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声音促扬,道,“八万金!”
孤城甚少见着花千树如此急切,心中不禁一乐,遂又道,“十万金!”
花千树拍案而起,怒喝,“孤城!你非要跟爷争是不是?十万金买一个落霞泉!你疯了么?今儿爷还就是不让你得逞!爷出十五万!”
花千树越急,孤城便越是闲适安然。他环胸好笑的又道,“二十万金。”
“二十万金可以了!就二十万金成交了罢!”一直袖手低头坐着的瘦弱男子突然出声道。
那一声,竟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这道声音软甜娇依,竟分明是个女子的声音!
孤城本是为着抬花千树的价,哪料竟反而着了他们的道!商人重信,话已出口便定要成交。他怒斥道,“是谁在插口!”
花千树大笑道,“小姐有令,千树定当遵从!赵大人,这落霞泉,就以二十万金卖了给孤城大官人罢!二十万金买泉,孤城大官人是不是觉着落霞泉里有金沙?”
孤城吃了这次闷亏,面色僵硬。他怒道,“闲王!这分明是青阳设的神仙局,引咱们上当来的!咱们回去禀报皇上,让他给咱们讨回一个公道!”
他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到底是何人设的神仙局,孤城大官人心里自然有数。商人虽是为利而生,可商人也该有商人的气节。今儿您言而无信,明儿回了紫月这生意还怎么做?以后孤城二字,便是背信弃义!大官人是紫月首富,又怎会在乎这区区二十万两金呢?”苏流水掩唇笑道。
孤城眸赤如血,他冷冷扫了她一眼,怒道,“我不是背信弃义,不过这么重要的饭局,你们竟带个女子前来!倒是真好看!”
苏流水托腮一笑,“女子又如何?”
龙锁骨轻咳道,“女子确是不该出现在此。而且还扮了男装!”
苏流水心中不服,遂咬牙笑道,“盘古开天以来,各部落皆以女子为尊。因为女子能繁衍后代,男子却是不成。补天的女奶是女子,普渡世人的观音是女子,为您洗衣做饭的是女子,生下您的,也是女子!请问女子,为何不该出现在此?”
龙锁骨被她一顿抢白,面色一冷,肃然道,“这是哪里来的谬论!区区女子连三纲五常都分不清,怪不得会扮了男装在男人之间指手划脚!”
苏流水听他这么说,颇有轻慢女子的意思在,她见他面若芙蓉,便掩唇笑了下,道,“女扮男装的,又岂止我一人!”
龙锁骨从来最恨人说他男生女相,如今苏流水竟当着他的面儿说了,他忍不住怒由心生,掌心风起,他朝着苏流水狠狠拍出一掌。
温于意眼见他竟出掌伤人,便起身相迎。砰的一声,他唇角流下一线血丝。
众人见了大骇,花千树赶紧上前看他,急喝道,“六王!”
温于意在她面前便下,苏流水心里大震,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一缕发丝落至颊边,衬得她的小脸儿柔弱无助。
她伸手捋至耳后,可眸中的泪珠儿竟缓缓的落下。这人,怎会替她挡下一掌?
龙锁骨瞧着自个儿的掌心,有些不可置信。他幼时便少在人前怒形于色,父亲对他极是严格。紫月皇子数百,要从中脱颖而出取得帝位,必要能忍人所不能!
他曾在冰天雪地泡于冰泉之中,也曾赤脚踏在锋利冰棱之上而不面不改色。可今儿个,他却被这女子激得毫无理智!
花千树急于为六王治伤,龙锁骨一掌之下,那赵大人向着孤城的心也随风而逝。他拿了一纸合约,冷声道,“孤城大官人,这落霞泉,是您的了。”白纸黑字,二十万两金!
孤城情知此时若是不买,这事儿便要闹大。皇上能派龙锁骨出使青阳,又给赐他闲王封号,必是对他器重有加。此人若是有朝一日龙飞九天,定会还他这个人情。遂签了条儿,留下自个儿的印鉴,便要领了龙锁骨走人。
花千树心念一动,扬声怒道,“伤了六王就这么想走了?”
他一说,一众官员才想到要找人来抓他二人!六王抬手打断他们,气若游丝道,“让他们走!”
龙锁骨与孤城二人互瞧一眼,赶紧离去!
苏流水颤然问道,“他,有事么?”
花千树见她眸带忧思,笑了声,道,“六王也算是习武之身,没这么弱!”
苏流水又道,“这一掌,本该由我来受。怎么竟会是他?”钱易还,情难偿。
“这事儿小姐本不该插手。”花千树蹙眉道。
“价钱抬得过高,孤城必然会把此事告去紫月皇那儿,到时两国联姻失败,说不得又会兵祸连连!流水也是没办法才想激得孤城闯祸。祸一闯,他便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可未曾想,孤城未闯祸,倒是那龙锁骨闯了!”这计是她定下的,这掌也该由她来受才是!
温于意抬手打断她,笑道,“小王受这一掌,可为青阳赚进二十万金,值了!小姐虽是身子健康,可终是女儿身,怎能受得起他那一掌!”
苏流水秀眉微蹙,心里不知怎么竟微微发酸。这人,这人!
添香酒楼外,孤城眯眸咬牙,冷道,“这女子究竟何人?竟敢如此胆大!”
龙锁骨双眸赤红,掌心发热。极目远眺,心里眼里竟全是那女子虽着男装,却依旧弱不胜风的模样!“她从头至尾都未想扮了男装!可咱们却依旧被她瞒过去了!苏善水么?这人便是苏家的巾帼枭雄苏善水么?”
孤城眯眸冷道,“苏善水不是随苏家出帝都了么?”
龙锁骨挑眉,“苏善水也曾女扮男装,进苏家军营当兵。若不是她,又会是谁这么大胆!谁,又会这般聪明?”
孤城薄唇紧抿。
二十万金。若不是眼前这人被激怒了,打了六王一掌,这个神仙局他怎么也不会跳!
他想到此,心下突然大震!若他们只为着抬价,花千树一人已经足够!可这女子却在此时出声!明里暗里,竟牵动整个局势。龙锁骨一怒伤人,他们便有理由抓了他们!人离乡贱,纵使他是紫月皇帝,到了青阳国,他们只消有理有据,便可随时拿下!
她,是要他吞下这个哑巴亏!明明中了神仙局,也不能禀报给紫月皇室!
思及此,他心下一怒,对龙锁骨冷道,“既然她是苏善水,那咱们就为皇上求了她!她为青阳对付咱们,咱们也就让她尝尝何为人离乡贱!”
龙锁骨大震,心里不知怎么竟有些不甘!可嘴上却慢慢的念道,“是啊!今儿咱们受的辱,必定要讨回来才是!”
孤城又道,“既然咱们今儿买的泉水甚贵,明儿起,落霞泉便以每斤二十铜子卖出!”
龙锁骨随意的点头,喃喃道,“是!是该如此!原本一斤只消一个铜子,如今买泉用了二十倍的金,自然要卖得贵二十倍!”
孤城自出世以来,首尝如此大败,心里盘算着定要扳回一城。待他命人去酒肆扫货时,那些货却已经全数卖空!整个青阳,竟无一滴酒可卖!
酒不能卖,他便把主意打到陈粮上头。酒价暴跌,粮价也跟着跌了许多。他大量入货,一天之内囤粮十万担。
等确定六王伤势无甚大碍,苏流水才返回苏家,褪去那一身男装行头。心锁愁思。
落霞泉泉水的价钱必定暴涨,可酒却不能不喝。酒庄也定必要营运下去!如此一来,那些个酒庄老板便定是要上落霞泉买水酿酒!
水价越高,酒价自然越高!这番下来,小些的酒庄必定关门大吉。大些的酒庄若无上好酒质,便也没了活路!
姣杏打开房门,惊叫道,“小姐!水价真的暴涨!”
苏流水浑身一震,道,“涨到多少?”
姣杏伸出二根手指,应道,“二十个铜子一斤!”
苏流水双眸一瞠,浅笑道,“二十铜子!这人果真是吃了大亏!”她顿了顿,又道,“那些青花瓷碗都运到了么?”
姣杏笑道,“今儿花大官人已经把货全数送到了!小姐,您要那些青花瓷碗做什么?”
苏流水无声轻笑。她没有回答,反倒吩咐道,“出去出个告示,就说今儿有免费的碗领。务必要让帝都百姓个个领到此碗!”
姣杏杏眸微瞠。“小姐在说什么呢?这些碗可是最好的青花瓷器!可不是那些普通的便宜货!您要把那些碗全都发出去?”
苏流水轻一点头,笑道,“你只管去做便是!”
姣杏虽甚是狐疑,可却终是出去办了!
人性本贪。苏流水免费派发上好的青花瓷碗一事,很快便轰动了整个帝都。帝都百姓个个都争相走告,大伙儿在苏府门前排起了长龙。
“那苏流水必是傻了!竟免费给咱们派发这么好的青花瓷碗!是青花瓷哪!这可都是大户人家才买得起的青花瓷哪!”简明捧了个青花瓷碗,冷笑着对简新道!
“眼见一月之期只剩十天,以为这苏流水能有多大本事,敢应了爷的约!哪料她竟只做这些败家的事儿!若真如此,倒不若当日一抢了事!哪还要简爷等那么些时日!”简新手里也同样拿个青花瓷碗,气怒回话。
简明将碗里里外外瞧了个遍,只见那碗清明透亮,洁白无瑕,碗边儿滚了一轮青色扶桑花边儿。那花儿衬着莹白如玉的碗儿,怎么瞧也觉着漂亮!
“这碗确是好!”简明由衷的叹了句。
简红烛远远的带着仙儿过来瞧热闹,见着他二人一人手里捧个碗,扬声问道,“这碗哪里好了?”
简明简新自小在简家做仆人。见着简红烛,赶紧叫了声小姐。
简红烛穿了件儿白色衫子,脸儿上头抹了厚厚的脂粉。举手投足风情无限。她袅袅婷婷的走近他二人,取过了他们手中的碗细瞧。
碗是好碗,可那派碗的人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儿!自打那日她出事儿后,二王便把自个儿独自关在了书房。久不早朝不说,竟还一反常态的久不招寝!府里的小宠们个个争奇斗艳,想要引起那人一星半点儿的怜惜,可他却像是铁了心,死活不理人!
他这是为了她!简红烛心里委屈,猛的把手一抬,啪的一声将碗摔个粉碎!“她这是想施恩给百姓呢?再施恩,人家也骂她是个残花败柳!用她的碗,你们将来也会娶破鞋!”
简明颇为婉惜的瞧着那个碗,简新却又把另个碗递给简红烛,让她接着摔。简红烛摔得兴起,便也跟着将第二只碗摔破!“苏流水就像这个破碗!什么都是破的!被人当街强抢,人所共耻!苏隐龙这老混蛋!他怎么竟不叫人把她浸了猪笼!破鞋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简明先头受了苏流水的气,见简红烛骂得起劲,心中只觉大感快慰。遂跟着她在大街上一口一个破鞋的破口大骂。
太子府
温行云听着仙儿的回报,一时之间眸赤如血。办那件事儿时,他心里就猜到这事儿对她来说是多大的伤害!可这事儿若不这么办,她已然失身那件事儿便不会那么快的传进紫月皇的耳里!
如今她的清白因他而毁。她又被人当街破口大骂,竟让他心里隐隐的滴着血。
这事儿,是该有个下文了。他抬手,淡着声道,“我知道了。”
温行云揉着发疼的额心,又问,“二王如何了?”
仙儿低头回道,“二王依旧闭门不出!也不招小宠侍寝。仙儿曾从房顶掀瓦瞧过,二王如今形容憔悴,胡子长了老长!他,心里怕也是爱着苏小姐的罢!”
温行云的眸光如同利剑横空,直直的扫向仙儿。他冷然怒道,“我没问你二王情归何处!那事儿一点都不重要!”
仙儿赶紧低头道,“是!”
“本太子不在青阳这段日子,你就好好看着二王!若有异动,及时知会管事。如何处置,他自有决议。杂事儿处理得也差不多了,如今便只剩一件事儿没做。”他说到此,声音暗哑了许多。那件事儿,至关重要,若是不能办成,此行计划必定不成!他嘴角扬起轻浅的弧度。只短短一瞬,便消逝无踪。
“是!殿下!”仙儿应声而去!
落霞泉的水虽贵,可酒商们却不能不自救。他们个个上门跟孤城谈价。好歹想把水价往下再压一些。可孤城却是铁了心,二十个铜子一斤的水,一个铜子都不愿意少!
双方僵持两天,孤城楞是一滴水都没能卖出去!
龙锁骨蹙眉道,“孤城,再若不肯减价,这些酒商可真会去取别处的水来酿酒了!”这样,他投下去的金子,不是血本无归了么?
“青阳自个儿种下的因,自然也该由自个儿去尝那苦果!”孤城环胸冷芜
“你已经买下粮食十万担,这番自是亏得少了些!便别再斗这口气儿了!”龙锁骨日日与孤城一道,对他的事儿自是比谁都清楚。
孤城,已失了商人应有的冷静!此时若不趁早抽身,只怕到时他会亏得更多!他们此次来青阳,为的是赚钱找人,而不是给青阳送钱!
卷一:落花虽有意 第四十八章 月入一千金9
“孤城自小为商,从来只有我设神仙局整人,哪儿有人敢整我?这事儿若不讨个公道,我誓不出青阳!”孤城怒道。
龙锁骨揉揉眉心,哑然道,“这事儿要怨小王一时冲动!竟着了旁人的道儿!连累孤城损金二十万!他日小王若是龙飞九天,定不忘了孤城万金相救之恩!”
孤城听他这么一说,心知自个儿近日确是颇为急躁,损失的金,他从水源跟粮食上头多少能赚回一些。可他将来若能与这闲王联手,将他拱上皇位,那自个儿何愁赚不得更多金!
他面色稍缓,遂应道,“孤城愿为闲王效犬马之劳!”
龙锁骨唇角微抿。心中却难免一喜。自古争夺帝王之位,必当先拢络朝中官员。更要有强大的经济后盾。此次皇帝安排孤城与他同行,又给他赐下闲王封号。心里必是已打定主意让他拉拢此人。也是告诉他,他属意他后继皇位的意思了。
孤城自也是知道这个道理,遂全心为他。
“过两日咱们就上金殿,为皇上求得苏善水为妃。这事儿,就到此为止罢。”龙锁骨负手而立,哑声吩咐。
孤城心里自是不甚服气,他挑眉咬牙道,“钱是在青阳损失的,孤城必会在青阳人身上赚回来!闲王莫要操心此事,只等五月新粮一运,孤城自会要青阳付出代价!”
龙锁骨自是知道他做生意的手段,听他这么一说,他只随随一笑。却心知已是劝不服他。
像是印证了孤城的话,帝都上空层云密布,风起云涌。只一盏茶的时间,外头便下起倾盆大雨!
落花阁
苏流水耳中听得外头雨声隆隆,推窗而笑。与先头的绵绵细雨不同,此时雨若倾泉。此雨若是沾身,定必湿得浑身凉透!
苏流水唇角凝笑,她起身寻了把油纸伞,打开门出去!
圣帝酒庄内,千百清白透亮的青花瓷碗整齐的摆在院子里头,雨水滴入碗内,水翻白波,齐齐叮咚作响,当真是神妙已极!
“苏小姐要回收用圣帝酒庄的青花瓷碗接的天落甘泉!每碗水若是至清至净,便得铜子三文!”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帝都!
大伙儿见着有人端了自家接的清水过去,竟真的换来三个铜子,便半信半疑的也用那青花瓷碗去外头接那天落甘泉!
先有派发青花瓷碗的事儿,如今又有苏小姐花钱买水的事儿,苏流水三字,在他们心中早便与那不贞不洁的弃妇无关。大伙儿都感念她的好处,直把她当作天大的善人!
人们在圣帝酒庄外头接上了长龙。孤城与那龙锁骨打着油纸伞远远的瞧着那条长龙,心里冷笑。“天落甘泉?真是亏她想得出来!这雨虽大,可能承接的水却是不多!今儿她能用这天落之泉,明儿若是不下雨了,她又当如何?”
龙锁骨此时才觉出事情的不妙来。仿佛自打他们开始为祸青阳酒业开始,他们的行动便似是被人牵引着,一步一步的掉落某个深不见底的陷井之中!
“这事儿,为何小王总觉着那么古怪?孤城,你那水价再不降,就不会有人再买你的水了!”龙锁骨眯眸哑道。二十万金买泉,却连一滴水都卖不出去,这便是血本无归了!孤城从来心高气傲,哪能吃下这个闷亏!
孤城冷笑,“水价绝不会降。她买下这水是为着酿酒,可她的器具从未使用,又入了那么些酒,定必是挂了羊头卖狗肉!只要咱们把这事儿余出来说,这女子定必不会有好果子吃!”他说罢,便拂袖离去。
龙锁骨见他离去,倒也不急着走,便远远的瞧着圣帝酒庄。此时,圣帝酒庄便做了一件让人更想不到的事儿!酒庄里的酿酒师傅,竟个个捧了一大坛子的酒,从酒庄里头鱼贯而出,排站门外,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把酒往地上倾倒!
一刹时,帝都百姓人人瞠目,个个结舌。苏流水打了把油纸伞,只往那酒庄门口一站,便让龙锁骨瞠大了眸!这女子,虽未着男装,可他却认得出,她分明就是那日让孤城着道的女子!
“不可能把酒倾了!这世上焉有这等蠢人!”有人扬声道。
“是不是真酒,一尝便知!”说话间,便已有几人跑上前去,接了那倾出的酒液放入口中浅尝。许久,那几人才大喊道,“是酒!真是酒哪!”
“苏小姐!您怎么把酒全都倾了?”有人扬声问道。
苏流水启唇一笑,玉指指向那些酒,笑道,“这是帝都先前所有以冰泉酿制的陈酒,今儿我在大伙儿面前将它们全数倾了,我苏流水保证,今儿之后,帝都市面上所有的酒,都是以洁净的天降甘泉酿造!今儿咱们的圣帝酒庄,便用大家亲自接的天落甘泉酿制圣帝的第一批酒!咱们请了桃花坞,青阳苦酒,简氏青竹酒,千秋杜康酒的当家酿酒师傅来圣帝坐镇!保证这儿出产的酒,种类最全!”说到此,苏流水顿了顿,又扬声道,“大家对自个儿亲手接的天降甘泉可有信心?”
大伙儿为着赚这一碗水三个铜子,都是将碗放在最高处接的雨水,亲自接的水,自是极是放心!遂齐声应道,“这水是咱们瞧着一滴滴的落入碗中的!咱们自是放心!”
“冰泉虽好,却怎么及得上这天落神泉!大伙儿双手捧着这点诚心,将会让咱们圣帝的酒质更为甘香甜美!酒香千里!开工!”苏流水的声音在雨中婉转动人,却是意外的激动人心。
开工二字才落,负责倾酒的酒师们便齐声欢呼起来。大伙儿收了酒坛,陆续进酒庄烧水酿酒。
龙锁骨见她这般,便心知孤城的妙计都已不管用了!他挑眉笑了笑,遂转身而去。
酒庄老板们见着她竟能买到这般便宜的水来酿酒,纷纷效仿。更挂起五个铜子或十个铜子不等的价钱买水。
姣杏不服气道,“这点子是小姐想出来的!碗也是小姐派出去的!他们倒好!竟拣个现成!还把价钱抬高,分明是想咱们买不到天落之泉!”
苏流水摇头笑道,“离出酒尚有几日,这几日咱们已有许多债主临门。既然他们要买,便让人捧了碗去给他们送!十个铜子一碗水,咱们还倒赚了七个铜子呢!”
姣杏轻叹道,“可小姐!咱们把这儿的天落之泉卖出去了,咱们自个儿用哪儿的水酿酒?这酒庄开了,若这泉水倒是卖空了。怎么办?”
苏流水托腮轻笑,“那咱们就用最好的酿酒佳泉。冰泉!”
姣杏杏眸一瞠,“什么?那儿的水不是被污了么?您还特地把所有的酒都倾了去!怎么如今还是要用那儿的水酿酒?”
苏流水眉宇微蹙,笑道,“那儿的泉水洁净,百年未变。变的,不过是人心罢了!冰泉何辜?你且去罢!把水先卖了,把六王那儿的钱还了。”
姣杏应了声,遂自离去。
一夜之间,苏流水将所有存酒全数倾了这个消息不径而走。大伙儿听闻再无冰泉酿的酒,便都安了心。这心一安,那酒瘾便也跟着犯了。
可青阳酒业却无酒可卖。可谓是滴酒难求!
到得第三日,圣帝酒业终于酿出了第一批洒。刹时,酒庄门口便接起了长龙。各酒商见了眼红,便派人与苏流水商洽买酒事宜。
苏流水倒也并不贪心,便只按原先各酒的半价出售。青阳酒业,在短短数天之内又恢复了原有的繁华!
落花阁
姣杏朝着苏流水跺脚。“小姐!您怎么把酒以原价的一半卖出去了?咱们酒庄的水可都是三个铜子一斤的!”
苏流水抿唇笑道,“三个铜子一斤怎么了?”
“咱们这次倾酒,损失重大。若再不补些差价回来,那咱们可还不上简爷那一千金了!”姣杏焦急道。
苏流水轻叹道,“咱们先头买的那酒,倾了不过十分之一。不过大伙儿拿个酒坛排在街道上头一齐倾,才看着很多罢了!剩下那些酒,咱们都是低于市价二十倍的价钱买下的,如今赚取十倍的差价,已经是不错了!姣杏,莫要贪心。咱们玩的花样儿,旁人不知,那些个酒商又怎会不知?咱们不趁势抬价,反而半价将酒卖回去,他们心里定会记下这个人情。日后咱们有了为难之处,他们自也会放咱们一马!”
姣杏不甘心道,“如此一来,咱们能赚到的就比平常少了一半。还多了那些酿酒师傅要养。本来那青花瓷的钱是可以省下的,可您却非要买最好的!而且数量如此巨大!”
苏流水又道,“这傻姣杏!这钱是省不得的!青花瓷虽贵,可它干净清透。用来装水优劣立现!天落之泉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可胜在那水是百姓亲自装了双手捧了上门。他们不信旁人,却总会相信自个儿!所以往后若是再有人污蔑水质,无疑便是自取其辱。民心一定,整个酒业便复苏了!那人的落霞泉,便也没了生意!”
姣杏啐了口,冷道,“这般坏心肠的人,没了生意,他活该!”
苏流水轻叹道,“这人手段极是凌厉,这儿亏了钱,他便定会从别处赚回来!若是所猜不错,如今他必是已然买了便宜米粮无数!”
姣杏瞠目,怒道,“这人怎么竟能在这短短时日办这么多的事儿!”
苏流水想起孤城清秀雅致,浑身冒着寒气儿的模样,心里一哂。“这人虽在此处亏了钱,可他却趁势给了闲王一人情。若是那个人情运用得当,他便从此一飞冲天,亏了这些钱算得什么?将来他会十倍百倍的赚回来。”
姣杏不甘心的跺脚。“这人心思恶毒,这样的人若是飞黄腾达,必是祸人无数!小姐,咱们该想法儿治治他才好!”说到此,姣杏突的一怔,遂记起苏流水先头曾对她说的话来。
她说,若要治他,还得求老天爷帮忙!先头她只当她是句顽笑之言,哪知她竟真的把这事儿交给老天爷了!
“小姐!您跟我说句实话,您那会子说要治那人,非要求老天爷帮忙,难道那时小姐并不知青阳会下这场好雨么?”不知道,却还是把钱往下投!如今回想起来,当真是后怕已极!
苏流水轻轻的啊了声,遂又笑道,“傻姣杏,如今已近雨季。一月之内怎会没场好雨可下?而且,咱们这次也安然闯关了哪!”
“小姐!”她胆子也太大了!没有十成把握,却也敢捅天!
“咱们此次虽是办了这事儿,可我跟孤城的梁子却也就这么结下了!只怕日后便会再无安宁之日!”说这话的时候,她眉眼俱笑,毫不畏惧,反倒有些跃跃欲试。
“还说呢!此次小姐若无六王为您挡下那一掌,不知还有没有命在!想想真是为难,太子虽已是庶民之身,可却一表人材,家底儿丰厚。加上小姐又已是他的人!六王身子骨虽弱了些,却始终是人中之龙。可他二人都对小姐一往情深。小姐,您要选哪个为婿呢?”姣杏苦恼的道。
苏流水托腮笑道,“我不能一个都不选么?”
姣杏赶紧摇头,“这怎么能成!小姐的事儿已是人所共知!流言一起,对小姐怎么都不好!前几日还有人当街骂小姐破鞋,小姐怎能还受着这般委屈?再说,自古女子为商者,皆是已婚之身。小姐若是云英未嫁,行事多有不便。也会引起各方宵小凯觎!”
苏流水轻然一笑,她闲适的抿了口茶,道,“找棵大树好遮荫?可如今我名声已臭,谁愿意不怕流言蜚语的娶我呢?不如这样好了!姣杏,你女扮男装,小姐我便嫁了你为妻,可好?”
姣杏不客气的白她一眼,冷哼道。“假凤虚凰,亏小姐想得出来!”
使馆
孤城这几日面色铁青。眼见青阳酒业复苏,粮价也恢复到了往日水准。他的落霞泉泉水从二十铜子降到十五铜子,又由十五铜子,降到十个铜子。
可依旧没人来买他的水!
龙锁骨摇着折扇,淡声道,“孤城,再降价罢!莫要真落得个血本无归!”
孤城浓眉一挑,霜声道,“本就已经血本无归了,还怕什么?青阳如今粮价已经回升,咱们再把粮食放出来,一来一往,就赚了一倍的利润。”说到此,他便住了口。
只是一倍而已!怎么及得上他亏得多!他握紧拳头,颤然道,“是我大意了!是我轻敌了!”
龙锁骨摇头一叹,淡笑道,“亏就亏了。胜败乃兵家常事!孤城,很多事儿你该学着放下!”
九重宫厥
皇帝龙袍玉带,端坐龙椅。底下朝臣分两排依官级而立。
长长的玉阶之下,孤城与龙锁骨垂手而立。他们一个着一身青衣,清秀孤冷。一个着一身白衣。美貌惊人。
朝堂之上,鸦雀无声!
“这么说来,两位已经为紫月皇选了妃子了,是么?我青阳到底何人能入得二位法眼?”皇帝淡淡的问道。
龙锁骨笑道,“咱们都不知那女子叫什么名儿!只是匆匆一瞥,便已知此女不凡!六王,便是那日与您一道赴宴的女子!”
温于意心里一惊。心知这是这两人对苏流水的报复了。
皇帝笑道,“与于意一道去赴宴的女子!这倒新鲜!于意,怎么回事儿啊?”
温于意勉强笑了声,出列回道,“父皇,当日我跟闲王饮宴,席间并有女子出现!”
皇帝挑了眉,淡冷道,“闲王说有,你却说没有!到底怎么回事儿?”
龙锁骨未曾料到温于意竟会指鹿为马,硬作不知。遂又笑道,“当日她着男装出席,莫说王爷,一桌官员也都以为她是男子之身!可她女扮男装,那风彩神情,确能配得上紫月皇帝!”
皇帝心中一冷,随即又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个人来!她也是巾帼英雄,英姿飒爽。可谓是女中豪杰!此女精通骑射,也曾随过几年军。更是聪明已极!青阳上下无不知其姓名。只是不知朕猜的对不对。”
龙锁骨听他这么说,心里已是明白了他的意思,遂笑道,“皇上说的是何人?”
皇帝弹了弹袖上灰尘,缓缓的道,“苏家,苏善水。”
孤城挑眉一笑,回道,“既然此女之名连皇上都知道,那她的名头必不比青阳第一美人的小!”
温于意倒未曾料到他们竟会把她的身份往苏善水身上去猜,一时之间竟楞住了!
见他一楞,龙锁骨心里便冷笑数声,嘴上却欣喜应道,“正是!正是苏家的苏善水!”
皇帝轻轻的哦了声,许久才道,“苏家已经离了帝都。若真要将苏善水嫁过去,倒是所费需时。”
孤城与龙锁骨互递了个眼色,又道,“咱们可以等皇上把事儿打点停当,才把人接过去!既是迎娶,自是不能这般草草了事!该有的排场,一样都不能少!”
皇帝思索了下,笑道,“苏家虽已被贬为庶民,可却终是有功于青阳。如今紫月皇既求苏家之女,朕便怎么都要为她准备丰厚嫁妆!传旨下去,赐封苏善水为至善公主,婚礼所须物件儿,皆以公主份位安置!”末了,皇帝又道,“你二人竟懂得选此女为妃,眼光确是独道!如今青阳紫月已是姻亲,你二人便领了赏下去罢!”
龙锁骨与孤城二人互瞧了眼。遂低头谢道,“谢皇上厚赐。”
龙锁骨离去之前,瞧了眼温于意。眉间锁着一点似笑非笑。那一点似笑非笑让温于意心中微凛,却说不出来哪儿古怪!
承德殿
皇帝摒退左右,慢慢啜着清茶,挑眉瞧向温于意。“现下左右都没了人,你可以告诉朕,那女子究竟何人了么?”
温于意心知瞒不了他,遂低头回禀道,“父皇,此人正是苏流水!”
皇帝龙眉微蹙,他砰的一声放下茶盏,怒喝道,“怎么你嫌她丢的人还不够,竟还把她带在身边儿扮了男装饮宴!更大胆的是,你竟还胆敢在朝堂之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欺君!你以为你是朕的儿子,朕就不会杀了你么?是谁给你的胆子!”
温于意见他发怒,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赶紧禀道,“父皇!带苏流水去赴宴,是为了替青阳赚钱!若不是她定下那般计策,那孤城怎么也不会出那二十万两金!”
皇帝抚掌冷笑,“这么说来,朕倒还要谢谢她为朕赚钱了?女子便该无才无德!事事强自出头,倒显得我青阳皇室无人了!”
温于意心里一凛,却也不敢作答。
皇帝又道,“这事儿她虽办得不好,可却终算是为青阳立下了汗马功劳。朕今儿把苏善水送去给了紫月皇,也算是还了她这个人情!”
温于意眉梢染笑,道,“紫月皇想求苏家女,必是要拢络苏家人。父皇若再把苏善水送了去,不正好合了他的心意么?”
皇帝淡淡一笑,“送她去只会让紫月皇室与苏家关系恶化!这女子聪明不足,鲁莽有余。又仗着自个儿那点儿微末功夫,从不把人放在眼底!放个人过去在她身边儿时时提点她,找个适当的时机,让她也像刺杀朕一般的去刺杀紫月皇!这么一来,苏家便再不能容于紫月!”
皇帝说到这儿顿了顿,道,“你起吧。于意,你一定会问,为何朕不直接赐了苏隐龙毒酒一杯,去了心头的病根儿,倒要放了他们离去!”
温于意早就有此疑问,却始终末敢问出口。此时皇帝说起,他便顺着他的话接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朕老了。朕想起年轻之时,苏隐龙便是朕的知交好友!所以有他在的一天,苏家定然不会离开青阳!若是有朝一日,朕比苏隐龙先走一步。于意,只等苏隐龙一去,你便把苏家连根拔了罢。”皇帝边说边揉着眉心。
温于意心里大震。却只能低头应道,“是,父皇。”
温微寒疲惫一笑,“你下去罢,朕乏了。”
温于意应了声,这才退出了承德殿。
使馆
龙锁骨心里一直记挂着苏流水大雨之下那点儿柔弱风姿。此女若竹。竹易弯,却不易折。
“给皇上的奏折已经让人送出去了。这事儿也终于算是办成了!闲王怎么一直愁眉不展?”孤城淡淡的道。
龙锁骨负手而立,许久,心中不知怎么灵犀一点,道,“孤城,你道温微寒知不知道咱们的用意?”
孤城思索了下,答道,“温微寒此人虽是暴戾无情,可是心思聪颖。绝对不属昏君之列!他诛杀贤臣,是为着巩固将来自个儿儿子的势力。皇上虽与他敌对数十载,可却对他很是尊敬。”
龙锁骨打断他,“这么说来,这温微寒是知道咱们想要拢络苏隐龙了!可他为何还把苏善水嫁给皇上?这事儿,总觉着透着那么几分古怪!”
孤城摇头道,“这人的心思若不难猜,又怎会连着废了两任太子!总之咱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只等吉日一到,便带了人把她迎出青阳!”
龙锁骨食指敲桌,心知若要得此人心,这事儿绝不能瞒了此人。许久,便淡冷的说了句,“孤城,咱们去会会苏流水!”
孤城清冷一笑,道,“闲王,你说那苏善水是否就住在苏府?”
龙锁骨心里一震。手里的折扇却已是啪的一声打开。淡笑道,“若不是苏善水在背后策划这件事儿,苏流水又怎会有那等头脑!孤城,这苏善水可有你心中的女子聪明?”
孤城面色一冷。许久才冰冷的道,“若这些事儿都是她一人谋划,倒可堪与她匹敌。”
龙锁骨清冷一笑,推门与他并肩而行。“那么,美貌比起她来又如何呢?”
“孤城心中的美人只有一个。其他人,在孤城眼里不过都是粉骷髅!”他的声音冒着丝丝寒气儿。
龙锁骨闻言一笑,“孤城来了青阳这么久,却未与她见上一面!她,心中可有孤城?”
孤城心中一窒,面色僵硬苍白。“她是深闺小姐,岂能说见就见!孤城爱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