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赤膊汉子倏忽又回到大钟前,动作奇快,仿佛没有离开当地一般。
山伯手持贝叶,试着抬动脚步。
结果真是太神奇了!
原先双腿沉重灌铅地感觉一下子消失了!走在琉璃阶上,就像走在平地一般。
他心中高兴,忙迈开大步向前走去,一步两级,不一会儿走完百余台阶,站在高台之上!
台下成千上万的人看着,纷纷羡慕不已。
秋水白净的脸上现出十分钦佩的面容,心里感叹道:“主人不是普通人!哪儿用得着我来劝他呢?”
第262节 何谓佛心?
台下众人诧异的目光里,山伯轻松上了高台。
快步往前走,五丈之后靠近佛像。
当他从高大的佛像旁经过时,隐约看见转动的瞳孔,闪烁的精光,仿佛那不是一尊雕塑,而是有血有肉的活人一般。
他心中忐忑,变得激动起来,
渐渐接近大殿,距离只有一丈了!
殿门口摆着一个香案,案后坐着位年约五旬的老者。
看见山伯走过来,老者一言不发,面带微笑递上一卷经文。
山伯接经在手,搭眼一瞧,发现是本《地藏菩萨本愿经》,连忙躬身致谢。
老者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以手相招,请山伯入殿。
山伯想着地藏菩萨就在殿内,心里禁不住“扑通”乱跳!
大着胆子跨过门槛,偷眼看去,只见殿内很宽敞,光线柔和,无灯自明,仿佛水银泄地,又如珠光辉映。
宝殿四周绘满了壁画,众生疾苦,一览无余。
殿中央矗立着一座硕大的金莲,几乎占据了大殿的一半。
莲座上有一位宝相庄严的老僧,头戴王冠,身披袈裟,右手持禅杖,左手托明珠,容颜和蔼,清净安详。一双眼睛充满了智慧,仿佛能看透前世今生。和善的面庞浮现出慈悲的神情,宝殿内洋溢着悲天悯人的气氛。
未见菩萨之时,山伯心里很紧张。
乍见真容,他心里忽然放松下来,从头到脚,被无边的慈悲包绕着!
一霎那间,他感到莫名的心酸,难过,疲乏,劳累,其间夹杂着抚慰,安宁。和平,喜乐。仿佛爬山涉水,远渡重洋,终于找到了家园,回到了故土。
脑中一片空白,双膝一软,低下了身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叩了一个头。
这时,浑厚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来:
山伯半梦半醒,不假思索答道:“弟子心中苦闷,求菩萨指点迷津。”
声音不紧不慢的传过来:“人生有许多苦,汝非佛门弟子,如何解脱得净?”
山伯神情恍惚,不敢仰视,随口问道:“一定要身入佛门吗?”
说这话时。他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似乎与自己的来意不符。
菩萨浑厚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适才。听你诵《大般涅盘经》,一气呵成。朗朗上口,似乎通晓佛理,可知烦恼从何而来?”
山伯想脱口而出:“经上说,‘憎爱起故烦恼遂生’!我烦恼是因为……思念……”
一言出口。他忽然想起英台!顷刻回过神来,直感到后背发凉,冷汗淋漓!
“老天,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想到皈依佛门?”
“我真糊涂!哪怕愁苦终生。也不能忘了英台啊!”
地藏菩萨笑眯眯的望着他,声若洪钟,道:“小施主,你错了!”
山伯一呆,抬头道:“我……哪里错了?”
“你能入我殿中,便与我佛有缘,奈何不解佛心?”
“佛心?佛有何心?”
地藏菩萨一字一顿的道:“佛心有情!”
山伯吃了一惊,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您是说……佛也懂得感情?”
地藏菩萨微笑颔首:“喜、怒、哀、乐,与生俱来,佛岂无情乎?”
“佛……真的有情?”山伯禁不住又问了一遍。
地藏菩萨手托明珠,熠熠生辉,缓缓说道:“夫情如水,既可如滚滚洪流,波涛汹涌,亦可似一泓秋水,波平如镜。‘著境生灭起,如水有波浪,即名为此岸;离境无生灭,如水常流通,即名为彼岸,故号波罗密’。”
山伯听得迷糊,一时没明白其中地意思,连忙低声叫道:“弟子愚钝,求菩萨详解。”
地藏菩萨顿了顿:“换句时髦的话讲,不平衡、不健康的情感,容易
或刺激所牵动,叫做‘凡夫的此岸’。平静稳健,的情感,称为‘佛(醒觉)的彼岸’。人唯有对自己的情感有所觉醒,能自我控制,不被外界牵著鼻子走时,智慧才可能开展,人生才有希望。”
山伯听得明白,眼前似乎亮堂了一些:“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地藏菩萨眼望着他,接着又道:“你可知道什么是‘菩萨’?菩萨的本义就是醒觉的情感!”
山伯心中霍地一跳:“醒觉地情感?这提法好啊!同样体现出对情感的控制力,似乎比儒家的中庸之道还要高明!”
地藏菩萨的声音不绝传入耳际:“若想修成菩萨,就要做一个清醒而有情感的人,达到感情与理智的统一。它体现出健全人格的本质,乃是人性地光辉,人性的完美表徵。
山伯心中欢喜,叫道:“若果如此,我也想修佛呢!”
“佛有心,觉有情。佛之情纯真净化,而非罗欲占有。在纯真之情中流露著慈、悲、喜、舍,表现出情同手足地互爱。不只对人类如此,对一切有情众生也怀著慈悲之心。人类若能纯真无伪的互爱,就能感到亲密,故称为‘相摄’。而慈、悲、喜、舍正是达到那亲密互爱地四个法门,所以称为‘四摄事’。‘不离大慈,不舍大悲。’此为有情之极致!”
山伯听在耳中,忍不住叹道:“多谢菩萨教诲,弟子明白了!来冥月城这么久,迟迟不来听您讲经,真是太遗憾了!”
地藏菩萨眯起眼睛,缓缓道:“小施主,你真的明白了?”
“呃?菩萨佛法无边,请您再启。”
“你可知道,佛心是什么?”
“您刚才说过,佛心就是有情,对吗?”
“佛心便是有情,却也是六道轮回的基础!更是修仙、修佛、成神、成圣的根基!我这样说,你明白了?”
“啊?……啊!”
听见这几句话,山伯忽然浑身剧震,一屁股坐在地上!
长久以来,他一直想着修仙,想着去除罪孽,减少天劫,却没想到一切地一切,最终都要着落在“佛心”二个字上!
然而“佛心”是什么?
“佛心”不是功德,不是善事,而是“有情”!
对人有情,对天地有情,对花鸟鱼虫有情,对宇宙万物有情,那就是“佛心”了!
有了这颗“佛心”,才能消除罪孽,走出冥界,减少天劫,修成仙佛!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若非菩萨指点,积一辈子功德也只是沽名钓誉!没有一颗常驻真心,永远免不了劫难,更无法修成大神!”
山伯呆呆的坐在地上,过了半晌,忽然双膝跪地,“扑通、扑通”叩了九个响头!
地藏菩萨双目微张,问道:“小施主,你终于明白了?”
山伯却道:“弟子愚鲁,还是不太明白。求菩萨指点,佛心该如何修持?”
闻听此言,菩萨微睁的双目彻底闭了起来,声音低低地道:“你记住,只有四句话:‘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山伯在心中默诵了一遍,问道:“何谓三界唯心,明心见性?”
菩萨不答,只是将手一摆:“佛缘在心,谈经已毕。小施主,你可以去了!”
山伯心中有无数疑问,竟然无法开口相询!
迟疑之间,只听菩萨又道:“佛宗贝叶不可轻用,从今而后,能不能登台入殿,就看你自己的觉悟了!去吧,去吧,好自为之。”
山伯无奈,只得恭恭敬敬的又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往外走。
第263节 地藏印
出门槛,地藏菩萨的话一直回荡在耳边。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山伯似有所得,又不是十分明白,心里嘈杂,七上八下,那感觉,仿佛春草萌生,生机勃勃,无法按捺,又好似热锅里的蚂蚁,想要逃生,却看不清路径!
“菩萨为啥这么吝啬?说话吞吞吐吐,也不肯多说几句!好似说多了会泄露天机一般!唉,我在殿里待的时间太短,要是能多问几个问题就好了!”
一面想,一面往前走。
走出十几丈,地藏菩萨那特有的慈悲浑厚的声音依旧没有消停!
“我观是阎浮众生,举心动念,无非是罪。脱获善利,多退初心。若遇恶缘,念念增益……”
山伯如饥似渴,忍不住驻足倾听。
“是等辈人,如履泥涂,负于重石,渐困渐重,足步深邃……”
山伯越听越觉得有些奇怪:“咦?菩萨讲的这是哪一段?怎么跟刚才的接不上?”
转头一瞧,只见台下黑压压的,人山人海,成千上万!
一个个端坐不动,神情肃然,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讲!
而那浑厚的声音,却非出自殿内!
竟然来自身高数丈的塑像!
那塑像金口开合,赫然在讲经说法!
山伯吃惊不小:“地藏菩萨一面在殿内跟我说话,一面在外面开坛讲经,身外有身,一心多用,果然神通广大,非比等闲!”
嗟叹之余,他不敢惊动众人,只能在道明和尚的引领下,从侧面悄悄走下高台,来到秋水身旁。
秋水正在闭目聆听。对他的到来浑然未察,坐在那里一动也没有动。
山伯也没有即刻离去,而是学着秋水的样子,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他心想:“既然是菩萨讲的经,多听总会有好处。刚才没听够,意犹未尽,那我就再听一会儿!”
地藏浑厚沉凝的声音响在半空里,不急不缓,无怒无悲。仿佛溪水潺潺,绵绵不绝。
“若能更为身死之后,七七日内,广造众善。能使是诸众生永离恶趣,得生人天,受胜妙乐,现在眷属。利益无量……是故我今对佛世尊,及天龙八部人非人等。劝于阎浮提众生临终之日,慎勿杀害。及造恶缘,拜祭鬼神,求诸魍魉……”
山伯静静的听着,整整过了一个时辰。也没听到“佛有心、觉有情”几个字,甚至连一句类似的话也没有!更没听见“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明心见性。即身成佛!”
他心想:“看来刚才能进入殿中,真的是一番奇遇!可是这奇遇为啥会落在我身上?”
“或许因为我精通儒家的静功,能够入静冥想,沟通神佛;或许因为我身上肩负着惊天赌约,菩萨愿意帮我;或许因为地藏大慈大悲,不忍看我多受摧残,因而唤我入殿,亲自指导我地修行?”
“这份佛缘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殿内听到的话也应是佛宗奥秘,无价之宝。我可要好好琢磨才行。”
想到这里,山伯忍不住在心里再一次的回味:“‘佛心’不是功德,不是善事,而是‘有情’!对人有情,对天地有情,对花鸟鱼虫有情,对宇宙万物有情,那就是‘佛心’了!有了这颗‘佛心’,才能消除罪孽,减少天劫。”
一个念头跳上来:“若说‘有情’,我当然有!我对英台有情,对黎民百姓有情,没做什么杀人越货的买卖,我为何成不了佛?”
“非但不能成佛,反而深陷地狱,只是因为我率领百姓灭了五万石的飞蝗!”
“可是飞蝗要吃田里的庄稼,我不灭蝗就是不爱百姓,怎么可能既爱百姓又爱飞蝗?这其中是不是很矛盾?”
“难道真如佛祖一般,宁肯割自己的肉喂鹰,也不
?可是蝗虫吃的是稻谷,又不吃我地肉!”
“除非我是仙佛,神通广大,能够引蝗他去,否则怎能两全?”
山伯越想越觉得不通,忍不住频频摇头。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问题。如,佛心和功德是什么关系?既然‘佛有心,觉有情’,说明佛心是一种感情,而功德则是行善的积累。二者何为因,何为果?”
“按照世俗的观点,要先有功德才能修成佛。就像法显当年所说的,我因为罪孽深重,是无法修佛的。可是今天地藏菩萨却说‘明心见性,即身成佛’,言下之意‘有心就成,做不做善事没关系’,有没有功德不重要。”
“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如果功德不重要,那么罪孽呢?先前犯下的罪孽怎么办?难道能一笔勾销吗?”
想到这里,山伯心里又有些激动:“如果有了佛心就能清除罪孽,那我拼上今夜不睡觉,全神贯注培养佛心,说不定就能一夕之间修成‘情圣’,消除百年罪孽,出走阳间,不用再回来了!”
一念及此,他心花怒放,恨不得即刻回家,坐在书房里修练。
正在这时,周围的人纷纷站了起来。
却原来,地藏菩萨地讲经终于结束了。
秋水睁开眼,望着山伯脸上兴奋的笑容,低声道:“恭喜主人,进入大殿,得着佛果。”
山伯还没有醒过神来:“佛果?什么佛果?”
秋水笑道:“冥月城中有一种传说,凡是能进入地藏宝殿地人,转世之后都能成为大德高僧,结出舍利子,身登极乐世界。”
山伯苦笑道:“我又不想投胎,怎么结舍利子?”
转头四顾,却见周围的人都还在原地站着,没有一个人离去。
山伯急着想走,忍不住催促:“法会已经完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秋水却缓缓摇头:“稍等片刻,还没有完哩。”
山伯抬头望向高台,却见地藏金身早已恢复了宁静,眼神没了,嘴也不动了,就连身周淡淡地金光也消退了。
“怎么还没完?大家在等什么?”
秋水手指一抬,笑道:“主人,您看呀。”
这时,就见很多小沙弥从台上下来,走到人群当中,每人手里握着个寸许大的印章,让人摊开手掌,逐个盖下去。
山伯惊奇的问:“这是做什么呢?”
秋水笑着回答:“鬼月出行,离不开‘冥黄酒’,‘地藏印’。没有印章,怎么出去呢?”
“地藏印?喔,原来如此!”
山伯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了。
楚江王曾经说过,冥月出行之前,每个人都必须经过佛堂,消除心中地恶念,才能出去放风。要不然众鬼作乱,危害人间,那可不成。
等了好大一会儿,终于等到小沙弥走到面前。
山伯伸出手去,让对方在手背上“啪”的敲了一记,留下一个淡蓝色的印迹。
敲印的一霎那,他有一种奇怪地感觉,浑身剧震,眼前忽然冒出几个大字:“诸恶莫做,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与此同时,耳边隐约有声音传过来:“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不可多作孽,孽深妄念重。即空亦即有,即有亦即空。因果互为根,明心始见性。”
山伯心里“咯噔”一声:“这声音十分熟悉,好似地藏菩萨在叮嘱我呢!”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说修心重要,积累功德也很重要。佛心与功德互为因果,有了佛心容易消除罪孽,消除罪孽反过来也更坚定了佛心。如果想加快消除罪孽,最好的办法是两者兼顾,一面修心,一面积德。”
第264节 开鬼门
到府邸,枯坐一夜。
想要修佛,然而却无法入定。
他的身子坐的笔直,可是心早已飞走了。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消息,说英台正在鬼市潜修,时刻盼着我出来。明日,我就能走出冥界了,却不知英台还在不在。上天啊,请赐我以怜悯,让我见她一面也好啊。诸天神佛保佑,请你们不要为难英台,不要罚她偷入人世。为了我,她已经受够了磨难……”
思绪跳跃,难以按捺,他静静的坐了一夜,也痴痴的想了一夜。
夙夜沉沉,冥月西下。
天不亮,山伯就再也坐不下去了,于是披上蝶衣飞了出去!
循着记忆,一路飞向七襄鬼市。
片刻功夫,他已飞至鬼门关前。
距离鬼门不远,聚集了黑压压的人群,将长长的甬道堵得丝丝的。
却原来,想出去的非止他一个!
作为久困冥界的鬼魂,每个人都恨不得早一刻出去。
因而大家都早早的赶来,从关口往外,排起了长队。
山伯收起蝶衣,跟在队伍后面。
后面还有人陆陆续续涌过来,队伍越来越长。
山伯心想:“若是到了天明,不知会排出几里路路?”
阴间的日子不好过,很多人衣衫褴褛,面色灰暗,一付疲惫交加的样子。也有人面色蜡黄,似乎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
很少有人像山伯一般衣衫整齐,虽然不怎么华丽,却也干干净净。
众人都眼馋嫉妒的瞧着他,却没有一个敢于靠近三尺之内。
因为山伯早已修成了鬼仙,身上的阴气很重。
于此同时,他还修炼了数百点的阳魂,带着一股阳和之气。
阳气对阴魂有强大的克制作用,是众鬼所欠缺的。所以大家都不敢接近他。
山伯呆呆的站着,周围人也一声不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忽然听见地动山摇的的鼓声,同时伴随着高亢地呐喊声:“开鬼门哟……众鬼出啊……”
等待已久的众人一下子起来!
“快,快!鬼门开了,往前走,快点啊!”
“哎,别挤,我的鞋被踩掉了……”
一时间人挤人。人推人,每个人都拼命往前涌。
山伯也跟着众人匆匆前行,心中切盼早一刻出去。
正走着,忽然听见声声呐喊:“不要挤,排好队,验看‘地藏印’!”
“喂喂,你的印迹在哪儿?”
“啊!我出了一身汗。竟然把印迹抹掉了!”
“哼!没有印迹还想混出去,胆子不小!叉将下去。重打四十!”
“哎呦……饶命啊……”
“喂,那边的老头儿。你的印章不全,也不能出去!”
“官爷行行好,放我过去吧。”
“说不行就不行!快回去补盖!再啰嗦关起来!”
跟在后面的人纷纷察看自己的印章。
山伯听见有人低声叫苦:“哎呦,我的也看不清了!这可怎么办?”
旁边有人埋怨:“我说兄弟啊。告诉你要找大点地佛堂,大佛堂印迹清洗,你不听,非要到路边凑合。你看看,这下耽误事了吧?”
“为啥非要大佛堂呢?”
“嗨!这道理你不懂?就跟买东西一样,要看店铺字号!冥府也一样,有些和尚偷工减料,带的印泥就很少,来的人又多,怎么会盖得清楚?”
“唉,你咋不早说?”
山伯一面快速走着,一面低头察看自己的手背。
所幸蓝色的印迹十分清晰,没有一点脱落的迹象。
他心道:“看来地藏菩萨的宝殿不愧是阴间最老字号地佛堂,质量可靠,值得信赖。”
不到盏茶功夫,他来到鬼门关前。
此时关口大开,十几个金甲卫士排成排,挨个儿查验放行。
众鬼先前拥挤不堪,此时忽然变得老老实实的。
山伯也不敢造次。
他心里明白:“冥界最厉害地就是金甲卫士。听说那些卫士并非属于冥界,而是从天上下来的。本是天兵天将,被天庭遣来值守生死关,个个功力高强,再加上重重关隘地阵法卫护,就算是普通的神仙,也不敢招惹他们。正因为这样,就连蝴蝶翩翩也不敢带我硬闯。”
众鬼一个个查验放行。
片刻功夫,轮到了山伯。
他大步走过去,伸出手背给对方看。
金甲卫士仔细看了看,高声叫道:“一年新鬼,五品判官,印章齐全,放行!”
山伯正想走,忽然被旁边一个文士模样的人扯过去。
“来,来,这位兄台,请过来说句话。”
山伯有些不安,躬身道:“先生因何拦住在下?”
那文士年约三旬,面白无须,微微一笑道:“官员有官员的通道,整洁快速,何必跟这些罪人混在一起?挤一身臭汗,多难过!”
山伯一愣:“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文士笑道:“今年就算了,下次出去之前,最好问清楚。”
山伯急着想走,因而也不细问,只是连声道:“是,是,多谢先生指点。回去之后,我一定问个明白。”
文士笑道:“兄台仪表不凡,温文尔雅,一望而知非寻常人物。”
山伯心想:“我急着出去,这人非要拉住我说话!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儿还说不完呢!”面上堆笑说道:“哪里哪里,先生谬赞了!若无他事,在下先走一步,日后有缘再会。”
文士拉住他地手臂,笑道:“且慢,请教兄台贵姓?”
山伯微微皱眉,心想:“这人怎么回事?大庭广众拉拉扯扯,难道有龙阳之好?”口里还是道:“免贵姓梁。先生果然有事?”
文士“呵呵”笑道:“姓梁?字山伯?”
山伯点点头:“不错。”
文士道:“那就对了!我这有一封信,是别人令我转交于你的。请收好。”说着从袖中取出信笺来。
那信很厚,几乎跟一卷书差不多,外面包以丝绢,丝绢上还有细密的花纹。
山伯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谁转我的信?难道是英台?她已经离开鬼市了?”
一念及此,他双手一抖,就想拆开观看。
谁知那文士忽然抓住他地手:“哎,兄台莫急,还是回去读吧。你看,我俩站在路当中,挡住人家的路了!”不由分说,将信塞进山伯的袖筒里!
文士看着瘦弱,没想到竟然有很大力气。
山伯修成了鬼仙,也无法与之抗衡!
没办法,他只好按捺心情,告别而去。
第265节 再相会
伯心中忐忑,匆匆过了关,往前一瞧,不远处有一条路,旁边是一汪黄|色的泉水。
“哦,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黄泉黑路。可是路上咋没有人呢?刚刚拼命拥挤的那些人都哪儿去了?难道说一过关,全都撒丫子跑了?”
山伯急着回去,眼见四面无人,金甲卫士也看不见了,匆忙披上蝶衣,展翅飞了起来!
风驰电掣一般,眨眼掠过数个岛屿,飞向春秋茶馆!
近乡情怯,他心里“噗通、噗通”的跳。
穿过鬼月乔浓密的枝丫,一溜烟接近了小楼!
朱红的小楼,雕花的窗棂。
窗子打开着。
一位少女,当窗而立。
身着黄衫,纤腰袅娜,面若芙蓉,淡朱芳唇,秀眉微蹙,似喜似悲。
山伯一见,恍然如梦,双臂一软,几乎从空中落下。
“英台!那是英台!她还在!她没有离开!”
“苍天,你可怜我们,让我们又见面了!”
他心里激动万分,手足都有些颤抖。
“一年不见,英台出落得更加美丽了!”
“可叹我被困幽冥,人不人,鬼不鬼,形容憔悴,真令人自惭形秽!”
轻叹一声,他缓缓飞了过去,显出身形,落在小楼之内。
英台看见了他,黑黑的眸子骤然放大,又惊又喜的唤道:“梁兄,是你吗?你来了?”
近在咫尺,山伯却有些心怯,不敢伸手相拥。
一年的光阴不算短,亲近的感觉都有些找不到了。
英台也不敢动,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就像是一场梦,生怕一伸手就没了。
恍惚之中,山伯答道:+冥月。出来看你。”
英台痴痴的望着他,口里问:“是鬼怎么了?梁兄,你回来看我?是否还想着我?”
山伯凝视着她,缓缓答道:“有句话我始终记在心里,永不会忘记……”
“什么话?”
“化蝶双飞,生死不渝中。”
几句话响在耳边,在小楼内回荡。英台感到一阵头晕,心里忽悠忽悠的,几乎难以站稳。
无尽的委屈,长年的煎熬,极度的空虚,难言地酸楚,一起涌上心头!
顷刻之间。她变得面色苍白,咬了咬朱唇。合身扑上来,紧紧的抱住了山伯。
山伯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口中喃喃道:“你……这是怎么了?”
霎时间,英台感到撕心裂肺的难过,忍不住失声痛哭。
“梁兄……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我天天想着你……”
山伯使劲回抱着她。心里又苦又涩:“别哭,别哭……”
英台浑身颤抖,泪如泉涌,一只手无意识的死命掐着对方的脊背。
山伯背上被抓得生疼。眼见英台如此伤心,他心里也不好受,只能以手轻拍英台的香肩,柔声劝慰着:“别哭,这一切都是我的错,让你跟着受苦……你若怨我,恨我,就咬我一口,我心里也好受一点……”
英台闻言,忽然张口了樱唇,隔着衣服,咬在山伯的手臂上!
“呜呜……我就咬……谁让你害我心痛……到了天上,怎么也找不到你……回到鬼市,还是找不到你……一个人孤苦伶仃……”
山伯痛得一咧嘴,差点叫出声来。
他一面感受英台的痛哭,一面隐隐有些奇怪:“一年不见,她地性子怎么变了?以前她很文静,很内敛,而现在却像一团火。”
他却不知,最近以来,英台一直在饮用孽海花浸出的花露,功力大进的同时,也从苦海中饱尝了心酸,不想再掩饰心中的爱与痛。
面对爱人,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有欢快,你就喊!有痛苦,你就叫!
英台哀哀痛哭了好久,山伯一直搂着她的娇躯劝慰。
不知不觉,英台僵硬的身子变软了。
她紧闭双目,缓缓抬起头,一任泪水在滑腻地面庞上流淌,却将红唇凑过来,去寻找另一双温热的唇。
山伯暖玉温香在抱,心中一颤,将头低下去,十分自然地吻在了一起。
苦涩的泪水,和着浓郁地花香,与温柔的甜蜜混杂在一起,又温馨,又伤情。
良久良久,创伤渐渐抚平,温馨化为甘甜。
英台苍白的面色泛起了潮红,娇躯又软又热,嘤咛一声:“唔……梁兄……你放开些……我喘不过气来了……”
山伯心中甜美,依言抬起头。
四唇分开,相视一笑。
英台满面羞赧,将头垂了下去。
山伯单臂环住她的纤腰,横移两步,在桌边
坐下。
英台却不肯离开,顺势坐在他地膝盖上。
二人相依相偎,从离别的哪一天谈起。
柔情似水,说不完的往事。
心心相印,话不尽的相思
直到最后,英台抬头凝视着山伯,柔声道:“梁兄,你已经补足了阳魂,还要回阴间吗?”
山伯叹了口气,迟疑道:“或许,我可以不回去……”
英台担心地问:“你这样不声不响走了,阎王会不会罚你?”
山伯摇头:“阎王罚我?那倒未必。我怕的不是阎王,而是老天!过完冥月,若不回去,那就要面对天劫了。我灭蝗五万石,犯下滔天罪孽,劫难深重,只怕难以逃脱……”
英台忽闪着明眸,道,“问世间,谁能无罪?每个人都有罪!甚至罪恶累累,罄竹难书!为何上天不罚他们,反要与你这样的善人过不去?”
山伯低声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正所谓:‘出水方见两脚泥,盖上棺盖方论罪’。那些人没去冥界报道,不知道所犯的罪孽有多深。我是老老实实去冥界报到的,我的罪已经定了,不但阴间有记录,而且上达天庭。所以在罪孽消除之前,我若想留连人间,将面临重重劫难!”
“那……还要多少年,才能消除罪孽?”
“少则五十年,多则一百年吧。”
“那倒不算太长。”
“昨日我听地藏菩萨讲经,言及领悟佛心,就能消除罪孽。如果运气好,让我弄通‘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明心见性,即身成佛!’的道理,说不定一夕之间就能如愿了!”
英台高兴起来:“梁兄连地藏菩萨都见到了?听你适才所言,阴间似乎也挺好玩的!你既然不好出来,我就去地下陪你!”
“不要!冥界幽昏黑暗,阴气太盛,可能对你的修行不利。”
“梁兄,你不能这样狠心呀!把我留在外面,天天想着你,这滋味太难受了!”
“等我收齐材料,修好传送阵,就能出来看你了!”
“半年出来一趟,也够折磨人的!”
“谁说半年?我要能找到上佳的龙鳞、凤羽、虎须,就能每天出来!白天做判官,晚上出来陪你,该有多好!就是那龙鳞、凤羽、虎须,都是十分罕见的宝贝,恐怕一时半会儿难以收齐。趁这几天,你要陪我四处找找,说不定还要冒死去闯昆仑山,听说王母在那里养了一对凤凰……”
说这话时,山伯的神情不觉变得严肃起来。
英台心中欢喜,“嘻嘻”笑道:“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
山伯随口道:“什么准备好了?”
“龙鳞、凤羽啊!还有千年白虎的虎须,都是最正宗的宝物!”
山伯吃了一惊:“你怎么弄到的?”
英台笑道:“自从上次蝴蝶翩翩出来送信,我就知道你要建传送阵的事,因而帮你四处寻找。天可怜见,因缘凑巧,竟被我轻易收齐了!”
说着从玉蝶中取出包裹,摊开给山伯看。
金黄的凤羽,红彤彤的龙鳞,再加上银白色的虎须,交相映辉,熠熠放光。
山伯看得目眩神张,喃喃说道:“老天开眼了!老天待我不薄!这些东西,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英台便将西岳华山巧遇萧史、弄玉的事讲述了一遍,最后道:“说来也奇怪,萧史都已是玉清天神了,却不愿将岳父从地底救出来,说是若从下界救人,将损失很多的功力,也不知是真是假。”
山伯听完沉吟起来,稍停片刻说道:“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只能说苍天有情,不忍见你我受苦,便派一些大神来帮我们。这样的机缘恐怕不是最后一个,将来说不定还有。”
英台笑道:“我倒盼着是真的,那样就可以将功力分你一些!我最近借助于孽海花,已经积累到四千点阳神!算是升入仙界第二重了!”
山伯紧着摆手:“不可!我现在罪孽未消,功力再高也没用,不但没有好处,反而水涨船高,引来更大的天劫。”
“天劫真的那么可怕?”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果天劫不可怕,那么多妖魔鬼怪都修成正果了!可是真正修成的有几个?”
“先不管能否修成正果,我要帮梁兄把传送阵建起来。还缺什么东西?时间宝贵,我们这就去找!”
山伯将公孙起列好的清单取出来,笑道:“都在这儿了!我们先誊录一遍,然后请周旨帮我们一块找。如今关键的东西找到了,剩下的该不会太难。”
第266节 摇钱树
旨正在前厅忙碌,当他被唤入院内时,一眼看见山伯来,禁不住喜出望外:“梁先生,您真的回来了?我跟祝姑娘说你一定能出来的,一开始她还不信!后来信了,天天数算日子,就盼着你出来呢!怎么样?路上那么挤,你怎么出来的这么快?”
山伯上前抱住对方,很是激动的道:“我在冥界也天天渴盼,生怕出什么意外。万一出不来,那可就惨了!所幸一切顺利,又见到周兄,真高兴!”
“出来好啊!出来好!”
“周兄辛苦了!一年光景,这院落怎地比先前大了许多?”
周旨“哈哈”笑道:“先生难道忘了?去年鬼节的时候,您在院里生起九微火,让我挣了不少钱!有钱好办事,刚好邻家鬼仙要走,留下的房产被我盘了过来!您看,这院子至少比先前大了两倍!”
“是啊!这么空旷,简直可以打马球了!”
“院子大了,住着才舒服。况且,鬼市人越来越多,用不了几年,这院子就值老些钱了。如果卖掉,可能赚一大笔!”
“周兄赚那么多钱做什么?过几年修成鬼仙,就可以像杜公一般,到外面寻一处无人的山谷,对着清风明月修炼了!要那么多冥币,又有什么用?”
“鬼仙?还早呢!凭我的资质,若没有灵药相助的话,至少还要两三百年的光阴。而且就算修成了鬼仙,也不一定敢出去。”
“为何不敢出去?”
“外面的世界看着美,可是却有数倍的劫难。我宁愿留在鬼市,不修至鬼仙大成,接近修人仙了,都不出去!”
“那得要多少年?”
“至少五百年吧!”
“怎么要那么久?你看,杜公都已经早早的转修人仙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