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却一抱拳道:“郭老爷,将莫晴送到这里,我就放心了。不过恕我不能在此久住,明天一早,我就上路。”
第40章 情,去留?
郭全安本想收留三人,可柳明却谢过了对方好意,想第二天就离开常州府。
“柳大哥,你不许走!”袁莫晴带着哭腔哀求道。
“对呀,柳大哥,你这一走,兵荒马乱的,能去哪儿呢?”袁晨也挽留道。
柳明笑道:“我曾经说过,要去苏州府,那里的顺祥驿馆赵掌柜还邀请我去帮他打理生意呢。记得吧?还有,那个卜卦的盲老汉,不是说我做生意会发大财么?所以我要去发财了。”
虽然他说话时面带笑容,可是他心里的不舍,袁晨和袁莫晴都很清楚。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不应该把寄人篱下当作出路,何况他要同时面对两个有好感的女孩,与其无从选择,还不如就此离去。
柳明的一番话,令在场的气氛从欢愉转为压抑,袁莫晴竟已抽泣起来。
郭全安沉默了一会儿,说:“先别说这些事了,这都有待商量。这样吧,莫晴,我先给你安排住处,你先安顿下来再说。”
郭兴见老爷发话,立刻说:“我这就去安排。”郭全安点了点头,郭兴退出了会客厅。
又闲聊了一会儿,郭兴就回来了,笑道:“老爷,都已经安排妥当了。”
“莫晴呀,你就别哭了。”郭全安哄劝道,“去吧,去看看你们的住处。柳明,你也跟着去吧。”
“谢谢姨丈。”袁莫晴和袁晨道谢后,随郭兴走出会客厅,柳明也只好跟在后面。
一行人穿几个跨院,又走过花园,来到一个院门前。
“莫晴,这间院子就是你的了。”郭兴站住脚,说。
袁莫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走进月亮门,来到了院内。袁晨和柳明也随之走了进来。
这是一件颇为别致的小院,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处处显露精致。青砖铺就的小路上,中间用红色的石头拼凑出了花朵蝴蝶的图案,路两边种植着一些名贵的花卉,花卉的后面是两排桃树,桃树的下面,摆放着一张小桌,以供乘凉。小路的尽头,是一栋房子。几人信步走近。房子虽也不大,只有一个厅堂和一间卧室,黑色的瓦片,素色的墙壁,暗红色的柱子,从窗棂向里看,可以隐约看到素雅的幔帐。此时,屋门口已经站立了两个女佣人。
“这里真不错。”袁莫晴说,“我很喜欢。”
“这就是你的家了,那两个佣人供你支配。”郭兴笑道。
“谢谢郭叔叔!”袁莫晴也笑道。
郭兴忙摆手,“怎么谢我呢?这些都是你姨丈给的。”
“那也应该谢谢您。”袁莫晴说,随后对袁晨说,“圆圆姐,以后我们就要住在这里了。”
袁晨正要说话,郭兴却打断道:“莫晴,我们郭府再不济,也不能让两个姑娘挤在一间屋子里呀。老爷给陈姑娘准备院子了。”话毕,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三人走出院子。
为袁晨准备的院子其实就在袁莫晴隔壁,两间院子的房子是背靠背连在一起的,装饰风格也大体相同,也有两个女佣人垂首站在房门前。
“这里就是陈姑娘的住处。”郭兴说。
“谢谢郭总管。”袁晨道谢道。
“不客气。”郭兴笑道,又说,“不过你都和莫晴一样管我们老爷叫姨丈了,是不是也应该和她一样叫我郭叔叔呢?”
“哦,谢谢郭叔叔。”袁晨改口道。
郭兴哈哈大笑,说:“好。那我们再去看看给这位柳壮士准备的院子吧。”说着便要走出院门。
“我,我就不用了。”柳明忙拦阻道,“我还是去街上找间客栈住吧,明早也方便赶路。”
“柳大哥!”袁莫晴听后,撅着嘴看着他,眼圈又有些发红了。
郭兴转过身,对柳明说:“柳壮士,我不是在给你安排临时住所,而是长居之处。我们老爷可是真心留你呀。”
“我知道,我也能体会到老爷和郭总管您的好意。可是……我还是走吧。”柳明咬了咬牙,说。
郭兴沉思了一下,说:“好吧,既然你执意要走,我就不强留了。不过不管你今晚住在哪儿,还是希望你能留下来吃口饭,吃后再走也不迟嘛。这样,我先去备饭,一会儿就送到莫晴的院子里,你们先休息一会儿吧。”
“好的,谢谢郭总管。”柳明抱了抱拳。郭兴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柳大哥,到我的院子里歇息吧。”袁莫晴抓着柳明的衣襟,说道。
柳明看了看袁晨,又回头看了看袁莫晴,不知如何是好。
“柳大哥,你去莫晴的院子休息一下吧,我,我去换身衣服。”袁晨找了个借口,把他推送给了袁莫晴。
“好吧。”柳明无奈地应道。
“圆圆姐,你换好衣服就来我的院子找我吧。”袁莫晴说,却不知是否是真心话。
“好的。”袁晨应后,转身走进屋内。袁莫晴拉着柳明,迫不及待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袁晨进到屋内,坐到床上。两个女佣人走了进来,垂首站在一边。
她抬眼看了看二人,两个女孩都很小,一个大约十六七岁,另一个估计只有十四五岁。袁晨心生爱怜,说:“你们别站着了,坐下吧。”
“啊?”两个女孩好像没听清,更像没听懂,愣了一下。
“我说,你们坐下吧。随便一点,不要拘谨。”袁晨又说。
“万万不敢呀,小姐。您是主子,我们是佣人,哪敢没有礼节呀。”大一点的女孩子说。
袁晨笑了笑,起身来到女孩身边说:“别这样,我不是什么主子,从今天起,我们都以姐妹相称。好吗?”
“不敢!不敢!”两个女孩像受了惊吓一样,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快起来!快起来!”袁晨忙扶起二人,“你们怎么了?我,我说错了什么吗?”
“难道,难道我们做错什么了吗?”两个女孩都快要哭了,“求小姐您别这样,要是被老爷知道了,一准儿撵走了我们。”
“这……怎么会这样。”袁晨有些哭笑不得,“我没觉得你们做错什么了呀,怎么这么问?”
“因为,因为从来没有主子这样对我们说话。我们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您说了气话呢。”大一点的女孩渐渐不哭了,回答道。
“没有,没有。”袁晨听后,笑了起来。可能是自己的好意太过唐突了,于是她决定先彼此熟悉一下再说,便问道:“你们叫什么?多大了?”
“我叫翠平,今年十六。”大一点的女孩说。
“我叫小荷,今年十四。”小一点的女孩小声说。
“翠平,小荷。我叫陈圆圆,今年二十。我不是什么小姐,也过惯了苦日子,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叫我圆圆姐,好吗?”袁晨用诚恳的目光看着二人说。
“啊?”两个女孩抬起眼,看了看袁晨,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来,叫一声试试。”袁晨看着二人,笑着说。
“圆……圆圆姐。”翠平试探着叫了一声。
“好妹妹。”袁晨答应着,转而对小荷说,“你也叫一声。”
“圆圆姐。”小荷小声叫道。
“小荷妹妹。”袁晨笑着搂过了两个女孩。
两个女孩也松了一口起,羞赧地笑了起来。
袁晨对两个女孩说:“这回不要拘谨了。以后没有外人,我们就姐妹相称吧。”
两个女孩点了点头,笑得更开心了。
“好了,你们先休息一下吧,不用管我。我也想休息一下。”袁晨说。
“嗯。”两个女孩点了点头,退出了卧室,到厅堂一角的一张床边坐了下来。
袁晨关上了卧室的门,躺在了床上,仰望着头顶的大梁。终于又过上了看似稳定的生活,这一刻,她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放松了。回想几个月以来的经历,就像玩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现在终于稳定下来,她又有时间想起了吴若杰。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不知道他会怎样。柳明已经对自己表白,吴若杰在这个年代里会不会也遇到一个向他表白的女孩呢?想着想着,她觉得眼皮打起架来。是呀,这些天来,她太乏累了。
正当她似睡非睡之时,隔壁突然传来了什么东西摔破的声音。
袁晨忙睁开眼,坐起身,耳朵贴在了墙壁上。这个将两个屋子分隔开来的墙虽不像那晚的客栈那样是木质的,不过却也并不厚重,所以仔细听,还是可以听得到声响的。她贴在墙上,又回想起了那夜柳明和袁莫晴的之事。不过这次,和那次却大相径庭。
“你说!为什么非要走!”是袁莫晴的哭喊声。
“我……我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是柳明无可奈何的声音。
“和做什么有关系吗?我看你是在我和圆圆姐之间难以抉择了吧?”袁莫晴哭喊道。
“不是!”柳明否认道,语气却毫无底气。
“就是!你就是想逃避!”
“没有!”
“没有?你以为我不知道?”
“你知道什么?”
“那一晚你对圆圆姐表白,我都听见了。只不过我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所以假装昏了过去,第二天又假装忘记!”袁莫晴哭诉道。
柳明沉默了,隔着一道墙的袁晨也陷入了沉思。原来袁莫晴一直在默默地承受这件事,没有说出来,没有让三个人都难堪。从这点上来看,她很成熟,为了心爱的人也很能容忍。
“……然后又遇见那个瞎子,胡说八道一气。”袁莫晴继续说道,“以他的意思,我的名字不正和你的相克吗?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可在我面前,在我姨丈的府里,你又不能和圆圆姐光明正大的在一起。所以你就想一走了之!你还有一点责任心吗?你还有一点担当感吗?”
“我没有!我根本没有这么想!我从来没把卜卦的说的那些放在心里!”柳明突然大声说。
“那你为什么走!”袁莫晴又哭喊道。
“之前你说的我都承认,我的确不敢同时面对你们两个人。可重点是,我不想在这里白吃白喝。我是一个男人,我有尊严,我不能当一个蹭饭的小白脸!”
接下来是一阵沉默。隔壁的柳明和袁莫晴在沉默,袁晨也在沉默。
良久,袁晨默默地爬下了床,拉开门,走出了卧室。
翠平和小荷正在床上斜倚着,见她出来,忙站起身。
“圆圆姐,有什么要我们做的吗?”翠平问道。
“没有,你们歇着吧,不用管我。”袁晨说完,缓缓走出了房门,却加快脚步出了院门,最后向袁莫晴的院子跑去。
到了袁莫晴的院门前,袁晨发现门关上了,推了一下门,似乎从里面锁上了,推不开。看来袁莫晴让她换完衣服就过来的话不是真心的。袁晨心里一阵难过,这个女孩,和自己的隔阂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她抬手敲了敲门,不大一会儿,院门被佣人打开了。
“你们小姐呢?”袁晨问。
“您稍等,我们去通禀一声。”女孩说道,转身走向屋子。
不大一会儿,女孩走回来,大开院门,请袁晨进来。
袁晨径直走到了屋内,只见一个花瓶碎在了地上,袁莫晴眼睛通红地坐在床上,柳明则坐在椅子上。
袁晨站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场面颇为尴尬。她只好唤了一声:“莫晴。”
“怎么?”袁莫晴抽搭着,应道。
“我……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袁晨犹豫了一下,说。
袁莫晴和柳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转过脸来看着她。
袁晨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重复道:“我们的房间只隔着一道墙,你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圆圆……”柳明站起身,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说出什么。
“柳大哥,莫晴。其实……我也没想到,我会给你们带来这么大的痛苦。”袁晨低着头,揉搓着衣角道,“我知道,你们才是一对。而我,只是你们的好朋友而已。我无心去打扰你们,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圆圆,我们……”柳明说。袁莫晴也小声说了一句:“圆圆姐……”
袁晨一抬手说:“别打断我,既然我都说出来了,就让我把话说完吧。”
二人凝视着她,沉默了下来。
袁晨长叹了一口气,眼圈有些发红,却还是强颜欢笑道:“说真的,莫晴,柳大哥,你们真的是我最好的朋友。而且,你们都是好人,如果你们凑成一对,我会祝福你们的。如果作为朋友的我,打扰了你们,那我……宁愿离开。”
“离开?”柳明愣了一下。
“对,离开。”袁晨重复确定了自己的话,“柳大哥,你还是别走了,就留在郭府吧,和莫晴长相厮守,她真的需要你,真的离不开你。如果可以的话,我走。我不会再在这里打扰你们,我会去一个你们找不到我的地方,过我自己的生活。”
“圆圆姐!”一直聆听的袁莫晴突然大声哭了出来,“圆圆姐,我错怪你了!是我不好!”
袁晨的眼泪也喷涌而出,两个女孩抱在一起,放声大哭。柳明的眼圈也红了。
哭了一阵,二人才分开,袁莫晴替她擦着泪说:“圆圆姐,是我错了,是我太幼稚。你别走了,柳大哥也不走,你们都别走。”
“不,莫晴,我意已决,我一定要走。”袁晨眼角挂着泪,却坚定地说。
“你一个女子,去哪儿都多有不便呀,还是我走吧。”柳明说。
袁晨转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柳大哥,听我一句话,如果你不想对不起莫晴,那就别走。”
第41章 醉落无锡
袁晨铁了心,决意要走。柳明和袁莫晴却不放心,毕竟她是个女子,虽会点武功,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以她一己之力,又能如何呢?
“柳大哥,”袁晨说,“你不是说,苏州府有个驿馆的掌柜要请你去帮忙吗?”
“对,”柳明说,“是苏州府顺祥驿馆的赵掌柜,我们是老相识了。”
“那好,那我就代替你去吧。”袁晨说,“有一个稳定的地方做事,这样你们就放心了。”
柳明忙拒绝道:“那怎么行,在驿馆做事可苦得很,你一个女孩子,吃不消的。”
“苦?又能苦成什么样呢?”袁晨一愣,问道。
柳明说:“赵掌柜找我去,主要是看中我这身功夫,想让我为他走几趟镖。说白了,就是护送一些东西。那可是担风险的,弄不好可要以命相搏的。”
“柳大哥,你觉得我比你差很多吗?”袁晨笑道,“我认识莫晴之前,也是一个仗剑走江湖的女子。”她小小地编造了一下自己的简历。
“这不是差多少的问题,而是你是女孩,怎么能……”柳明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言辞来反驳。
“圆圆姐,求求你了,还是留下了吧。”袁莫晴抓着她的衣襟,只是苦苦哀求着。
袁晨拍了拍她的手,拿出了在特别行动组工作时的强势道:“我去意已决,就这么定了吧。”说完,低下头,不再做声了。
屋内一时陷入了沉默,三个人的生活即将发生变化,可是柳明和袁莫晴却对这种变化束手无策。唯一主导了自己的生活的就是袁晨,可那又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正沉默时,院门响起了郭兴的声音:“莫晴!饭菜好了,给你们送进去吧?”
袁莫晴站起身,走出房门,对着院门处说:“谢谢郭叔叔,您也一起进来吃点吧。”
“不了,不了。”郭兴的声音传来,“我还有事,你们先吃吧,我走了。”
“郭叔叔慢走。”袁莫晴说完,转身回到屋子。随之进来的还有几个佣人,每人手里都拎着一个食盒。佣人们走到厅堂,把食盒打开,将菜肴一道道摆放在桌子上。
一切摆放妥当后,佣人们纷纷退下。菜肴十分丰盛,有十菜两汤,可三人却没有胃口,只是呆呆地坐在桌边发愣。
还是袁晨打破了沉默的气氛,说:“吃吧,一会儿菜都凉了。”
三人这才慢慢举起筷子,缓缓地吃了起来。
袁莫晴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抬起眼,眼里含着泪水道:“圆圆姐。”
“怎么了?”袁晨心头一紧,也觉得鼻子发酸,问道。
“你……会想我吗?”袁莫晴说完,泪如雨下。
袁晨的眼泪也夺眶而出,和袁莫晴抱在一起,放声大哭。
柳明也眼圈发红,默默看着二人。
两个女孩哭了好一阵,才放开手。袁晨帮袁莫晴擦干眼泪,说:“莫晴,快别哭了。”随后又对二人说:“这样吧,也别等到明早了,我一会儿就收拾行李上路。长痛不如短痛,也省得大家在一起平添心酸。”
柳明和袁莫晴悲伤地看着袁晨,却又没有办法来拦阻她的决定。
饭后,三人找到郭全安,说明了柳明留下袁晨离开的意思。郭全安摇头惋惜,表示将赠予金银细软,却被袁晨拒绝了。郭全安思来想去,委派郭兴从府里挑出了最好的一匹马以及一柄宝剑,送给了她。袁晨推让再三,也便接受了。
太阳刚过正午时,袁晨跨上马,向东飞奔而去。她的身后,留下了一串伤心的泪水和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
从常州府到苏州府,其实路途不算远。不过在中午出发,想要晚上到的话,是万不可能的。袁晨在出门前打听好了路程,如果马不停蹄的话,晚上她应该会赶到无锡,在无锡停留一夜后,第二天再上路,下午就应该可以到苏州府了。
七月骄阳似火,日头又逐渐西行,正巧炙烤着向东行进的袁晨的后背,可她任由汗流浃背,仍未做任何停留,还是不住地策马飞奔着。
郭全安赠予的确是一匹好马,晚上天刚刚黑下来,就已经来到了无锡城外。
无锡位于江苏南部,长江末端平原腹地,北临长江,南濒太湖,东与苏州接壤,西与常州交界,京杭运河从中穿过。在现代,无锡已经是一座时尚都市,但是在明末清初,它是隶属于常州府的,是为无锡县。不过虽只为县,较比战乱频繁的地界却还是繁华不少。袁晨刚刚进入县城,就被街上的熙来攘往的热闹人群吸引住了。
她一边牵着马,一边徜徉在石子铺就的路面上,看着两边灯火通明的摊位,心情较刚离开常州郭府时好了许多。
路口,一家别致的小店吸引了她的目光。袁晨牵着马,来到了店门前。
这家店的店门前没有任何指示说明,不过装饰却十分有特色,它的店门及入店的走廊是一个硕大的躺倒的酒坛子,人从坛口进入,走过坛身,就到店内了。
袁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现有许多男女在这里进进出出,成双入对。这让她想起了那次夜店之旅,那家夜总会的门前和这里的情景如此相像。唯一不同的是,这家店面很小,看来古代人还没有开放到夜生活很丰富的地步吧?她想。
想虽这么想,也很感兴趣,不过袁晨却并未走进,因为她对那次夜店之旅仍心有余悸,之所以时常回忆,是因为她时常想念吴若杰,之所以不想回忆,是因为她时常想念小女警,更想念袁莫晴。
所以她拉扯了一下马缰绳,准备走开。
正当她已经迈步时,一只大手却拦在了她的身前。
“姑娘,难道不想喝一杯么?”一个极富磁性的声音传入到她的耳朵里。
袁晨一惊,扭头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深灰色的眸子,以及一头乌黑的卷发。
在这一刻,袁晨瞬间将这个场景和与吴若杰初见的场景重叠在了一起,可是也就在这一瞬间,她又即刻从回忆中拉出了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吴若杰的那种气质,不过他不是吴若杰。
“怎么了?姑娘,我,吓到你了?”男人微笑着,慢条斯理道。
“啊,没,没有。”袁晨有些尴尬,眼神凌乱了一阵后,又重新审视起面前的这个男人来。男人的身高有一米八左右,身材并不魁梧,反而有些偏瘦。半长的黑色卷发抓拢在一起,扎在脑后,灰色的眼睛显得深邃内敛,高挺的鼻子,有些薄的嘴唇,微微发白的面庞,使男人看上去并不太像汉人,有些像外籍人士或混血儿。
“姑娘,一个人么?”男人又笑问道。
袁晨突然慌乱起来,自己明明是一身男儿装扮,对方是怎么看出自己是个女人的?
“你认错人了。我,我是个男人。”袁晨压低了嗓子说。
“哈,”男人笑了起来,“我知道,有些姑娘在外行走不方便,往往会女扮男装。可是既然已经被看穿,还要抵赖,那就是姑娘你的不是了。”
“你,你是如何看穿的?”袁晨赖不过,只好认同,却又反问道。
男人笑出声来,道:“像你这么细致的面容,这么婀娜的身姿,哪会是男人所有呢?”
袁晨听着对方的赞誉,心里不禁泛起醉意。不过她还是辩解道:“那可不见得,有些奶油小生也是很嫩的。你就不怕认错了闹了笑话?”
“不怕。”男人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道,“为了能够在万千人群中抓到你——我的唯一,哪怕是错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不会放弃。”
袁晨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这个男人,这个古代男人,竟然也会现代男人的一套,也太过油嘴滑舌了。不过,他的话,的确令她十分受用。
“那么,愿意和我进去喝一杯么?”男人看准时机,邀请道。
袁晨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反正这一夜也闲来无事,自己又前途未卜,还不如在这心烦意乱之时找一个莫不相干的酒友,彻底放松一下。不过她也给自己定下了一个度,就是绝对不能喝多,更不能和这个男人发生关系。喝酒,只是为了放松精神而已。
男人见她点头,忙伸手牵过马,栓到酒店店门旁的马厩内。随后,二人一起走进了“酒坛子”的“坛口”。走过“坛身”,来到了酒店内。
酒店内灯光昏暗,袁晨吃力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形。比起店外,店内装饰略显一般,唯一有特点的是每张桌子都处于一个隔断内,有的隔断挡着厚帘,私密性较好。很多隔断里不时传来男女的笑声谈话声,有的是低声私语,有的则放荡不羁。
袁晨随男人走到了角落一个隔断前,里面无人,帘子没有挡上,她借着微弱的烛光看去,中间是一张厚重的木桌,桌上铺着黑红色的粗布,桌布上放着一个烛台,台上的几根蜡烛已经燃至半截。桌子的两边是两把宽大的座椅,椅子上也铺着黑红色的粗布。除了一桌二椅之外,便再没什么特别的摆设了。
男人走进隔断,站在椅子边,向袁晨做了个“请”的手势。袁晨走到另一把椅子边,坐了下来。男人也坐了下来。
小二走到门边,将菜单递给了男人。男人挥了挥手说:“我还是老样子。给她吧。”
小二又将菜单递给了袁晨,袁晨并未接,只是说:“看着来吧。”
小二诺了一声,转身走出隔断,反身将隔断的帘子挡上。
男人坐稳后,先打开话题道:“姑娘一个人出门,想必也非易事。”
“嗯。的确。”袁晨回想着这一路上的遭遇,点头道。
“如非难事,一个姑娘,也绝不会独身上路的。”男人又说道。
还真是被他说中了,于是袁晨又点了点头。
“不过,想必你有难言之隐。”男人似乎露出了一点好奇心。
袁晨长叹了一口气,说:“的确。不过,我们既然在此相遇,就单做个酒友吧。我不想问你的是非,你也不要问我的过往。我不想知道你是谁,你也不要打听我是谁。我们就这么痛畅对饮,一醉解千愁吧。”
男人略显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小二敲了敲隔断,拉开帘子走了进来。端上了几盘小吃和两坛酒。
袁晨打开坛封,直接端起酒坛,咕咚咚喝了几大口,说了一声:“爽!”
“爽快!”男人赞道,也捧起酒坛,喝了几口。
眨眼之间,两坛酒被二人喝了个精光。袁晨本来并不太会喝酒,只不过因为心烦,才喝了许多。虽在进酒店前还叮嘱自己不能喝多,可借酒消愁愁更愁,没一会儿,她便醉了。可醉后却更想喝,似乎只有喝更多的酒,才能使她从醉意中清醒过来。醉上添醉,最终她醉了个一塌糊涂。
男人的酒量却似乎很大,一坛酒下肚,并无太大反应。见酒没有了,男人起身说:“我再去拿两坛来。”说完,转身出了隔断。
袁晨醉眼朦胧地看着桌上的几盏烛火,每一盏烛火都随着她的喘息微微的跳动,不一会儿,它们都幻化成了一张张面庞,跳跃在她的眼前,有小女警,有阿健,有贺一龙,有袁尚广,有于月婷,有袁时中,有赛金花,有段雪红。这些都是已死的人,他们的出现使袁晨感到恐惧,她抱紧了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使自己没有喊叫出来。她的潜意识还清楚,自己是在一家酒店里,是公共场所,不能由于自身的恐惧而惊吓到别人。不过,她真的要控制不了了。
男人端着两坛酒走了进来,将酒坛放在桌子上,回身拉上了隔断的帘子。
袁晨迫不及待地端起一坛酒,一仰头,大口喝了下去。
一口气喝了半坛,恐惧感稍微好转,袁晨擦了擦嘴,打了个嗝,觉得心中舒爽,又把剩余半坛喝了下去。
喝毕,她将空酒坛放在一边,又拿起男人面前的酒坛。
男人并未阻拦,而是笑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笑什么?”袁晨口齿不清地问道。
“没什么,你少喝点,本来就不能喝,还……”
“我不能喝?”袁晨果真受了激将法,“我喝给你看!”说完,又将这一坛酒喝了下去。
一坛酒是一斤左右。虽然古代的酒远没有现代白酒那样劲烈,可古代的一斤要比现代的一斤多一些。对袁晨这样一个不常喝酒的女孩子来说,三斤酒下肚后,她已然什么都不知道了。
袁晨直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的自己,身处一个无边的黑洞,她四处喊叫,却无人应答,她想找到一个出口,却没有任何方向指示,最后,她气急败坏地朝一个方向狂奔,却一脚踩空,坠入了万丈深渊。
“啊!”袁晨大叫了一声,惊醒过来。
太阳已经老高了,阳光照射在床上,照射在她的被子上。
袁晨觉得头疼得厉害,又闭上了眼睛,舒缓了一下神经。可是她突然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头,掀起被子里向一看,不由大吃一惊。
第42章 初入青楼
袁晨看到自己着身子躺在被子里,大吃一惊,忙起身寻找衣物,却找不到。正急切之时,刚才曾和她把酒言欢的那个男人端着碗走了进来,见状笑道:“你醒了?”
袁晨忙将被子围拢,惊叫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什么?你指什么?”男人做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反问道。
“我的衣服呢?我怎么会光着身子!”袁晨恼羞成怒道。
“哦,这个呀。嗯,你昨天喝多了,吐了一身,我让丫鬟帮你换掉了。”男人笑道,“你这么清秀的女孩,总不希望自己穿着粘有一身污物的衣物吧?”
“你……果真是丫鬟换掉的?”袁晨不放心,确认道,虽然她明知这种确认根本于事无补。
“当然。”男人说着,将碗放在桌上,然后回过身,笑嘻嘻地看着她。
袁晨面红耳赤,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还记得刚穿越到这个年代的那天晚上,吴若杰也是借口她衣服湿透了,现在这个男人竟然也用了这个借口。难道男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吗?
男人仍笑道,“我还不是好心才来看你?这不,还给你端来一碗解酒汤。”他说着,一指桌上的碗,“趁热喝了吧。”
袁晨瞥了一眼,不发一言。
男人不甘心,又端起碗,送到她嘴边。
袁晨瞪了对方一眼,猛地一挥手,碗被打翻在地。
男人却并未生气,还是笑着说:“不喝也罢,反正看你现在的样子,酒也醒得差不多了。”
“我的衣物呢?”袁晨杏眼圆睁,嚷道。
“我发誓,”男人说,“除了帮你脱了衣服外,我可没碰过你。”
袁晨听男人如此说,稍微松了一口气。
“都归置起来了。”男人说,“你的剑可是把好剑,还有一个类似暗器的东西。其实刚见面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会功夫的姑娘。”
“你知道就好!”袁晨说。
“不过,”男人摇晃了一下脑袋,说,“恐怕你现在也用不了什么功夫了。”
“什么?你什么意思?”袁晨一愣,忙问。
“你还没留意到吧?昨晚我后端上来的那两坛酒,是没有坛封的。”男人眼里闪过了一丝狡诈,说。
“什么?”袁晨看着对方的表情,心里不禁一凉。
男人挑着嘴角道:“因为这两坛酒已经被我打开了,里面已经专门为你调入了我独家秘制的配方——散精消气丸。既然事已至此,我也不妨告诉你,这个药丸,是我独家秘制的,无色无味,入水即化。这是专为你们这种习武之人制造的。习武之人食用后,立刻手脚乏力,武功全失,过一段时间后,武功会恢复一些,不过不要得意,这只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再过一段时间,武功将再度全失,而且是终生全失。至此,无论多强的武林高手,也只成了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
“什么?”袁晨听后,直觉得脊背发凉,难道,自己真的要武功全失了吗?那样的话,还凭什么在这个混乱的年代里闯荡呢?她躲在被子里,偷偷试图用一只胳膊撑起身体,却不料真如男人所说,胳膊一点力气也用不上。
男人好像看出了她的心思,冷笑着凑上前道:“别试验了。你知道么?用这个药丸,我已经征服了无数巾帼豪杰了。”
袁晨一惊,忙护住胸口,孰料男人并没侵犯她,却远离开来,说:“我派了两个丫鬟伺候你,如果你听话,尽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否则……”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片刻后,两个丫鬟们走进屋子,行了个礼说:“姑奶奶,给您请安了。”
袁晨惊魂未定,扯着脖子看了看门外,男人似已走远。她又看了看眼前年岁和翠平与小荷差不多大的丫鬟。
“姑奶奶,您有什么吩咐吗?”一个丫鬟问。
袁晨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忙说:“我要衣服,我的衣服呢?”
“是,姑奶奶,您稍等。”丫鬟说完,走到旁边的箱子前,拿出了一身衣物,递上前来。
袁晨看着眼前崭新的一套裙装,惊道:“这不是我的衣物呀,我的呢?”
丫鬟低头道:“姑奶奶,到了这里的,都是着这样的衣物,原先的那套已经被收走了。”
“‘到了这里的’?这是什么意思?还有谁到过这?”袁晨一惊,忙问道。
丫鬟自知失言,忙说:“没,没什么。姑奶奶,我们还是为您梳妆打扮一下吧。”
袁晨见问不出什么,也便强忍,不再多想,闭上了眼睛,任由摆布。两个丫鬟一件一件的将衣物穿在她的身上。随后,又将其带到梳妆镜前,细心地为她梳理起头发,化起妆来。
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袁晨睁开眼,从镜子里看到了一个标致的古典没美人。
“姑奶奶,您真是太漂亮了。”一个丫鬟说。
袁晨左右看看,勉强笑了笑。
“姑奶奶,您的笑也很甜。”另一个丫鬟说。
“比前几个姑奶奶横眉立目的样子强多了?”
袁晨思忖了一下,问道:“你们以后就是我的丫鬟了吗?”
“是的,姑奶奶。”两个丫鬟道。
“你们来这儿多久了?”袁晨又问。
“回姑奶奶的话,有两个月了。”丫鬟说。
“哦?那……你们主子是干什么的?”袁晨终于步入正题,问。
“这……”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面露难色。
袁晨一直察言观色,此时突然一瞪眼睛,拿出了在特别行动组审讯犯人的语气,“说!否则我就说你们没伺候好我,想必你们主子饶不了你们!”
两个丫鬟年岁尚轻,被这么一吓,忙跪了下来,苦苦哀求。
“说实话!我可以饶了你们。”袁晨暗笑道。
丫鬟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好娓娓道来。
原来她们的主子——就是刚才的那个男人,姓田,据说是京城的大官。但是具体名讳和官职丫鬟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个田大人在两个月前抵达江南后,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