盏,霜声道:“于意受伤的事儿,你知道了么?”
花千树面色微变,道:“听是听说了,却不知他现在如何。”
“生死未卜。如今青阳兵只得八十万。紫月皇却带了百万雄师过来。最让人忧心的是于意的伤势。若他不能得到妥善照顾,怕是就熬不过去了。”他说到这儿,轻轻一叹。
苏流水接话道:“花大官人,千秋商行那儿可曾短了什么药材?”
花千树眼光一凛,道:“最近确是短了许多。掌柜的与我说是因为战事,所以才进不着货了。可我总觉着这事儿没这么简单。”
苏流水面色肃然。她垂下双眸,哑然道:“您那儿短了许多,张然那药铺也许久进不着货了。皇上,若是皇宫里头也没这几味药,事儿可就真麻烦了。”
皇帝听她这么一说,眉毛微微一皱,道:“什么药?”
“人参,跟草姑子。”苏流水跟花千树几乎同时说出。他二人互瞧了眼,面色肃然。
“来人!立刻点算宫里的人参跟草姑子。”皇帝扬声道。
简明应声而去。
“前阵子银星国进贡了些银星人参,如今库房里头应该有许多。至于草姑子朕便不知情了。这两味药怎么了?”皇帝淡淡的道。
苏流水与花千树又对视了眼。
苏流水哑声道:“这事儿不过是流水的猜测。人参是补气之用,草姑子是解毒之用。原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今青阳帝都却突然少了这两味药。前线又正值打仗。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皇帝眉毛一敛,心里却已是明白了三分。他肃然道:“你说马上帝都会爆发疫情?而且治这种病的草药里头定须这两味药?”
苏流水缓缓点头。“如今只是猜测。可若真要爆发疫情,也断断不会在帝都爆发。”
“那会在何处爆发?”皇帝面色森冷。
“哪儿人最多,便应该从哪儿爆发。”花千树面色一寒,接口道。
“军营。”皇帝这回听明白了。“那又是谁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将我青阳的人参,跟草姑子全都搜了去呢?”
苏流水这一回眼睛里头已经笑意全无。“孤城。”
此时简明惶恐来报,“皇上!不好了!宫中库房起火,竟把银星国进贡来的人参全都烧光了!”
皇帝面色突变。“那草姑子呢?可有全数烧光?”
“所有人都在找草姑子,可却一无所获。皇上,草姑子也没了!”简明说到这儿,敛下眉毛。
皇帝的面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森冷可怕。握着凉果的手,指节根根尽白。“真跟朕来这么一招。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在皇宫犯案!来人!立刻搜查各宫。把这几日去过库房的人全都抓起来拷打。一天找不出细作,便一天不许停止。”
萧庭推门进来,淡淡的应了句。正要退下,皇帝却又道:“各宫娘娘那儿也仔细搜!别顾忌朕!”
“叫太医全数到承德殿来议事。”他说到这儿,突然又道:“不必传了!把他们全都抓起来,关押天牢。”皇帝说到这儿,面色已经有些红了。
苏流水眉毛一皱,道:“萧庭,回来!皇上!您稍安勿躁。”
皇帝见她竟有胆子驳了他的命令。心中一怒,斥道:“苏流水!你大胆!”
“皇上!您这么大张旗鼓的,不是告诉那人咱们已经知道了那事儿了么?他若有了防范,这疫情发不出来,便一定会想别的办法来对付青阳士兵。咱们何妨只作不知,将计就计!”苏流水飞快的扫了眼,又道:“咱们这儿只得寥寥数人,相信消息定然不会就这么传了出去。”
皇帝挑眉一笑,“朕就是要打草惊蛇。让他不敢再动手。”
花千树听到这儿,漠漠一笑。“知道他要做什么手脚倒是容易处置。若是不知情了,那却如何是好。”
皇帝不说话,眼睛却瞧向苏流水。苏流水也不说话,便只淡定的吃着凉果。“皇上要做什么咱们管不着。请便。”
皇帝听了她这话,心里火大。他愤愤的瞧向花千树,只见花千树也摆出这种姿态来。他拍案怒起。“来人!立刻闭宫。搜寻人犯!”
皇帝这么一来,苏流水便只轻轻一叹。”花大官人,这回还要请您鼎力相助。”
花千树笑道:“小姐吩咐,千树必然照办。”
苏流水顿了顿,又道:“皇上这儿有青阳的地形图么?有的话借我瞧瞧。”
皇帝古怪的瞧她一眼,道:“你要地形图做什么?难道你就是紫月的细作?”
苏流水眉毛一跳,轻咳两声,道:“流水要的不过是青阳失城的地图。其他的就不必了。”
“小姐要研究如何收复失地?千树早年经商在外,对地图颇有研究。小姐若是不弃,千树便为小姐解说地图,如何?”花千树笑道。
皇帝听到这儿,眼睛便这么直直的瞧向苏流水。苏流水心里暗暗一叹。她本就已经桃花缠身,皇帝对她颇为忌讳。这花千树竟还在此时给她添乱。难道想把她往死里整么?
“流水幼时跟父亲学过瞧图。”她说罢,便敛下双眸。
皇帝听她这么一说,这才似乎有些满意了。他眼睛瞧着花千树。嘴里却对苏流水道:“朕这儿有一幅图。画得甚为详尽。你便拿去瞧瞧罢了。到时候战乱一起,逃生时却倒还有些用处。”
苏流水见他放了口,心中一笑。道:“多谢皇上。”
皇帝起身在书案上寻了幅精密的羊皮地图出来交给苏流水。他三人又密议许久,等到天将亮,他几人才各自散去。
苏流水与张然坐了马车往战场而去。她虽一夜未睡,可眼睛却还一直盯着那地图。张然见她不眠不休,赶紧道:“姐姐还是早些去睡。这攻城夺地的事儿便交给爷去处置。”
苏流水揉揉干涩的眼睛,道:“对方有军百万。咱们才不过八十万。他们又占了地利之便。若不能早日研究出破敌之法,事儿怕是不妙。”
张然心中颤然。短短二月而已,紫月便夺了青阳三城。青阳军队也死伤无数。若这战事再这么扩大下去,惨的还是百姓。
苏流水没有悲天悯人的心情,她想的不过就只有一个人而已。若是温行云此战失利,他必然失势。他周围多少人想他死,她又岂会不知?人在高位时尚且如此,更何况失势?
她这么一想,眼睛便缓缓的眯起。皇帝派来的护卫紧随在马车两侧,前面的路黑得瞧不清方向。
连着赶了几日的路。她几人便进了白水城。此时白水城城门紧闭,严禁出入。
城外的军营里,八十万大军原地待命。温于意已经进城养伤。温行云的主帅营帐却还在城外。
他们一行人被带进温于意所在医馆。此时的温于意依旧昏迷不醒。他面色苍白,嘴唇干裂。墨发微湿,贴在他苍白的面颊边,隐隐的现出一丝脆弱来。
张然坐下给他诊了脉,眉毛却打了结。
程副将赶紧道:“张大夫,王爷到底怎么样?”
张然蹙眉道:“那一箭险些伤及王爷的心脉。加上后来处置得又不好。此时怕是要费些周折。罢了,这事儿便交给我跟我的助手。水苏,赶紧准备药箱,咱们给王爷换药。”
苏流水应了声,扯紧披风低着头,便去找药。
“王爷需要好好的休息,若是无事,便不要过来。这儿交给水苏跟我便成。”张然说罢,便将程副将赶出去。
程副将没有说话,他素知大夫规矩多,倒也不加为难,便这么退了下去。
苏流水淡淡的瞪着张然,笑道:“你倒机灵,竟还为我取了这么个名字。”水苏!为什么不叫水流苏!她很想笑,可她瞧了眼依然昏迷不醒的温于意。肃了肃面色。
张然朝她吐了吐舌尖,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若真叫您水流苏,旁人便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他一边说一边拿了剪子去剪温于意胸前的衣服。白衣被条条剪碎,露出他精壮却苍白的胸膛。他的伤口确实只被草草处理过,那处箭伤竟然还起了黑黄的脓水!
苏流水把头转向一边,张然取了纱布出来,将他的伤口清洗了一遍又一遍。温于意在梦中蹙紧眉头,额头冷汗直流。他轻声低吟,显然是痛得狠了。
张然洗完伤口,已经一头是汗。苏流水赶紧取了帕子帮他抹去汗水。一会子后,他便取了把锋利的小刀,对着温于意的伤口划下去!
温于意闷叫一声,痛得身子缩起来。苏流水见他伸手要去推张然,赶紧捉住他的双手,拉到另一边。
他一捉住她的手,力道便猛的加大。苏流水但觉十指骨骼被他捏得格格作响。她小声低叫,咬牙斥道:“疼死人了。温于意你是不是装晕?”
温于意没有反应,额头上的冷汗依然不住的往下掉。张然见苏流水双手痛得狠了,立刻将他伤口里头的脓挤出来。
那么一挤,温于意便痛叫一声。握着苏流水的双手便更绞得紧了。“你不会给他上点儿麻药么?疼死了!”苏流水瞧着自个儿被他绞红的小手。
张然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竟然面色不变。又再给他反复清洗伤口。
“苏流水,很痛!很痛!苏流水。”他在梦中痛叫,捉了她的手放到嘴边就咬。苏流水见势不妙,赶紧抢救自个儿的手。
可她哪儿敌得过他的蛮力?手背刺痛一起,她认命的闭上双眼。真的被咬了。她痛得额头冷汗直流,咬牙怒斥,“温于意,你别太过份!惹火了我,我每天照三餐给你上药。疼死我了。”
温于意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紧蹙的眉毛微微一舒。嘴里也跟着松了。她头痛的瞧着自个儿手背上的两排血印。无语。
张然为他上完药,这才将他的伤口一层一层的包起来。等他终于包好,他才怒道:“也不知道哪儿找来的大夫,竟把伤口包扎成这样!”
苏流水蹙眉道:“然儿,这事儿可不妙。他好像还在发烧。得弄些退烧的药来。”
张然点点头,哑道:“也不知王爷这么熬了多久。竟也没个人瞧瞧他。难道打了败仗的人,便这么不招人待见么?连个像样的大夫都不给!”
话说到这儿,门便被人砰的一脚踢开。高大的老人冰冷的瞧着张然。怒道:“怎么着?老夫就不是一个好大夫!老夫都只给蓄生瞧病,从来没瞧过王爷!”
苏流水头痛欲裂。可他们两个倒还吵起来了。张然怒斥,“你一个兽医还敢来为王爷瞧病。你处置的这叫什么伤口!那伤口都化脓了!你都不瞧一眼么?”
那人拍案而起,怒道:“他怎么样有我什么事儿!若不是他们在前方打仗,这白水城里的大夫能全都跑了吗?人家紫月都已经连取三城了!这个人!”他以食指指住温于意的鼻子。
“就是这个人!他竟然一来便让人去送死!整整五十万人他用来夺一个城!大家以为这仗该胜了。哪儿知道才不到几日的光景,他竟自个儿倒下了!非但夺下的城被人再度抢走了,现在那些紫月兵还想来攻打咱们白水城!他带来一百六十万大军!一百六十万啊!那些全都是人命啊!可就是被这么一个饭桶,全都送了去死!这人你也让老夫来救?我没那功夫!”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
苏流水敛下眉毛,轻轻一笑。“大夫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论他犯了什么错,他也是想要保住青阳。如今他躺在这儿,便是大夫的病人。您一句不想救,大可把他推给旁的大夫。何必这般误人性命!”
老头指指她的鼻子,又指指张然。“那你怎么不问问他误了多少人的性命!打仗老夫见得多了!可却没见过他这么不要人命的打法!士兵不是人了?他不把人当成|人看,老夫也把他当成蓄生来救好了!”
张然听到这儿,只有无奈摇头。“您这儿开的还是医馆。不论如何,也不能这么对待病人罢。若这事儿传了出去,您的声誉……”他话才到这儿,声音突然拔高了。“你这儿是医馆,你竟还说你是专治蓄生的!”
老头不理他,径自在房里寻了个烟杆,再找了袋烟叶。点了蜡烛慢慢的吸着烟。他的眉毛皱得死紧,可见他见着张然是多么的不快。
温于意在睡梦中被烟呛了口,他费力的咳嗽着。几次下来,他胸口的伤又裂了。
苏流水见他这样,面色一变。她淡淡一笑,道:“张然,把门窗全部打开。把老人家请出去。”
张然应了声,这便将门窗全数打开。“老人家,请。”他对他做了个赶人的手势。
那老头淡漠的瞧着张然,冰冷一笑。”你们倒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怎么却竟做出这种事儿来呢?这医馆是老夫的。要走也是你们走。”他说着,竟还在温于意的床头坐下来。把烟喷向他的俊脸。
温于意被他一喷。咳得更厉害了。
苏流水扬着甜蜜腻人的笑,“老人家,您这是想要他死么?张然,把刀拿给老人家。”
张然心中一震,可见着苏流水怒极的双眸,便真就取了把刀子双手递给老头。那老头倒也不跟他客气,真便取了那刀过来瞧了许久。
“怎么着?想吓我?”他挑挑眉毛,瞧向苏流水。
苏流水微微一笑。这便将两人交握的手递到他跟前。“既然老人家要杀他,那倒不如把他的手指先一根一根的切下来。他这么捉着我,很痛。”
那老头见她的手被他捉得发红,眼睛一眯。冷笑。“我道是谁,竟还是个丫头。怎么着?这是你的情郎啊?”他的眼睛斜着瞧她。
苏流水没有理他,径自催促道:“快切快切。切掉我好走人。”
老头面色一窒,怒斥,“我还不想切了!”他说罢,便把张然的刀子收了,“这刀子不错,老头子要了。”
张然被他一气,两眼一翻,几乎没上来跟他动手。
“他死不了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伤。”他又装了一袋烟,慢慢的抽着。“这人身子本就比旁人弱。体内不知怎么还有好几种毒。”他一边抽烟一边用脚翻看着地上染着黑色脓血的纱布。
“毒脓刚刚出来一些。你怎么就给破了!再过个几日,等他胸口的脓血出来的颜色全成了鲜红色,这体内的毒也就解请了。”老头说到这儿,便取出一枝银针来,朝着温于意的虎口就是一针。
他手一松,苏流水的手便解放了。她揉着双手,恨不能一脚踹过去将他踢醒。“原来老伯竟是个治毒高手。真是失敬!”苏流水笑眯眯的道。
陈无术眼睛淡淡一扫,霜声道:“别说得这么好听。我瞧这儿也不能呆人了。外头那八十万大军摆着也不过是好看的。一个王爷不成,难道来个太子就成了?打仗就该用将军,这些人都该只在朝堂上头纸上谈兵。”
苏流水挑高眉毛,轻笑。“外头八十万人,与人家的兵力也不能说是悬殊。紫月皇若不是一箭将他射成这样了,那仗还真不知是谁赢谁输。”
陈无术冷哼。“这般不顾人性命的打法,自然是咱们输了!你瞧人家紫月皇,他带来百万人,依然还有百万人。这个蠢人,一百六十万人却折损了八十万!八十万!那都是人命啊!想想真不该救他。”他说罢,便抬起烟杆子要去榻上敲人。
张然赶紧去拉他。”别!您别这样!有话好好说!王爷已经晕迷不醒了。若您再这么敲下去,他可死定了!”
陈无术怒气冲冲,如同一头斗牛,“别拉着我,我就要敲敲这人的头,看看他里面装的是不是稻草!”
苏流水见他这般,心中一叹。她便这么坐在一边看戏。陈无术见她也不过来拉人,便怒道:“反正他妻子也不管他了,不打他做什么!”
苏流水面色一寒。道:“谁是他妻子!”
“你女扮男装的混来这儿,不是他妻子那会是什么?”他说到这儿,眼睛竟扫到她微微露出披风外头的肚子。突然不响了。
“你怀着孕?你一个女人怀着孕跑这儿来做什么?”陈无术压低音量,飞快的道。
“还能做什么,找自个儿的男人呗。”苏流水老实的道。“外头全是监视我的人,被人发现我来了军营,我跟孩子一尸两命。”
陈无术情知这事儿不是闹着玩的,这便一肃神色,道:“跟你说,立刻离开这儿。”
苏流水摇头。“要是怕我就不会来了。”
“战场凶险,你怎么就不明白?马上便要连番大战,最要命的是,这儿还会爆发疫情。你一个女人不为自个儿着想,也该为孩子想想!”他疾言厉色。
苏流水面色一寒。道:“你怎么知道会爆发疫情?还是说这疫情已经爆发了?”
陈无术眉毛一蹙,小声的道:“你们这儿的士兵吃的东西不对。那伙头给他们进城买办吃食的时候老夫见着了。他买菠菜时,一定会买豆腐。总之吃食怎么相忌他怎么买!”
苏流水面色一变。“怪不得先前查的时候查不着。原来他竟在当地采买。吃相忌的食物,一天两天的只会让人腹泻。可若时间长了,这病就不好治了。”
“那现在怎么办?咱们先去告诉爷?”张然心中一急,飞快的道。
苏流水缓缓摇头,道:“不!直接从食物动手。往食物里头加些料。这个紫月皇想要咱们的士兵吃了生病,那咱们不如也让他们生病好了。”
陈无术两眼一瞪,“你这女人不学无术,就知道动些歪心思。他给咱们下毒,难道咱们就该给他还回去么?”
苏流水眯着眼睛不说话。一会子后,她挑眉淡道:“那不然怎样?”
“战场上头用毒最是下流了。毒不该这么用的。”陈无术飞快的说着。“而且那赤霞城四面都是平地,咱们的人根本不能接近他们百步以内!你想投毒,那是绝无可能!”
苏流水眼睛一挑,古怪的瞧着这个陈无术。他这么一说,也就间接的承认了,他其实也研究过如何给赤霞城投毒。
“叫人假扮百姓进城,如何?”苏流水淡淡的道。
“绝不可行。紫月兵只要见着青阳百姓便是一刀。进城就是送死!”陈无术又道。“再有,这儿是青阳的土地,你若用天花传染过去,也还是不成!紫月人一走,青阳兵入城,大家个个染上天花,不是找死么?”
苏流水听到这儿,不说话了。这人想的东西比她还要深远许多!她不由的多瞧了他几眼。
“原来您还想过用天花!”她讶然的道。“也对,传染病远比下毒要好得多。”“跟你说不成!这事儿到头来终会害人害己!”陈无术怒斥。
卷二:流水亦有情 第三十一章 她要生了!
夜晚的白水城死气沉沉。苏流水淡淡的瞧着月光。温行云就在十里外,让她的心安定了许多。
城外突然火光大盛,杀声震天。她心中一震,面色微变。紫月皇帝终于决定反守为攻。张然自屋里起身,见着苏流水急道:“姐姐!城外打起来了!”
苏流水目光坚忍,盈盈对月。披风迎风飘动,“是!打起来了。他来不是为着守住赤霞城,而是为着攻下青阳。”
张然见她淡定自若,哑道:“姐姐!您……”
苏流水缓缓摇头。”别怕张然。爷在外头,他一定能守住这儿。”
千军之中,温行云手执长剑,淡定指挥,奋力杀敌。众将士见他这般勇猛,士气大振。遂将龙星柏的士兵斩尽杀绝。
天亮时,他们挡住了龙星柏第一轮的攻势。城外传来震天的欢呼声。城内百姓听到他们欢呼青阳万岁,这才知道青阳这一次小胜了一回。
城内百姓个个争相走告。喜不自胜。
“爷胜了!爷挡住了龙星柏一轮夜袭!城中百姓个个都在赞太子殿下勇猛过人!”张然捧了药碗进来。
陈无术一听他这话,面色一寒。“小胜一回算什么!别楞在那儿!赶紧准备伤药!马上会有大量伤兵涌入医馆。我这儿人手不够!”
苏流水跟张然应了声,赶紧去准备纱布草药。没多大会儿功夫,城门大开,受伤的士兵们全都涌进城来。张然跟陈无术忙得脚不沾地。可他却不让苏流水出门,生怕被人发现她是个女儿身。
“那个龙星柏可真狡滑,竟然漏夜偷袭。又想烧毁粮草。好在太子爷英明,早就识破了他们的计谋,在军中设下埋伏,把那些人打了个落花流水!哈哈!唉哟,您轻点儿!”医馆大厅里头,有人在高声评论。
“是啊!咱们打了这么久的仗,这一仗最是窝囊!那六王根本就没把咱们当成个人看!为着那个草包温逐月一句话,就让咱们二千弟兄全部送死!这样的人就该让他回家养着!”
“同是皇帝的儿子,怎么两人却相差那么多?”
“什么啊!你们不知道么?这事儿都是太子爷的正妃竹清风姑娘出的主意!您昨儿个没瞧见,她跟太子爷并肩作战,杀起人来毫不手软。这般女中豪杰,才能配得起太子爷啊!”
“谁说的!太子爷家里早有夫人。那竹清风再好又如何?”张然忍不住跟他们顶嘴。
“你说那个过气美人苏流水吗?太子爷什么身份?他又怎会只娶一个女人?再说了,她怎么也不过是个侧妃而已!怎能配与太子爷相提并论!”男人的声音不由的有些粗了。
“竹清风姑娘不一样,她谋略甚强,又能跟太子爷并肩作战!连太子爷自己都赞她是好样的呢!你没瞧见他看她的眼神多温柔啊!”
苏流水手里的杯盏应声而落。他二人一起出生入死,这样的感情确是非常人可比。她指尖掐入掌心,面色隐隐含怒。
难道他们就一定要把她跟竹清风放在一起比较么?她哪儿得罪他们了!她确实功夫不到家,也从未杀过人。可那又如何?那她就不配跟温行云站在一起了?
她心里烦燥,孩子还在肚子里头踢她。竹清风现在能光明正大的陪在他的身边,可她却只能在离他十里之外远远的听着他的消息!
打开窗户,外头的护卫警剔的瞧向她。她心中一叹,这便再度关窗。
陈无术得空进了屋子一趟,见她闲着没事,便淡声吩咐,“去把这个王爷伤口里的脓血挑出来!给他换药!现在老夫跟小张大夫很忙。没空招呼他!”他说罢,便又推门而去。
苏流水怔了下,这便取了剪子出来,剪开温于意胸前的纱布。他的伤口再度长满了黑色的脓。
若非昨儿陈无术曾对她说过这事儿,她还真当他快死了。她取了把刀子,试了许久都不敢下刀为他挑脓。眼见着他苍白的面容,她心一横,从屋里寻了枝绣花针以火消毒,再刺进他的伤口里,伤口被挑破了,那脓血流得到处都是。只是他似乎痛得没昨天厉害。也没过来要咬人。
她将他的伤口清洗了,这才为他将胸口包起来。温于意依然没有动。她包才呼当,这才取了地图来瞧。
陈无术满头大汗的推开房门,见温行云睡得正好。以为她没为他包扎伤
口,气得大骂。“都这么忙了,让你帮他包扎换药都不会!不会的话趁早走
人!”他一边说一边拿了剪子要去剪温于意的纱布。
“已经好了。”苏流水淡淡挑眉,道。
陈无术古怪的瞧她一眼,再瞧瞧地上的染着脓血的纱布,伸出食指指住
温于意的鼻尖。“而他竟然还睡得这么安稳?”
苏流水悄悄点头。“许是伤口已经好了许多。不怎么痛了。”
陈无术狠狠的瞪她一眼,“你,立刻放下羊皮纸,跟我一起去外头!大家都忙不过来了!你还有心情看这些!”
苏流水没有说话,便只将羊皮纸收起来,跟着陈无术离去。可她才踏出房门,便被护卫伸手拦下!
“你拦什么拦!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不快出去帮忙?楞在这儿做什么!”陈无术冲着那人怒斥。
那人被他一斥,竟真就收了手。
苏流水这才与他一道进了医馆正厅。此时医馆里头躺满了重伤的士兵。他们痛得呲牙咧嘴,可他们的眼睛却是欣喜的。
苏流水包扎的手法很巧,她为人本就轻灵,处理伤处自成一套。原本处理起来该痛得呼天抢地的伤口到她手里,不知怎么竟不过微痛而已。
一天下来,伤兵们全都要苏流水去为他们包扎伤口。陈无术远远的瞧着她直点头。
“喂,你也是学医的么?”晚上好容易得了空,陈无术过来问她。
苏流水老实的摇头。“看过几本医书。”
陈无术听她这么一说,面色有些难看。“看过一些医书就能那么快把人包扎好么?你那手法分明是学过!”
张然听他这么说,却只淡淡一笑。“陈大夫,姐姐学的那些医书,还是从我这儿拿去的呢!不过姐姐真的很厉害,那些人那么重的伤,包上去他们竟都还说不痛!”
陈无术审视她许久,终于说了句,“你真不是学医的?”
苏流水闭了闭眸子,道:“如今我只想着怎么为我夫君破了赤霞城!今儿个我见他们的伤口,刀伤很深。”
“紫月刀剑锋利是出了名的。战场之上,刀剑的锋利决定了一切!”陈无术坐到一旁慢慢的抽着烟。
苏流水面色稍怔。确实!若青阳兵拿着的都是上好的兵器,那紫月兵便不堪一击了。她想到此,便取了宣纸出来,埋头涂涂画画。
张然见她这般神色,笑道:“姐姐在画什么?”他边说边瞧了眼。苏流水唇角微勾,这才掷了笔。对那陈无术笑道:“老人家,这城里有没有酒肆?”
“姐姐这时又要做生意了么?这都什么时候了!”张然有些气闷。
“城中能逃的人已经全都逃走了。这时候却到哪儿去寻酒!”陈无术吐出一口烟圈,冷笑。“老夫早就瞧你这女子心术不正。定不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苏流水面色清冷。却也没有动气。她又问陈无术,“大夫常年生活在此处,却不知您可有见过附近容易烧着的物件儿。”
老头思索了下,突然大声笑起来。“老夫倒是有一样。你等着!”他说罢,便推门走了。
他这一走,便大半夜没见人影。苏流水等得发困。便和衣趴在桌上睡了去。哪儿知道她人才一睡下,便听见拍门声。
她打开房门,却见老头手里拿了个酒坛,身上弄了一身的泥。他把酒坛往桌上一摆,笑道:“你瞧瞧,这东西容易烧着。”
苏流水打开酒坛,闻见里头一股子的怪味。她瞧了瞧,却见那里头装的是些黑而粘的液体。她心中一凉,从坛里取了一小勺出来倒在空置的茶盏里。然后再用烛火就着茶盏点燃。
轰!只见茶盏里头火光大盛,久燃不绝。这东西,分明就是石油!苏流水面露喜色,道:“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陈无术淡淡一笑,道:“咱们这儿之所以叫白水城,便是因着山里有这些黑色的油!据说百年之前,青阳大旱。这儿的城主便四处挖井。可那些井里流出来不是水,而是油!大家以为这是白水城被诅咒了,便把井全都用土填了起来。又把这城改成了白水城。便是希望若是再遇干旱,挖出来的井水一定要是白色的清水,而非这种黑色的污油!”
苏流水面露喜色,赶紧扬声叫张然,“然儿!然儿你在哪儿!立刻给爷送信,叫他派人过来挖井。”
等了一会儿,她等不着张然,又拔高声音,“去叫爷!立刻叫爷派人过来!”
几名护卫拦住她的身影,淡声道:“夫人,您不能出去。”
陈无术一见这情况,心里明白了。他轻轻一叹,道:“我就看他们不像来保护你的,果然被老夫猜中了!”
“可我有重要军情要告诉太子爷!”她面色苍白的瞧了眼陈无术,后者却像没事人一般拿着烟杆慢慢的走远了。
“有什么重要军情,由咱们来转告太子爷也是一样。”黑衣人环胸而立,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苏流水面色一窒,怒道:“你们是来监视我,还是来破坏战局的!”
那人面色冰冷。又道:“小人不过是想来告诉您,六王打不赢的仗,太子爷一样打不赢!”他说罢,便把苏流水往屋子里头一推。重新把门关起。
“您在这儿好好照顾六爷,若有差池,你小命不保。”男人冰冷一笑。
苏流水气得面色发白。她冷道:“你是清妃的人!若是仗打败了,你们王爷也会死在这里!”
那人听了又笑。“王爷这么一败,便已经失了做皇帝的资格。娘娘说,王爷死时能有你在身边,也是美事一桩。”
苏流水气得跳脚。“我是为了太子爷来的。你们关着我有什么用!”
“太子爷?你以为皇上会让你挺着肚子来前线,是为了让太子爷心里多一分牵挂么?他是为了六爷!”那人大方的给出答案。
苏流水身子一下冰冷。
“你不能让行云发现你的行踪,便先在于意那儿呆着罢。顺道照顾于意的伤势!”
他这是什么意思?她面色一寸一寸的苍白下去。怪不得他要派这么多人守着她!怪不得!
今次他派她来,根本不是要成全她。而是要赐死她!他最不能容便是皇室丑闻,今次为着救他的儿子,他破了这个例!而她,便是注定要被牺牲的!
她嘴唇颤抖,哑声轻道:“皇上还说了什么?”
“皇上还说,若是您被人认出来,便就地格杀。”那人的声音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感情。
她突然笑起来。她先前还说他心肠软。可原来他的软心肠却都是对着自个儿儿子的!
“这总是朕头一个孙女儿,若是生个晶莹剔透的女孩,朕便封她做个女王。”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他对她从来就没放下过成见!不管她如今是不是银星公主,在他的心里,都不过是个祸害他儿子的人!
她一步一步的往后退。所有的事儿都安排好了。宫里头有人假扮她。温行云一天不回去,便一天不会知道她不见了!
“您还是好好的照顾六爷,若是运气好,还能熬到孩子出世。那时候咱们便把孩子往太子爷手里一送,说你难产去了!”那人淡淡的说着。
苏流水咬着嘴唇,面色深沉。皇室!她咬牙,冰冷一笑。去他的皇室!他们凭什么来决定她的生死!凭什么要这么来赶绝她!
一年之内,为着他们皇室的面子,苏家差点儿被灭。她的身子被夺,现在,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他们便要赐死她!
苏流水坐到榻上,不说话了。
医馆里所有人都觉出了苏流水的消沉。她包扎的手法显然没了开头的灵巧。
温于意却倒终于醒了。他瞪着黑亮的双眸静静的瞧着她。什么话都不敢说。外头的仗每天都在打。送来的伤兵也越来越多。
可大家提到太子爷跟竹清风时,都会目露喜色,今儿个,竹姑娘又战胜了。
今儿个,竹姑娘冲进阵中救了被困的太子爷,太子爷跟咱们喝酒时,满嘴都是竹姑娘。
今儿个,竹姑娘跟战士们一起喝酒,太子爷见着发了好大的火!
今儿个,竹姑娘受了伤。太子爷一直照顾她到天亮。
今儿个,竹姑娘不愿吃东西,太子爷又发了好大的火。
今儿个,太子爷吻了竹姑娘,还跟竹姑娘说,等这仗打完,他便跟皇上请旨完婚。
若这事儿只是一个人说的,那她必然不信。可每天到她这儿来的伤者个个这么说。那这事儿就定不是空|岤来风。
她敛下眉毛,只顾低着头换药。温于意眼睛灼灼的瞧着苏流水,道:“流水,你怎会在此?”半个月后,他终于开。问道。
苏流水没有回答,她飞快的剪掉他胸前的纱布。这便把所有的东西收起来。见她不说话,他心里不免发急。“流水,你还在气我么?你在这儿却不去见五哥,五哥也不来见你。你二人是吵架了么?”
苏流水拿起药箱往外便走。温于意起身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这半个月你一直不肯跟本王说话。本王到底哪里做错了!”
苏流水挣开他的手,继续要走。可他却闪到她的面前,将她拦住。“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温于意的音量终于拔得高了。
苏流水的利眸狠狠的剜向他,“你说怎么回事儿!你这么聪明,你会没猜着?六王爷,你好好养着!别出一丝差错!也许还能让我活到把孩子生下来!”
她说罢,便推开他。朝着门外而去。
温于意面色一楞,前后一想,心里便全明白了。他捉住她的手腕,哑道,“对不起,本王不知道母妃会做这样的事儿!”
“是你父皇!你听着温于意,若你先前对我有什么想法,现在最好给我全部收起来!因为你的那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