一绝,掌厨的大师傅今日亲自做了饭菜令小僧送来,因怕寺院劳烦,老夫人这才将国公府的女眷召集到一起用膳。
韩暮华被老夫人安排坐在身边,她也就笑着未推辞,三夫人朝着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也当未瞧见。等到斋饭上齐,众人用茶漱了口,在老夫人的吩咐下这才动筷。
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国公府女眷也从未吃过法华寺丰盛的素斋,平时斯文的闺阁小姐们也不由的多动了几筷子。
韩暮华贴心的给老夫人夹了块梅花豆腐,老夫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平日里硬的菜色水果都不能吃,只能食些软糯滑口的。
老夫人笑呵呵的夸赞暮华孝顺懂事,三夫人见此用手肘拐了下一旁的四小姐,吃的欢快的四小姐这才收敛了些,用公筷夹了大大的一块西汁素鸡腿送到老夫人碗里,甜糯的道:“祖母吃这个,可比家里真的鸡腿味道还好呢!”
一边伺候的桂嬷嬷脸上有少许尴尬,瞧着老夫人碗里的大块素鸡腿,嘴角有些微抽搐,老夫人的牙口根本吃不了这菜。
老夫人脸上不动声色,也夸赞了句:“暮欣有心了。”虽说了,可是等到晚膳用罢,也未见老夫人动那素鸡腿一口。
韩暮欣还未明白过来,只是奇怪为什么祖母不喜欢这素鸡腿,这可是她觉得这满桌的素斋里最好吃的一道菜了。
三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瞥了她一眼,黄姨娘也忧色忡忡。韩从蓉瞧着三房几人奇怪的神色,也只当是看戏。
丫鬟婆子撤了晚膳,老夫人行了一日路,累了,吩咐各人回房休息,韩暮华临走前,老夫人特意关照了一番,又是让三夫人母女醋意大发。
梅园院子里,黄姨娘神色慌张地看着韩暮欣的背影,吊梢的丹凤眼闪着光,捏着帕子的手攥地紧紧的,似在决定什么又似在算计什么。
韩暮华站在她身后将她的异样全部收在眼底,低声吩咐了身边的瑞雪:“我累了,我们回吧。”
韩暮华到了自己住的厢房门前,略停下了脚步,嘴角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黄姨娘这条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吗?
妙函伺候着她换了寝衣,拆了发,韩暮华却并未休息,随意的拿了本厢房中放着的佛经静静地翻看了起来,竟是没有一丝要就寝的意思。
瑞雪担心她的身体:“小姐,都辰时三刻了,今日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这书可以明日再看。”
韩暮华扬了扬嘴角盯着瑞雪瞧,一双杏水眸子从里到外带着笑意,直看的人全身不自在,瑞雪忍不住红了脸:“小姐,可是奴婢脸上有何不妥?”
“没有,我晚膳的时候吃的少,这会子就饿了,你去给我端碗红稻米粥来。”韩暮华笑着将视线收回,并不提要休息的事。
瑞雪也只能苦着脸照办,另外一边妙珍在给韩暮华收拾衣裳首饰,也不解地看过来。
“嬷嬷,您去帮我瞧瞧姨娘那边睡了没,若是未睡,回来告诉我一声,我有些事要找姨娘说。”韩暮华随意地翻着佛经向徐嬷嬷吩咐。
徐嬷嬷虽然觉得奇怪,也并未问什么,转身就出了房门打探去了。
不一会儿就回来禀告:“五小姐,姨娘那边还没熄灯呐,但是我瞧着花棉和盈夏立在外头,估摸着四小姐也在那儿,您这时候去怕是不妥。”
韩暮华眉间挑了挑,果然!心中突然涌起骇浪,激动起来,只要她这条尾巴露了,她便能抓住!
按下心中澎湃,韩暮华轻松道:“哦?那我便不去打扰了吧,让姨娘早些休息,瑞雪,将红稻米粥端来,我用些便歇息了,你们劳累一天,也早些歇了吧。”
韩暮华就着些小菜,竟然用了一整碗的米粥,瑞雪纳闷,往常夜宵补品都是她们劝着小姐用的,今日她的口味真好。瑞雪隐隐的能感觉出来,五小姐现在心情愉悦。
韩暮华躺在床上,妙函怕她睡不惯寺院中的床,给她换了府中熏香的被褥,此时陷在清香的被褥中,如此温暖,想到黄姨娘失望的表情,韩暮华心头大爽,倦意袭来,她很快就入了梦乡,一夜好眠。
而这边的黄姨娘和四小姐却是彻夜难眠了。
约莫巳时四小姐跌跌撞撞的用力推了房门从黄姨娘的厢房出来,满脸惊恐慌张,呼吸紊乱,她勉强扶着盈夏喘了口气,然后夺命般地逃了回去。
黄姨娘的声音仿佛咒语,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折磨着她,让她坐立不安,她说:“暮欣,我才是你的娘亲,我才是啊!我的乖女儿,娘憋了这句话憋了将近十四年,韩暮华那个贱人才是夫人的孩子!”
怎么可能,她绝对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韩暮欣脑中错乱,仿佛被塞了一团乱乱的线,她用力撕扯,反而越扯越乱,将她整个人束缚的越紧。她坐在桌边,脸色难看至极,小脸苍白,正值深秋,她头上竟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盈夏吓了一跳,忙询问:“四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马上去告诉夫人。”
韩暮欣一听到她说三夫人,立即紧紧捏着盈夏的胳膊,怒吼出声:“不许去,我没事,若是你与夫人说半个字,我撕烂你的嘴!今日我去黄姨娘那里也不许说,听到没有!”
韩暮欣的怒火吓的盈夏浑身一颤,立马跪下认错:“奴婢不敢,奴婢绝对守口如瓶。”
“你去换盈秋进来服侍我。”韩暮欣好似找到了什么事分散注意,口中一直喃喃:“对,我要歇下,我要歇下,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幻觉,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什么事都没发生。”
盈夏抹了头上的冷汗,她郁闷极了,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诅咒黄姨娘,果然是个扫把星,说什么给四小姐做鞋,画鞋样,把四小姐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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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6章 惊魂(1)
“四小姐,夫人方才还打发若青姐姐来问您歇下了没,若是未歇下,夫人说过来看看。”盈秋一边掀开帘子一边禀告。
韩暮欣全身僵硬,拿在手中的茶盏险些落地,她慌张的开口:“你去寻人告诉若青,说我累了,马上便歇了,明早我亲自去娘房中。”
盈秋转身吩咐个小丫鬟去传话了。
韩暮欣勉强撑着身子坐到妆台前,盈秋正帮她把发髻打散,她眼神空洞地瞧着镜中的人影,吊梢的丹凤眼,天生带着柔媚,丰润的双唇,只是此刻透着苍白。原本她宁死也不会相信黄姨娘的话,只当是宅门争斗里的又一种手段,但是此时看着镜中她自己的模样,心越来越往下沉,这双眼睛,还有唇,甚至是脸部的轮廓,都与黄姨娘太像太像了。
如果她们不是血脉相连,两个不同的人怎会如此相像,她现在正直豆蔻年华,等到了她及笈,脸模子长开了,还不知会是怎样的相似。
这时候,韩暮欣几乎相信黄姨娘的话了,她心中翻滚着巨浪,一瞬烈阳一瞬雷雨,焦头烂额,难受之极。她几乎是在三夫人的溺爱中长大的,顺风顺水,骄傲跋扈。现在却告诉她给她最严密保护最宝贵珍爱的那个人不是她的生母,她引以为傲的身份都是假象,她的所有宠爱都是偷来的,根本不属于她。她就像突然被拔光了毛的天鹅,最珍贵最骄傲的美丽顷刻间消散,还被放在最显眼的位置,供人嘲笑和观光,她怎么能接受!
“四小姐,要不要抹些面脂。”盈秋的声音终于让韩暮欣找回了理智。
她摇了摇手,竟然是直接掀了锦被就睡了。盈秋虽感奇怪,但不敢多问,给她放下青纱帐,熄了灯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二日去寺中上香,四小姐与黄姨娘眼中都有淡淡青影,神色古怪,韩暮华淡笑旁观。
因恰逢重阳,法华寺专门准备了菊花宴,法华寺居于陇山山腰,陇山再往上有一处?望亭,风景极好,可俯瞰整个陇山和法华寺全景,据说还有文人马蚤客留下多处笔迹,此时正值重阳,天朝有登高的习俗,这陇山上的?望亭恰是最好的去处。
用过膳,老夫人让桂嬷嬷给夫人小姐们都派发了装着茱萸的锦囊,佩戴在臂上。
于是,韩老国公与老夫人带着大家徒步朝着?望亭进发。
陇山之中笼罩着一层朦朦胧胧的白雾,即便是已经午时过后也未消散干净,上山的小道两旁枯枝潮湿,滴着晶莹的水珠,树木笼在朦胧之中,隐隐约约,远处的深林里不时有不知名的鸟声,带着奇怪的安静。
韩老国公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豪迈一笑:“这一路着实有些无聊,我们不如找些乐子,今日是重九,我们便以‘九’为题,取谐音‘久’‘酒’也可,老夫先来。”韩老国公望着陇山远处的云海,高声道:“落日双阙昏,回舆九重暮。”
“父亲好文采,那儿子可不能拖了后腿。”三老爷也来了诗兴,略一沉吟:“九日正乘秋,三杯兴已周。泛桂迎尊满,吹花向酒浮。”三老爷会元出生,诗句信口拈来。
老夫人也被带动了兴趣,朝着身后国公府女眷们鼓励地看了一眼,“巾帼不让须眉,我们可不能输,老身这里也想到一句,取‘久’谐音。云何彼无耗,徒役梦寐寻。有如在空谷,岁久想足音。”
大家哈哈一笑,韩暮华也上前一步:“祖父祖母,我也有一句。”她一身素色衣裳,纤柔的身躯在秋风中亭亭而立,眉眼柔媚,手臂上别着的茱萸锦囊轻轻晃动,仿佛昂首在冷霜中的秋?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