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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雨仙踪第103部分阅读

    “师兄久居冥界,是否知道别的法子?”

    崔琰望他一眼,面现忧郁之色,声音低沉的道:“你可能有所不知,冥界地域广阔,周遭却有一圈黑水环绕。人到冥界,来时有黄泉路。黄泉路的尽头乃是生死河,过了生死河便是一座座的城池。”

    山伯回想自己来时的经历,先是跟着鬼卒黑灯瞎火走了半天,然后看见一条河,经过吊桥过了河,便进了七襄冥城。直到这时他才知道,原来那河叫做“生死河”。过河之后,才算作真的进入了冥界。

    崔琰又道:“来冥界有千条路,去人间时却只有一座桥。那桥架在‘忘川河’上,名叫‘奈何桥’。桥边有个孟婆庄,有个老妇人在卖那里卖茶。要过奈何桥,就要喝孟婆茶。孟婆茶又称‘忘情水’,一喝便忘前世今生。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那碗孟婆茶忘得干干净净。今生牵挂之人,今生痛恨之人,来生都同陌路,相见不识。”

    山伯不觉皱眉,问道:“那桥是否有重兵把手?有没有人从桥上偷偷溜出去?”

    崔琰摇摇头:“奈何桥无人把手,却有十殿阎罗、地藏菩萨外加东岳帝君联手所下的禁制。桥分三层,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的人走中层,行恶的人就走下层。走下层的人就会被鬼魂拦住,拖入污浊的波涛之中,为铜蛇铁狗咬噬,受尽折磨不得解脱。那忘川河水呈血黄|色,里面尽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虫蛇满布,腥风扑面,波涛翻滚,令人心境胆寒。所以师弟不要妄想逃出去。你如果罪孽未消,便过不得奈何桥。”

    山伯微微一笑:“师兄过虑了。我不会自寻死路,只是不想喝孟婆茶而已。”

    崔琰有些诧异:“怎么?师弟也有未了的心事?若有心爱的女子,也可以不喝孟婆茶,须在三生石上刻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跳入忘川河中,等上千年才能投胎。”

    山伯吃了一惊:“要等千年?怎么会那么久?”

    崔琰点点头:“欲要成事,总要付出代价。千年之中,你或会看到桥上走过今生最爱的人,但是言语不能相通,你看得见她,她却看不见你。千年之中,你看得她走过一遍又一遍奈何桥,喝过一碗又一碗孟婆汤,又盼她不喝孟婆汤,又怕她受不得忘川河中千年煎熬之苦。千年之后,你若能心念不灭,还能记得往事,便可重入人间,去寻前生最爱。”

    山伯默然良久,心有不甘:“那么,魔门是如何出去的?我听说他们有些奇怪的法子,可以逃出冥界。”

    崔琰闻言变色:“师弟,你可不要往歪道上想!走错一步,就成了妖精鬼怪,纵然能出去,也是一条弯路!与其受天打雷劈,无谓增加多重劫难,还不如老老实实转世投胎!你可明白,为何所有的妖怪都想变?那是因为人乃百兽之首,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

    山伯笑了笑:“多谢师兄教诲。前些日子,我见有人将玉瓶投入河中,似乎顺流而下可以直通外界。当时就觉得很奇怪。”

    崔琰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劝道:“溪水通着‘忘川河’,里面的水是一样的,都能让人骨骼酥软,肌肉无力。稍微接触还不要紧,师弟千万别跳进去,进去就难出来!不到千年,休想复生。”

    山伯笑道:“我在想,若是将师尊的书投入河中,不知能否顺水漂流出去?”

    崔琰叹道:“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水流要经过层层闸门,其中的栅栏只有巴掌大小,又有无数的夜叉盯着水道,若是小小的玉瓶还不要紧,一大包书绝对通不过!再说这些书万一被水打湿,恩师多年的心血就全完了!这法子我早想过,很难行得通。”

    山伯心里明白,自己能将所有的书装进玉蝶中,只是目前还无法肯定能不能飞出冥界。此时他阳魂不足,还不到出去的时候,因此也不便过早说出来。

    一提起满屋的经书,现场的气氛就变得沉重起来。

    停了一会儿,山伯不得不换了个话题,问道:“师兄转世之后想去哪里?”

    崔琰呆了一呆:“这哪能说得准?人的出生地点是随机的,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山伯觉得不解:“这不是生死簿上记载的吗?师兄掌管生死宝典,竟不知道自己的生死?”

    崔琰用力摇头:“不能!生死簿只是记录生命轮回的档案。真正主宰生死的力量来自天界,具体情形我也不清楚。我每天的职责只是将天庭传来的资料印在生死簿上,并不能随意修改。”

    山伯想起以前偷窥阎王殿的经历,问道:“几个月前,我见师兄手里拿一个圆盘样的物体,将它一次次往箔纸上按,那圆盘是什么东西?”

    崔琰难得的笑了:“恩师很少出门,这里又很偏僻。我说你怎么找过来,原来是跟着我来的!不过这样也好,是我帮恩师找到了徒弟!你说那圆盘啊,那可是希罕之物,名叫‘生死印’。天庭指令源源不断地通过生死印传过来,印到书上就成了生死簿。所以说,主宰生死的力量来自天界,我虽然经手此事,却无法操纵自己的生死。”

    “没想到冥界的规矩这样森严,那就真的没法子了?若是日后我想寻师兄,也没法找到您?”

    “很难呢!即使你作了判官,也不能轻易泄漏天机,否则必遭天谴!”

    口中说着,崔琰却从袖子里摸出一段丝绢:“师弟收好了。”

    “这是什么东西?”

    崔琰并不回答,只是道:“为弄这东西,我费了不少的功夫。本门只剩下我们三个人,每个人都是一份火种。带上它,希望将来能用得着。”

    山伯展开一看:“王基,东莱曲城;郗虑……”

    才念几个字,却被崔琰一把捂住了嘴:“噤声!你难道想害死我吗?”

    山伯低声致歉,问道:“师兄,这究竟是什么?”

    崔琰摇头不语:“记熟了就烧掉,以后不得向人前提起,日子久了你就明白了。”

    第142节 静养

    等到崔琰走后,山伯问郑玄:“老师,听说您当年收了不少的弟子,是吗?”

    郑玄闻言双目放出异样的神采,笑道:“那是!想当初,为师游学多年,回归乡里,客耕东莱,学徒相随数千人。那时候可热闹了!”

    “您还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吗?”

    郑玄沉吟片刻,道:“有些人还记得,有些就已经记不清了。”

    “您现在还记得哪些人?”

    郑玄道:“我记得王基,字伯舆,曾任荆州刺史;王经,字彦纬,冀州清河人,曾任江夏太守;国渊,字子尼,乐安盖人,曾任魏郡太守;任嘏,字昭先,乐安博昌人,曾任河东太守;郗虑,字鸿豫,山阳高平人,曾任光禄卿,迁御史大夫;刘琰,字威硕,鲁国人,曾任固陵太守;刘熙,字成国,北海人,曾仕为安南太守。孙乾,北海人,刘备领徐州时,经我推荐,辟为从事。刘备定益州,乾自从事中郎为秉忠将军。除此之外,还有赵商,张逸,田琼,刘德,冷刚,孙皓,炅模,王权,崇精,崇翱,焦乔,陈铄,陈铿,桓翱,鲍遗,任厥,公孙方,宋均,刘熙,韩益,程秉等人。再以下就记不清了。”

    山伯听的吃惊:“老师门下竟然有这么多名人权贵!王基,郗虑,原来这些人都是您的弟子,怪不得……”他想起崔琰的反复叮咛,不敢再说下去。

    这时候,他已明白那张字条的来历了!

    那是崔琰利用身为阎王书隶的便利,偷偷找到的同窗好友的轮回记录,如果拿着纸条回到阳世,说不定能按图索骥,将同门师兄弟一个个重新联络起来。

    山伯却不由得想到:“那些人都已经喝了孟婆茶,将前尘往事忘记得一干二净,即使找到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摇了摇头,叹道:“画饼充饥,水中捞月!崔师兄这是何苦?”

    虽然没有明言,旁边的郑玄却已经明白他想说什么了,面色变得凝重起来,缓缓说道:“成与不成,总要尽力一试。只要有一丝希望,就要付出百倍的努力!”

    山伯心生感慨:“老师,您为了儒家的发扬光大,真是费心了!”

    郑玄道:“我跟你说实话:这些弟子生前就不是普通人,死后又来我这里重新培训过,就算喝了孟婆茶,也未必将所有的意识全部抹杀,说不定还能留下点什么。就像秋天河岸干枯的芦苇,只要遇到一点火,就会熊熊燃烧起来。”

    山伯露出吃惊的表情,道:“这些师兄生前便跟着你,死后还来接受培训?难道说就在这间小屋里?”

    郑玄点点头:“不错,就在这里!崔琰将我的消息跟那些人一说,他们就忙不迭的都来了!培训时间有长有短,短的年,长的二三十年!然后一一离去,重回人间,最后只剩下我和崔琰!”

    山伯越听越觉得惊讶:“老师,你是怎么培训的?也是让他们读这些书吗?”

    郑玄摇摇头:“这些书太烦杂,要想认真读完,挨个琢磨清楚,没有百来年的功夫是不成的。那些弟子时光有限,来不及细读。我只教一段经文,让他们反复背熟,就让他们走了。”

    “什么经文?老师能不能教教我?”

    “有何不可?那经文你也读过的。”

    “我也读过的?老师您说,是哪一段?”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山伯听得呆住了,过了半天才道:“就这么一段文字,您让他们背诵几十年?”

    “怎么?你觉得浅显是不?那你说说看,这段话是什么意思?”

    山伯张口答道:“这段话是说:大学的道理,在于彰显人人本有,自身所具的光明德性,再推己及人,使人人都能去除污染而自新,而且精益求精,做到最完善的地步并且保持不变。能够知其所止,止于至善,然后意志才有定力;意志有了定力,然后心才能静下来,不会妄动;能做到心不妄动,然后才能安于处境随遇而安;能够随遇而安,然后才能处事精当思虑周详;能够思虑周详,才能得到至善的境界。”

    郑玄微微摇头,“嘿嘿”冷笑道:“说得轻巧,可是怎么才能做到?这段话提到了‘明’、‘止’、‘定’、‘静’、‘安’、‘虑’六个字。这六字是修儒的关键,我就用这六个字,将那些弟子培训了很多年,而且凭着这六个字,还能在孟婆茶下保留一点点意识!”

    山伯陷入冥思之中,痴痴的揣摩着,口中自言自语:““明”指虚灵不昧,“止”指不迁,“定”指有所指向,“静”指心不妄动,“安”指定静泰然,“虑”指处事精当。六字分开解是这个意思,合起来又是什么呢?这段话既像是说心理素质,又像是智慧品质,也可以说是描述道德素养,这六字究竟是怎么来的?若想修炼成功,又需要从何处入手?”

    郑玄神情肃然,缓缓说道:“这些条目说出来已是很不简单了,做起就更加困难。儒家真正的修炼,离不开静养功夫!”

    “喔,原来是说静坐!”山伯恍然大悟。

    他已经有多次静坐的经历,知道其中蕴藏着难以言明的道理。

    只听郑玄道:“养静是一切修炼的共法!佛家有禅定工夫,所谓湛湛寂寂,一念不生,虑即是观。佛门静坐亦叫止观。观有种种观法;观心,观音,观不净,观因缘,观曼陀罗等等,观来观去不外乎观空,修到观空,便可脱尽烦恼,接近涅盘了。道家的养静工夫有坐忘,心斋,守静,内观,存思,守一,服气,行气,胎息诸术,其养静工夫称之为修真之术,认为元气为生气之源,气在则神随生,得元气则生,失元气则死。因此,养静即是养气,养气则是养生。而我们儒家呢?”说到这里,他不觉停了下来。

    山伯正听得痴痴如醉,忙问道:“儒家怎样?”

    郑玄略微整顿了思绪,接着道:“儒家为入世之学,同佛家的‘如梦幻泡影’不同。我们儒家是从‘有’上来成全道的。儒家推崇事功,讲立德,立言,立功,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大胸怀。真正的儒者,所关注的是历史的大生命,文化的大生命,道德的大生命。所谓‘知其不可为而为’,这是儒家的大担道胸怀。‘观夫获麟绝笔,孔不求不老之方;三十而卒,颜不以早夭为病。无他,以其道足千古耳。’”

    山伯听得热血:“老师之言,如同当头棒喝,弟子受教了!”

    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的来意。初来阴间之时,他只想着补足阳魂,早日与英台团聚。如今听了郑玄的一番话,他忽然觉得在追求个人幸福的同时,还要为儒家的崛起做点什么。

    “当今天下,佛,道,魔三足鼎立,却没有儒家立足的地方!”

    “想我山伯努力求学,做了县令却被一个不入流的小妖害死!我与英台两情相悦,却顶不住妖魔的冲击!我领着百姓灭蝗自救,却被阎王爷判为重罪,这些都是不合理的!我们儒家弟子没有受到应有的尊重!没有争取到正当的权益!”

    “我应该做点什么呢?不说别的,最起码应该帮郑玄将那些书运出去,再找到那些残存记忆的师兄,将书籍一本本分发下去,让他们各施所长,各自发展出自己的门派,将儒家的大道传扬下去。”

    第143节 蝶音

    回到寒冰谷,山伯还在回味郑玄所说的话:“儒家静坐首先要调境,调身,调息。调境,就是说找一个清静不受干扰的环境。初入道者,外境很重要,待工夫久熟自可随意,十字街头亦可打坐。调身,即将身体安放好,自自然然。坐势可有种种,盘坐、立坐皆可。盘坐亦叫跌坐,释老二家多用此坐法。立坐亦叫‘正襟危坐’,双手平放膝上,背挺直,全身放松。儒家多用此坐法。今习者于种种坐法可随意采用,以自己感觉合适为当。调息,即调剂鼻息,可数息,使呼吸平稳。”

    一面思量,一面照着实行,就在那三面无凭的冰洞里,任凭寒风呼啸,冷气扑面,他慢慢静下心来,使自己进入清净安详的境界。

    渐渐的,他感到周围不那么冷了!

    寒风透过脑后的风池、风府,沿着任督二脉循环一周,从胸腹之间化为一股阳和的热气。热气如丝如缕,绵绵不绝,先在两肾之间振荡,继而将心肝五藏包绕起来。

    山伯不胜欣喜,知道那缕阳气十分珍贵,于是紧守心神,静坐不动。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脑后忽然传来“叮”的一声脆响:“恭喜主人,您的阳魂回升了一点!”

    山伯吃了一惊:“谁?谁在说话?”

    转头四顾,身后却没有人!

    再一回味,那声音竟似来自发髻之中的玉蝶!

    他心中“扑通”乱跳,探手将玉蝶取出来,轻声问道:“是你吗?你怎么开口说话了?”

    然而玉蝶无声无息,并不做答!

    山伯心中狐疑不定:“清脆悦耳,听起来是你的声音。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你怎能开口说话?而且叫我‘主人’?”

    他将玉蝶捧在手心里,双目直视过去,发现不知何时,黄|色的蝶翅上显出一点微红,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点,却显得那样的耀眼醒目!

    山伯感到惊奇:“玉蝶的颜色变了!变的那一点莫非是我刚刚炼出的阳魂?”

    “玉蝶啊玉蝶,你倒是说话啊!告诉我是不是这样!”

    玉蝶还是没有发出一点点声音,然而那红点却一闪一闪的,似乎在说他猜得不错!

    山伯心中狂喜:“天呐,这玉蝶真的是九天神器?竟能显示我身上的阳魂?是的,肯定是这样的,早先它就提示我‘阳魂不足,化蝶一时折阳寿十日’,如今又提醒我阳魂增加了一点!”

    “这玉蝶可以说话,竟似有生命一般!可是,目前我只能被动的获知,怎么才能主动跟它交流呢?难道是因为我功力太弱?还是因为我心不诚,没有进入宁静安详的境界?”

    这样想着,他将玉蝶插入发髻中,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正襟危坐,调身,调息,将呼吸变得深长细微。

    如此大约坐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听见脑后又是“叮”的一声脆响:“主人莫急。勤加修炼,阳魂自然回升。满百点可入人间;千点可以升仙;万点可以成神!欲登天界,需达十万点,方可入三清圣境!”

    从此之后,山伯每日勤加修炼,希望能早日修满百点阳魂。

    一开始,他觉得百点应该不难,可是连日静坐下来,玉蝶竟没有一丝动静。

    这时,他才知道修炼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只有全副身心的投入,日久天长,才能积累足够的点数。如果心浮气躁,拔苗助长,反而可能坏事。

    于是他耐下心来,继续跟着郑玄读书,同时静坐修炼。

    直到一个月之后,他才获得第二点阳魂。

    看着玉蝶上闪闪烁烁的两个红点,他感到很是欣慰:“虽然花的时间比较长,阳魂毕竟在增长之中,如此下去,早晚有重返阳世的时刻。”

    某一天,他正在冰洞中静坐,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转头看时,发现却是笮贵。

    笮贵面带狞笑走近前来,问道:“梁先生,住得还习惯吗?”

    山伯知道对方不怀好意,神情淡淡的道:“多谢关怀。这冰洞三面临空,风景不错呢。”

    笮贵三角眼眯成一条缝,道:“山顶风光更好,先生何不更上一层,到上面凉快凉快?”

    山伯心道:“该来的总会来!这混帐东西见我不死,便来害我了!”手里却摸起了破碗,准备逆来顺受。

    在他来说,哪里都是受苦,山顶山腰并没有很大的区别。

    笮贵在外面招手:“快走!我身为亭长,亲自领你上去!这可是你的荣幸啊!”

    山伯一言不发跟在对方身后,沿着石阶曲曲折折走了数百步,眼前现出一个高达十丈的悬崖峭壁。

    那峭壁光突突的,既没有台阶可登,也没有绳索掉蓝,不知道怎么才能上去。

    笮贵嘿嘿冷笑:“上面就是极乐世界,凭你的力量无法上去,让我助你一臂之力!”说着探手一抓,单手提起山伯的颈项,另出一掌拍在背心上,将山伯凭空抛了上去!

    山伯像纸糊的风筝一般,飘飘呼呼向上飞去!

    背心受击,那一掌无比沉重,他只觉得浑身的骨架都快要散了!与此同时,一股阴寒之气从后背透入,霎时侵入五脏六腑,几乎将身体冻成了冰棍!

    耳边风声呼啸,眨眼之间,他已经落在山顶之上。

    山顶一片雪白,狂风卷着雪花,扑面而至,打在身上就是一片青紫!

    笮贵并没有跟上来,似乎将山伯抛上悬崖就完成了任务,接下来是生是死就不必操心了。

    山伯浑身疼痛,内外交困,呼吸困难,命若游丝!

    他知道如果任凭寒风吹在身上,不用多久便会丧命,于是挣扎着转头四顾,想找一个避风的地方。

    山顶范围不大,大约只有十几丈方圆,地势很平,连个突起的岩石都没有,更别说温暖的石窟了。

    要想避风,除非掘地三尺,从岩石上挖出洞|岤来!

    山伯现在连手都难抬起!

    想要化蝶,他感到精神恍惚,竟无法凝神定气,移魂于玉蝶之中!

    而且更加令人恐怖的是:他辛苦炼出的两点阳魂也从玉蝶上消失了!

    那淡黄的玉蝶又成了透明的一片,先前闪烁的红点竟然被凭空抹去!

    山伯心中一片冰冷,同时第一次生出对笮贵的恨意!

    “我若是死了便罢,若是不死,必报此仇!若不将姓笮的连根拔出,誓不罢休!”

    危机关头,他不得不取出玉瓶,倒了些许回阳粉入口。

    药粉果然神奇,刚一入腹,身上顿时暖和起来,刚刚侵入五脏六腑的寒气也被逼出去一半,背心的疼痛也似乎减轻了不少。

    他努力坐直了身子,想要静下心来,化蝶飞出寒冰谷。

    身上所受的寒毒不轻,他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

    刚坐了一小会儿,才将回阳粉的药效发散至四肢九窍,还未将魂魄收敛起来,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咦”:“小子,身中寒毒,竟然不死?功力不浅嘛!你是哪一门哪一派的?”

    山伯没想到山顶还有人,连忙收功四顾:“请问是谁在说话?”

    “老夫在此!”

    “前辈您在哪?”山伯看来看去看不见人影。

    “不要瞧了!你瞧不见我!”

    “前辈有何指教?在下不是练武之人,没有门派。”

    “怪了。没有修炼过如何能待在山顶,就算是老夫,初来时也受不了那逼人的寒气!”

    说话间,就听见喀嚓一声脆响,山伯眼前忽然掀起一块石板。

    石板之下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岤,一个人从下面探出头来,瞧了山伯一眼,很快又缩了回去,躲在里面问道:“你那玉瓶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似乎闻到一股香味!”

    山伯见那人头发斑白,面容较为和善,当下想起待人以诚的古训,老实答道:“这是一种可以补助阳气的药粉,在下就是靠着它才暂时苟活。”

    “哦,你小子不错嘛!连这种机密都说出口,不怕我伸手抢过来?”

    山伯淡然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些事想躲是躲不开的。我观前辈气度雍容,非是平凡之人,想来不会那么小家子气!”

    “年纪轻轻,能说出这番话来,可见修养不凡!你小子运气不错,何不下来跟老夫作个伴?”

    寒风凛冽,吹在身上像刀子一样,山伯虽然服了回阳粉,也只是勉强支撑,如今有人相招,可以到冰洞内避风,自然是一件美事!

    “如此就打扰前辈了!”山伯说着爬进了山洞。

    “小心点,石壁上有些台阶!小心,再转个弯,下面就是平地了!”

    山伯摸索着往下走了七八尺,然后横向转了一道弯,眼前忽然明亮起来!

    一个方圆丈许,一人高的石室,中间竟生了一团火!

    在这天寒地冻的“剥衣亭塞冰地狱”的顶峰之下,竟然有一个温暖的石室,这简直太令人惊奇了!

    山伯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久违的红色火苗,忍不住赞道:“实难想象,前辈竟有如此大手笔!”

    映照下,只见老者浑身上下裹着皮裘,面上现出得意的神色,道:“怎么样?为了挖掘这洞,费了我不少的心思!瞧着还满意吧?”

    “岂知是满意,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却不知这么坚硬的石壁,前辈是如何挖出来的?”

    老者微微一笑,从袖子里摸出一把亮银色的小铲子:“凭着这件宝贝!别看它看着不起眼,可是难得的珍品呢!开山挖石,别提多么方便。”说着轻轻往石壁上一插,竟然没柄而入!

    山伯看得吃惊,知道对方非是常人,忙躬身一礼,道:“多谢前辈垂怜,请教您老贵姓?”

    老者面色微变:“时隔多年,老夫的名字早已记不清了。你若愿意,不妨叫我‘老者’,孟夫子的‘孟’,也可以说是做梦的‘梦’!”

    第144节 空想

    老者一面说,一面将手伸向身后的石壁,转瞬之间,捧出一个酒坛,轻轻一摇,面上现出喜色,道:“幸喜不曾喝光!来来,坐下喝一杯!”

    山伯更加吃惊:“前辈储物甚丰,委实令人惊叹!”

    老者更加高兴,又取出一对绿玉杯子,小心翼翼倒满了酒,递给山伯一杯。

    “多谢前辈!”山伯接杯在手,围着火堆坐下,然后轻轻喝了一口。

    虽然酒味甚淡,入腹之后倒也生出暖意。在这寒气逼人的地方,倒也十分难得。

    老者双目炯炯望着他,问道:“小子,你究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被发配到这里来?”

    山伯叹了口气:“晚辈一介儒生,怎会是大j大恶之徒?只是偶然得罪了守谷之人。因而被害至此。”

    老者道:“你的运气不错!不但有御寒之物,面相生得也好,能入老夫之眼,来这里避风。要知道,一旦到了这剥衣亭上,那可是九死一生啊!不瞒你说,老夫在这里待了三百年了,总共见到三十五人,其中不乏修真有成的高手,没有一个能保住魂魄!”

    山伯想起外面那刺骨的寒风,就觉得心中发怵,不由得十分感激,说道:“前辈说得不错,那风好生厉害。先前我在山谷之中,还没觉着可怕,谁知到了顶上,竟然有魂飞魄散的感觉。”

    老者一口喝干杯中酒,将酒坛摇了摇,发现剩下的不多了,便给每人添了半杯,道:“这风在阴曹是有名堂的,叫做‘九幽阴风’,若非神仙之流,无人可经受得起。”

    “神仙又怎会到这里来?来到阴曹的不都是鬼魂吗?”

    “也不尽然。阴曹地府跟人间天界一样,有神仙,也有妖魔。只要你有超人的功力,哪里都可以去得。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一介儒生?你读了几年的诗书?”

    山伯躬身道:“晚辈自幼读书,只是才疏学浅,不得要领。”

    “嗯,读几本书能识字就行了,千万别深究那些经文!说什么儒学瑰宝,浩如烟海,全都是狗屁,害人不浅呐!”老者毫不客气的道。

    山伯睁大了眼睛,问道:“前辈何出此言?”

    “什么‘天下大同’,那纯粹是扯淡,白日做梦还行,根本不可能实现!”

    山伯坐直了身子,双目直视对方,心平气和的道:“前辈之言,在下不敢苟同!”

    老者眯起眼睛,笑道:“孔夫子一生碌碌,累累如丧家之犬!孟夫子见齐宣王,宣王曰:‘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你说说看,儒家的大同啥时候能实现?”

    山伯为之一滞,奋力争辩道:“圣人之言,句句为真,大道不行,是因为没出现好的人君。”

    老者嘿嘿笑道:“什么是好的人君?把希望寄托在人君身上,这本来就是空想。再说,就算有精通儒学的人君,也未必能治理好国家!单凭礼教那些条文,能起多大作用?”

    山伯道:“小康生活,共同富裕,这是百姓的愿望,只要人君愿意执行,岂不是天下太平,众望所归?”

    老者“哼”了一声:“你小子跟我当年一样,不撞南墙不死心!我给你讲个故事,说说儒家大同为何是空想。你知道‘王莽’这个人吗?”

    “那谁不知道,j臣贼子,窃国之人!”

    老者面色一变,怒道:“什么是窃国?这国是谁的国?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姓刘的就该做皇帝一万年?我告诉你,王莽是正经的儒学宗师,是第一个在全国范围做过大同试验的人!”

    “这,这话从何说起?”

    老者见他不知,面色稍缓,道:“想当年,王莽见百姓没有土地,便施行井田制,将土地收归国有,不准私人买卖,规定八口以下的家庭,耕地不得超过九百亩,超过了的土地,一律没收,分给别人。这法子是圣人倡导的,难道不好吗?”

    山伯点头:“耕者有其田,不错啊!

    老者接着道:“王莽冻结奴隶制度,鼓励生产,规定凡无业游民,每人每年罚布帛一匹,由政府强迫劳动改造。这法子好不好?”

    “好啊!”

    “王莽改革币制,政府统一发行货币;实行专卖制度:酒专卖,盐专卖,铁器专卖;建立贷款制度:百姓因祭祀或丧葬的需要,可向政府贷款,不收利息;实行计划经济:由政府控制物价,防止商人操纵市场,以消除贫富不均;征收所得税:一切工商业,包括渔猎、卜卦、医生、旅馆,以及妇女们家庭养蚕织布,都课征纯利十分之一的所得税,国家用这项收入作为贷款或平抑物价的资金。这些制度有什么问题?不都是圣人梦寐以求的制度吗?”

    山伯说不出话来,时隔几百年,他也不知道当时的真相。

    老者看他不说话,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于是面色更加和善,道:“有着这么好的制度,可是王莽他成功了吗?没有!不但官僚大臣反对,就连得到好处的老百姓也纷纷起来造反!百姓宁愿被奴役,宁愿做贱民,宁愿请腐败不堪的所谓汉室正统回来,也不愿要这大同制度!这是为什么?”

    山伯摇头,一下子听了那么多,他的脑袋都有些晕了。再加上这些问题太复杂,一时半会儿哪里能找到答案?

    现场只剩下老者一个人在说话:“我劝你不要相信儒家治国平天下的鬼话!历史上那么多儒生,要么‘洗心革面’做了贪官污吏,要么执迷不悟被车裂、砍头,稍微好点的也就是隐居山林,面对风花雪月,写点‘古道西风’的诗词了!早知作不成,何不独善其身呢?看看经书,全当是看笑话了,当不得真!”

    山伯觉得老者的话虽然有些愤世嫉俗,但也有一定的道理。至于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还需要仔细分析。

    想到此处,他勉强笑了笑:“儒家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及天下’,我现在身在幽冥,连自身都照顾不了,哪里能想那么多?至于将来嘛。如果有能力,顺手做点好事,又何尝不可呢?”

    老者伸手轻抚颌下几根长须,满意的笑道:“孺子可教也!其实老夫也没说整个儒学一无是处,只是让你不要太痴迷!圣人说的话也不见得都对。择其善者而从之,择其不善而改之,那就行了。”

    山伯笑了起来:“听起来,前辈您也是出自儒家呢,要不然能懂得这么多?”

    老者顾左右而言他,道:“不说了!那些东西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只对修炼感兴趣。小子,你那玉瓶里的助阳药粉还剩下多少?若是有多,能否贡献出一点,与老夫同享?”

    山伯赶紧递过玉瓶,道:“有幸聆听前辈教诲,在下受益量多,不敢藏私,剩下的都在这里了。”

    老者用指甲挑了一点,放入酒坛中,又将玉瓶还给山伯,笑道:“我不会白用你的灵药。待明日老龙潭庙会,我去买点饮食水酒,再挖点‘九幽石’,回来跟你一起分享!”

    第145节 购物

    次日一整天,山伯坐在火堆旁静静用功。

    辛苦修炼的两点阳魂不幸被笮贵的阴功击毁,他要尽快炼回来。

    老者“王梦”悄没声息的出了山洞,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山伯坐了好久,一直不见王梦回来,想起玉蝶中还有些九薇木,便取出一根投入火堆中。

    九薇木乃是修鬼的神木,只要有一小段,就能将炽烈的火焰变成温柔的火苗,因而特别适合阳气不足的鬼魂修炼。

    自从来到阴间,山伯一直想点燃九薇火,只是这火有种淡淡的香味,一旦生起来,很容易被人察觉,必须躲到密闭的洞|岤里,才能慢慢享用。

    现在这机会终于来了。

    时候不大,石室中充满了九种薇花固有的香味。

    山伯面对红红的火苗,盘膝静坐,定下心来,努力吸收来自九薇火的温养之力。

    才坐三个时辰,就听见脑后“叮”的一声:“主人,您失去的阳魂恢复了一点!”

    山伯心中惊喜,顿时从静坐中回过神来:“怎么这么快就恢复了?看来先前消失不见的两点阳魂并没有真的丧失,只是被笮贵击散了,再加把劲就能找回来!”

    正想再度凝神修炼,却见老者“王梦”从外面走进来,身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布袋一进来就嚷:“小子别干坐着,快帮我把东西卸下来!大老远跑一趟,累得我满头大汗!”

    山伯赶紧帮他将布袋一个个放下来,问道:“前辈,这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你打开瞧瞧,不就明白了!我跟你说,都是宝贝哩!”

    山伯解开一个布袋,伸手一摸,发现是些新鲜的桃子,个个都有拳头大小,白里透红,很是诱人,忍不住惊叫起来:“果然是宝贝,您老把人家上坟的祭品偷来了?”

    王梦胡子一翘:“偷?说什么话!老夫我啥时候做过贼?嗯,要做也做窃国大盗,怎可能只偷几个挑子?你再看看别的!”

    山伯又解开一个布袋,再度惊叫道:“五香牛肉干!这阴间竟然还有牛肉?不是说不准杀生的吗?”

    王梦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吃牛肉叫杀生?吃猪肉鸡肉叫不叫杀生?都不吃肉养那么多猪作什么?唉,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所谓六道轮回,都是佛宗吃饱了撑的弄出来的玩意,根本就是骗人的!那些个清规戒律,都是为了糊弄老百姓的,你也真信?”

    山伯知道面前此人有些偏激,因而也不与对方争论,改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