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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雨仙踪第45部分阅读

    子,或许是一场莫大的造化!你不知道,天庭的女官大都是从婢女做起来的!比如说董双成,王子登,郭蜜香,纪维容,如今这些受人尊崇的天官,当年不都是王母的婢子吗?”

    山伯沉思片刻,点点头道:“既然如此,我就喝了这杯酒!人不可能看得太远,或许这条路也没有错。”

    老者端着酒杯递过去,说道:“天界阳气太盛,这杯酒极阴极寒,可以保住你的鬼气。到了天界,你只要不出宫殿,就可以丝毫无虞。”

    山伯接过酒杯,看着里面碧绿如油的酒液,心中苦笑道:“想我山伯一生读圣贤书,实指望身登庙堂,做个堂堂正正的大人物,如今却要到天界做个鬼仆了!嗨!”当下暗叹一口气,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谁知刚一入腹,只感到腹中一阵剧痛!痛得他四肢抽搐,面色铁青,抱着肚子蜷缩地上,牙关咯咯直抖,两眼发黑,浑身冰凉,很快就不省人事了!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平躺在一个无人的山洞里,身边不远就有一堆温暖的九微火,正是九微火暖暖的热力,将他从无边的寒意中拉了回来。

    “我这是在哪?仙车呢?凤驾呢?英台又到哪里去了?”山伯努力坐起身子,回想昏迷前老者说过的话,“难道说我是被抛下了?莫非英台已经到了天界?可是这九微火又是谁生的?会是英台吗?还是仙车上的老者?”

    想起英台的离去,他就觉得浑身一阵寒冷,同时无边的孤寂拢上心头,那是一种春蚕噬心般的痛苦:“从此之后,天地相隔,我还能见到她吗?她在天界的日子会过得好吗?为奴为婢,日子能好到哪里?若是想起我来,不是度日如年?”

    他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九微火,只觉得这所谓的圣火也是那样的无助:“是我自作自受害了英台。从今而后,我山伯就成了孤家寡人,再没人嘘寒问暖,再没人化蝶探视,更没人入坟相伴!我山伯真的无用!既不能做盛世文豪,又做不了乱世枭雄,我究竟能做什么?”一时间,他的心里涌起种种不平,各种戾气在迅速地蒸腾着。

    正在这时,忽有一人手提宝剑从洞外走进来,一面走一面低吟:“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山伯陡然一震:“这不正是藏在蝶衣口袋中的肉身?看他那挺拔的身材,丰神如玉的样子,看他那横飞的剑眉,又白又嫩的皮肤,不是他是谁?他怎么活过来了?”

    第101 节 尾三

    来人渐渐靠近,片刻之间来到篝火边,隔着篝火席地而坐,冲着山伯笑了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说道:“梁兄弟,你没事吧?”

    山伯惊异地望着他,问道:“你……你……请问兄台如何称呼?”

    那人神情一窒,迟疑片刻答道:“我姓‘尾’,单名……一个‘三’字。”

    “尾三?”山伯暗暗重复了一遍,心道这名字好怪!

    尾三上下打量着他,一面伸手拨动篝火,一面道:“我见兄弟从仙车落下来,昏死地上,浑身冰凉,魂魄行将离散,不得不现身出来,用你袋中收藏的神木生了这堆火。幸亏生得及时,结果真的管用了。”

    山伯吃了一惊:“原来是兄台救了我?我以为是仙车之主呢!尾兄请受我一拜!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言毕挣扎着起身施礼。

    尾三将手一摆:“哎,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兄弟快坐下说话!”

    山伯死活不依,终于还是拜了两拜,然后缓缓坐回地上,双目望着对方,说道:“请问尾兄,你……怎会活转来了?”

    尾三朗声笑道:“我本来就没有死!只是静坐养神而已。”

    “静坐?不吃不喝静坐数百年?尾兄练的是佛家的功夫?”

    尾三“嘿嘿”笑道:“佛家?佛家哪有我这样的弟子?我修的是一门与众不同的功法,本来应该一坐千年!之所以能这么早醒过来,还真是多亏了兄弟你呢!”

    山伯一愣:“此话怎讲?”

    尾三道:“既得九微火之助,又受百花酒之功,更有兄弟每日朗诵四书五经,虽然只是短短的两三个月,却帮我避过一场大劫。所以我不知怎样报答兄弟呢!”

    “报答?别,尾兄别这么说。”山伯连连摆手。

    尾三道:“我现在两手空空,报答的事日后再说吧。我先请问一下,兄弟今后有何打算?”

    山伯眼前一片茫然,摇摇头道:“我只觉得浑身懒洋洋的,没有一点力气,也提不起一丝做事的兴趣,更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尾三“呵呵”笑道:“怎么?因为失去了心爱的姑娘,就没了生活的兴致?”

    山伯默然。他虽然早就想过有朝一天或许会离开英台,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那么快,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说!一想起英台不知身在何处,他的心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苦辣酸甜什么感觉都有,又慌又乱,仿佛一堆乱麻。

    尾三见了他怅然失神的样子,不由得收起面上的笑容,神色变得严峻起来,冷冷地道:“快醒醒,梁兄弟!世界本来就是这么残酷,如果做不了生命中的强者,就只能承受失败的苦楚!若不想忍人欺凌,妻离子散,就要有足够的实力!”

    山伯闻言点头,却不想说什么话。

    尾三接着道:“面对不幸,悲哀、哭泣是没有用的,上天不会怜悯弱者,它喜欢垂青的都是努力自救的人!慌乱、失神也没有用,因为慌乱中容易犯下更大的过错,甚至导致万劫不复的下场。梁兄弟,你若想找回心爱的女子,只有奋力苦修,力争早日升上天界!否则夜长梦多,若是去得晚了,后悔都来不及!”

    山伯听得血脉贲张,双拳紧握道:“尾兄说得不错,是这个理!”

    尾三目注着他,说道:“前几日,兄弟跟神医长桑弘说话时,我也在旁边听着。他说的虽有道理,却未必可行,也不一定靠得住。我这里只想劝你一句话:‘冥界黑雾重重,波谲云涌,尽量别去!’”

    山伯感叹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还有别的法子,我怎会到冥界去呢?”

    尾三道:“如果兄弟不得不去,去之前最好先见一个‘人’。”

    “什么人?”山伯为之一振。

    “我与那人曾有一面之交,多年未见,也不知他此刻是人是鬼。”

    “那人叫什么名字?”

    “姓郭名璞,字景纯。此人在冥届人脉极广,曾经做过三位阎君的师爷,若得他一句话,你可以少受很多苦,冥届之行也将顺利得多。”

    “郭璞?这人有些耳熟,却不知怎生找他?”

    尾三摇头道:“我也不知。若不然你再回鬼市一趟,那里人来人往,消息灵通,只要舍得花钱,没有打听不出的东西。”

    “不错,多些尾兄指点。”山伯道,“待我休息一会儿,便即前去。”

    尾三拨了拨篝火,往里添加了点木柴,忽然起身道:“我还有事,不能跟兄弟同去,就此作别,来日再会!”

    “尾兄到哪里去?”山伯忽然觉得好生孤寂。

    “我要寻回‘天圣剑决’,那东西丢不得,否则又是一场大乱。”说话之间,已开始转身往外行去。

    山伯跟着起身,叫道:“那位白衣姑娘是我朋友的朋友,请尾兄别太为难她了。”

    “好说!等见面看情形再说吧。”

    山伯又道:“尾兄若忙完了,还请回鬼市歇脚!”

    尾三眼看就要走出洞口,忽然又走了回来,将手一抖,“咔嚓”撕下一块袍袖,然后就着碳灰画了几个圆圈,横着画了一条蚯蚓,交在山伯手里,道:“若是笮融再来,将这个给他。”

    山伯看得似懂非懂,心知他这样做必有原因,于是接过布片小心收了起来,说道:“多谢了!”

    尾三快步离去,出了洞口好远,忽然以苍凉的声音低吟道:“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

    山伯听得心中一动:“情根深种,一诺千金,这位尾三究竟是什么人?为何总要吟唱这首无比哀怨的曲子?”

    第102节 鬼渡

    三日之后的傍晚,山伯再一次来到云梦大泽的边上,望着烟波浩淼的大湖,他的心里十分沉重。

    记得上次来时,身旁还有笑语嫣然的英台为伴,如今却是形单影只,仿佛天上的孤雁,迎着秋风奋力挣扎,然而长空浩渺,却不知飞向何方。

    “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远处隐隐传来苍凉的歌声,随着秋风吹入山伯耳内。

    “羊公碑?鱼梁洲?不错,这是出入鬼市的两个通道。”

    羊公碑已经去过了,山伯不忍触景生情,因此决定改走鱼梁洲。

    鱼梁洲,乃是位于汉江之中的一个洲岛,四面环水,全凭舟楫来往。

    到得江边,已有大船泊在岸边,上面几乎坐满了人,眼看就要开船了。

    山伯见乘舟之人个个身影不定,恍恍惚惚,不似普通百姓,知道这些都是鬼魂,乃是前往鬼市的,于是便问也不问,放心地上了船。

    船上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山伯走到船尾,找个无人的地方站着,回过头来打量众人。

    一眼看去,只见众人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好似刚从地底跑出来的一般,一个个闭着嘴不说话,却将眼珠骨碌碌乱转。

    想来此时正是鬼月,这些人跑出来也不容易,山伯不禁心生怜悯。

    时候不大,船上忽然冒出四个水手,各持长桨坐在大船两侧。

    船尾则不知何时现出一位头戴斗笠遮去半面的中年人,一手扶着船舵,口中低喝道:“开船!”

    山伯站得很近,依稀可见那人的面目。

    那是一张面色白净神情抑郁的脸,愁眉不展,双目无神,仿佛有着莫大的心事。

    大船缓缓开动起来,开始时并不直接驶向大泽,而是沿着汉江顺流而下,先围着鱼梁洲绕一个大圈。

    风声水声,夹杂着远处传来的隐隐钟声,苍凉悠远,不绝传入耳际。

    掌舵的中年人忽然击舵而歌:“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鹿门月照开烟树,忽到庞公栖隐处。岩扉松径长寂寥,惟有幽人自来去。”

    歌词原本宁静致远,可惜却被他幽怨愤懑的歌声破坏了。

    山伯叹一口气,暗道:“好一个‘渔梁渡头争渡喧’,‘惟有幽人自来去’,原来‘幽人’就是‘鬼魂’啊!”

    众人也开始议论纷纷起来:“快看,那就是鹿门山,庞德公就住在山上,据说他已经修成地仙了!”

    “地仙?那怎么还管我们鬼界的事?仙鬼两途,难道说他不知道?怎么这么不自觉?”

    “是啊,我说嘛!他当年不愿在人间做官,原来想做我们鬼界的执事!也不知对他有什么好处?”

    众说纷纭,这些做鬼的人常年呆在地狱,本来就有一肚子怨气,所以出口无情,将一个远近闻名德高望重的庞德公说得不像样子。

    掌舵的中年人听得生气,怒哼一声道:“喂!说什么呢?七襄鬼主九顾鹿门,苦苦哀求庞德公出山,你当庞公愿意趁这趟浑水?”

    他一出口,众人议论声骤歇。

    只有一个面黄肌瘦的汉子不肯示弱,扬声问道:“刘表当年也曾数次登门拜访他,他那时为何不愿出山?却要受鬼主之邀!”

    掌舵人“嚯”地转过身子,怒视着对方道:“我当何人,原来是刘表的妻弟,献荆州与曹贼,却为曹贼所杀的蔡瑁!有你这般卖主秋荣的属下,庞德公如何敢奔刘表?”

    蔡瑁为人揭穿了身份,禁不住涨红了面皮:“你又是何人?为何遮了面目不敢让我们看?”

    掌舵人“蓦”地将斗笠压得更低,低喝一声道:“叉将下去,此船不载卖主求荣的小人!”

    话音刚落,就见四个操舟的汉子一拥而上,搬胳膊拉腿,抬起蔡瑁从船上扔了下去!

    蔡瑁在水里拼命挣扎,高声怒骂:“兀那混蛋!你究竟是谁?我要到鬼主那里告你,说你拒载贵客!”

    掌舵人阴沉着面孔并不答话,只是将手一摆:“全力划船!”

    众船客被吓得一声不吭,生怕自己也被扔下去。

    山伯回头望望在水中挣扎的蔡瑁,禁不住劝掌舵人道:“往事如过眼烟云,先生何必耿耿于怀?还是将他拉上来吧。”

    掌舵人看他一眼,见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当下并未在意,只是道:“将这等小人载上鬼市,岂不败坏了修鬼圣地?”

    山伯微微一笑:“鬼市之人本就稂莠不齐,妖魔鬼怪比比皆是,也不缺他一个。”

    掌舵人双眼一翻道:“哼!我就是拒载!就算鬼主来了,我也不让姓蔡的上来!”

    山伯不愿为一个小人与他争执,当下道:“先生既然执意如此,那也未尝不可。我只担心淹死了他,或与先生修行不利。”

    掌舵人讥笑道:“他一个堂堂的水军都督,这点小水,岂能淹死了他?”

    山伯笑了笑:“原来如此!先生早已想到此点,只是一时不忿,给他难堪罢了。”

    掌舵人渐渐沉默下来,没多久再度恢复当初忧郁不平的神色,继续以苍凉的声音唱道:“昔闻庞德公,采药遂不返。金涧养芝术,石床卧苔藓……”

    待到歌声稍歇,众人纷纷改口拍他的马屁:“庞德公一代隐士,德高望重……”

    “据说庞德公是诸葛卧龙的师傅,学问渊博得很……”

    掌舵人也不答话,只是闭着眼睛倾听。

    又有一人道:“岂止卧龙先生,凤雏先生还是庞德公的侄子呢!伏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那都是盖世奇才啊!”

    听了这句,掌舵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目中放出异样的神采。

    “可惜死得太冤!要不然,功勋定在诸葛先生之上!”有人深表遗憾。

    闻听此言,掌舵人眼中的神采又逐渐暗淡下去,甚至忍不住微微摇头。

    山伯心中一动,忽然凑近身子低声问道:“不知庞统先生是否修成了鬼仙?”

    掌舵人瞪他一眼:“五十年前就修成了!你问他做什么?”

    山伯笑道:“前辈高人,心向往之,故而相询。晚辈经常在想,当年庞统先生与诸葛卧龙齐名,却不知如今的情形如何,两人的功力是否还是半斤八两?”

    掌舵人面如死灰,嘶哑着声音道:“你……没得比了!诸葛……已经修成正神……庞统……算什么东西……”说着操舵的手禁不住微微颤抖。

    船上众人见其神态有异,一个个吓得都不敢说话,生怕他一怒之下将船翻过来。

    山伯沉默片刻,淡淡地道:“‘山寺钟鸣昼已昏,渔梁渡头争渡喧。人随沙岸向江村,余亦乘舟归鹿门。’先生所颂之词尽是山水田园诗中的佳句,可惜却失了恬淡虚无的精神。如果能少点幽怨,多点淡然,或许对您的修行大有裨益。”

    掌舵人“嚯”地转过头来瞪着他,面上神色忽怒忽恚,忽喜忽忧,良久之后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衣袖:“你跟我来!”

    山伯被吓了一跳,挣了一下没能挣脱,不得不跟着对方往前走。

    众船客一个个噤若寒蝉,眼睁睁看着山伯被拖下去。

    掌舵人下了舷梯,将山伯拉到一间僻静的船舱内,这才松开手掌,道:“对不住了!小兄弟请坐!你刚才说得不错,能否再多说几句?”说着拉过一张椅子,让山伯坐下。

    山伯见对方神色不错,这才松了口气,拱手答道:“庞先生堪为人杰,智计通天,怎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哪里要我多说?”

    掌舵人面色阴晴不定,一手揪住自己的头发,现出苦恼的样子。

    山伯大着胆子道:“您老知其为而不为,宁愿将自己困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却不愿打开天窗领略外面的世界!修炼之法多如牛毛,以您的才智,哪里用得着亲自掌舵呢?”

    掌舵人低头沉思了片刻,竖起手掌在自己头上敲打了两记,然后忽然抬起头来,望着山伯道:“小兄弟猜错了。我可不像羊公那样,妄想积累功德自然而然地转化为神职人员。我是心中烦恼,才来掌舵解闷的,谁知越解越闷,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山伯道:“先生有何烦恼?以您的才智也有想不开的?修仙就是修心,心宽自然仙成……”迫不得已,他将杜预的修鬼理论搬了出来,其中又加了神僧法显和仙翁葛洪的观点,滔滔不绝,娓娓道来。

    听着听着,掌舵人猛一仰头,说道:“多谢小兄弟开解,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前往扶桑鬼岛潜修。”

    “扶桑鬼岛?”山伯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地方。

    “不错,位于海外仙山蓬莱、方丈之间,有一个方圆数百里的岛屿,乃是修鬼的圣所,盛产灵药,灵气之足远在七襄鬼市之上,我准备去那里修炼。”

    “好啊!恭喜先生找到修仙之所。”

    掌舵人望他一眼道:“扶桑鬼岛有很多禁忌,不是每个灵鬼都能上去的。按照规定,每个修成鬼仙的人可以携带一人前往,如果小兄弟愿去,我带你同去!”

    “这……”山伯迟疑着道:“多谢先生了!不过我准备远赴冥界一行,看看能不能补足丢失的阳魂。若有成功的机会,日后再去拜访先生。”

    “你要去冥界?”掌舵人伸手翻开他的手掌看了看,又抬头端详他的五关面相,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不要去!千万莫去,兄弟此行凶多吉少!”

    山伯勉强笑道:“是吗?先生没有看错?”

    掌舵人似乎很不高兴,一下子松开他的手掌,说道:“我庞统是什么人?怎会开这种玩笑?你若不听我言,必有牢狱之灾!说不定终生困于十八层地狱!”

    山伯禁不住深吸一口气:“怎会如此恐怖?请教先生,似晚辈这般阳魂残缺之人,如果不去冥界,能否在尘世之中找到疗法?”

    庞统伸手摸向他的顶门,闭目沉吟片刻,说道:“奇怪了!按说每个人的阳魂都是完整的,否则就不该降生世上。如你这般情形,早被冥界收回再造了!你想修补阳魂?不可能的!我看只有喝下孟婆茶,游过生死河,重新转世投胎了!”

    “不!那不行的!”山伯大声叫道。

    庞统皱着眉头道:“若不然还有什么法子?那我就不知道了!”停了一下他望着山伯失望的面色,又道:“你如果执意要入冥界,最好先去找一个人,那个人是术数大师,堪舆之祖,也就是风水界的祖师爷,此人在阴间名声极响,曾经做过三位阎君的师爷……”

    “莫非前辈说的乃是郭璞?”

    庞统惊异地瞧他一眼:“不错!你怎么先知道了?”

    山伯并不作答,只是问道:“请问前辈,何处能找到郭璞?”

    庞统闭目掐指算了一算,说道:“幸亏你问的是我!时间也刚刚好!明日午时三刻,郭璞将被大将军王敦开刀问斩,你要赶到姑苏城外的南冈头,在一棵有鸟窝的双头柏树下等着。”

    山伯吃了一惊:“他要被开刀问斩?那为何不早些通知他,让他避开了去?”

    庞统笑道:“通知他?你当他不知道吗?郭璞修仙有成,却由于某些缘故,成不了大罗金仙,不得不借助兵解,先修成散仙,然后再寻找适当的法子,过渡成正神。所以明天他是死定了的!你也别自找麻烦!你只要候在双柏树下,等他的肉身一到,就高声朗诵十九首游仙诗,事情就差不多了。”

    “什么游仙诗?”山伯不解。

    庞统转身从抽屉里摸出一本诗册:“这是郭璞最得意的诗作,一共有十九首。他当年送给我叔叔庞德公,被我叔叔扔在垃圾箱里。我见他写得不错,就重新捡了回来,今天送给你了!你明日对着他的肉身高声朗读,他定会出来见你!”

    “多谢前辈!”山伯大喜过望。他本想回鬼市张贴告示,四处寻觅郭璞的下落,却没想在这里见到庞统,还给他点明郭璞的方位!

    庞统又叮嘱了几句:“千万别错过了!这是你唯一的机会!郭璞被斩之后,元神只能留在肉身附近半个时辰,然后就飘然远逝,不知所踪。”

    山伯心中不安:“只有半个时辰?怎么会这么短?”

    第103节 鬼师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古宫闲地少,水港小桥多。”

    姑苏是江南水乡的代表,水网密布,纵横交错。城中是水,城外是水;园中是水,园外还是水。

    巳时未至,山伯便赶到姑苏城南的山岗上。

    烈日当空,阳光灿烂,他不得不穿上蝶衣,在周围飞来飞去,四处寻找生着鸟巢的柏树。

    山上林木茂盛,所幸柏树并不多,架着鸟巢的柏树就更加少了。

    巡视一圈,他终于确定了目标。

    那是位于山岗北侧的一株高大的柏树,树干本身并不高,早早分出两个枝杈,每个枝杈却都高得出奇。枝杈正中一个鸟巢,足比别的鸟巢大两三倍还多。

    柏树之下立着块无字的墓碑,碑后石壁上有一个人工开凿的山洞。洞深八尺,宽约三尺,仿佛石雕的棺材一般。

    再往下看,墓碑距离山脚足有三四十丈,眼前的林木都被砍掉了,空出宽约五尺的通道。

    山伯瞧得暗暗点头,心道:“看来庞统所言不错,郭璞早就做好了准备,就等兵解那一刻了!此处距离姑苏城不远,只要人一死,不出半个时辰,肉身就能抬过来。却不知抬棺的人是谁?会不会妨碍我与郭璞的交流呢?”

    他站在柏树荫中遥望姑苏,心想:“这郭璞真是个怪人!既然做过三位阎君的师爷,显然在阴间位高权重,又何必重入人间,忍受兵解的苦楚呢?难道说他也要入世修行,积累功德不成?”

    “还有,他为何要修散仙?难道说是因为鬼气太重,元神不足的缘故?”

    山伯越想越觉得难解,既然想不通,只好忍住不去想他。

    他从蝶衣口袋中摸出庞统给他的那册《游仙诗》,从头开始阅读起来。

    “‘青溪千余仞,中有一道士。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借问此何谁,云是鬼谷子……’好诗!‘云生梁栋间,风出窗户里’,这两句诗说的该是‘坐忘’的境界了。鬼谷子闭目端坐,凝神敛息,头顶上云雾缭绕,耳畔边清风习习。此时天地无存于心,物我皆忘,与道冥一……果然是好诗啊!”

    读着读着,他禁不住高声赞叹起来!

    “‘悠然心永怀,眇尔自遐想。仰思举云翼,延首矫玉掌。啸傲遗世罗,纵情任独往。明道虽若昧,其中有妙象。’……思维挣脱了人世的罗网,如大鹏展翅,天空海阔,纵情往来。看来郭璞先生在探索‘大道’啊!老子云:‘孔德之容,惟道是从。道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这是多么奇妙的景象!”

    山伯一边读一边感叹。

    他本来就是个书呆子,这一摸起书来,早将整个身心沉浸在书本里,浑然忘记自己的来意了。

    “……杂县寓鲁门,风暖将为灾。吞舟涌海底,高浪驾蓬莱。神仙排云出,但见金银台。陵阳挹丹溜,容成挥玉杯……升降随长烟,飘摇戏九垓。奇龄迈五龙,千岁方婴孩……”

    他一首接一首地朗诵着,眼前似乎展开一幅幅群仙嬉游图,出场的神仙有陵阳子明、容成公、嫦娥、张洪崖、宁封子等。这些仙人各显神通,各献其伎,长生不老,逍遥快乐。

    正朗诵间,午时三刻已过,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阴霾密布。

    “咣咣”几个响雷之后,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那雨下得太大了,仿佛翻江倒海一般,地上刹时全是积水!

    山伯从诗书中惊醒过来,心知到了关键时候,郭璞的肉身以及元神很快就要到了!

    大雨透过浓密的树枝泼在身上,他已经无法立在大柏树下,不得不躲到无字碑后的石洞中,展开诗册接着诵读。

    “六龙安可顿,运流有代谢。

    时变感人思,已秋复愿夏。

    淮海变微禽,吾生独不化。

    虽欲腾丹溪,云螭非我驾……”

    偷眼望去,只见山下洪水滔滔,一条银练劈波破浪而来!

    到得近前,才发现那竟是一件白色的长袍!

    袍上平躺一人,双目紧闭,神色自然,颈项之中有道伤痕,却不见丝毫血迹!

    长袍托着肉身径自漂入石洞中,就停在山伯脚边。

    山伯心中一紧,几乎有种亡魂皆冒的感觉。

    他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定下心来,接着朗诵下一首:“四渎流如泪,五岳罗若垤。寻我青云友,永与时人绝……”

    他感觉这诗恰好符合眼前的情景,瓢泼大雨仿佛老天在流泪,只是为了祭奠郭璞的兵解。

    谁知一首诗未诵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深沉的低喝:“年轻人让出石洞!不要坏我大事!”

    山伯一惊,生怕得罪对方,急忙飘身出了石洞,立于大柏树下。

    此时骤雨渐停,天上阴霾不减,冷风习习,吹得人浑身发凉。

    正在心神不定之际,耳边忽然响起“咔嚓”一声脆响,回头望去,只见石洞外壁忽然从上落下,形成一道石门,将长袍、肉身彻底封存在内!

    山伯担心郭璞的元神就此飘逝,急忙又翻开一章:“静叹亦何念,悲此妙龄逝。在世无千月,命如秋叶蔕。兰生蓬芭间,荣曜常幽翳。”这么念着,他心里有些恍惚,不知是在悲叹自己的早逝,还是在叹息郭璞的仙逝,诵完之后,禁不住双膝跪地,口中叫道:“晚辈梁山伯,求前辈指点迷津!”

    然而周围却没有一点声音,似乎这么眨眼工夫,说话人已经去远了!

    山伯还不死心,张口又诵:“晦朔如循环,月盈已复魄。蓐收清西陆,朱羲将由白……”

    刚念一半,忽然被人打断了,只听一个深沉凝重的声音道:“年轻人,你可真会挑时间!是谁指引你来的?所为何事?”

    山伯再拜道:“晚辈身患阳魂残缺之症,欲赴冥界一行,又恐不能全身而退,承蒙凤雏先生和尾三先生点化,来此求前辈指引一条明路!”

    “尾三?你在何处见到了他?”听声音有些惊讶,却只是针对尾三一个人,似乎对庞统没什么感觉。

    “尾三先生静坐数百年,神功大成,已经出关了,此刻正在中原地界,晚辈前几天还见到他。”

    “嗯,好!”稍停片刻,深沉凝重的声音道:“你欲去冥界?我跟平等王、都市王有些关系,可以帮你疏通一下。只要你没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应该问题不大。”

    山伯心中大喜,叫道:“多谢前辈!”

    “不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你最好多准备点钱物,能量石,或者吃的东西,多交买路钱,才能一路平安。”

    “谢前辈指点!”

    “冥界变幻无常,很难说会发生什么事。若遇极大困境,始终无法走出冥界,你可以设法赶到大海之底正西沃石下,都市王大殿的西侧,那里有个郭师爷寓所,我有些东西留在彼处,对你来说或许有些价值。开门的钥匙就在左侧石狮子屁股底下。”

    “晚辈感激不尽!”

    “不用再谢了,我是看在尾三的面上才帮你的!唉,其情可悲,孽缘可悯,尾三这个人呐……”声音渐消,似乎已经去远了。

    第104节 瘦身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此时已是七月下旬,天气依旧很炎热。热得人浑身难受,提不起一丝精神。

    时至中午,竹林七贤早已躲入竹屋中睡觉去了,白衣少女也有好多天不见踪影,只有许仙一个人顶着烈日,端坐地上练功。

    他心中紧记着刘伶说过的话:“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夏日阳气最盛,特别适合炼气化神。”因而一动也不敢动。

    汗水从头上流下来,湿透了他身上的衣服,口里更是冒起了火!

    若非前段日子修炼有成,长时间的烈日暴晒早就把他晒晕了。

    即便如此,他也有些吃不消,只能咬牙坚持着。

    正在这时,忽见白衣少女悄悄从林外走进来,手里拿着个小包裹,一声不响摸到他的身边,弯下身子,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许仙的脸上被她耳鬓的青丝擦得痒痒的,还没听清她在说什么,就紧着躲开了。

    白衣少女不依不饶,依旧靠了过去,继续附耳说话。

    许仙听得半信半疑,回头向着竹屋的方向望了一眼,微微摇了摇头。

    白衣少女柳眉微皱,薄怒轻嗔,一面轻轻招手,一面转身走向竹林深处。

    许仙犹豫了一下,不得不跟了过去。

    等到两个人的身影完全淹没在竹林里,白衣少女才站住不动了。

    许仙很快走了过来,低声道:“我的好姐姐,你说的能行吗?”

    少女压低了声音娇笑道:“我出去这么多天,并没有闲着乱逛!跟你说,我可是拜会了多位高人的!你放心,站着别动,看我的!”

    许仙只好站着任她摆布,心道:“这冤家真能折腾,听见风就是雨,也不知道行不行。”

    少女打开包裹,取出一些软泥、颜料,还有几个装满液体的瓶子。她先用一种液体将许仙面上紫红的颜色洗去,然后打了一层淡青色的底子,又敷上一层||乳|白色的粉末,然后开始用软泥将颧骨眉骨加高,随即一点一点地雕刻起来。

    许仙任凭她的纤手在脸上摸来摸去,心中感觉很舒服,口中却道:“好了吗?”

    “快了!”少女一面说着,一面帮他沾上胡子眉毛,上下端详一番,复又打散他的头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了,你自己看看。”说着取出铜镜递过去。

    许仙接过镜子看了看,禁不住吃了一惊,镜中出现的完全不是自己的样子,赫然成了另一个刘伶!如果只看面部,那是像了个九成九,除了一样,刘伶的身材很是消瘦,而此时的许仙已经相当结实了!

    许仙苦笑着摇头,心道:“刘伶喜欢光着上身,就算穿衣也要露出胸膛,那种瘦骨嶙峋的样子简直是他的招牌,别人想装也装不像。真不知道少女为何别人不捡偏要捡刘伶来做模子。”

    少女见许仙欢喜又叹息,似乎猜出他在想什么,凑近身子低声道:“越是难弄,别人越不会怀疑。我这里有颗‘瘦身丹’,皇甫先生给的,你吃下试试看。”说着摸出一颗黑不溜秋不起眼的药丸。

    许仙听说是皇甫医仙的东西,当下毫不犹豫地放入口中。

    丹丸又苦又涩,滋味跟橘子皮差不多。

    不一会儿,许仙就觉得浑身发紧,眼见着皮肤肌肉迅速干瘪下去,没多久就从一个水灵的年轻人变成一个干枯消瘦的汉子,果然跟刘伶的样子差不了许多。

    少女喜笑颜开:“真的很灵也!我就知道皇甫师傅不会骗我!公子一个人走出去往南走,我等上半个时辰再出去。距此十里有个古柯镇,镇上有个悦来客店,刘伶常去沽酒,有时候一醉就是一天,你就到那里等我。”

    许仙前后左右看了看,感觉应该能行,于是大着胆子往外走去。

    刚走两步,衣袖却被少女拉住。

    “等等,脱下衣服,光着膀子才好!还有,把酒葫芦带上!”

    许仙一想也是,忙依言脱下衣服。

    少女则飘身来到竹屋前,将刘伶出门必带的酒葫芦提了来,帮着系在许仙的腰间,然后送他穿过竹阵,躲在林内看他往外走。

    竹林之外有些高大的松树,树荫里坐满了来自魔门各派的高手,还有一些飞来窜去的眼线、探子,看见有人从竹林内出来,无不起身戒备着。待到看见是光着膀子披头散发的刘伶,这些人又都坐了下去。

    有人远远地打招呼:“刘散仙,今天怎么出来了?是不是林子里呆着太寂寞,回家看婆娘啊?”

    许仙不敢说话,只是哑着嗓子冷哼一声,用手拍了拍酒葫芦,装作出去打酒的样子,然后不紧不慢地往前走。

    经过一段时间的修炼,他的功力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过了炼精化气的初级阶段,虽说依旧打不过眼前众多的魔门高手,心里却不是那么害怕了,胆气壮了不少。

    众人都没有怀疑他就是刘伶,自然不会将他拦住。

    如果说高手可以随意改变形貌,那也要修到真人界中期之后,就算是竹林七散人,目前也未必能够做到,更不要说许仙了!

    众人留意的只是许仙一个人,对于七散人则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对于白衣少女更是敬而远之。

    许仙离开众人越来越远,心里也跟着放松了一些,禁不住对少女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