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恐怕会引起怀疑,只好努着嘴,憋着气,强小了一点在里面。
她站起身,还没待整理好裙装,就听得门外传来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她静声侧耳倾听,来人进到了女子们的房间,随后,传来了男人的嬉笑声,却即刻被一个女子的哭喊声盖过,那声音撕心裂肺,令人心惊胆寒。
大约过了一刻钟,哭喊声音才小了下去。门一响,有人走了出来。
“陈圆圆呢?”那人问,是田畹的声音。
“在出恭。”大汉说。
“屎尿真多!”田畹不耐烦道,“出完快些让她回去。”
“是!”大汉诺道。
“周大人,您这边请。”田畹不知对谁说。
“哈哈,好,好,”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田大人,就凭你我这交情,这事定了!”
“哦?多谢周大人!”田畹惊喜道。
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我,我好了!”袁晨定了定神,向门外喊。
大汉走了进来,夸张地翘着兰花指,捏着鼻子,松开了她的脚镣。袁晨不禁白了对方一眼。
大汉带她回到屋内,又从外面重新锁好了屋门。
袁晨走进后,发现除了顾媚还躺在自己的床上,其他几个女子都围在马湘兰床前。她颇感纳闷,走近一看,却大吃一惊。
第45章 双面人
袁晨走到马湘兰床边,只见她衣衫不整,鬓发蓬松,应该是刚被凌辱一番。此刻,她正坐在床里,双手紧抱双肩,抽泣不止,却好像又不敢发出太大声音。好生可怜,让人看了十分心痛。袁晨想起刚刚出门的田畹曾和一个被称为“周大人”的人说的话。想必是这个周大人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马湘兰施以暴行了,虽非古代,竟然也有如此令人不耻之行为,真是可恶至极。
虽被田畹认作心腹,袁晨却还是恨恨地暗骂几句,随后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了马湘兰的手。她的手一颤。冰凉。
她轻声问道:“湘兰姐姐,你还好吧?”
马湘兰脸上挂着泪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泛出了感激,却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袁晨不知道该如何劝解,于是也沉默下去,其他人也都沉默着。这就是她们这群女子的命运吗?没有自由,又随时受到胁迫。袁晨知道,其实她们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反抗着,可是仅局限于心底,以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以她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来说,即便心有不甘,又能怎样呢?
正当几人陷入无尽沉默之时,顾媚却打破了寂静,冷笑了一声。
“你又想说什么?”董小宛没待她说话,便瞪过去一眼,厉声叱喝道。
“你激动什么?”顾媚拧动着身子,白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
“我知道你想说风凉话,湘兰姐都这样了,也就你这种黑心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董小宛大声说。
“可是我还没说什么呢,”顾媚不但没生气,反而笑道,“不过你既然给我扣了一顶帽子,那我也不得不说两句。”说着话,她走上前来,分开众人,指着马湘兰说,“说实话,你年纪最老,又姿色平凡,田大人带来贵客,放着其他姐妹不顾,单单宠幸于你,这是你的福气啦。你还不知足,到底想怎样?”
马湘兰刚经历磨难,本就惊恐至极,现在又被数落一番,顿时脸色发青,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直指顾媚,声音颤抖道:“你……你……”却未等说出什么,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众女子见状,惊慌失措,忙上前来,呼唤的,扇风的,掐人中的,揉胸口的,一时乱成一团。
董小宛指着顾媚的鼻子骂道:“湘兰姐可是你这等俗艳之人可比?难道你以为长就一副好容貌就能傲视天下了?告诉你,湘兰姐的才气顶你一万个!就是做艺妓,她接待的也是那些才华横溢的才子,总比只接待猥琐小人的你强得多!”
顾媚被骂得浑身发抖,气得七窍生烟,哆嗦着指着对方的鼻子,却说不出话。最后干脆一挥手,猛地打了董小宛一个耳光。
董小宛被打得坐到了地上,却捂着脸,对其怒目而视。袁晨见状,忙放了马湘兰这边,来扶起她。顾媚却指着她的鼻子骂道:“你这小!我要跟田大人说!你这死妮子不老实!让他下一个就收拾你!”说完,她气哼哼地回到自己的床边坐下。
董小宛捂着面颊,站起身,狠狠瞪了顾媚一眼,又关注起马湘兰来。
马湘兰终于被众人唤醒,长出了一口气,却顺着气“哇”的一口吐出血来。
众女子哪见过这种情形,吓得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袁晨反应快,忙冲到门前叫道:“快来人呀!湘兰姐吐血啦!”
门外的大汉打开门,探头看了一眼,对身后的人说:“快,请田大人来!请薛大夫来!”
身后的人喏了一声,跑下楼去。
片刻之后,田畹和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急匆匆走进屋子。
“这,这是怎么搞的?”田畹指着喷溅的血迹,惊道。
老头儿坐在床边,伸手切住马湘兰的手腕脉搏,捋着胡须,皱起眉头,片刻后,问田畹道:“田大人,您对她做了什么?”
“我……咳,不是我,是刚才,有位客人和她同房了。”田畹咧嘴道,“难道同房会同得吐血?我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
老头儿摇了摇头,说:“嗯,不是由于同房所起,而是急火攻心所为。”
“对,对,是这样。”董小宛说,“顾媚刚才数落了湘兰姐一顿,湘兰姐急火攻心,就吐了血。”
老头儿点了点头,又皱起了眉头。
“怎么着?薛大夫?”田畹急切道,“很严重吗?”
薛大夫没有回答,而是起身对田畹小声说:“田大人,请这边说话。”说完,自己先走出了房门。
袁晨假装送二人出门,也来到门口。门被大汉从外面关上,她贴着门缝,向外听去。
“薛大夫,您卖什么关子呀!”是田畹的声音,“有话快说!”
“田大人,”薛大夫说,“这女子没救了。”
“什么!”田畹大吃一惊,“这……这是什么意思?”
“田大人,我刚才切了她的脉,脉象很乱。她的面色发青,人又消瘦。将这些归拢起来,说明她原本体弱多病,尤以脏器之病为主。即便多加调养,也恐时日无多,何况今日又遭急火,内气失调,恐已不治……”
“啊?那,那她还能坚持多久?”
薛大夫略一沉吟,说:“最多不出五日,最快熬不过今晚。”
“这……”田畹一时也没了主意。
“田大人,”薛大夫说,“还是尽快将此女子带离此地吧。死在这里,岂不难堪?”
“嘿!”田畹一跺脚,好像下了决心,“既然如此,就让她在这儿吧。正好这些女子都未经驯化,如果短一个,给她们些教训,看还听不听我的!”
薛大夫好像愣了一会儿,才说:“那谨遵田大人吩咐,小的先告辞了。”
“慢走,薛大夫。”田畹又吩咐别人道,“你去送送。”
一个人喏了一声,二人脚步声由近及远。
门又被推开,正撞在袁晨的头上,袁晨“哎呦”了一声,坐倒在地。
“你干什么!”田畹一瞪眼,道。
“我……”袁晨揉着头,一时不知如何搪塞。
田畹却没理会她,径直走到床边查看马湘兰的病情。袁晨定了定身,爬起身来。
马湘兰此时气息已略显稳定,正闭眼躺倒休息。田畹看了看,问道:“湘兰,你还好么?”
马湘兰睁开眼,说不出她的眼神是哀怨还是渴求。良久,才勉强道:“我……想沐浴……”
“来人!”田畹忙吩咐道,“准备浴盆,给马小姐沐浴。”
“是!”外面的人应了一声,忙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几名大汉将浴盆,热水,手巾,皂荚等等物品一应俱全地搬了进来,甚至还包括一套新裙装。随后,大汉们退了出去。
田畹指着众女子对马湘兰说:“让她们几个帮你沐浴吧,我先出去了。”
马湘兰轻轻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田畹一指柳如是和卞赛赛:“你们俩,跟我来!”
柳如是和卞赛赛一愣,对视了一眼,只得随田畹走出房门。
顾媚仍坐在自己的床上,似乎受了委屈般看着大家帮马湘兰沐浴。董小宛瞪了她一眼,“你看什么看?”
“明明左右不从,难得田大人还这么关心她!”顾媚撅嘴道。
“这就充分说明了男人可不是像你一样只看姿色的。你刚才那一套姿色论,全是屁话!”董小宛讥笑道。
“你……”顾媚瞪了她一眼,却无言以对,只得转过身去。
看着眼前马湘兰的惨状,回想着之前她被陵辱时的喊叫,听着眼前二人的对话,回想刚才门外田畹等人的对话,袁晨突然打了一个寒颤。田畹这个人简直太厉害了,将心术手段随意把控。他能逼得女子们弃良为娼,能在光天化日众女子面前用非常规手段震慑大家,却又能在众人面前对一个无足挂齿的女子照顾得尽心尽力,使董小宛这样厉害的角色也不知不觉为他所动,顾媚更是顺从有加。看来自己可要小心了,在日后,如果顺得他意,很可能扶摇直上,享尽荣华,如果逆其而为,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袁晨边帮马湘兰洗澡边想着,房门一响,柳如是和卞赛赛走了进来,身后站着田畹。
“你,你,还有你!”他又指了指李香君,董小宛和寇白门,“跟我来!”
三个人应声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房门。
柳如是和卞赛赛接替三人,帮着马湘兰沐浴起来。
袁晨扯着脖子看了看门外,转脸问二人道:“你们出去干什么了?”
“他带我们去了另一间屋子,”卞赛赛小声说,“也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袁晨面露怀疑。
“真的没说什么,”柳如是说,“就是让我们以后听他的话,不要和他作对等等。”
虽然袁晨的一身功夫没有了,可是她在警队多年练就的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没变。她看了看柳如是的表情,确认她说的是实话。
可这就令她揣摩不透了,既然说的都是这些不重要的废话,那就当着大家的面说出来呗,为什么还要两个三个的叫出去说呢?
正想着,浴盆里的马湘兰突然晃了一下。
“怎么了?湘兰姐?”袁晨忙扶好她,问道。
“哦,没,没关系,有些晕。”马湘兰笑了笑,毫无底气地说。
“哦,可能是水太热了。”袁晨说,“也洗得差不多了,那就别洗了。”说着,她轻扶马湘兰站起身,跨出浴盆。随后拿过手巾,帮她擦干了身体,然后换上了新裙装。
马湘兰穿戴好后,盘腿端坐到了床上。
“湘兰姐,你还是躺下休息吧。”卞赛赛小声说。
“不用了,”马湘兰说,“我这样坐着心会静一些。”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那你别着凉了,有什么事喊我们。”柳如是说。
马湘兰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袁晨也坐在了自己的床边,喘息了一阵——她也累了好一阵了。
可还未等她坐稳,门就打开了,李香君、董小宛和寇白门走了进来。田畹站在门口一指她和顾媚,“你们俩,也跟我来!”
袁晨和顾媚对视了一眼,起身走出门去。
田畹带着二人走下楼梯,原来下面一层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走廊尽头,三个人来到了一间屋内。这间屋子装饰香艳没,十分像花粉之地。
“坐。”田畹先坐到了一把椅子上,随后一指床铺,对二人说。
袁晨和顾媚坐了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带你们到这儿来么?”田畹问道。
“不知道。”顾媚摇了摇头说。
“你呢?”田畹问袁晨道。
“我也不知道。”袁晨想了想,说。
“哈哈。”田畹笑了起来,“陈圆圆,顾媚说她不知道我还相信,难道你也不知道?”
袁晨一愣,脑细胞快速运作起来,分析着对方的意思。突然,她明白了,为什么田畹会听从自己的意见,为什么自己没像其他女子那样接过客人,为什么刚才看到自己偷听却没有收拾自己,为什么之前要叫那几个女子出去,最后却留下自己和顾媚。原来田畹不但把顾媚当作心腹,而且把自己也当成了心腹,甚至是比顾媚还心腹。这次来,他一定有话要说。
见袁晨眼珠乱转,田畹笑了笑说:“怎么样?明白了吧?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女孩。”
袁晨便用沉默证明他是对的。
“好,我就告诉你们俩。刚才叫那几个出来,只不过是敷衍。叫你们俩出来,才是有事和你们说。”果然,田畹说,“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我也最舍不得要你们两个去接待客人。刚才在屋子里,你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做得很不错。我的目的就是将这几个女子打造成一流艺妓,你们要做的就是先帮我抹煞掉她们那矜持的心态。不过,”说着,他一指顾媚,怒道,“你刚才做过火了。”
“是!”顾媚忙低下头,说完,又偷瞄了袁晨一眼。
袁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内心不禁对眼前这个男人生出恐慌,可是还要故作镇定,问道:“可我们该怎么做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田畹满意地说,“你们现在都是我的女人,我会偶尔带人去光顾的,从上打消她们的矜持。而你们要做的,就是从言语上消磨她们的意志。当然,还是红白脸,具体情形你们俩自己定。”
“什么?还要光顾?”顾媚杏眼圆睁道,“刚才强犦马湘兰,就把我吓坏了……”
田畹听后,微笑着站起身,慢慢走到她身前,猛地抬手扇了她一个耳光。
顾媚被打得惨叫一声,几乎从床边跪坐到地上。田畹却仍面带微笑,指点她道:“下回不要和我顶嘴。还有,别用‘强犦’这个词!”
第46章 刺杀
顾媚被田畹扇了一个耳光后,捂着脸,垂着头,再不敢吭声。
袁晨见状,忙拿出一副要把卧底工作做好的态度道:“田大人,您想如何处置那个马湘兰呢?以她那样的性格,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会从的。”
田畹叹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她是什么性格,也没指望她能从了我。”
那你还要她干吗?”顾媚突然没好气地抢白了一句。
田畹瞪了她一眼,顾媚吓得赶紧缩头躲在一旁。田畹才说:“你们也能看出来,这个马湘兰比起你们几个,姿色平平,年龄又大。我知道你们心里肯定会嘀咕,为什么我会将她和你们并为一起。其实她不适合做肉妓,而更适合为艺妓。你们俩可能不知道,她能诗善画,还通音律,其中尤以画兰为妙。现在她的画大都为江南文人墨客所藏,其中很多人听说她在藏春阁,还慕名而来,风头甚至盖过了你们其他所有人。不过文人也是人,弹琴作画后,也需要上的交流,所以我才有了培养她肉艺双馨的想法。谁知道她还真是顽固,总是不从,常弄得那些文人悻悻而归,我也很没面子。不过说实话,我真是爱她的才气呀……”
田畹一边摇头一边叹气,顾媚揉着脸听着,表情带有些许不满。袁晨听后,心里却暗暗悲伤。虽然她和顾媚是以亲信为名被叫来谈话,而且田畹也确信她们是自己安插在众女子中的卧底,可是袁晨却不愿意这么做。她表面上处处凸显一副积极的态度,可在心底,她却十分同情这些女子,因为她也是其中一员。而在田畹对马湘兰的态度上,她也终于知道了田畹是何种想法,肉艺均收,真是打得一副如意算盘。虽然看似叹气爱才,但是袁晨知道,这是在演戏给她和顾媚看,其实他的叹惜更多的是来自刚才薛大夫告知马湘兰的去日。她刚才已经偷听到了。
田畹又叹了一口气,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以后这样的谈话还少不了,你们也要在每次谈话中告知我那些女子的动态,我也好做出应对。”
“我能不能先说一句!”顾媚突然道。
田畹一愣,纳闷道:“你要说什么?”
“那个叫董小宛的,很是嚣张,总对我大呼小叫的!”顾媚气愤地告状道。
“还说人家嚣张?我看你也够嚣张的!”田畹瞪了她一眼,训斥道。顾媚听后,不服气地低下了头。
“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下次就该收拾她了。”田畹说完,冷笑了一下。
袁晨的心又紧了起来。
谈话后,田畹并没和二人一同回顶楼,而是任由她们自己回去。回去的路上,二人也特意走得慢了些,也好说说话。
顾媚上下打量着袁晨道:“没想到你也是田大人的人,原以为你也在处处和我作对,原来是角色不同啊。不过还别说,你长得可真标致。”
袁晨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说:“还是姐姐您雍容华贵,我这样的粗俗之人可比不了。”
“哎呦!”顾媚捂着嘴笑道,“楼上那几个才是粗俗之人,以为会画几幅画就高雅起来了?比起我们姐妹,她们可差远了。就对付男人的心思上,楼上那六个加起来,还赶不上我这一根小指头!”说着,她伸出小手指。
袁晨笑了笑,没有接话。
顾媚仍说:“圆圆妹妹,以后在屋子里再有顶撞,你可要帮着我啦,尤其是董小宛那个小妮子,我肯定饶不了她。”
袁晨想了一下,笑道:“媚姐姐,你没听田大人说吗?每个人的动态我们都要告知他,由他来做应对。像你之前推搡寇白门,幸好她伤得不重,又没向田大人告发你,田大人虽看到她有伤,却以为其是自己先前所为,所以也没追究。不过,如果我们继续这样擅自动作的话,被田大人知道这些靠脸蛋为生的女子为我们所伤,对你会怎么样呢?”
袁晨这招很是厉害,因为八个女子只有顾媚没有服药,而其他女子都因被田畹骗的服了药而浑身绵软。如果顾媚还照之前的态势挨个欺负的话,难免会令谁受伤。所以她抬出了田畹,看似为顾媚着想,其实也是来吓唬她,从而保证其他人的安全。
顾媚听后,着实吓得不轻,连连说道:“多亏圆圆妹妹提醒,多亏圆圆妹妹提醒……”
“还有,”袁晨又继续道,“刚才田大人说了,对之前我们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甚为满意。所以依我看,我们以后还应该这么装下去。”
“哦,对对,对。”顾媚又连连点头称是。
这样自己以后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关心那些可怜的女子了。袁晨心里暗笑,这个顾媚,真是个典型的胸大无脑的女人。
二人说着,回到了顶楼屋门前,看门大汉将门锁打开,又将二人关了进去。
袁晨一进屋,就发觉屋内氛围十分凝重——每个人都倚或躺在床铺上,没有一丝活力。顾媚轻轻冷笑了一声,自顾自回到床前,袁晨却走到马湘兰身边,只见她正正襟端坐,闭目养神,气息已然均匀,脸色微微红润,浑身上下散发着刚洗过澡后透出的余香。袁晨生怕打扰到她,没有说话,悄声走开。
“太热了!”顾媚突然说了一句,虽然声音不大,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却像响了个炸雷一般。
众女子白了她一眼,不予理睬。
“我说太热了,你们难道不热?”顾媚环视四周,又说道。
“热你就把衣服都脱了!谁也没拦你!”董小宛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
“你……”顾媚刚要发怒,却突然想起袁晨的话,偷眼看了袁晨一眼,强压下了火。
“我什么我?”董小宛却仍嘲讽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我们几个当中,就你最解风情,脱光了不正好勾引男人吗?”
“你放……”顾媚刚要骂她放屁,却又觉得粗俗,立刻改口道,“放什么厥词?我这样风度典雅的女人,怎么能和你这种接了无数个嫖客的贱货相比?”
“你放屁!”董小宛却将她要骂的话骂了出来,“我们都是被强迫的,比起从思想上就腌?无耻的你来说,我们要干净多了。”
“哈!”顾媚冷笑道,“我什么想法,你怎么会知道?一个接了无数客的肉妓和我谈干净,哈哈,真是搞笑。你先低头看看自己的裤裆里留了多少人的口水再谈吧!”
“你……”董小宛气得面色通红,无言以对。其他女子听了顾媚的肮脏之词,也都羞得无地自容。
顾媚自觉在争吵中占了上风,得意洋洋地站起身起来,在屋内绕了一圈,路过每个人的面前时,都耻笑地看着她们的脸。女子们自知羞愧,都不敢相向,唯独寇白门眼含泪水,哀怨地看着顾媚。
“你看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顾媚冷笑道。
寇白门没有说话,泪水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哦,对不起,我不应该说这样的话。”顾媚笑道,“我忘了,你应该是我们这里接客最多的啦,哈哈!”
寇白门的泪水湿了衣衫,紧握着拳头,浑身发着抖,对顾媚怒目而视。
顾媚有些自觉理亏,忙说:“好了,好了,你可别这么看我了。算我没说……”说完,走离开来。
太阳终于落下山去,透过细小的窗缝,可以看到一弯月牙在仍未完全黑暗的天空中显现出来。可女子们却无心情欣赏这镀金笼子外的景致。除了左边首床仍然端坐的马湘兰和右边尾床默默抽泣的寇白门,其他女子都各自躺倒在床上,忍着酷暑,各怀心事。虽然顾媚言语恶毒,可她毕竟是个古代女子,还怀着特有的矜持,不愿因酷热而除去衣物。其他几名女子更是如此,即使被重重包裹,也要咬牙忍耐。
这就是古代女子的可悲,袁晨想。如果在现代,在自己的房间里,这么热的天气,早就洗了澡裸着身子吹着空调和小女警享用美味的冰激凌了。想到这里,她突然十分想念袁莫晴。在她的记忆中,袁莫晴似乎已经完全代替小女警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不知道她和柳明的爱情进展如何。而自己的爱——吴若杰,现在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他会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在这个年代步履维艰呢?他能不能和自己一样一着不慎导致身处险境呢?吴若杰和自己分开的时候,身上没有防身的武器,自己好歹还有一把枪,帮着自己解开了许多困局。可吴若杰如果遇到困难,他将会如何应对呢?想到这儿,袁晨突然想起自己好久没见到那把枪了,应该是田畹灌醉自己后将枪拿走了。他会把枪藏在哪儿呢?如果拿回枪,自己是不是会占据一丝主动呢?
袁晨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天色逐渐黑了下来,寇白门不哭了,马湘兰却仍端坐。屋内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有人已经进入了梦想。
袁晨翻了个身,正想睡去,突然她看到一个身影蹑手蹑脚的从地中央走过。透过窗缝映射进来的月光,她看清了,那是寇白门。
只见寇白门边走边从头上将发钗拔了下来,像匕首一般拿在手里,她的头发水泻般披散下来,遮住了面庞。虽然在白天看她很是娇羞妩媚,可在这夜色之中,看着她的样子,袁晨竟然想起了那些恐怖片女主角,十分惊悚,令人害怕。
袁晨大气也不敢喘,仔细关注着寇白门的举动。只见她慢慢走到了顾媚的床边,站下了。
袁晨一惊,突然明白了对方要做什么。之前顾媚说过,她曾修习武功,而她的性格又比较刚烈,经过和顾媚的几次冲突后,她定是恼羞成怒,要对顾媚下手了。
此时,袁晨的思维高速运转着,以寇白门的性格,如果真下了狠心刺死顾媚,为了逃避田畹的报复,恐怕自己也要自尽了。如果顾媚,寇白门,和不久于人世的马湘兰都失了性命,八人去三,那剩下五人的命运恐怕也好不到哪去,甚至很有可能被田畹破罐破摔地再度放逐为肉妓。可如果此时拦下寇白门,虽然顾媚可以逃脱一死,寇白门却难免落得个被收拾得很惨的命运,不过应该不至于被田畹处死。所以从大局出发,应该拦下她。更何况这是关乎到人命呢?想到这,袁晨也悄悄下了床来。
寇白门站在顾媚的床前,拿着钗的手在微微发抖,似乎也没有下定决心。袁晨轻轻靠近她,却见她轻轻一跺脚,似乎下定了决心,猛地举起了发钗。
袁晨忙大喊一声:“白门!别!”说完,她不顾身体的虚弱,奋力扑向寇白门。
如果以在警队时的身手,这点距离对她来说简直太轻松了,她甚至可以一把将寇白门扑倒。可是现在,她身体虚弱,手脚无力,这奋力一扑,只将将扑倒在寇白门脚边。好在地上虎皮很厚,不至于摔伤,可对于许久不运动的她来说,也摔得不轻,震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不过她还是猛地抱住了寇白门的脚:“千万别!白门!千万别做傻事!”
“你别拦我,我要杀了她!”寇白门被袁晨这一拦,似乎更增加了决心,挥舞着发钗大叫道。
二人的吵闹声将其他人惊醒。醒来的顾媚看着眼前疯狂的寇白门,吓得大惊失色,连连后退,躲向床里,在看清对方已经被袁晨抱紧后,她定了定神,猛地踹出一脚,正踹到寇白门的肩头。袁晨正紧抓着她的脚,寇白门一时重心失衡,直觉得头重脚轻,仰面栽倒,发钗也飞了出去。
摔倒后的寇白门大哭,袁晨忙抱起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哄孩子般哄劝着。
屋内的吵闹惊动了门外的大汉,大汉打开门,喝斥道:“吵什么?”
“快叫田大人来!这个女人要杀了我!”顾媚指着寇白门大喊道。
大汉一惊,忙吩咐人去叫田畹。自己闪身进屋,一把拿住寇白门,以防再有不测。
片刻之后,田畹走进了屋子,惊道:“谁?谁要杀人?”
“她!”顾媚一指正放声大哭的寇白门,自己也大哭了起来。
“你还想杀人?”田畹猛地抓住寇白门的脖子,一把将她从大汉手中扯了过来,“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袁晨忙上前劝道:“田大人,她只是这一段时间经历的事太多,吓坏了,有了做傻事的念头。不过好在没出什么事,您就饶了她把。”
“饶了她还让她杀我吗?这回多亏圆圆拦下了她,可下回呢?要是拦不住呢?不行!不能饶!”顾媚哭喊道。
田畹瞪了她一眼,问袁晨道:“刚才是你拦着她的?”
“嗯。”袁晨点了点头,“我也是正巧……”
“你做得不错。”田畹说完,猛地一推寇白门,将其推倒在地,转身对大汉说,“今晚将这个小表子栓到马桶边上去!”
“是!”大汉说着,架起因暂时窒息而瘫软在地的寇白门,走出了房门。
田畹环视了一周,看了看面露惊惧的女子们后,走到了马湘兰的床边。
马湘兰仍以之前的姿态端坐在床上,屋内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没对她造成影响。
“湘兰。”田畹轻叫了一声。
马湘兰没有反应。
田畹抬手摸了摸她的脸,突然一愣,又慌忙摸了摸她脖子上的脉门,探了探她的鼻息。随后田畹双手摇晃着马湘兰瘦弱的肩膀大喊:“湘兰!”
马湘兰的身体随着田畹的摇晃,一下子瘫倒下去。
第47章 似是故人来
田畹忙扶起马湘兰,对门外大喊道:“快!快叫薛大夫来!”
一个大汉慌忙跑下楼去,片刻后,薛大夫就随着大汉急匆匆地前来。
“田大人。”薛大夫进门后,拱手施礼道。
“什么田大人?快快快……”田畹指着马湘兰,急得不成样子。
薛大夫忙抬手切住了马湘兰的手腕,捋着胡子,皱起了眉头,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
“薛大夫!如何?”田畹急切地问道。
“嗯……大人,请您借一步说话。”薛大夫一指门外,说。
“还什么这边那边的,您就在这儿说吧!”田畹说着说着,竟然发怒了。
薛大夫犹豫了一下,无可奈何道:“这……是,田大人,马小姐她……您还是准备料理后事吧。”
“什么?”田畹大惊,屋子里的人也都一时无语,周遭的气息瞬间凝固下来。
薛大夫垂着头,抬眼看了看沉默的田畹,说:“那,田大人,我……”
田畹闭着眼,不再大呼小叫,而是语气里透着无尽伤悲,低声道:“哦,有劳你了,薛大夫,你请先回吧。”
薛大夫拱了拱手,随大汉退了出去。
田畹将马湘兰慢慢放倒在枕头上,对着她的脸庞凝视了好一会儿,随后坐直身子,看了看其他女子。
众女子都低头不语。
田畹站起身,欲言又止,叹了一口气后,走出了屋门。
门关上后,除了顾媚,其他女子都纷纷围拢到马湘兰的床边。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惨白,气息微弱。
“湘兰姐!”董小宛忍不住呼唤了一声。
马湘兰微微睁开眼睛,环视了大家一眼,强笑了一下,细声问道:“快……立秋了吧?”
“是,是,湘兰姐,再过十几天就立秋了。”董小宛含着泪说。
“建兰……就要开花了。我……我又可以……画……兰花了……”马湘兰吃力地抬起手,做拿笔状。
“对,湘兰姐,立秋了,你的病也就好了,等你好了,我们都陪你去画兰花。”董小宛哭着说。
马湘兰仰面看着天花板,似乎看到了立秋时节遍地的建兰花开,她笑了笑,闭上了眼睛,抬着的手随之无力地垂了下去。
“湘兰姐!”董小宛大喊一声,趴在马湘兰的身上放声大哭,其他几个女子也都流下泪来。
马湘兰的丧事,田畹办得异常隆重。整个藏春阁停业三天,白绫悬垂,人人服丧。而且田畹还允许袁晨她们七个女子作为马湘兰的姐妹在灵堂前答谢前来祭拜的宾客。自打袁晨被掳到苏州后,这是她第一次走出房门,不过却是怀着如此悲戚的心情。但是在看到藏春阁的全貌后,她却吃惊不小。原来这藏春阁是苏州城边的一座深宅大院,鳞次栉比的楼宇,郁郁葱葱的花园,占地足有数公顷。前几天她们所住的房间正是花园中一座楼阁的阁楼。从外面看去,那阁楼高耸入云,悬空而立,真不愧是是金屋藏娇的好地方。
几天的丧期中,来往人员众多,其中一部分是特地来吊唁马湘兰的。而更多的一部分人却是为了欣赏其余几位女子的美貌而来的。三天以来,围观的人群也不计其数,而且大都对着袁晨她们指指点点,却也对痛心疾首的田畹深表赞叹。田畹也将表面工夫做得很足,最终将马湘兰葬于碧峰寺附近,陵墓修缮得异常典雅,并长年派人看守。不过袁晨知道,这一切都是他在装模作样,而且效果不错。因为这一段时间以来,她已经觉察出几个女子对他态度的转变,她们都认为他是一个爱才有义之人。其实,相对马湘兰的死来说,这些女子的愚昧却更令袁晨感到悲哀。她们的未来将毁在这个男人手里,可她们却被蒙在鼓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马湘兰虽逝,可正打她的丧期起,“秦淮八艳”的名字便传遍了苏州,继而传遍了江南。
丧事过后不久,田畹便开始着人对七名女子细心调教起来,而且各究其长。如寇白门和柳如是的吟诗;董小宛和卞赛赛的画艺;李香君虽不常做声,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顾媚虽不屑学艺,却由于能嬉善戏,风姿超群,慕名而来者不计其数,其中甚至有一人将其挑逗之语当真,后来又因其“背弃”于己而自缢身亡了。袁晨做为现代人,根本不懂吟诗作画,不过她灵机一动,却唱了几首现代流行歌曲,再配以现代舞蹈,猛地吊起了这群古代人追求新潮的口味来,博得了一致好评,未及数月,竟成了藏春阁的头牌。众人皆言其能歌善舞,以至色艺冠时。
随着众女子的名声越来越大,访客大抵也不敢再有,仅是琴棋书画歌舞曲艺相通,这样一来,袁晨倒也舒散了一口气,担心男人们对女子们身体的伤害也随之消逝。
田畹见女子们情绪渐稳,也将几人分开,分别安排了单独房间,也便于存留个人。条件好转后,女子们也更为尽心竭力的做起艺妓来。
天气由秋至冬,江南的冬天虽无飘雪,却也寒冷非常。在异常热闹的前厅招待过客人后,袁晨时常独自坐在自己静逸的房间内,透过窗棂赏着窗外花园里一副凋零的景象。寒风将窗子鼓的作响,袁晨将绒氅裹紧了身子,觉得寒冷更甚。
几个月以来,她就是这么度过的。她穿越?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