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通风,药材被保管得很好。……这层层的木架上摆着的这么多药,我就只能吃点补品了么?我随手从屉中扯出一根,凑过来闻了闻,又忍不住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语桑!”幂王妃赶忙将我手打了下来:“药可不能随便乱吃的!”
我吐了吐舌头,讨好地笑道:“嫂子答应了的,可不能乱打小报告!”
“王妃!两位王爷回府了!”外头有小厮冲进药房,朝幂王妃禀报。
我一顿,忙跑出了药房径直朝大门处奔了过去。
行至门口时却扑了个空,却听得西院长廊上有丫鬟匆忙奔走的身影,紧接着便是幂王莺莺燕燕的大小夫人,一个个紧张地朝前方提步过来:“王爷受伤了?伤得严重么?”
幂王受了伤?我心里头一紧,便也随着人流拐进了正殿。踏进房间时,只看到藤椅上的幂王手臂处被划了道长长的血口。盔甲已被卸了下来,血迹浸透了雪白的里衣。我缓了口气:幂王伤势应该不重。是那几位夫人大惊小怪了。
王妃亲自为幂王上药包扎,丫鬟来回打水忙碌。我混在这群莺燕中,四下张望,却未找到苏黎的身影。
身后突然有人一把将我扯了过去。
“你来这做什么!”出了房间后,苏黎停下步子,厉声问道。
“我来找你的。”我抬起头回答道。
“二哥没事,战场上受点小伤是难免的……我刚从寝房出来,不见你人影。”
我朝他笑了笑,踮起脚帮他扣好了颈口处的扣子。刚刚衣裳定是换得匆忙。
苏黎顺势捏住了我的脸,眉头瞬间拧紧:“下巴怎么尖削成这样了?”
我眼睛一弯,忙打马虎眼调侃道:“你没在,我茶饭不思嘛……”瞧着他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讲错话了,心虚地闭上了嘴。
我的晚饭吃得倍儿香。
苏黎没怎么动筷,估计是被我的吃相给吓住了:“慢点吃,别又噎着了!”一边在一旁提醒,一边又止不住地往我碗中夹菜。
我埋头扒饭,偷空含糊着解释道:“我一天得吃很多东西的!这几天还老是被二嫂笑话,意思就说我是‘大胃王’来着!”我灌下一碗排骨汤,又要去拿一旁刚盛满的饭碗。
从最开始的一脸满足,到满脸惊讶与无奈,到最后苏黎不得不将我手中的碗给夺走:“别撑着了!当心坏了身体!”
我打了个饱嗝,还觉得自己挺委屈:“就想增点肥而已……”
苏黎怒瞪了我一眼,转头便朝身后的丫鬟绵杏说道:“带王妃去府里转几圈……再将人送到大王妃那儿去……”
我急忙起身:“那你呢?”
“我得去二哥那边一趟,军师估计都已经在候着了……每天都得让嫂子替你瞧瞧,然后让绵杏陪同回来,早点睡下!”
“你什么时候回?”
苏黎捧过我的脸,只说道:“你先歇息,别等我……”
……你说不让等就不等啦?
半夜,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最后竟重新穿起衣裳,往回廊上走了好一段路,瞧见幂王的书房中还是灯火通明,便又悻悻的往回迈步。绵杏走过来时,我忙将抚在心口的手拿下来。
“王妃,王爷很快就会回来了……您先回房歇息吧!被王爷瞧见您在这受凉……奴婢会受到责罚的!”
室内红烛一直亮着。不知过了多久,温热的气息朝脸上扑了过来,有人将被子压紧裹好了。房间里有悉悉索索的响动,我睁眼时,苏黎已经迈步进了内室浴房。
我躺在床上,无聊对瞧着天花板发呆。刚才睡得浅,醒来后更是睡不着了。等了许久仍不见苏黎出来,心里头突然被拧住,乱不舒服的:自我回到玉阳关好几天,和苏黎就没见过几次面。我想要跟他讲的话全被烂在了肚子里。我心中烦闷,脚一瞪便将被子踹开:方才一直在等苏黎回来,时间久了,竟然和衣而睡了……
我穿好鞋子,放轻脚步朝内室走去。
绕过屏风,室内水雾缭绕。
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苏黎背对着门口,□着上身盘坐在池中闭目养神,还未发现来人。身子浸泡这池水中,古铜色宽阔的脊背在池水萦绕下显得性感无比。
这也是个妖孽!我心口小鹿般的乱撞着,眼珠子一转,便悄声褪了鞋袜,小心地滑进了浴池,朝苏黎的方向缓缓游弋过去。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池边被我挑起的水波刚向池中心荡过去,苏黎突然在水中猛的一掌,强大的水浪朝我击打过来,我没能防备脚底一滑便直朝池底倒下去。我慌乱着手脚在水中扑腾着,池水直往鼻腔里灌。
“桑儿!”苏黎惊慌的声音响起,只一瞬身子便被人托起了。苏黎抱起我靠在了池壁上。
我咳嗽了好几声才缓过神来。有人动手将我被水雾蒙住的眼睛擦干,眼前清晰的轮廓怎么看怎么觉得欠扁!
我一把将他的手打下来,心中郁愤,一时没忍住,便放开嗓子肆无忌惮哭了起来。苏黎顿时手足无措地来软言哄劝,我刚找到宣泄口,只顾自己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拳头朝苏黎砸了过去:“你一掌拍死我就省事了!”
苏黎接住我挥过来的拳头,逮着机会便将我搂紧了:“什么时候学会了偷袭?”
“第一天认识我啊!我坏事干尽,偷袭算什么!我从马背上摔下来过还从西伶的皇宫里面逃出来呢!可这些你根本都不愿意听……”
“桑儿……”苏黎只将我紧紧箍住。
生气过后我便瘫软在他身边:“苏黎,这几天我好累……我是自己逃回来的。君蒙他要娶我,我害怕……我等你等得辛苦所以就自己找回来了……”
“我在驰骋的马背上僵坐了一天一夜,就怕自己会被甩下马……城门关了,我独步走了好几个时辰,才行到关口的,还险些送了命……可这些你都不知晓。”
苏黎的唇贴上我额头:“往后再也没人能将你带走了……”
“我不是被别人拐走的,是你自己要将我甩手贱价推出去的!”我声音又忽的提高,撑起手将湿漉漉的身子从苏黎身上挪开。
“你是我苏黎的妻子,我怎会将桑儿拱手让人!”苏黎扶我往池底中坐了下去,温热的水浸没了我肩膀,裙摆轻柔,在水底层层绽放。
瞧着近在咫尺的脸,苏黎赤膊,浑身散发出来的全是男子的阳刚之息。
“苏黎……二嫂真是二哥的贤内助!一个保家卫国一个救死扶伤……相比之下,我却什么都不是!”
“你跟二嫂比干嘛。”
“我没能耐,只能靠人养……”这是一个悲催的现实。在现代或许哪一天我还能功成名就,可是在这儿,女人最光荣的事业便是相夫教子……而我连这点都不及格。
苏黎抓过我的肩,头倾下来顶住我额头:“桑儿,人的价值不光是用这些来体现的!父王这一生功德荣宠,二哥也是年少有成……我有的野心也不会比父兄小!可我甘愿在我喜欢的女人面前低头……”说罢又用手刮了刮我鼻子,笑道:“这便叫做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我终于噗笑出声,过后又无奈起来:“二哥爱着二嫂,却照样妻妾成群……”
“父王爱着母妃,所以父王只有母妃一个妻子……”苏黎一字字咬得脆硬。
“苏黎……”我抬头:“今日,我看到了二嫂刚满周岁的小儿子明济了……”
“可爱么?”
“恩!二嫂的大儿子都快九岁了,还嚷着要拉上弓箭去打野兔呢!”
“儿子太淘,还是女儿贴心……”
“影子都没见着……现在说这些不都是屁话!”
苏黎笑了笑:“往后我们也会子孙满堂的!”
“往后是猴年马月狗日?!”我讲话又开始不对味了。
瞧着我板起的脸,苏黎皱眉:“这么晚了,还不困么?”
我赌气盯着他不愿回答,僵持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苏傻子!不带你这么打击人的!”
……
“美色当前,你就没有一点感觉?”
我气极,将身上衣裳用力一扯,袍子在水中撕开,手一甩便划成了一弯蜜色的弧度。
鱼水之欢
“桑儿……”苏黎瞧着我,一脸惊异,眼睛朝我藕白的手臂上扫了过去,目光又落到了沉入池底的蜜色外袍上:“你这是干嘛?”
“霸、王、硬、上、钩!”我一字一顿,直视他道。
我虎扑过去便吊住了他脖子:“苏黎……我想做你的妻子,我要给你生儿子!”我只怕自己会留下遗憾……
苏黎搭在我腰间的手一收,便将我纳入怀中。我把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安静的任他将我笼住。室内渐渐沉寂下来,我环住他肩膀的手臂露在水面上,不觉有点凉了,可是时间像是停驻了一般,池水都不曾兴起半分波澜了。
“苏黎?”我缓缓撑开手,将搭在他肩上的头抬起来。和苏黎对上眼的一瞬,铺天盖地的吻便袭来。
苏黎刚毅,唇却绵软而清爽……晚上喝了点酒,如今舌头侵入我唇齿间,还带过阵阵酥醉。他的吻霸道又不容人退却,我被湿热的水雾蒸腾着一时间有点气短,只得贪婪而依恋地汲取着度过来的氧气。
苏黎搂起我便往池壁上靠。水一动,裙摆便松松悬在了池水之中,很容易被拾起……唇上一点点加压,环住我身子的手越收越紧,星星之火大有燎原之势。
我紧张而期待着,心口“砰砰”跳得厉害,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一抹腥甜忽的涌上喉头,被我生生逼退下去。可是不一会鼻腔又是一热……
苏黎猛的打住。一脸惊恐的看向我,又强扣住我的头不让血从鼻腔里流下来:“怎么回事?”
“正常现象……”瞧着面前某人瞬间刷白的脸,我临危不惧嬉皮笑脸:“你身材太好了,见到型男难免忍不住流鼻血……”
“胡闹!”不想这会惹得苏黎勃然大怒。
“苏黎……我没事!”我立马收起玩笑之心。
“你给我闭嘴!……之前就是太相信你了!”
我因理亏而语塞:我不该拿自己的油腔滑调不以为然,去刺激苏黎……他脸上的惊慌绝不会是装的。
苏黎一把将我从水中捞起抱出了浴池:“——来人!”
……
“绵杏,黎王爷何时才能回来?”
我盯着桌上摆满的食物:全换上了清淡的小菜和熬上了十几个时辰的滋补汤水……一个人守着这么大张桌子,有点食不知味。
“两位王爷一早出去,如今应该回府了。”
已经回府了?……我将筷子往桌上一搁,垂下眼便开始一个人生闷气。他去外头奔波办正事还好,可如今回到府中还是不待见我,心中实在忿忿。
“我要吃肉!”
“……王爷吩咐奴婢们得尽量将菜做清淡,王妃身体欠佳,不能吃过于油腻的食物。”
“王爷现在在干嘛?”
“好像……一回府便在园子里坐着。王爷说这几天有事忙……要奴婢服侍好王妃起居……”绵杏小声答道。
借口!我抬眼:“原话怎么说的?”
……
绵杏不讲我也知道,苏黎前几天便甩下话,得“先冷她几天让她长长记性”……
我郁愤!……已经晾了我两天了!至于吗?多大点事!
自我从浴池中被捞出,苏黎劳师动众将二嫂和玉阳关名医都给找来了……瞧见大夫为我把脉时一不小心皱起的眉头,苏黎就正式跟我板起了脸:“这几天身子一直不舒服是么?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躺在床上装死,抱侥幸心理想着能逃避责问。
大夫被苏黎请去了书房。我紧张地抓过二嫂的手,竖起耳朵想要听清楚隔壁两人的对话。嘴里喃喃:“完了,我的末日到了!”
二嫂送走老大夫,苏黎走进卧房,我忙撑起身子,不放过苏黎任何一个表情。瞧着他脸色还过得去,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大夫说这是气血衰弱加之饮食不当而紊乱了身体五行……需静养。”苏黎往床边坐下,将我强摁下去,扎紧了被子。溜达制做
想象中的暴风雨并未来袭,我长舒了口气,朝他撇嘴:“都说了没事,还在这穷操心!”
“穷操心?”苏黎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是的,我操错心了!”
天地良心!讲完这话我就后悔了……刚才还柔情蜜意你侬我侬,眨眼之间苏黎说翻脸就翻脸。瞧着他愤然离开的背影,我手一锤直朝床榻上砸过去。不知是怨他,还是该生自己的气。
这都已是两天前的事了。
……
行走在园中,无聊的踢打着路边的碎石子。特意来找某人“偶遇”,如今却连个影子都没瞧见。心中烦闷至极。
我抬头,遥望着远处连绵的山脉消失在天的尽头,天边晚霞被烧得通红,只待硝烟一冲开,真怕这整个广袤的土地都要怒烧起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回京都?这几天草原上换得的也只能是片刻安宁,而灾难何时才能够真正平息!
苏黎生气我隐瞒病情,可我这“气血不足”……不知那老大夫对苏黎说什么时候可以病愈……动不动就发火、搞冷战,逼急了以后秘密烂在肚子里也不和你说!
“又在动什么歪脑子?”
哈?!我一惊,忙转过身。
苏黎负手,从李树后边踱步出来,表情似笑非笑。一种被看穿了小伎俩的心虚感引得我连后退了好几步。
“果真还有事瞒我?”
我忙摇头,想想又皱眉,没好气地朝他瞪眼:“不是说好两不相干自生自灭吗?还来管我作甚!”
这话倒把苏黎逗乐了:“两不相干?我什么时候说不管你了?”说罢走过来搂过我肩,低头询问:“这几日休息得可好?看在气色好转的份上,便不再与你计较那么多了……”
“谁稀罕啊!”我撇嘴,拧过头去不去看他。
“那你没事在园子里逗留这么久,又是为何目的?”苏黎笑了笑,对我的话表示质疑。
“这几日饭菜不对口味,想来园子里摘点李子吃!”
“哦?如若没记错,李子……该是六月熟吧?!”我俩同时朝最近的那颗李树上看过去,只见一颗颗果子羞答答地隐在枝叶间……
有手从身后环过我腰,接着轻笑声从耳边响起:“看来,那果子比桑儿还青涩……”
“你干嘛呢?!”我忙去掰箍在我腰间的手,阻止他继续在耳边呵气乱人心智。
苏黎扎在原地没有动,手抚上我平坦的腹:“刚过晚饭时间……又挑食来着?!”
“我什么时候挑过食?有本事你也尝尝那清汤寡水,女人坐月子也不是这般寡味的!”
“谁说我不是和你一起?”苏黎嗔怒:“吃清淡点利于你调养……我就觉得今日中午的煲的藕汤挺对味……不浓不腻,更何况某人如今可没权利挑三拣四!”
“你没开小灶?”我惊讶的转过身去。
苏黎笑了笑,头又凑了下来:“和夫人同甘苦……”
我刚想开口又悻悻地闭上了嘴。
“你想说什么?”
“……我想回家!”
“很快我们便能够回京都了!”
“恩……苏黎,我要和你一起回京都!你答应我……到时候就是用运的,都得将我运回苏府!”我抓住机会赶忙开口。
“嘴里边讲出来的话怎么越来越不中听?”苏黎皱眉。
“万一,万中之一嘛!”我插科打诨:“别说我乌鸦嘴啊,现在时间这么紧蹙,某人还有心情来逛园子,等哪天腾尔滕变成别人的领土了,某人别来个悲愤交加挥剑自刎,到时候被运回去的是你也说不定!”
“这般诅咒自己夫君,你觉得很开心?”
“举例嘛!放心,阴曹地府陪你是不可能的了!你要是死了我还会改嫁的!往后日子照样过得逍遥快活!”
“你……”苏黎恨得牙痒痒:“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现实点没有错!所以啊,反过来,假如哪一天我挂了……”
“林语桑!”苏黎脸彻底跨了下来,一巴掌拍在了我背心上。
“你干嘛!”我眼睛瞪得老大,没想他会动粗,扯开嗓子便回吼了过去:“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好不好!等哪一天你翘辫子了,别怪我没一哭二闹三上吊,别怨我没几天就将你忘掉了!也莫要阻止我再嫁如意郎君!”
夜幕渐渐压下去,我们的争吵声估计隔了老远都听得到。我只想给苏黎打点预防针,不曾想他变得愈发暴躁而敏感,火冒得一次比一次凶。
“一掌之仇!我记着了!”妈的苏黎不是人!下手不知轻重……现在只感到背上火辣辣的烧。
我抬头怒瞪过去,瞧着他气成猪肝色的脸仍未有半分好转,我懒得理会,返身便走。
突然身子一腾空便被人架起,我尖叫声起:“苏黎!”
“你这样的泼妇,再不整治还真得翻了天了!”说罢抱起我大步流星往回走。
“你疯了!这不是苏府殿春园!快放我下来……让人看了笑话!”
苏黎依旧板着副脸,没理会任何人,更不愿听我啰嗦,径直朝寝房走去,抬脚便将门带上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人便被狠狠丢到了榻上。
“表哥……语桑知错了!”我撑起手欲起身,瞬间又被推倒。
“这几日吃得的确太过清淡,我没必要跟着一起受这苦……是时候开开荤了!”床帐拂落的一刻,苏黎也欺身下来。
我手肘磕在床沿上一阵麻痛,一时间竟失措了:“苏……苏黎,不是现在,现在不要!我没做好心理准……”我话还没说完便被苏黎封住了嘴,只稍作挣扎,便会被箍得越紧、越动弹不得。
……好后悔自己得罪了小人了!我幽怨:早几天干嘛去了!
捧过我头的手顺着脸庞向下滑,又惩罚性地扣住了我下巴。我全无还击之力,嘴被他噬咬得疼了却又挣脱不开……
“手拿开。”苏黎抬起头。
我拽紧前幅就是不愿松手。顿了两秒见我没作反应,近在咫尺的唇又重新贴了上来。我猛地一睁眼,苏黎竟轻轻松松攻破了阻碍,手直往衣襟深处探下去……
外边逐渐飕飕刮起了夜风,在窗前肆意夹卷着狂叫着。此刻四月的高原上,圈中羊群该是挤在一块取暖了;而越往内陆,估计还会有肆虐的风沙;西伶的毡帐中,我曾隐约听到过有狼孤傲的哀嚎……
室内门窗已闭。风从窗户缝隙中穿梭进来,高脚烛台上燃起的三支红烛,如今只剩下一支在残喘着,随时也可能被吞噬。房间暗了许多,朦胧中倒更显温馨。身上的束缚早已被挑开,一件件滑落在地。
此刻和我赤诚相待的,正是我要托付终身的男人。被他宽大手掌游移过的任何地方,都会瞬间变得敏感而酥麻。我并不排斥这种感觉,心甘情愿将自己交由他掌控,甘愿被他征服……可当身上的压力陡然加剧时,心中又开始莫名恐慌起来。
苏黎形容得对:事实上,我比那幂王府后院的果子还要青涩。
“表哥……”我话音颤抖。
“叫我名字!”
朦胧烛光下,苏黎目光翟翟,星辉熠熠。我忙偏过头去,就怕要溺死在这浓郁的爱恋之中。
“看着我……”苏黎捧过我的脸:“别怕!桑儿,你要记住:苏黎是你的夫君,是要与桑儿白首不相离的良人……”
“我……”我刚要开口,又被苏黎打住。
“得捡好听的说!不许总将离别挂嘴上,不能再乱讲话中伤人……”
好听的?我冥思了一小会,再撞上他一直不曾挪开的视线。
“苏黎……”我叫他名字:“那么,‘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你喜不喜欢?”
桌上微弱的烛光闪烁,床边流苏轻拂。我抿了抿唇:“……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苏黎将头埋进我颈项轻轻啃噬着:“还有呢?”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话语被哽在喉咙里戛然而止。我紧咬下唇,搭住他肩膀的手猛地一颤……指甲掐进了他皮肤,而突如其来的刺痛却得自己受着。
苏黎的唇摸索上来,含住了我的嘴,将我变得僵硬而战栗的身子也一并紧紧包裹住。仍是那不容人拒绝的霸气,可很明显能感受到他刻意收敛过后的温柔。苏黎满满当当将我侵占填塞的,还有我为他悸动的心……
我努力配合着他的每个动作,身子一点点适应后又渐渐要被融化。
躺在六月温热的沙滩上,明媚的阳光将我笼罩,潮水一波一波朝我拍打过来,迟迟不肯退散……
烛火早已完全熄灭,黑暗中苏黎噬咬我肩头的战栗,又久久吻住了我的心跳……他征服欲强烈,我倦意袭来发出求饶的嘤咛,此刻背上已是细细密密的汗珠。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似火;
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苏黎……往后,宁愿你打我骂我冲我发火,也不可以再将我晾在一边以此惩罚我……我好怕韶华易逝,而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时光都显得弥足珍贵。
你若愿意,我没得选择,只能陪你沉溺在这抵死的缠绵之中……愿得连冥不复曙,一年都一晓。
私房细语
脸闷闷的贴在温暖的胸膛上,我蠕动了两下,皱起眉头,反手将滑进我背上的手抽了出来:“妈……我还想睡会儿……”
“叫我什么?”
睡意正浓,只往温暖处蹭了蹭便又迷糊起来。
“该起床了,日上三竿了……”五指插进发间,轻柔的梳理着我的乱发。额前的刘海被撩开,吻便点落在了额上。上方想起的声音中满带无奈与宠溺:“饭菜大概已换下去好几次了……还不愿醒么?”
我不情愿地挑开眼,伸了个懒腰顺势抬头往上瞟了瞟,刚要重新闭眼,不料猛的一顿,心“咯噔”一下漏掉了半拍。
“睡得可好?”苏黎正朝我微笑。
我……我傻傻盯着他,老实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又重新将头埋进他胸膛,随之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上头轻笑声响起:“刚才听得不甚清楚。一早醒来,你在喊谁?”
“嗯?”
“……若是被发现某人在叫哪个男人的名字,她就惨了!”
我睡意消了大半,听得这话心里头开始不爽,恶狠狠地朝他瞪过去:“我有没有别的男人你现在比谁都清楚!我倒是有兴趣知道你有过多少女人!……你那点事儿,苏府随便哪个丫头都可以抖出来!”
我抽出手,捏了捏酸痛的腰……这问题有够欠扁!
“一下子吃火药了?!”
我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要来惹我的!……我现在浑身沉重,只想睡到自然醒……”我手有一下没一下划过那贴在他身上的绸缎:“苏黎……我梦到我娘亲了!”
“想他们了?”
“恩……”
苏黎手稍稍一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早已是苏府的人,苏黎难道还照顾不好你?爹爹和娘亲不在了,可桑儿要托付终身的,是你的夫君。”抚过我脸,语带调侃:“一大清早醒来就来多愁善感……为夫昨晚没伺候好你?”
……他这是要哄我开心,还是在拿我寻开心?!
“恩?”竟还等着我回答……
“很……很到位……”我瞧了瞧身上宽松的睡服,苏黎在抱我去洗浴的路上,我就已闭眼睡着了。
“别箍我太紧,这样不舒服……”我低着头,压低了嗓子小声提醒他。
苏黎没松手:“不绑紧点,一晚上不见你安生!平日里睡觉也会瞪被子么?晚上凉,若再感冒了,小心家法伺候!”溜达-论坛
我敷衍着忙点头。往他怀里缩了缩,赖在床上不愿起来。这是我盼望了多久的一天……很久以前,我就想象着自己能从苏黎的怀抱中苏醒过来,两人相偎相依,夫妻之间讲点私房细语……可我自己搞出逃婚这么一场大乌龙,而因此错过了多少个这般美好的清晨。
“巳时了……”
“哦。”
刚闭眼不久又被闹醒,苏黎终于忍不住:“该起床了!”
“不想起!”
“昨日未进多少食水吧?”
“不饿!”
我话音刚落,肚子却很会挑时候,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苏黎轻笑,将枕在我颈上的手小心的抽出来,坐起身撩开了帐子,便朝门外唤道:“绵杏!”
话音刚落,门便已被推开,久等在外间的绵杏携三两丫头步入房中,一脸如释重负:“奴婢们服侍王爷王妃更衣……”
……
轻轻推开水面上稀疏的浮萍,池水清澈。
水底的鱼儿还未曾察觉有人来袭,依旧只是浅摆游弋;待到发现动静,尾部一捣,便溜开了老远。
从绵杏手中接过糕点,一点点的掰开,揉碎后洒入池塘。可待到我将指头上的糕点屑全吮干净了,水中也久久不见动静。
“王妃,您该这样做!”
绵杏主动给我示范,两手开始击掌轻拍起来,掌声清脆,节奏明快。果真,鱼群皆闻声往这头赶过来了。我忙照着她的样子拍掌,只一会儿,奇书撒下去的糕点屑便被抢食一空。
瞧着在水中细细密密挤在一块的欢快身影,他们游弋着抢食着,引得我心里头也甜甜的。这,便是一种鱼水之欢咯!
鱼对水说:如果没有鱼,水里还会剩下什么?
水对鱼说:如果没有你,那怎会有我的快乐……
——可我不是鱼,你也不是水。
——没有你的爱,我依然会活得好好的……可是,好好活并不代表我可以把你忘记……
“王妃……王妃?”
“啊?!”我回过神来,抬头朝绵杏看过去。甩甩头,将方才脑海中所有的矛盾纠结挣扎以及语无伦次,都统统抛开,重新换上笑脸。
“王妃,鱼儿早已跑开了……”绵杏小心地提醒我。
我将手伸进水中搅了搅:“……鱼她能够跑哪里去啊,它离不开水的。”说罢不理会绵杏困惑的脸,我笑着说道:“你先回屋吧!我在这儿再呆一小会儿!”
“那……绵杏给您搬条软凳来可好?”
我摇摇头,就着池边的草垫便坐了下去。
池面上恢复了平静,我靠着池边假山半躺了下来。太阳渐渐躲进了云层,天气越来越闷热,我抬头,瞧着就要压下来的云层……再不回去,苏黎又要派人来催了!
正欲起身,冷不防一不明物体从眼前弹跳而过,甩了我一脸水后,紧跟着又落入我裙裾上。我俯身一瞧,便乐了。小心地抓起身上的小鲤鱼,瞧着他张合着嘴在我手中不老实地挣扎。只顾着把玩手中的小家伙,豆大的雨点便打落在我脖颈上了。
平静的湖面上顿时打起了大大小小的水泡,丫鬟持了伞匆忙迎来,我绕开道捧起小鲤鱼就往回跑。
……
“表哥!”我一边叫嚷着一边将书房的门踹了开来:“你看……”
苏黎抬头,瞧着我冒冒失失闯了进来,放下了手中的狼毫笔便直皱眉头:“你是黎王妃,还是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野丫头?!”
我吐了吐舌头,带上门,将瓷白的鱼缸轻轻往花盆架上一搁,便朝窗前走去。此刻外头大雨已是倾盆之势。我忙将窗户阖上,阻挡了户外的湿冷飘洒进来,缓过片刻后,房间中只剩墨香弥漫。
“过来!”苏黎简短下令。
我走过去,苏黎手一带,我便斜倒在了他身上。
“我刚去西面院子逛了逛,绵杏陪我在池边小坐了一会儿……喏!那是我抓到的鱼!”我朝盆架上怒了怒嘴:“这就是我半天的犯罪记录,省了你将绵杏叫过来的麻烦了!”
苏黎嗤笑:“就这么有自信?”
我将手往他脖子上一吊,歪笑着:“你不是每次都会找丫鬟刨根问底的吗?……那你没有在想我,回来后在干嘛?一直闷在房间里没出去么?”
“我忙得紧!正事办不完……刚回来的。”苏黎眼神朝桌上打过去,收起了戏谑表情:“这是玉阳关的地形图。”
“桑儿你看:这儿便是我们的玉阳关。是煜国内陆对外交通的咽喉之地,一个必经的关隘。”苏黎用手一一指划给我看,从图纸中央一路扫过:“这一带全是草原,越往东水草越丰美……”
“所以这块土地把控交通,是兵家必争之地;人杰地灵又惹他人垂涎。便是煜国与西伶交战的根本原因是吗?”
苏黎贴近脸瞧着我,没有做声回答,眼神中的带点笑意又藏了点其他。
“我……说错了?”
苏黎凑过来在我嘴上啄了啄:“没有!很聪明!”
“这儿画的是哪?”我朝案桌上趴了过去,眼睛在图纸上寻找着:“这是玉阳关街道,而幂王府便坐落在这个位置是么?……那么西伶的皇宫呢?”
“西伶皇宫,从这儿,一直往西走……”苏黎握住我指在图纸上的手,一路往左带:“这个位置,是腾尔滕与西伶的交界地带,如今是主战场;再往前进,便到了罗伊河的发源地,自然也是西伶人口集聚地。西伶宫帐,便坐落在此……”
也就是说,还是几天前,我便困在了这儿。幂王府与西伶宫帐……我摊开手掌,在图纸上比划……恩恩,刚好两掌之距。
苏黎将我手抓开重新环了过去:“桑儿,你回来的时候,只用了一个日夜?”
“对啊!”我点头,嬉笑道:“策马加鞭呢!怎么样……感动吧?!”
“所走的是哪条路线?”
“不知道……独有那儿,你图纸上未做标记。不过我是沿着罗伊河支流一路往东走的,再越过一座山头,行走至平原地带,很快便能瞧见城门了!”
“直接从草原上穿过,也需整整二十个时辰的行程……而你绕道走,一个昼夜便回来了?”
看我干嘛?期望我这路痴能给你个合理的解释不成?
苏黎仔细钻研着图纸,不时用手比划:“倒是没留意这吗一条小道,路程的确要短……”
我忙捏起狼毫笔,朝他递了过去:“探索出来的新路径,标上去吧!”
苏黎瞧着我一脸得意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却没接我手中的笔:“这条路于行军没有帮助。”
“怎么没用啦?不是可以最快最便捷,直捣西伶老窝嘛!”
“西伶游牧为生,他们的王上了战场,那金帐便已是同虚设。”
“此刻老窝里把守是严是松?”
“不管松严与否,总之长途奔袭,孤军深入,皆为兵家之大忌……”
“那便不要去了!”我忙搁笔,对这个问题太敏感。
苏黎笑了笑:“这些桑儿都不懂!也不是你所要操心的。这一次……异常的平静过后,来的该是狂风骤雨了……”
外边雨声越来越大,地面上大概已经有足够深的积水了。
“……服过药没?”
“早喝了!”羊皮压制的图纸够大,托起来比纸张重,不过携带起来不易磨坏。
这几日苏黎未上战场,依旧是日日忙碌。今日便是一整天在研究地形图了。
“往后要记得按时喝药……别乱翻!”我刚翻开羊皮图纸,突然被苏黎厉声喝住,声音中竟然带有难得的窘迫。
我猛的瞪大了眼,愣了愣又转过头诧异地看向他:“……哈?!这是什么?”
苏黎怒瞪我,将我手从案几上打了下来。
我挑眉:“原来……王爷忙得紧,正事干不完呢!”
你是我的
我挑眉:“原来……王爷忙得紧,正事干不完呢!……哎!收起来干嘛,这不画得挺好的嘛!”
趁其不备,我忙从他手中上夺过画卷,蹦跶开老远。
“不是说刚回来不久么?还说一直呆在书房里不曾出去?”明明画卷上我还扯了根水草,边逗弄池中的鱼,边傻笑得欢来着……我就奇怪,按理说在池边坐了那么久,绵杏早该来催促我回房间了!我竟一直没发现隐在某个角落的身影。
瞧了瞧我手中那刚刚一直压在地形图下的画,苏黎谎言被揭穿,板着副脸没有做声。
我突然得意起来:“哈!还说没想我的,你最近总露馅!……并且啊表哥,不是我打击你!你画技还是不如询扬城的萧三爷。把我画胖了!还有我哪有画中这般妖艳!”
“这你该反省自己!”苏黎的猪肝脸一垮,我便闭紧嘴不敢再做声了。
我呵呵干笑着为自己解围,装不经意朝脸上摸过去,颧骨突出……并且以后还有必要提醒绵杏,得替我将腮红抹重一点了。妖艳就妖艳吧!女为悦己者容。我不该总惹苏黎不高兴。
我悻悻地将画卷起,靠在窗户旁不说话了。窗外雨全然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在外头滴答得正欢。
“还过来!那是我的!”苏黎霸道的口气不容人拒绝。
我撇撇嘴,朝他走过去。刚伸手要递过画卷,整个人便被他带了过去磕在了案旁。手一拂,满桌的书卷笔砚全被扫落在地。
“苏黎!”我低呼出口,“哗啦”声响过后,我忙紧张地往门口处瞧。
“王爷?”门外果真有声音响起。
苏黎示意我答话。我推搡不开,只得扭过头朝外边应道:“……没什么!”
外头细碎的脚步声终于渐渐息弱。我嗔了他一眼:“别闹了!……幂王府可不是你的!”
“可你是我的!”苏黎话音刚落,我人便被捞起,放上了书案。
……
玉阳关的大雨整整瓢泼了一个下午,一直到晚间才稍有减弱。淅淅沥沥又拖到次日清晨,才正式停歇下来。像极了最后一场连绵春雨,又好似夏初阵雨初到。总之将条条街道、整座草原彻底洗涤过后,次日便放晴了,接连几天风和日丽。
幂王府后花园里,雨点打落了一地的繁华。可没几日,夏花又争相怒放,绚烂了整个园子。
转眼便是五月初。苏府的殿春园里如今该是怎样一番摄人心魄的美。
今日一早,苏黎
免费小说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