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君集的份上,白送。”
孟山看到李治的时候,却远没有平常经常莫名神经质的候弦高那么镇定,内心的厌恶和憎恨如藤蔓一般滋生爬起。
正是眼前的这个人,让自己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成为头人的资格,十二年来,整日活在大姐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尊严也匍匐于族人背后出的讪笑声下,他在享受着大唐天下皇子藩王的荣耀时,在锦衣玉食鲜衣怒马时,自已却因他们汉人,却因他们李氏皇族,没有活出一个少当家应该活出的尊严和荣耀,漠然而视,冷眼旁观,少年时家破人亡,零落成泥成了童年的主题,可笑这么多年,学会了隐忍,学会了孤独,学会了暗地里踏着满地的白骨血腥,好不容易创下这基业,聚集了数万族人,可才刚刚出师,又是他亲手毁灭了他多年的成果,给了他重重一击,一切飞灰湮灭,回到原点。
而且,大姐二姐都那么漂亮,这些年大姐像神一样统领着僚人,却在午夜梦回时还喊着“混蛋”,二姐“情人”无数,可每一个名字都叫“小坏蛋”,结果还是连手都不给摸一下,他们都在想着这个刽子手,都在想。忘了杀父之仇,忘了我这个真正的亲弟弟。父亲如果有在天之灵,一定会同意我今天做的。
想到这里,孟山心底的烈火熊熊的燃烧了起来,长久压抑着的愤恨和怒火好似喷薄的火山,一不可收拾。
“啊……”
“啊……”
“啊……”
不知不觉间,乌云散去,阳光重新撒了下来,秋冬之际,金色温暖的阳光中,孟山像一头没人要的小野兽一样,对着对面骑在马上面无表情的李治,一声声怒吼,状如泣猿,有一点酸酸的滋味在每一个人心中蔓延,尽管少有人知晓少年怒吼声的究竟。
这个世上哪有好人坏人,都是苦命人!
不知何故,李治突然记起了这句母后长孙无垢经常挂在嘴里的话,这句话以前用来教训父亲,现在教训自己。
幸福是相似,不幸却各不相同。
李治静立不动,候弦高也没有说话,孟山吼累了,又看着无数族人死去,这个活在大姐二姐羽翼下的孩子,无力的跪在地上,愣愣的呆,像是一个游戏币全玩完的孩子,对着最后一关愣愣的呆。
争斗到了如今,侮辱咒骂会显得太过幼稚,该是谈实质的东西——竺寒暄和武顺。
男人们互相对望,一切尽在不言中,交易开始了。
一挥手,号角声,隆隆震天响,排成整齐队伍的锦衣卫,齐齐大喝,喝声连带着正整齐的动作,将周围一切掩盖:“大唐”“大唐”“大唐”。
高耸的枪林刀海,闪着冷森森的光,李治无言中,开出了筹码:你们的生命。
望着李治的示威举动,一直不出声的张要离露出一抹血腥的笑容,在候弦高和所有人都没有觉中,悄悄的,轻轻的,走到了竺寒暄的身后,不出所料,冰冷的刀锋带着冰冷的感觉,悄悄的抵住了竺寒暄的脖子。
一切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早在心中预料到这个局面的李治抬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最不想生的终于生了,我该怎么办?
瞪大眼睛望着蓝天,笑意收敛的李治,脑海中回忆着与竺寒暄、武顺他们的美好时光,鼻尖的血腥味,让他清楚知道一个处理不好,死亡就要降临,死是甚么感觉他不知道,但爱人在刺骨冰锋下,这次是知道了,也尝够了。
张要离凝视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绝世佳人笑道:“李治,别人不了解你,我家主人可是你从小就是你视为亲大哥的吴王,你以为你的本来面目我不知道?你这灰孙子根本就是一坏人!”
竺寒暄皱眉道:“坏人?”
张要离冷笑道:“竺姑娘,生活在民间的你,面对的无非就是一些前朝的恩恩怨怨,世道的艰辛。当然不会了解你面前嬉笑怒骂的李稚奴他们这些皇子们从小地世界,他们那个世界,玩的都是以亲人生命为代价的游戏,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我也没空说,以后你见到我家主公,他会告诉你,李治是如何从一个九皇子登基成大唐皇帝的,这其中耍的各种各样的手段,都能著书立传,开创一学派了。知道这个秘密的,天下只有四人,我、我家主公,另外就是当今的武皇后以及他自己了,故事很精彩很黑暗。所以说男人都有阴暗面,不要光看到他温柔潇洒的一面就爱的死去活来,最后怀孕受伤害的还不是女人自己?好了,知道你听不下去,你们女人历来脑袋就笨,要不然也不会让我们男人来骑你们不是!”
兰质慧心的竺寒暄看向李治,愈好奇,她希望有一天他能和自己坦白从宽主动分享这个秘密,她希望有这么一天。
李治舔了舔嘴唇,皱紧眉头,抿住嘴回应那个被挟持的女人的眼神,梦中我常见你,你也一直不曾离开过我,你知道吗?至于张要离的话,李治不放在心里,好人坏人是别人定义的,你自己认为你是甚么人就是甚么人。
自负吗?当然。
轻轻一叹,李治盯着女人笑道:“有很多话想要说,不过现在最想问一个问题,寒暄,朕该怎么救你还有我们的小皇子?告诉朕。”李治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朕这个坏人现在脑子很乱,全浆糊,想不出好办法。”
“美人如玉剑如虹,没有倾国美人在侧,剑再倾城亦是虚幻,江山美人,江山你已经有了,美人真的想放弃吗?”
李治带着点惆怅老实道:“不想!”
冷峻的张要离浅浅的笑了笑,“放,还是不放?”
李治摊开双手,看着竺寒暄,最后一次,轻笑道:“寒暄,告诉朕,放还是不放,这一次,一切你说了算。”
无形中,命运轨道生了神奇的大转移。这一次,李治把竺寒暄的命运交给女人自己掌握,一切由她说了算,算是给我们未出世孩子的见面礼吧,这是朕欠你的。
烈烈风中,盈盈处竟是梨花雨落。
一滴清泪,在阳光下,带着七彩的光,碎在地上。
命运呼叫转移ro!~!
第六十七章 君臣联手布下的大网
女人低下头无声的哭了,哭着哭着突然忍不住“噗哧”的一下又笑了,古古怪怪的昂起头,即使张要离的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仍有心情俏皮的用手拨了拨自己额前的刘海,带着机灵的笑意看着远处已经忘记眨眼,错愕当场的李治:
“听到没有,这一次,一切本姑娘说了算,所有还不放了我不要谢姐姐,姐姐并不是要救你,只是你的匕首抵住我的脖子,并且姐姐此时碰巧觉得你说的对,姐姐已经栽在李稚奴手里一次,这一次,不能轻易让他得到我,我要让他像追求其他女人一样也追求我一次,不能每次都让姑娘倒贴不是,太掉价所以,你不必感激我”
心结尽解的竺寒暄,在众人目瞪口呆中自顾自的用手直直的把架在脖子上的匕首推开,偏过头小声的对张要离道,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一瞬间回过神来的张要离面色冷然:“我并没有要感激你的意思,还有,不要耍手段,我的刀可比箭快多了,你躲不过的”
竺寒暄大眼睛一瞪,奇怪起来:“我为甚么要耍手段,你以为你会比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重要?你逃走了再抓就是,抓不到死了好,我孩子的命可只有一个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张将军”
“哼”张要离明显有点不上这个态度大变的女人,哼了一声算作回复
“放他们走”
竺寒暄眼含笑意的看着李治
“放”话音未落,李治已经面无表情的立起手没有丝毫犹豫,话音落点,身后密集排列的方阵像是海浪一样从中间被劈开
候弦高、张要离两人对视了一眼,将信将疑的递了一个颜色
“你们过来”张要离高喝一声,身后数十个死士聚集到张要离身边,片刻之后,这几十人做了一个令人意外的举动,他们肩并肩的围成了一个人墙,把张要离、候弦高、孟山、武顺和竺寒暄围在中间,一步一步的向船上移动
李治和李清河面面相觑,李治就不说了,李义府活这么大,今天算是大开眼界了,跟头回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
皇帝当着数万人面前做出的承诺,那就是当着天下人面前说话,一言九鼎,那是要记进正史中的难道他们长这么大就没有听过一个词,君无戏言?真当皇帝话是放屁不成,如此做派,实在幼稚孟浪,徒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现在的年轻人啊,李义府好笑的连连摇头,转过头继续看戏
人墙逐渐靠近,渐渐从李治旁边而过
立在马上的李治被一干锦衣卫护卫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几人
竺寒暄眼神复杂,至于武顺似乎有点颓废,懒洋洋恹恹的看了李治一眼,算是打了个招呼,让李治哭笑不得;再就是战战兢兢,警惕性拉到顶点的候弦高三人
待几人从旁边过去时,李治有点匪夷所思的问旁边的李义府问道:“义府,你说说朕的信誉真的这么差了?以前没人告诉过朕啊,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朕是皇帝,皇帝唉,他们起码有一点最基本的尊重,君无戏言啊”
李义府当场白眼,睁眼说瞎话注意这里
旁边的李清河小声嘟囔的反问道:“你以为呢?”
李治吹了吹额头的黑发,对李清河低吼道:“他们这么做简直是当面抽朕脸,朕有点生气了,朕要发飙在发飙钱,清河,给你一机会,去和你以前老情人说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坦白从宽,回家过年朕饶他一命,阉了送去菩提寺,说不定未来还会出一四大皆空的高僧大德,为我大唐再添一极品神棍”
老情人?
这三个字着实刺激到了已贵为皇妃的李清河了
旁边的李义府小人一个,想到了岔处,以为陛下猜疑清河和候弦高曾经纯洁的“兄妹”关系,眼前发花,后背一阵冷汗,忍不住娇躯一颤,脑筋飞转,呼吸急促的想着对策,生死存亡就在这一刻啊,李义府自己吓自己
李清河气不打一处来的瞪了李治一眼,道:“别废话,要太监他就快点,大家都等着回去吃中饭呢”
“哦”
李治答应一声,暗暗点头,果然没有看走眼,这妞也是有闷马蚤宅女特质的,稍稍调教一二,也很幽默嘛
双手交叉的趴在马下,李治悠闲的回头看着渐渐靠近河岸的候弦高一行人,对着旁边的李义府,看似不经意的道:“那个渔夫网撒好了没有,鱼都快溜了,朕等的有点急了”
李清河心头一震
李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李义府无声的笑了笑,眯起的眼睛,连一条缝都看不见,不必说眼珠子了,嘴角轻轻勾起难得得意的道:“陛下要钱大人注意那个吕清,钱大人就派家奴吊着他,这个吕清似乎真的长大了,和当初的莽撞判若两人,一路跟到浔阳江畔已经找到候弦高一行人了,可一直没有下手的机会,这小朋友也忍着住,一直忍到现在没有动手就在刚才钱大人家奴禀报,这个小朋友有事求见钱大人,说他有办法对付叛逆呵呵,他爷爷‘女诸葛’吕沁,当年救济过钱大人,昔年常与其往来,就见了一面,听了他满盘的计划,绝对是神来之笔,就央托臣来大胆建议陛下先放了他们再说,以免伤了两位小皇子,哦,还有两位皇妃”
李治还是有点忐忑,又问道:“神来之笔?”
李义府轻描淡写道:“还行,钱大人已经亲自出马了,不过那注意和老夫昔年灵光一现还是有不知一筹差距的”
旁边的李清河悄悄吐了吐舌头,斜眼鄙视的偷看了自吹自擂的老爹
李治板着脸道:“出事了你负责,收拾行李,会加卖红薯”
李义府苦笑了一声,随即轻声提醒道:“只要陛下别忘了您的杀手锏,关键时刻……”
李治和李义府默契对视一眼,这对君臣之间似乎有一种难得默契产生了,模范翁婿啊,像极了一对狐朋狗友
李治自己感觉是有点罪恶的
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局面就要急转而下,神来之笔也好,杀手锏也罢,通通不过是手段,最终结果如何只有天知道,也许真的如张要离所说,自己其实是个坏人,拿亲人的生命游戏,不过此刻连李治自己也不得不承认,来时精神萎靡,就跟刚从精尽人亡的鬼门关被拉回来一样,可此时,状态奇佳
啊,畸形而又变态的快感
在红衣如潮的锦衣卫人海中,一个身高伟岸的男人,半蹲着隐匿着,男人手里持着一把巨型的牛角弓,粗狂张扬,这把弓在翠华山上初扬威,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归海一刀藏在暗处他安静的蹲着,闭着眼睛,呼吸平缓,不见胸起胸伏,只是腹部在一涨一平,那是归海一刀学自袁天罡独到的道家导引术,一种呼吸的法门,爆发时,很伤肺叶器官,可由此爆发的能量也恐怖的令人窒息,尤其是这个叫归海一刀的男人全力以赴下
旁边的数十名锦衣卫们不动声色的把归海一刀围着,他们面上眸子冷清,看不出特殊的表情眼神,只是握刀的手铁紧,偶尔还需深吸一口气,平静波涛翻滚的心海
“你们谁来驾船”领着他们向前走的钱不丰笑意淡淡的问道
“这不需要你们管”候弦高冷哼道,他自然认识钱不丰,以前还是同一个战壕里互相窝心斗角的同袍呢
“当然,这是你们的自由,不过,陛下要臣问一下,何时交人?”老朋友啦,钱不丰自然知道这个成功却始终不成熟的“小金陵王”,果然,不成熟的终归长久不了,钱不丰一点也不在乎的仇视,毕竟叛徒可是比逃兵还可恶的
“当我认为安全合适的时候,钱掌柜,你好自为之”张要离冷静的道
“第一,不要叫我钱掌柜,叫我钱大人,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自始至终我钱某人都是被逼着在吴王那艘破船上掌舵的,我有自己的抱负,况且陛下乃先皇所封名正言顺的太子,大唐正统,说到你不过是做了一件弃暗投明该做的事;第二;你们的解释不可能让你们上船,我也交不了差,你知道我年纪不小了,又没有子嗣可以继承事业,一生的抱负现在可全指望着陛下,所以我不能办砸一件事所以,换一个妥帖实际点的,怎样确保你们交人?”
张要离皱眉,望向候弦高
候弦高脸色有点难看,生硬的摇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至于孟山,自动被忽略了
“那你说怎么交人”张要离阴沉道,这个人连主公都忌惮三分,天大的狐狸一个,要不是只是一个商人,世间有几个人能降得住这头狡狈
钱不丰微微一笑,一切尽在意料之中
他还是对这群小家伙的窘态感到有趣的,终究好稚嫩了点,如果今天换成长安那边的几位国公爷,无论是长孙无忌、萧禹、房玄龄、已经死去的杜如晦这群文臣,还是状似莽撞的程知节、尉迟敬德、秦琼这群武将,他们这群从隋末走过来老辈人物,那是死也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的手里,别说敌人,想想都好笑,这群小家伙还一副征询理所当然的样子
钱不丰皱眉认真思绪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一脸好心道:“我有个家奴,以前当过渔夫掌舵过官船,驾船一流,不过……”
“有话快说”候弦高皱眉看了看远处虎视眈眈的锦衣卫们,心中不安甚,没好气的呵斥道
“不想听就算了,老夫还懒得说了”钱不丰猛地扯下脸来,不高兴了,“你们这些人中,就没一个会驾船?自己想办法”
“咳咳…”张要离咳嗽了两声,拉下脸讨好道:“候兄也是召集了,看在以前我们也曾合作过,钱大人还是给想个办法”
“嗯”钱不丰昂起头,倨傲的答应一声,一副真把自己当成高高在上大人的模样
低下头,张要离和候弦高暗暗松口气,要不是这么一试,他们还真有点不太敢相信这个“小白圭”
“倨傲”昂着头的钱不丰,嘴角不为人注意的闪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清明,不见一分自大
一老两小的心理战,验证了一句老话,姜还是老的辣
年轻人,谦虚点
“我家那家仆因为是个渔夫,脱不了原来的习性,外面总披着一个破渔网,要不是这厮总能在隆冬时节从黄河里抓住一些罕见的三尺大鲤鱼,让老夫实在不舍,早叫他滚蛋了,一身臭鱼味,自己想想,要不要他驾船,不要就算了,我是真不想担这一干系”钱不丰不敢不愿道
“这和我们交人有关吗?”张要离问道最关键的问题
“当然”钱不丰理所当然的回道,微带自豪的道:“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家奴,人虽差点,可老夫昔年于他家有大恩,他的命早已是我的待会我就对他说,等你们到了扬子河,顺流而下脱了锦衣卫战船的拦截,就必须毫发无损的释放两位皇妃,否则,人在水中央,驾船的人自刎,想必你们很快就又被追上,到时可就没有第二个筹码了”
“我怎么相信,即使我们放了,你还会叫家奴自刎?”候弦高阴阴的问道
“行啊,那你们只放竺姑娘一人,把武姑娘留下,等你们认为安全再放,如何?”钱不丰笑道
期期艾艾的武顺猛地抬头,恶狠狠的看着钱不丰,河东狮吼的叫道:“你个老匹夫,凭啥歧视本大姐,我是没有竺妹妹漂亮,可是你左看看右看看,也是一美人,凭啥把我留下做人质”
钱不丰耸耸肩道:“这你要问陛下了,陛下说竺姑娘身怀两子,哪能做人质,你武大姐风马蚤无边了,福运满满,谁也破不了你的防御,伤不了你”
“其实我也有身孕了啊”武顺一激动,说漏嘴了
霎那间,候弦高和张要离猛地转过身来盯着路上一直沉默的武顺,目光灼灼,他们的一下子大了好几倍
“哈哈哈……”一阵绝不心虚的狂笑,钱不丰无奈道:“武姑娘为了不当人质,编瞎话真是张口就来,钱某佩服不过,候弦高、要离,陛下是不会再多做其他让步,真也好假也好,你们自己判断”
张要离、候弦高死死的检视着武顺,果然,武顺一脸“窘相”,“谎言”被拆穿,讪讪的朝两人尴尬笑笑
“女人每一个好东西”候弦高恼羞成怒
“相信女人那张嘴,还不如相信世上有鬼”张要离失望的臭骂武顺
武大姐鼓着嘴,狠狠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臭骂回道:“滚”
两人的注意力移开了,武顺抿了抿嘴唇,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杀千刀的,大姐做的够对得起你了
竺寒暄上前握住武顺的手,歉意的笑笑,泪眼朦胧
武顺笑了笑,自信的挺起了胸
“甚么?你把武姑娘留下来了,皇后娘娘会跟你拼了的”李清河不敢置信的低声叫了起来
“怎么说话呢”李治瞪了李清河一眼,“朕知道,不过你们不了解武顺,她可从来不是一弱女子,水里就是她的天下,丽娘小时候游泳那么厉害就是跟着她大姐学的,小时候朕在利州府里后院的荷塘留没少吃过苦头,再说,你忘了我那几条狗了?”
“嗯?”李清河吃惊的捂住嘴
“他们已经在秦淮河转扬子江的处等了,遥想昔年,朕差点淹死,多亏四位狗哥哥舍身相救啊”李治有点害羞的唏嘘起来
“你确定他们能救得了,当然”
“那你的杀手锏呢”
“一刀呗”
“嗯?”
“这事其实是很复杂的,这样跟你说,一刀在他们上船的霎那闪电击杀张要离,这个时候剩下的人能怎么办?”
“认了”李清河恍然大悟,她可是深深的了解船上另外一个人的性格的,候弦高,贪生怕死的要命
“不错,候弦高太贪生怕死,人质还在手,朕也没有继续下杀手的打算,那种情况,求生的之下,他只有认了,然后加加的小心朕到时再让锦衣卫战船衔尾吊上,让他的神经彻底绷紧,让他把所有注意力时时刻刻的放在防范四周的暗箭,到时……”
“到时他就忽略了来自最亲近人的威胁,那个渔夫”
“你很聪明嘛”李治笑道
摇摇头,李清河深深的看着李治,淡淡的道:“非是我聪明,而是想出这个计划的人太阴毒了”
“你是说那个渔夫太阴毒还是说朕?这计划朕可没本事一个人诹出来,不丰、义府可都出了不少力,我们在来的路上,用半柱香的功夫,君臣联手制定了这个简单可行性极高的计划,不过说到底还是在那个叫吕清原有的‘渔网’上,我们君臣三人修充了一些不足而已非原创那个吕清真傻,竟打着驶到江心便和他们同归于尽,这不是胡闹嘛,朕妻儿还在上面呢”李治摇头不赞成了
“你真的不是一个好人,难怪你能成为皇帝,这么阴狠的东西说的如此轻描淡写”李清河岔开,意味深长的“赞”道
“正解”李治似真似假的笑道,转过头声音低沉的对李义府缓缓说道:“一切切记,小心再小心”
“喏不过陛下,”李义府问出自己最后一个疑感:“陛下为甚么那么肯定候弦高会答应第一个放竺姑娘,毕竟从表面上看,她怀有皇子,价值大?这是计划最重要的一个漏洞”
“呵呵,”李治轻飘飘一笑:“想必,他自己也在扪心自问这个问题,他为甚么会同意呢”李治沉声说着李义府无法理解的话:“这天底下,也许只有朕一个人了解他,明白他为甚么会这么做”
“义府,要打起精神了,吴王已经卷了进来,他的结局已经定下来了,可大局却没有江南的烽火从今天开始才刚刚点起,秦淮江的水还是清的,离染红它还早着呢,你是金陵刺史,以后有你忙的了,做好了,让你进内阁”
李义府心中一喜又一慌:“陛下,你,你甚么意思?”
“没甚么,只不过罪魁祸首快要英勇就义了,总要还有写一些帮凶,例如七十万叛乱不断的僚人啊?七大世家啊?景教啊?拜火啊?栽赃陷害几个呵呵,其实你放心,朕不过是想实施一套相对于以往比较特别的‘军制’,然后也让七大世界有机会尝试一下‘推恩令’的滋味不过,可以预料的是,这中间必然会跳出一些人,跟朕做对
与其那时让他们纠结在一起,势力庞大,不如乘这个机会,先削弱一部分,杀一些必须杀的人,震慑一些心已经乱了的家伙
有些人啊,太保守了,只知道‘家’,不知‘国’,呵呵,他们和朕处于两个世界,死了也好总之,这潭水越深越混乱,对我们就越有利,义府,你说呢?”李治笑眯眯的道
李义府抬起头来,看着李治的眼睛,忠诚诚恳的道:“国家国家,先有国后有家,臣谢过陛下教诲,臣一贯以国为天,家为地”
坐在马上,李治拍了拍他名义上实质上都应该叫声岳父、泰山大人的中年男人的肩膀,如同拍一个小孩子一样
“义府啊,你做忠臣可比做j臣有前途,好好跟着朕,有你甜头吃不错不错”李治温醇的笑了笑,干净的脸上满是阳光
“臣誓死效忠陛下”李义府如此道,只是看不见的背,也不知是寒风,还是出了汗水,冷飕飕的
可心里难懂啊也有汗水,也有寒风,为甚么也跟着直打哆嗦?
隐约间,李义府似乎看见了,风在呼啸,从此真的要杀声震天下了
不过李义府还是把握住了一个词汇军制
李清河再抬头看那个坐在马上的背影,她张张嘴想说些甚么,却说不出口,猛然间,她有点不认识这个人,她实在不能把此刻坐在马上的大唐皇帝,和那个躲在鱼玄机窗前听墙角摔下大梁的年青人联系在一起,这才是大唐的皇帝,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吗?
那以前的呢?
到底他是甚么样的人,在李清河的眼中,李治的背影越发的高大,也越发的模糊遥远,遥远到哪怕看着都觉得遥远
再好好想想
军制、应付各大世家、处理黑名单上的官员、三哥吴王、竺寒暄,接下来就是恢复因假钱造成巨大损失的江南经济,然后借着归海一刀武林大会控制各大宗教,再然后是对东瀛开战,再再然后是未来皇子教育的问题,再想想,还有甚么没有处理的,好乱啊,得赶紧想出计划,各步骤也要想通透了,哦,萨罗珊波斯,留在长安的那个波斯王子
还有薛仁贵、许敬宗、娄师德在高原上练的七十万骑兵,不知练成了没有,耗费的军费越来越沉重了,得赶快让他们上战场去给朕抢,除了这些,还有甚么,再想想,再好好想想,可不能漏了,唉,真的太乱了,要是媚娘、青衣在就好多了……
怅然的吸了一口气,李治缓缓闭上了眼睛,满是别人体会不了的疲惫ro
第六十八章 《会挽雕弓如满月,归海一刀》
第六十挽雕弓如满月,归海一刀》
吕清身上古古怪怪的披着一条破碎的渔网,很安静的垂着头,蹒跚着像是喝醉了酒的流浪汉,晃荡摇摆着循着一个锦衣卫半拉半扶,到了钱不丰、候弦高、张要离眼前,他挑着眉毛,静静的发呆着,偶尔打一个没精打采的哈切,任谁看也是一武力值为零,威胁性负值的废物。
也许是曾经经历过一些坎坷吧,这个叫“吕清”的年轻人脸上全是刀疤,一块一块,纵横交错,也不知是真是假,看不个人样了。
那暗紫色的刀疤蜿蜒盘桓的跟一条条攀上脸的蚯蚓恶心,如此长相,即使是不以长相论英雄的男人,也算凄凉,这已经丑到一种不需要再升华的境界了。
候弦高和张要离有点明白这个古怪年轻人为何如此淡定,默不作声了。
候弦高皱了皱眉,眼前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摇摇头,自己以前一日要见太多太多人,说日理万机也不足为虚,他一个渔夫,岂能见我一面。
钱不丰眯了眯眼睛,看着疑惑的候弦高,呵呵一笑。
奇怪的上下打量这个神色懒散的青年,武顺肯定自己以前一定在哪里见过,她有信心,这种“相逢曾相识”的感觉,他从没有错过,至于竺寒暄,看了来人一眼,奇奇怪怪的,就没了兴趣,移开了目光,一脸温柔的抚摸自己的圆滚滚肚子,想着小心思。
钱不丰清淡的声音缓缓升起,对一旁领着吕清过来的锦衣卫道:“来之前该说的都对他说了吧。”
那锦衣卫连忙起身应喏。随后犹豫一下,低眉垂首的恭敬说道:“卑职说了,可是看他这个样子,跟个烂醉鬼似得,也不知道听没听的进去。”说完尴尬的朝钱不丰笑了笑。
“你说了几遍?”
锦衣卫一愣,连忙答道:“回大人的话,三遍。”
点点头,钱不丰让没有理会这个锦衣卫,只是盯着旁边的吕清,和善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抬起头来。”
“唰”的一声,一道鞭影突然而至,一下子狠狠的抽在吕清的身上。吕清浑身一震,顿时扬起头来,向鞭子的来处望去。
“你干什么?”钱不丰眉梢一挑,侧头沉声说道。
旁边的锦衣卫顿时有些哆嗦,连忙解释道:“小的,小的见这区区家奴竟大胆,大胆不回大人您的话…”
“你叫甚么名字?”钱不丰冷冷的道。
“他叫李之远,是李义府的家臣,新编入锦衣卫里。”懒散的声音突然响起,虽然不以为然,但却透着一丝无法忽视的平和和冷静。候弦高和张要离都奇怪的转过头来,没想到这个时候会出这档子事,这个脏汉还挺有脾气。
那个李之远顿时瞠目结舌,磕磕巴巴的,“你,你说什么?”
吕清的脸上黝黑黝黑的,满满的全是油污,深深嗅一口,好家伙,一股鸡屁股混着劣质烧酒的味道,配上这幅尊严,让有些许洁癖的候弦高有点大海的冲动。她
吕清不以为然的重复道:“我刚刚听别人叫你李之远,你是李义府的家臣,地位还不低,这是你的名字,没错吧。”肯定的语气。
李之远缓缓皱起眉来:“对,怎么了?”
“没什么,”吕清摇了摇头,伸出一只乌黑的脏手,满是老茧,这一点,张要离看的分外仔细,心又放下了一份,继续看戏。
吕清轻轻的捂上刚刚挨了鞭子的手臂,对钱不丰说道:“老主人,这趟要是一去不复回,死之前是不是把这个李之远拖下去抽个半死也好给小人壮行。”
李之远暗怒,面上笑容盎然。
钱不丰一副为难,没有说话。
刚想说话,一旁的候弦高却当先笑了起来,他二十岁的样子,身姿挺拔,潇洒磊落,一身月白长袍,祥云锦绣,雍容华贵又不显张扬,贼帅贼帅的哥哥,可惜帅的没什么用。他上下打量着吕清,最后笑着说道:“可不可以告诉你的名字,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吕清正大光明看了候弦高两眼,眼神清澈,随即摇了摇头,声音仍旧带着几分懒散,但是眼神却极尽郑重,看起来有些滑稽:“等我死之前再告诉你,很快了,不是吗?”
候弦高闻言眼睛顿时弯了起来,他回头对钱不丰笑着说道:“你家这个死士不错,挺合我的胃口,脾气倔强,像我,呵呵,放在以前,说不定能成为我的管家,钱大人不妨答应他,这个李甚么远的,打了也就打了,没甚么了不得的。”
钱不丰斜着眼睛看了吕清一眼,点头答应,挥挥手道:“拖下去,抽五十鞭给壮士践行。”
“干脆杀了得了。”张要离不合时宜的插上一句,笑容玩味。
“张要离,你过分了。”钱不丰直起身子,明显很不快。
“戏言而已,莫生气啊,老朋友。”张要离耸了耸肩,没再追问,这一句无理要求,其实有他的深意的。
吕清满意的点了点头,朝钱不丰温和一笑,就独自先向船上走去了,脚步也端正起来不再歪斜,有几分靠谱了。李之远面色难看的被带下去,半晌的功夫,传来李之远不高不低的叫声,鞭鞭入肉,一切都没有问题,这下,张要离又松了两分小心。
“告辞!”候弦高拱手告别,哈哈大笑着。
“后会无期!”钱不丰扭过头懒得搭理,候弦高难得大度的耸耸肩不去在意,损失几万人,这厮倒像是个赢家,一脸得意的退后率先登上了船。
扭过头仰首望天的钱不丰心中一松,以自己都隐约听不见的声音喃喃玩味道:“小金陵王,钱某说的可不是戏言,这次,真的要后会无期了。”
那一边,张要离将竺寒暄和武顺交给两个护卫,吩咐了几句,冷冷的看了钱不丰一眼,面对着钱不丰,倒退着转身离去,虽然手上的匕首还在,也还时刻威胁着竺寒暄武顺的性命,可神色不可避免的有了一丝放松,随着登船的人越来越多,这份放松越来越大。
令钱不丰感到有趣的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了。
好像吃了酒,张要离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动作“失误”,不是脚“歪”了一下,就是身子倒退有点“跌倒”的趋势,即使到了这个,还屡次三番的试探有没有埋伏,这个张要离比之那个所谓小金陵王要小心谨慎的太多太多,可惜,自己也不是吃素的,钱不丰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好笑的看着张要离自虐一样的试探。
冷风如刀,游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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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厚而凝重,李清河不知何时突然被这种气氛从凝望中惊醒。再回头去看李治和父亲李义府时,瞳孔猛地紧缩了一下。
蓄势而发!
李治早已经在不为人注意的时候坐直了身体,他咬紧了牙关,他绷紧了双腿,他的身子可以看见的颤抖,他的眼睛凶狠的比狼狈还要恐怖,他的两只手也捏的缰绳咯咯作响,他整个人就像那隐在暗处的牛角弓一样,绷得铁紧。
而李义府呢,这厮根本就是闭着眼睛的,没有如李治那般夸张,可李清河知道,这不是父亲镇定自若的表现,反而是父亲真正赶到恐惧的时刻,以前他也有过,那时,他躲在母亲杨氏的怀里,也是如此闭着眼睛,半天也不乏一句话,
翁婿两人,如出一辙。
对岸,一个人一个人逐渐上船了,不过张要离不在此列,他是一个刺客,后天生死的历练让他有一种错觉,总感觉有一种巨大而又熟悉的威胁在暗中蠢蠢欲动,似乎就要在自己露出后背、侧身,任何一个无法弥补的漏洞时,绝杀而出。
所以在钱不丰和吕清对话中,张要离在仔细观察,他一直在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自然看不出真假,但张要离跟在李恪身边,学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