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乐道于父皇纳弟妃为己妃,从而用他们的笔来表示他们对人道人性的批判和理性的同情,真像个笑话,他们中有多少人背地里还不是干尽了肮脏事。他们津津乐道只是大唐的皇后,只是长别无垢娘娘的仁德贤淑,只是小九的母亲。他们像长孙皇后表示自己最原始的崇敬和最虔诚的赞美,我想小九每次都能抬头tgxiong的走路,一定心里是骄傲的吧,骄傲自己有这么一个伟大的母亲。裴大哥,说不出来不怕你笑话,恪很嫉妒稚奴的。
稚奴从小就调皮,闹的很,记得九岁那年夏天,他和淑然一起玩耍,不知两人怎么发现了一个蜂巢,稚奴便和同样顽皮的厉害淑然拿着长长的竹棍去挑蜂巢,结果蜂巢没有被挑下来,稚奴倒被野蜂在大tui上狠狠的扎了一针,淑然运气好,躲过了一劫,你知道吗,当时稚奴哭的稀里哗啦的跑到了长孙皇后的兴庆宫里,当时我和母亲杨氏走在,母亲正陪着长削皇后话家常,结果一看见稚奴哭的如此厉害,问明了缘由后,你知道吗,堂堂大唐皇后啊,朝野称颂的长孙皇后,竟然二话不说就弯腰低头把稚奴大tui上那被野蜂扎的毒血给吸了出来,不曾有过一刻犹豫。我跟母亲在旁边都看呆了,稚奴兴许也惊住了,哽咽着都忘记了哭泣,现在在稚奴的右大tui上还有一个乌点,就是当年留下的。这样的皇后,这样的母亲都是值得尊敬的,恪也尊敬长孙皇后,她确实是一代贤后,值得所有人去称颂。
可是,可是恪不明白的是,为甚么,为甚么没有人想到恪的母亲,他们就这么不屑于这样一个苦命的女子吗,他们就这么不愿意这样一个“有伤风化”没有气节,的女子玷污他们的纸笔吗,他们竟然把一切都表现的那么理所当然,一个前朝公主就理所当然该成为下一个王朝帝王的妃子吗,为甚么人们之关注美好的,对那些不美好的苦命人不曾看一眼,甚至连听到他们的名字都觉得恶心,一切难道都是我们自找的吗,我们和他们一样,都是人,都有思想有感情,被人骂会痛苦的人,凭甚么”我李恪剩下来就被叫做,恪”需要谨慎度日。凭什么,稚奴生下来却被叫做,治”要字为善。
娄大哥学识渊博,应该不难理解,治,和,恪,之间的差别吧,一今生来便要治理天下,另一个却要谨慎渡过一生,同是他的儿子,凭什么差距如此之大。放在裴大哥的身上,你能甘心吗,我是老三”可稚奴却是皇帝啊。”李恪渐渐从平淡到ji动,声音也澎湃起来,可是说着说着又平静下来了。
裴行俭听的默然不语,他无话可说,毕竟他是李治的臣芋,臣子议君本属妄为。
兴许是理解裴行俭的难处,李恪也不指望他回答,自己放开了怀抱,释然道:“恪一直在想,或许当恪的母亲还是公主的时候,当父皇还属于平常的官宦子弟,当他们还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们相识了,然后这个情窦初开的公主就喜欢上了这个风度翩翩才貌双全的青年,而父皇也一定被公主的纯真美丽所吸引。在父皇跟随祖父晋阳起兵后”公主一定是痛苦的,但是她目睹了隋王朝的,目睹了她父皇的奢华暴戾,最终她跟随了父皇,成了隋王朝的叛逆者。恪一其实直宁愿去相信”公主是为了爱情才跟随了父皇,而不是为了芶求活命。在恪的感觉里,公主总是温柔而坚强的。她是一个没落王朝的背叛者,而这样的背叛是没有过错的。可是在当时她要接受多少世俗的冷嘲热讽,要遭受父皇宫殿里多少人的鄙夷唾弃?然而她不去仇恨不去报复,她放弃高贵的身份甘心父皇身边的一个妾。
与我母亲想比”另一个和她遭遇完全相反的长孙皇后,她出身名门,十三岁的时候嫁给了父皇”她有一个国士无双的哥哥,自己也品性纯良,在父皇在登极面南坐北之时,她理所当然在世人的注目期待下捧起了皇后的贵冠,承担起了母仪天下的重任。然而她终究不是我的母亲,恪尊敬她,却并不喜欢她,或许是因为她实在太好,好到让恪想到自己母亲便一阵心酸痛苦。
我的母亲只能在父皇的宫殿里找了一个空间,就是她过去做公主时那个宫殿,她隐居在那里,过她自己的生活。她不去表白什么,毋庸证明甚么,父皇死后,她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来表达她对亡夫的哀思,她用特殊的方式来表达她对爱情的执着。所以我又很庆幸,自己能有这样一位母后,没有如同那些历史上那些公主,交交的声泪俱下的痛陈着对丈夫对爱人的控诉,我的母亲,迫不及待的表明着她的清白与无辜。
我听说稚奴身边也有这么一个存在,叫竺寒暄是吧,呵呵,杨毅尘的妹妹。我真心的希望稚奴能好好的对待那个竺姑娘,不要让她孤独寂寞,更不要让她憔悴,未来更不要让他们的孩子重蹈我的覆辙,因为这样的女人能咽下苦水,去放开自己爱上稚奴,本身就值得我们所有人去尊重。
好了,裴大哥,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接货,不过恪只能帮你这么多了,因为这就是我李恪的所有,我便是在这么一个环境中长大的,有这样一个奠定了大唐国富民强千秋基业的父亲,有这样一个敢于放弃敢于追求堪称女史中的奇葩的母亲,这是我的不幸,却也是我的大幸。”
他说的声音不高,也不凄婉,可偌大的雪原中就回dàng着男人低低的声音,没有一个杂音跳入耳朵,男人静静地诉说,裴行俭和能听见声音的人便渐渐的听,一开始的相询也变了味,倒像是一场所有人的体验,体验一个人的人生。像是秦淮河里的水慢慢地流,连水huā都看不见。可是不少人都看见李恪眼角慢慢地有泪水垂下来,划过脸庞,他握紧了拳头。声音早己颤抖起来了。
突然李恪重重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其实哪怕今天我造反了,我也不得不说一句,在葬有兄弟中,稚奴是与我最好,对我最好的。我自小就在兄弟的冷嘲热讽的话语中不解着,在大臣冷漠敌视中疑huo着,只有稚奴,只有他,待我如真正的兄弟,不过却总说一些当时我听不懂的话,原本我以为我们会永远如此”我会和他亲如兄弟”做一辈子不会恼怒的朋友。只可惜,世事哪能如意,那样的人生只存在小孩子嘴里的故事。
有一天,我的母亲认为我已经有能力承担或者不得不承担上一辈人恩怨的时候,她遣散了所有仕女,一盏长信青灯,昏暗的灯火摇曳着两个孤独的影子,她娓娓道来,我湛湛的听,从文帝开国的丰功伟业一直到外祖父的暴虐无道”从晋阳起兵的人心所向一直到玄武门的兄弟兵戈相向。
程咬金、李绩、尉迟恭、侯君集、段志玄、刘弘基,还有长别无忌、房玄龄、杜如晦、高士廉,大唐那些国公爷们在那一夜,不管文的武的,都武了起来,带起了兵,把长安城太子府、齐王府团团围住,围的八风不透,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一夜之间”杀得血流成河,所有跟太子、齐王关系紧密的大臣家抄的抄,屠的屠,改朝换代,哪有甚么仁慈可言。母亲细细道来我所受一切不公平待遇的根源,皆是我的身上流淌着两个朝代帝王的血液。
我当时自然是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可我没有去质问上苍,为甚么,”因为那刻我想起了小九经常对我意味深长说的话。
,三哥,我们做男人的就要像个男人。要像个敢当之士,苍茫大地吾等一剑破之,管他何处繁华笙歌落,管他曲终人散不散”管他吾命谁主宰,只要我等微笑着,在岁月的流失中不毁掉自己就走了。人终究要大痛才能大快,为自己活着的,要睁大双眼看世界,不要犯i糊哦”三哥。”原来小九早知道一切了,只是不告诉我而已”那时的我便微笑着对母亲说:娘,我懂了。恪会小心翼翼的藏好自己的伤口,不让人发现。
我也一直恪守着对母亲的承诺,可当父皇当着我的面宣布立李治为太子的时候,当我躬身向小九行君臣之礼时,你知道小九是怎么做的,他说了甚么吗?”李恪满脸笑意的问裴行俭。
裴行俭苦笑的摇摇头,满肚子唏嘘感慨无处发泄。
“小九他扶住了我,他说的不是,免礼”也不是,请起”他说的是,三哥,谢谢”小九明白他是从我这个三哥手里接过了皇位,我当时的表现是不在意的,可我的心是痛苦的,皇位啊,世人真的有不想得到的吗?男儿有几个不想做皇帝的?我应该得到的却只能笑笑装作心甘情愿的让出去,我这么痛苦,可在朝廷那些大臣将军们的眼里,这不过是我理所当然做的,这叫有自知之明。
我李恪再优秀,应有的也不过是一个藩王的名号,一块小小的封地,便是这,也是天可汗的恩赐了,太子李治的宽容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坐北朝南的荣耀,整个大唐的江山,根本不是我这种人应该凯觎的。
我从不奢求,只不过,我难道不应该得到我本应该得到的东西吗?我难道我只能用梦去编织我的皇冠吗?一切都结束了,死亡对我如今不过是一种解脱,从这以后,我可以不再矛盾,不再痛苦了,我相信我在天国一定过的很好很好,唯一对不起的,只有妻儿,还希望裴大哥能代为劝劝小九,放过她们,恪下辈子再报答裴大哥的恩情了。”
“吴王且不必如此说,我会恳求陛下的。”
“麻烦裴大哥了。”李恪笑道。
裴行俭摇摇头,骑在马上,遥看金陵,一脸感慨。
一个“恪”字道尽了吴王殿下的委屈啊。
“裴大哥!”李恪突然抬起头目光炯炯道,“你说我是坏人吗?”
前面的王方翼低低地叹息一声,也摇摇了头。
“一个人是不是好人,和他是不是叛贼,其实是两回事””裴行俭仰头怅然道,“其实好人坏人很重要吗,你在他口里是好人,再另一人眼里你可能就是坏人,世上哪有真正的好人和坏人啊,其实我也不懂,不过我母亲从小就对我说,快乐使人浅薄,痛苦才能让人成长,人只要不是傻子,总会长大的,总会经历这样那样许许多多我们控制不住的痛苦,所以不管怎么样,我们要坚强的活着,其实,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李恪点点头道:“是啊,活着就很好了,和活着相比,一切都简单了。”
“嗯,再多的快乐,再多的痛苦只有我们活着才有,死了便甚么也没有了。谁知道人有没有下一辈子。”
“裴大哥,恪其实还想问一每话。”
“吴王说吧。”
“你觉得如果我做皇帝,有没有稚奴好呢?”
前面的王方翼一下勒住了战马,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一下子静止了起来。
长久的沉默,裴行俭低低地叹了口气,实话实话的诚恳道:“吴王殿下,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去假设?不过,如今的陛下,虽然也有一些缺点,但他是个懂得宽容,待臣下如老友的人,少了许多帝王心术,多了一些坦白。而且陛下总是能他坦然认错从善如流的,有时候我们这些做臣下的甚至感觉,陛下简直有点把无耻当豪放,不要面皮了,可是我们这些为人臣子的,却敢在他面前说实话,做陛下的臣子很轻松,很舒服,有话直说,有屁直放,很畅快。
可是吴王殿下,您的心思太敏感太复杂了,如果我们做您的臣子,可能就要考虑很多,就要huā很多时间去猜测你的心思到底如何,那样太难受,所以……,要裴某选择的话,我还是喜欢在这样的帝王手下做事的。就是上朝议政,你也能感觉血液在,连空气都跟着跳动起来了,这种感觉实在难以描述,似乎他根本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一样,很轻松,人人都能畅所yu言,朝会变得像是一种享受,真正的有陛下说的那种“ji扬文字,指点江山,感觉在里面。”
吴王李恪再没有问裴行俭话了,他静了许久,然后愣愣的靠在囚车上,轻轻地感受着雪huā落在脸上的冰凉,沉默得像一具石雕。
原来一直以为自己更适合做皇帝的啊。
裴行俭蓦然回首,李恪整个人似乎都在风雪囚车中顽然了,跟失去最后一根心灵支柱一般落寞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大队已经到了金陵城城门处。
金陵城门轰然洞开,隐约间只见一人策马缓缓而出。。
第八十七章 都不许进来(上)
第八十七章都不许进来(上)
金陵城中缓缓迈出一匹马,马上的青年脸sè微微潮红,凑近去闻,一身酒气,不过青年的眼睛贼亮贼亮的,眯起眼遥遥看向远处的囚车,而囚车同样年轻的人也愣怔了,两人隔着飞雪遥遥对视。
一声喝,胯下的马缓缓向前,两人的距离彼此渐渐拉近,看的也越加清楚了,终于,他们面对面了。
李治笑道三哥,好久不见,你变的比以前更帅了,说,瞒着三嫂糟蹋了多少水灵的小白菜,要坦白从宽哦。李恪微微点头同样笑道这你都知道,三哥我可是守的铁紧的,你三嫂都瞒在鼓里,长沙城的小桃红可是我老相好,他有几个小姐妹,要不改天三哥给你引荐一下。李治甩了甩手上马鞭佯装呸了一口,怒道小九是那种人吗,小九早已经从良了,现在就是一良民,纯洁的一塌糊涂,从不招蜂引蝶,青楼楚馆勾栏里那些娘们也一贯是心动从不行动的,连我家媚娘那种挑剔赞赏的妹子都那夸我是天地间最后一个好男人了,唉,说的小九心里伤心啊,太监才想当好男人呢。哈哈的摇摇头,李恪望着李治红润的脸微笑着摇头道你啊,还喜欢跟三哥来这一套,没必要,三哥是你的敌人,既然反叛了你就该杀的杀,只要放过三哥的妻儿三哥就感ji不尽了,便心里一惭愧就糟践自己,三哥要是赢了,肯定也没你个好,就这么简单,稚奴,不要因为你的善良把简单问题复杂化,老是考虑别人的感受,那样你会活的很累的,比三哥造反还累。
李治好笑道:“三哥,小九可没有女儿,你再怎么跟小九掏心窝字,小九也没女儿嫁给我那侄子,对了,我那侄子呢,有没有你年轻到时候风流潇洒,我们这一辈没完成的风流梦想,可都指望着他们这一辈奋斗了。
李恪笑骂道:“你才多大啊,过了年,十七吧?”
李治打趣道:“三哥记得这么清楚啊,小九可忘记三哥的年纪了,三哥该不是真惦记着我未来的闺女吧,三哥,你坏哦。”
“哈哈哈,三哥输给你了,你还不许我儿子赢你一把,动动祸害你闺女的心思啊。”李恪又是一阵大笑。
李治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小子有本事放马过来,带把的就了不起,也不看看她爹是谁,就算她爹熊,可她娘可是一个女强人,武媚娘的女儿哪有好对付的。”
李恪苦笑道:“九弟妹,确实是个,嗯,用你的话要怎么说呢?”
“悍妞!”李治好心提醒道。
“对,悍妞!”李恪意味深长道:“稚奴,看来三哥还是不够了解你呢。”
“且,三哥又没有龙阳之好,了解嫂子就好,了解小九干嘛,三哥,你莫非那方面出了问题?”李治一惊一乍怪叫道。
李恪狂翻白眼道:“三哥有那么悲壮吗。”
李治坦白从宽道:“相当悲壮,堪称悲凉了。”
两人不再说话了,李治掉转马头策马回了金陵城,李恪一阵大笑后,坐着囚车也进了金陵城,其时,城外风雪渐熄,时值冬至,金陵城家家户户正在为接下来不久的腊八节做准备,炊烟漫漫,街道两边的作坊咚咚作响,不断飘出朦胧的白气,整个金陵都弥漫在一种米香味和枣香味中,香甜的哪怕冰天雪地也舒服让人酣酣yu睡。
李恪便是在这样一种境况中进入了金陵城,突然李恪有一种冲动,做一个最寻常最寻常的老百姓,寻常到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布衣庶民,和妻儿在这样的情景中,准备腊八粥,惨淡的油灯下,仍能够欢声笑语一片的生活。回头看一眼妻儿,李恪苦苦一笑。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一个时辰后,李恪、萧氏、李琨三人洗刷干净被带到了金陵刺史府,大堂中,所有人齐聚一堂。李恪一家便如此在众人的注视中淡漠着站着,不曾战战兢兢,也不曾倨傲找死。
盏茶功夫的沉默,李恪却是盯住堂上高座的李治边上的竺寒暄,惊讶道这位是竺寒暄姑娘吧,或者本王应该称你为杨晴斋。不想竺寒暄tg着大肚子连忙道吴王殿下不要如此叫我,杨晴斋已经是过去了,还是叫小女子竺寒暄吧。李恪转头对李治竖起了大拇指,笑道:“高!”
“小意思,随便搞搞的。”李治大言不惭起来,果然旁边已经心魔尽去的竺寒暄瞪圆了眼睛,估o着晚上回去有李治好看。李恪呢,一一与在座的几人笑语寒暄,其中有钱不丰,这个曾经的”盟友“,现在的”叛徒“,也有鱼玄机这个另类的存在,而另一边,萧氏也带着儿子李琨一一敬礼,小家伙很是机灵,嘴更是甜得似i,弄得快要做母亲的竺寒暄、武顺心里一阵叹息,又怜又爱又无奈。
做完了一切,李恪却对萧氏笑道:“夫人,今晚你可要一展你的手艺,今王要与诸位最后痛饮一场!”萧氏看了看李治,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点点头了。
正在此时,一个老内shi轻步走进,对李治一躬道:“禀陛下,臣奉命看护两位皇妃,如今竺皇妃还有两个月就要产子了,需好生歇息,不宜夜宴。”李恪看了老内shi一眼又望了望李治,抢先说道:“弟妹怀有身孕,还是早点去休息为妙。”语调竟是吟诗一般铿锵,看竺寒暄的目光也如同看自家的妹妹,也许他在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了吧,况且真算起来,他们也属于堂兄妹了。李治目光扫向身后,见竺寒暄摇摇头,自己又略一思忖,觉得无伤大雅,便对李恪道:“三哥,无妨,今天是冬至夜,再过些时日就是腊八节了,咱们今晚多吃菜,喝点热粥,少喝酒。”
老内shi见李治如此,自觉尽了职责,便告退了出去。大约半个时辰,一场最为丰盛的宴席便摆置整齐。
烤茶花鸡、太湖的银鱼、塞北炖羊、震泽的麋鹿,天下名味也算是一应皆上了,摆满了大桌,兰陵酒、三勒浆、关内的凤酒,还有西域的葡萄酒、马奶酒,天下美酒也是应有尽有,说是少喝酒,可却也硬生生摆了五只形sè各异的酒桶。看着上菜布酒的shi女穿梭般往来如云,李恪不禁拊掌大笑:“陛下,今日家宴,我这个三哥便与您做千古最后一醉!”
李治也笑道:“今日是非醉死不可了!”
笑声未落,萧氏已然走了进来道:“各位,我与夫人已经安排妥当,但有所命,我们便在一旁候着!”
“好!”李治笑道:“朕今日这身子舒畅得要飘起来一般,今日不醉更待何时,再说来了,以酒醒酒可是很霸道的方法,说不定朕待会越喝越清醒呢。”
一旁的李义府也跟着笑道:“既然今日陛下高兴,便讲究它一番。义府大胆自荐做司礼,!”
李治顺水推舟道:“行,今是主,我们都是客,便都听你安排一回,如果没安排好,可要你好看。”
李义府答应了一声,然后清清嗓子高声道:“锺鸣乐起,宾主入席——!”话音落点,刺史府中浑厚的钟声便悠悠扬扬的飘了开来,乐声立时弥漫了大厅,便听一片和声唱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这是春秋时宴挚友宾客的《鹿鸣曲》,渗透着肃穆浓郁的上古之风,竟使李治、李恪两人都不由自主的大摆了一下衣袖,坐直了身子,都是从小被孔颖达这个皇家教师养成的恶习。
一行人便仿照古礼相对一揖,不分君主,也幸亏此时没有明清那般森严的君臣大限,否则这样的情景也只存于后人的电视剧本中,众人随着乐声分作开来,自然,李大帝同学当仁不让的主席正襟危坐,他岳父坐在下首,话说,有见过这么牛叉的女婿吗?
不想武顺这虽然平时胡闹了些,关键场合还是很细心很能撑住场面的,她并没有入座,却站在桌前对萧氏招招手温高道:“嫂夫人也入席吧——!”
乐声中,只见在一旁shi立的萧氏下意识的看向李恪,李恪含笑的点点头。
一身绿sè长裙的萧氏,也无珠玉无簪环的,一头如云的长发只用一幅雪白的丝巾束住的坐在李恪旁边,素净如布衣仙子,顿使厅中一亮。
连李治也便不禁笑道:“三嫂一出,朕那些妃子全黯然失sè了!”
萧氏粲然一笑,向在座之人做了一个主fu古礼,便笑吟吟的做在李恪身边笑道:“恪,你与我成婚,陛下都没有饮得喜酒,今日便再结一次,一并补偿了可好。”
李治拍案大笑道:“三嫂主意,当真不粗,大妙啊,简直浪漫的一塌糊涂。大姐,你可得学学,别整天疯疯癫癫的,说你还别不服气。义府啊,这喜宴的司礼可会做?”
李义府站起来躬身行礼笑道:“有此等好主意,何愁今日冬至之夜不能尽欢而归?陛下看微臣的便是。”李义府tg直了身子,突然一嗓子高声叫道:“各位来客,举起你们酒杯,为吴王殿下与萧王妃新婚大喜,干——!”
举起酒杯,李恪却笑了:“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不过既然名儿说了,今日便是大婚!不过两位皇妃有身孕,这酒就不比饮了,陛下,李大人、钱大人,还有多年不见的归海大统领,我与名儿先干了!”说罢与萧氏一碰酒杯,便是一饮而尽。李义府、钱不丰等人也举杯相向,汩汩饮尽,可是李治却没有喝。
“三哥,这可不行,”李治看看李恪,神秘一笑道:“怎么能如此简简单单的喝呢,交杯酒,不曾交杯叫甚么交杯酒,你这不是忽悠人民大众,要让朕这杯酒心甘情愿的喝下去,再来一杯,真正的交杯。”
“陛下放心了。”李恪笑道:“我和名儿再来一杯便是!”
“嗯!”萧氏颇为羞涩的一笑:“再来十杯都可以。”
“豪气啊,三嫂!”李治哈哈大笑。
“噢!”闷头喝酒的钱不丰也是一声惊叹:“不想交弱女子竟有如此海量!”在座之人便一齐大笑了起来,接下来李恪和萧氏萧名儿又交杯了一次。
喝完后,李恪双目闪亮,竟是感慨万端:“二十余年,天下格局又是一变。北方成了我大唐的狩猎场,突厥灭了,辽东三国也灭了,就连吐蕃也灭了,如今就连我这个造反的y谋家也被平定了,这天下终于要安静下来了。往后,至少二三十年怕是无战事,不过这也不一定,陛下你在高原上养了那些兵,耗资不可想象,三哥估o着说不定很快又会重燃战火,扫视一下周围,除了东瀛,陆地上怕是有心图谋萨罗珊bo斯,这就要和黑衣大食直接火拼上了,这场大战将是条漫漫长路,也许还得再熬上几十年,不过陛下向来能创造奇迹,说不定几年过后,大食也要俯首称臣了。人生有年,我今日只先走这几步,看看,义府兄,还有不丰都已经都是两鬓白发了。陛下还年轻,倒是不怕。逝者如斯夫,还希望我李氏皇族下一代更强,恋栈无功,虚度岁月,我李恪也算是一激ān雄了,如此岂是我之作为?何如归去,何如归去啊……”
一席话百味俱在,说得场面默然了下来,李义府和钱不丰都是唏嘘不止,李治也有一点感慨,身体是年轻,这心啊,已经变了。遥想昔年,自己信奉人不猖狂枉少年,可如今……这算是成长的代价?竟是齐齐的大饮了一杯。
萧氏拭泪笑道:“难得我夫今日至情至性,正有乐师,我便唱一支歌儿给各位如何?”
在座之人自是一片叫好,李义府喊了一声,门外廊下穿的厚厚的乐师们便奏起了悠长的序曲,等待歌者有词便随行伴奏,也算是技术一流了。
萧氏便站了起来,向李恪递一个灿烂的笑脸,便翩然起舞,深情的唱了起来,那却是一首踏青时的情歌,词儿却是因人而异的:
“何处浣纱,新人流连君梦;
执一叶梨花,披一袭殷红;
小乔昨日初嫁了,周郎可曾赤壁千堆雪?
《诗经》卷起了妾的愁眸,我自步步生莲。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悠悠苍天,玉笔的遗憾君可曾遗忘?
你不曾给我一次回眸,我却始终在对你微笑。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一时唱罢,座中同声赞叹。李恪便爽朗笑道:“名儿与我相识十余年,今日竟是第一次放歌。我便也来和一曲,也不枉我夫妻夫唱fu随一世。”
“fu唱夫随,fu随夫唱,可以啊,清河,把那个歌词记一下,回头我们也对唱一二。”李治一阵调笑,说的有趣,众人便大笑起来。
却见李恪自座中站起,大袖一摆,苍哑厚亮的歌声便绕梁而走:
“菩提无树,何谓生,何谓死,浮生皆苦;
莫执着,轮回中,心若一动,便已千年。
愿来生,不负如来不负卿。”
暮sè已至,灯烛大亮,歌声戛然而至!李恪哈哈大笑,座中却是唏嘘沉寂,谁都能从那悲怆苍凉的歌声中听出李恪并没有糊涂,他清楚的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时刻……
“夫君……”萧氏哭喊一声,扑过去便抱住了李恪。
这个时候李治站了起来,道:“三哥,你即已作此叛乱之事,朕便要给世人一个交待,不想兄竟如庄子一般旷达,也算得将生死置之度外了。若有心事,便对朕说吧。”
这个时候,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他一下冲到近前,死死的跪在地上不断叩头,哭求道:“九叔,你记的我吗?我是小琨啊,我求你放过我的爹娘吧,他们以后再也不造反了。”
场面一下子诡异了起来。寂静中,小李琨哭声是那么的刺耳,他一边哭泣一边说着甚么,说的人心酸酸的。
“琨儿,下去,快下去!”李恪首先回过神来,大喝冲上前,他额头青筋暴跳着,脸sè青得可怕。真的冒犯了皇帝,谁都是死罪,更何况自己的结局都注定了,更改不了了,“李恪”必死。(注意这里)
“琨儿,快出去,听话。”萧氏抢上前,一把抱住孩子,在他耳朵边上小声道,“回去,听话,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活着,听娘的话,琨儿不是娘亲的好孩子了吗?”
孩子犹豫着回头看了母亲一眼,他的目光掠过父王李恪,看到父王难看的脸sè,孩子有点哆嗦,不过他还是转过头看向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甚么的李治,他张开了手臂,身上的袍子的双袖像是小鹰的双翅,他要保护他的父王和母亲。
“琨儿!出去,不要胡闹,大人的事不是你能插手的,出去!”李恪再次大喝。
可李琨还是张开手臂,李治旁边的归海一刀看向李治,见李治没有指示,也稍稍松了口气,他也不想对一个孩子动手。
人群里李治突然笑了,笑的神情很古怪,三分赞赏,七分好笑,隐隐有些恶趣味在里面,不过这个神情转瞬即逝,谁也没看见,然后他换上了一副y得可怕的脸注意这句)
“你是李琨吧,你的父亲是叛逆,他造反了,朕不想杀你,可你要知道自重!”李治冷冷的逼视着孩子,让看见李治眼神的李琨直觉得背上冷飕飕的,这个九叔是坏人。
不过孩子还是以一个偏执的态度,以一个极其脆弱的姿势张开双手,把母亲萧氏拦在身后,被拦在身后的萧氏早已是泪流不止了,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九叔,你也是要当父亲的,你忍心你的孩子将来没有爹和娘吗,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九叔,我求你了,放过我爹娘吧,就当是为你未出世的皇子公主积福,大人们不是常说上天有好生之德的吗?九叔,琨儿求你了。”说完李琨跪在地上,小脸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身子一抽一抽的。
如果这话是大人说的,无异于骂人了,可出自这样一个孩子之口,只感觉令人心酸。
李治的恶趣味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了,他僵硬尴尬的地停在那里。
良久,李治终于打破了沉寂,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赶到错愕不已的话。
“都退下吧,李恪,你跟我到内房里来。你们所有人听着,不管发生甚么,都不许进来。”
※※※※※※※※※※※※※※※※※※※※※※※※※※※
小妖:不得不说一下了,关于李恪呢,我早安排好了,总体来说,还不错的结局。ro。
第八十八章 都不许进来(下)
李治即巳如此决定,其他人也只能退去,待众人一一离开大厅,李治却也不多说甚么,便豁然转身,向内厅而去。对于李治如此突兀的举动,李恪虽然不解,却也只好亦步亦趋的跟上,隐约中,李恪觉得,前面似乎有些许转机。
夜,不期然间,已经深了,风刮得树叶彼此摩擦,哗啦啦在作响,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金陵城突然热闹起来,寒风刮得地上的雪huā又是一阵纷纷扬扬,冬天的萧索,展无遗。另一间huā厅里,退下来的众人们分坐左右,细心的品着参茶。竺寒暄和武顺有身孕,鱼玄机和李清河便陪着两女去闺房里,四个女人说着你知我不知的悄悄划。
huā厅中,萧氏把儿子李琨抱在tui上。不知不觉间,萧氏一点一点,的搂紧自己的儿子李琨,搂的很紧,紧的李琨都发现了母亲的异样,他转过头环绕四周,周围空dàngdàng的,只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金陵刺史李义府和“小白圭”钱不丰,母亲的心绪不宁哪怕年幼的自己也看的出来,他扫了一眼偏厅中安静喝茶的李义府、钱不丰,对于这两个人,李琨下意识的感到有点畏惧,两个人看人的眼神都有点y森,不过笑的时候又特别能让人放松,母亲搂的更紧了,紧的李琨实在不舒服,他回过头看着抱着自己的母亲,母亲此时正在恍惚,发呆愣怔着,小家伙心有疑虑,凑上前,避免别人听见,偷偷的在萧氏耳边轻声道:“娘亲,父王会没事的,我知道。”
李琨的话让萧氏一时没反应过来,李琨却以为母亲没听见,便又说了一次,这次,萧氏听的分明了。她惊奇地打量着儿子李琨问道琨儿你为何如此肯定?李琨坐在母亲的tui上很得意的笑了笑。小家伙的母亲和父亲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俊男,这家伙也的确英俊得很,只是眉梢眼角间有点超乎寻常同龄孩子的老成,却也显得可爱,李琨很大人的自豪道娘亲还有所有人都没看见,而我看见了,九叔在发怒之前曾经笑过一次,那种笑,嗯,就像就像以前我偷吃父亲最喜欢的葡萄酒,却没有被娘亲和父亲发觉的那种得意的坏笑哦,笑的像个孩子,反正琨儿也说不好,就是感觉九叔不会杀我们,娘亲,你知道,琨儿的感觉可是一直很准的哦。(注意这里)
“你九叔笑了?你没骗娘亲?”萧氏脸上好象出现了惊喜。李琨仰望着母亲塄了一会儿,骄傲的气呼呼的扭过头不理母亲了。萧氏先是皱着眉头想修理这兔崽子,随后就忍不住”卟哧“笑了出来,戳了戳李琨的额头:“人小鬼大!”huā厅中的李义府和钱不丰两人很有默契又一次对望,无奈的耸了耸肩,两人也不去猜对面即将赶赴断头台的母子,为何突然笑了起来不过终归与己无关,何必多想。
“好茶!黔山茶?”
“不丰兄,好见识。”
“看来义府兄也大爱此道,知己难寻啊。”
两人呵呵一笑,不去管其他悠哉悠哉的,同一地同一时间,两种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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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猜,稚奴会杀吴王吗。”长了一张祸国殃民脸的女人o着肚子叹气道,不知何时,女人已经习惯了这个动作寂寞的时候,oo肚子。
“他又不是我相公,我管他去死。”武顺嚼着青梅戏谑道干酸干酸的梅子两三颗一起丢进嘴里,还拧了颗给李清河吓得一旁看着的李清河拨浪鼓一般的摇着头,武顺无声的笑笑,丢进嘴里。李清河下意识的咽了咽吐沫,她看着就牙跟酸。
“吴王也算一时俊杰了。只可惜错生在皇家。”自从成了“玄机夫人”后,这个打小就多舛的女人变得越来越良家了。用手里的针线挠了挠头发,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