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呢?”看着他的眼睛,我满脸期盼。
被君蒙盯得一脸不自在,我别扭着转过头去,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偷瞄向他。君蒙没有回答我,微侧过头便朝帐外喊道:“萨仁!”
塔娜萨仁手持衣物进了毡帐,低头朝榻前福身。
君蒙起身,只开口吩咐道:“为王妃更衣吧!”
“王……王妃?”我诧异,朝君蒙看过去时,他已撩开了毡门。转过头只瞟了我一眼,便又转身离开了。
君蒙走出毡帐后,我抓紧被子的手也耷拉下来。低头瞧了瞧:身上衣裳薄凉。不过他方才的表现倒是让我完全放下心来:君蒙有他自己的原则,还未想到要趁人之危。
萨仁轻轻抓过我光溜的手臂扶我下床。任他们为我仔细穿戴,我主动开口:“塔娜,我今日所要服用的药,已经煎好了没?”
……
在毡帐内与药水和床榻为伍,一直老老实实地休养生息,只感觉精神气儿又渐渐回来。不过君蒙天天都会来我寝帐,亲自检查我的康复状况。每次来都见他一脸的严肃紧张。每当这个时候,我托起腮瞧着他,总会眼花看到苏黎的重影……不过他终究不是苏黎。
西伶的太医为我把脉瞧病,给我开的任何方子我都会配合着服下。我想待到我完全康复的那一天,来接我回煜国的车马,就不该只是出现的梦中了吧……毕竟,那震天撼地的战鼓,已经敲响半月又余了。
四月的西北草原,风吹过来依旧冷冽。朝远处望过去,静卧着的白色陇包便是穹庐;而缓缓移动的白雪团子,就该是羊群了!
“远处那是什么地方?”我朝身边的塔娜和萨仁问道。
“远处百姓的毡包,与王妃的金帐是不可相比的!”塔娜笑道:“不过那儿会有羊群和马队,还会有驯马场!是专门为皇室提供羊肉和鲜||乳|的。而若是有被驯服的烈马良驹,族长还会亲自前来,将它敬献给我们的大汗!”
“那更远处呢?”我用手指向远方天边,极目望过去:知道了那个方向,便是东南方。一直朝尽头走过去,便出现回家的路了!
“再走过去,水草会越来越丰美。那儿是我们西伶百姓人人向往的天堂!听阿姊说,只待玉阳关的硝烟褪尽,我们便可以重新迁回腾尔滕了……”
两位姑娘性子豪爽心直口快,她们看不到远处的弥漫的硝烟,也看不清硝烟中的对峙与冲杀,在憧憬他们的美好生活之际,都不曾意识到身边还有个煜国子民。
不过我承认我也白目得很。瞪目远望,我同样看不到远处的硝烟看不清硝烟下的厮杀与敌对,也只是自信满满的在等待某人的凯旋。还要多久?两个月,或是三个月?……我发挥出我极致的耐心在等着他,他若是敢食言,我不会放过他!
“你们的草原那么大,就不怕羊群会迷路么?”
“我们画有图纸的!”萨仁微笑道:“如今的老者提起当年腾尔滕的往事,总会很兴奋!他们感叹腾尔滕草原多么宽广,若是对于这个领域陌生的人们无准备的闯了进来,行至半路,定会认不清自己身边的是哪一条河流,脚下的是哪一块土地!所以那些画有简略地形的图纸,老人们认为是一件值得骄傲的礼物!”
我嗅了嗅鼻子,这儿离战场太远闻不到空气中的硝烟味。我闭上眼感受着东南边那宽广的道路正渐渐离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其实路程也不远呢!等哪天我兴致来了,苏黎若是迟迟不肯来接我,我便自己走回去吓死他!
“王妃,天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您身子受不得凉的!”
“恩,再呆一会!”
“王妃,待会儿王爷去帐内见不着人影,又会着急的!”
我睁开眼便返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又转过头:“你们叫我王妃,可我不是西伶的王妃!”
说罢步履轻盈往回奔去,塔娜萨仁在后头紧步跟上。
走回寝帐时必先经过君蒙的金帐。想起这些天来君蒙眼中的担忧一直不见退散……他不是武将,不可能征兵赶赴战场,我不知他所愁为何物。帐外把守的侍卫都已认识我,|qi-shu-wǎng|所以我走近金帐时并未有人阻拦。
我在毡门处止住脚步,并不打算走进去。正欲转身,帐内传来的谈话声一个不小心传进了耳朵……
……
“王妃,今日太晚了,您该歇息了!”塔娜已进来催促好几次了。
我草草敷衍,将丫鬟赶出毡帐后,便将塔娜找过来的地图往烛火旁摊了开来。
回想起在君蒙帐外听到的谈话……此刻心里头平复下来,觉得光阴荏苒。活了这么多年,突然想干点大事。
继续努力在画纸上寻找:这儿,便是玉阳关,腾尔滕草原里的玉阳关;而这儿,我此刻就被困这里面!西伶宫帐,离玉阳关有多远?我离苏黎还有多远?
图纸上画出的虚与委蛇并没有将我恐吓住。学学加菲猫精神:我伸出手掌,朝图纸上比划:也不是很远嘛……两个巴掌长而已……
大婚前夕
“王妃,帐外阿姊求见王妃!”
“哪个阿姊?”我疑惑,抬头瞧向塔娜问道。
“阿姊是姐妹们中的头头,除了这次塔娜和萨仁是王爷亲自安排来照顾王妃,平日里大小家事都会由她打点过目的。阿姊叫……”
毡门被撩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时我忙起身,塔娜和萨仁退了出去。我惊异:“夫腾?”
夫腾儿用熟习的西伶礼仪,朝我恭敬福身:“这是为王妃做的喜袍,先拿过来试一试合不合身,以便明日大婚之用。”
“明日……大婚?”瞧着夫腾儿手中托着的红袍,我明白了过来,立马闭上嘴,尴尬地扯出一丝笑。
“这是为王爷王妃所做的吉服。大汗已经答应王爷的请求了,我们的大汗对一切都胸有成竹,即便战事吃紧,也不愿意耽误王爷的婚期。所以……”夫腾儿微微一笑:“恭喜王妃了!”
“夫腾,”我开口:“我不是西伶的王妃,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这是王爷吩咐奴婢们改口的。”夫腾儿脸上表情依旧。将手中的袍子打散了,便要过来帮我穿戴。
两年不见,夫腾儿并无多大变化。看着她手持喜袍朝我一步步靠近,我蓦地开了口:“我已经看过你为我留下的记事本了……”
如愿瞧见干净无尘的马靴碾在地毡上终于止住了步子:“所以,语桑早知道了蒙图的身份是吗?”
“恩。”我点头:“你告诉了我君蒙有身份尊贵的母亲,也知道了他身上背负着国恨家仇才终日愁眉紧锁。这些,在坠落悬崖之前我却一无所知……”
“可是你明白了这一切,也依旧来了西伶不是吗?”夫腾儿苦笑两声,话语中满带自嘲:“我本还天真的以为,当语桑知道自己在煜国的身份,知晓蒙图在西伶的地位,我以为你清楚了西伶与煜国的恩怨,就会知难而退彻底放弃蒙图的……原来,这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罢了!”
“我……”我话到嘴边又生生吞咽下去,我想说来西伶并非我所愿……不过我还是被掳过来了。如今已不知道回家的路到底在何方。
我愣愣地重新坐了下来,瞧着铜镜中的自己未着脂粉,竟然血色全无。我没有回答夫腾儿的话,只是捧住自己苍白的脸,面无表情呐呐道:“……又丑了!”
镜中夫腾儿的嘴角动了动,终是没有说话。
“王妃,王爷已命人将熬好的药水送进来了,塔娜服侍王妃喝药吧!”毡门刚被掀开,一股冲鼻的药味就随之冲进帐内。我习惯性皱眉:“先放在几上,一会就喝。你先下去吧!”
塔娜杵在原地不肯动:“这……王爷再三嘱咐塔娜,要看着王妃服下才能离开的……”
我朝毡门口望过去,正觉得奇怪来着,一旁夫腾儿开了口:“王爷今日大忙,由于前方战事吃紧,大汗昨日率兵亲征,如今是王爷代管朝廷事物。今日大概不会过来了。”
瞧了瞧身边之人,我一咬牙,一手端过药碗,一手捏紧鼻头,“咕咚”几下将药水强灌下了肚。还特意将碗底一翻。塔娜验收完毕好交差了,便也没再多逗留,持了空碗走出了毡帐。
“蒙图待语桑真好!不管有多忙,对语桑的事总是很上心……”夫腾儿话语中是难以掩饰的失落。
我转过头:“夫腾,你依旧爱着君蒙是么?”我看到了夫腾儿记事本中的遒劲圆柔:‘蒙图注定是那大漠里的苍鹰,南边的燕子不会是他的良伴,只有真正苍劲的秃鹫方能与之齐飞……’
夫腾儿并未作答,只是往榻前挪,小心的将红袍铺在床榻上,杵在榻前目不转睛。那件我全然没有放在眼中的喜袍,此刻却被夫腾儿捧在了心口。
“夫腾儿的爱太卑贱,敌不过语桑的万千分之一……”
“夫腾……”
“我曾屡次给语桑下毒,所以如今蒙图紧张语桑,事必躬亲;我和阿大私下谋划的那场坠崖事故,引得蒙图雷霆大怒;我送语桑记事本,想你能甘愿主动离开他,可是两年后,蒙图却亲自从煜国将语桑带了回来……我曾经有过的满满自信,早已被全部摧毁。”
夫腾儿将手中的衣裳放下,抬起头瞧向我:“语桑,说实话,那一段日子,夫腾儿对你恨之入骨……我曾经确实只想剔除自己眼前的那块绊脚石……语桑有没有怨恨夫腾儿在你身上所做的一切?”
“当然有怨!”我斩钉截铁:“以前的我还在为你下毒不重而暗自庆幸自己命大,怎知如今……”我用水漱了口,房间里还是一股浓烈的中药味。天天都得被灌好几次苦药水,可是将近一月从未停歇……不知这苦,要吃到何年才是尽头。
越惧怕的日子越是难以熬到头。昨日西伶的大汗亲自领兵增援前方战场,西伶势在必得……苏黎同二哥幂王,两人能否抵御西伶强大的攻势?我无权过问战场形势,可是我已开始怀疑:我和苏黎最后是不是能等到那早该到来的幸福……在路过君蒙毡帐之前的那段日子,我还有足够的勇气和毅力支撑下去,可在那之后,我已没有这份耐心了……不管需要多大代价,我只想着早日回到苏黎身边,而我的下一步又该如何走?
帐内沉静良久,我瞧着夫腾儿美好的面庞,四下无人,我直起身,缓缓开口:“夫腾……我们来换笔交易,做次互赢好吗?”
“互赢?”夫腾儿疑惑。
“恩。”
我走上前去,凑近她耳边如是这般……
夫腾儿愣了半晌,惊异过后,便是冷笑:“语桑做这般决策,是想陷夫腾儿于不义么?”
我抬起头朝她直视过去:“这不也是夫腾所期盼的吗?当然,若是夫腾不答应,语桑亦不能强求。”
夫腾儿死死盯着我的脸,表情满是不可思议:“语桑喜欢蒙图不是吗?”
我笑着摇头:“我早已经看清自己……我只是苏黎的妻子!”
“那么,你便是想要借我之手,看着我亲手毁掉自己爱慕的男子的幸福,想着要蒙图一辈子憎恨我么?”
“可我不能带给君蒙幸福!”
夫腾儿冷笑:“不想语桑也是这般自私之人!”
我不会否认所以用不着辩解,我承认自己的私心,可我在自己的爱情面前圣母不起来……
走进毡帐的马靴在毡门前停住了脚步。夫腾儿忙转过头,朝君蒙恭敬福身。面不改色,举止自然而优雅:“夫腾儿替王妃送来明日所需的喜袍。”
君蒙朝我走过来,瞧着我的脸,皱起眉头关切询问:“身子又不舒服?”
我摇头,瞅了瞅被晾在了一边的夫腾,只回答道:“药已经喝下去了。君蒙如今国事缠身,还是先去忙吧!”
我始终客气作答,而我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冰冷似乎早已对君蒙产生了免疫。君蒙笑了笑:“眼下无事,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可好?”
“蒙……王爷!”夫腾儿忽的开口却又生生将话憋了回去。
“我和夫腾聊得正欢……外边风大,呆在帐内挺好!”
君蒙的眼睛终于朝夫腾望了过去,眼神中的柔情立马退散。只见他笑着询问:“夫腾儿,语桑试穿的喜服可否合身?”
夫腾儿朝我望过来,我俩四目相对。良久,只听她缓缓开口:“王妃……王妃试过喜袍,袍子稍显紧窄,待夫腾儿去将吉服改大一号再送来……”
话音刚落,我满心欢喜:夫腾儿终于答应帮助我了!
……
骏马缓缓踏步于四月的草原。我骑在马背上,朝远处绵延渺茫的草原尽头望过去,开口问道:“君蒙,那儿便是腾尔滕吗?”
“小心控马,别掉下来了!”君蒙时刻不忘提醒我,接着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对!那儿有比我们脚下土地更为肥沃的土壤,只因为洒下过太多百姓的血泪,所以山丹丹与格桑花才能开得格外艳丽!”
我皱眉:“大汗亲征,西伶对腾尔滕,志在必得吗?”
君蒙明白我话中所指,只是笑了笑扯开话题:“你以前没怎么骑过马的,提防着别被摔下来了!”我的心不在焉终是令他放心不下:“我与桑儿共乘一骑可好?今日天好,我带桑儿策马!”
我忙摇头:“我要自己学!”
君蒙笑道:“往后有的是机会学会骑马!暂时不要逞强……”
“那你现在可以教我啊!”现在我已意识到在交通工具匮乏的古社会,学会骑马太实用。
“你此刻骑马慢走,只需坐好就可以了,放松些!往后上马可千万别像刚才那般从马身后走过去了,它会踢着你的!上下马时脚尖点镫,不可将脚全伸进去;两手紧提马缰,左转向左拉,右转向右拉,需停下时双手同时勒紧缰绳……”
“如果是快跑呢?我该如何做?”我心急着打断了君蒙的话。
君蒙望着我笑了笑:“你技术没过关,暂时不准许私自纵马!”
“那我什么时候能够能够策马?”
“三月之后吧!不过……桑儿若是想要自由驾驭马匹……这还不急的,一年半载的也没问题……”
“也就是说我根本就没有你们西伶人自由控马的天赋!”听了君蒙的话我灰心丧气,更是心急如焚:什么叫一年半载?一年半载过后我还有学骑马的机会吗……我朝他望去:“君蒙,你都看到了,我永远无法和夫腾比!我怕响尾蛇,也怕大沙鼠……事实摆在眼前:这儿的生活与我格格不入!我只是一只泥燕,而君蒙是大漠里的苍鹰,只有秃鹫方能与苍鹰齐飞!”
“你想说什么?夫腾儿对你说了什么?”君蒙皱眉。
“夫腾说的什么,君蒙又何尝在乎过?君蒙犯下的是和语桑当年同样的错误。有的人明明在眼前你却瞧不到她的好,所以你不懂得去珍惜夫腾……夫腾于君蒙有情,君蒙会看不出来?”
“那么我于桑儿有情,桑儿如今是如何看待我的?”
“你看走眼了!”我一本正经苦口婆心,却给自己找了不自在,心中焦虑:“我要学骑马!”
“暂时不行!”
“那我活着还能学会骑马吗?”
“能,我向你保证……”
“我不信!”除了苏黎,我谁也不愿相信。
我抓紧缰绳,一挥马鞭狠狠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受惊,撒开蹄子便驰骋开去……
“桑儿……快回来!这样太危险!”
我不会控马,可纵是在马背上左右颠簸浑身都被震得疼痛,也不愿意去听后头追过来的焦急声音。
“你不会骑马别逞强!”……
“前方有下坡!”
后头话音刚落,马匹前蹄忽的一低,我还未意识到怎么回事,身子一歪就差被甩下马,人一紧张,不由惊呼出声。
“桑儿!”后头君蒙策马紧追不舍:“别叫嚷,抓紧缰绳别放手!身子朝前压低!”
=奇=我放低身姿紧紧抓住缰绳,感受着身边风疾驰过去没有放缓的趋势。
=书=“抓紧缰绳,尽可能抱住马头!将脚从镫上抽出来!”……
=网=眼看着马儿就要冲下坡,我人一歪,摔下马的同时被人抱住滚到了一边……
瞧着马儿已经奔远,我滚落在草地上身体得以重新着陆。君蒙满脸惊慌还未退散:“有没有摔伤?”
我摇头,低空摔马,只是虚惊一场。刚在马背上并没有多大恐惧,而此刻瞧着君蒙近在咫尺的脸,平缓下来后眼睛却酸了起来:“你救我干嘛!早晚会出事故,你能永远这样看着我,保我一辈子吗!”
“我能!”君蒙抱住我不放手:“只要你愿意,我保桑儿一辈子平安……”
“君蒙……”我眼泪终于止不住要往下流:“不要待我太好!我已经无法背叛自己的心了……我喜欢的是别人,你娶我是对自己的不公平!”
“可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放手!明日,只待明日,我便向西伶百姓宣告你是我的王妃!”
我不做声,我只怕自己的反抗会遭得君蒙对我的顾忌,太顺从又会引起他的疑心。可是我什么时候老实过?君蒙还是不了解我……而一想到自己接下来会做出的举动,此刻心里头全是对君蒙的愧疚。
“下次不要再这般吓人了……我紧张桑儿,不差苏黎半毫……”
……这是君蒙吻我,我唯一没有拒绝的一次。我睁眼,望着这草原上纯净的天空,听得远处羊群咩叫……塞外的风光确实无限美好。目光收拢时君蒙刚好抬头,一动不动盯着我,带有疑惑,但更多的竟是为我没有挣扎而满怀感激。
我冲他笑了笑,手撑着从草地上爬起来:“我不服气不甘心!我要配一匹适合我个头的温性情马匹,要快速入门,不能够再轻易摔下来了!”
“好的,便为桑儿寻得草原上的良驹。”
“我现在就要!”
“今日……还要继续学吗?”
我拼命点头,心中却为自己的无理取闹感到愧疚。若是苏黎,单从我身体考虑,也不会这般放纵我由着我的性子胡来;可是君蒙……我能说他对我所做的一切,是有别于苏黎的另一种宠溺吗?而如今我好无耻的利用了……
我有愧于君蒙,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桑儿,我要你亲口答应我,明天,就明天开始……安分待在我身边不准再次遁逃!”
我只当自己是一时来不及刹车。君蒙见到我点头,欣喜若狂的一把将我搂了过去。
我抬头瞧着这高原上澄澈的天空……君蒙这种男人,真正值得夫腾儿去爱,也会再有很多女子向他靠近的……
可是不会是我。
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君蒙的洞房之夜,床榻上花生红枣道不尽的祥瑞;而那个时候……苏黎该是铠甲未解,玉阳关口抱我上马,接我回家了……
陌路归途
“语桑……”
听到人语我忙睁眼抬头。用手撑脸,在烛火旁眯睡了太久,不觉手臂已经酸麻,半边脸也被烤得烧痛。不过夫腾儿总算来了。
桌旁我早已将简单的行李收拾好了:一点干粮,一个水囊,一把西伶姑娘皆会随身配备的金刀。
“这是重新赶做出来的喜袍……”夫腾儿将袍子放到案几上。
我微笑着问道:“夫腾穿了可否合身?”
“语桑身子瘦小,我与语桑身量不合,喜袍无法改,是重新赶制的。”
“谢谢你……夫腾。”
夫腾儿抬眼:“为何要谢我?我为的终究只是自己。夫腾儿只是想借这个机会,为了自己而赌上一把罢了!”
“今日蒙图送你的温血马,已经为语桑牵出来了……”说罢又皱眉:“语桑真决定要走?”
我肯定地点头:“我始终是要回煜国,要回苏府的。”
“可是如今来看,蒙图能够给你的,你的苏黎未必能做到……现在走对你根本没好处。”
我明白夫腾儿的话,只是浅笑了笑:“正因为光阴苦短,所以才不愿再耽搁了。我传承了南方女子的小家子气,是不能和夫腾比的。我不敢打赌,害怕自己万一再也没有回去的机会……夫腾能理解我的心情吗?你不是也曾对我说过:我只能够万事放宽心,少焦虑,否则……而如今,夫腾觉得我能做到这一点吗?”
夫腾儿摇头苦笑:“既如此,我帮语桑这一次,偿还欠下语桑的这笔债。”
四下静谧。除了帐内烛火通明暖意融融,外边一切该是都已在这冰冷的夜幕中沉睡了……
我开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
“站住!手中拿的是什么?”毡外士兵将我截住,厉声喝道。
我抓紧肩上的行囊,压低了头大气都不敢出。一旁夫腾儿的声音响起:“这是派过来替王妃打点明日婚事的丫头,包袱中都只是些杂碎,我已检查过的,可以放行!”
“阿姊,王爷有令,保护王妃安全不容懈怠!出了任何差错小的们都会头颅不保……”
“夜已深了,王妃已经睡下,别在外头叫嚷扰了王妃清梦!”
侍卫终于迈步后退,为我们让开了道。
夫腾儿领我向越来越深的夜色中行去。我心也稍稍舒缓了下来:离西伶宫帐中通明的灯火越来越远了……一声响哨吹起,便见有马儿从夜色中朝我们奔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百灵鸟般的清脆笑声。
“夫腾儿姐姐!穆莲准时赴约了!”
叫穆莲的姑娘跳下马,朝我们走来,笑着开口问道:“这真是我们的王爷亲自挑选的骏马么?倒是听话得很!不过草原上的姑娘骑这般温良的马儿,实在太不尽兴!”
“这匹马,是王爷为这位姑娘准备的!”
夫腾儿话音刚落,穆莲朝我看过来,疑声问道:“这位姑娘是……”
“我叫凌月!”我忙主动回答以示友好,说罢又朝夫腾儿眨眼示意。
“……凌月姑娘今日就交给你了!”夫腾儿开口:“穆莲,你是草原上的夜莺,所以夫腾儿想拜托穆莲,送这位凌月姑娘去玉阳关!”
“她是王爷什么人?”
“她……她做错了事。在王爷发现并且发怒惩罚她之前,来求我将她送走……所以,我便来找穆莲妹妹帮忙了!”
穆莲朗笑声又起:“既是姐姐来找穆莲,穆莲不用多问,自会答应!”
“穆莲,你要将凌月姑娘送往玉阳关。腾尔滕此刻正是兵戎相见之际,大道被封死了,你带着凌姑娘奔偏道,沿罗伊河往东走,万不可被人发现你俩的踪迹……”夫腾儿再三叮嘱。
“放心吧姐姐!等穆莲回来后和姐妹们一块去打野兔赛马!”穆莲嘱咐我抓紧扶稳,马鞭一挥,便携我冲进了那茫茫噬人的夜色中……
我紧箍住穆莲的腰,马匹跑得快,一路颠簸不大。在夜色中呆久了,眼前的一切也都依稀可见。今夜月亮出来得晚,待到草原上空皓白澄净时,已是行了半夜路程。
我小心的腾出一只手,扶住突然疼痛欲裂的胸口。
“凌姑娘!咱要不要停下来歇息一会?”穆莲的话语在前方响起,洪亮的声音被疾驰过来的晚风打散,我赶忙开口推拒,只希望能够早点结束这磨人的颠簸。
塔娜曾跟我说过:从西伶宫帐骑马到腾尔滕,大概需满满一天的行程,穆莲的马速不算慢,不知她所走的这条路到玉阳关,该需要多长时间。
直至马儿停下来,在伊罗河边饮水吃草歇息,东方已大亮。
我已不知道在多少次颠沛流离中瞧见这东边天空翻开的鱼肚白了。
和穆莲坐在草地旁的大石块上歇息,小姑娘兴致勃勃的和我攀谈。她说今日他们的王爷要娶亲了,西伶不知有多少姑娘为此打碎了心;夫腾儿姐姐估计昨夜也难眠;好在自己还骑过王爷亲自挑选的良驹,只可惜不能向草原上的姑娘们炫耀了……
我们所走的这段路确实挺安全。虽然腾尔滕大草原动乱,但是这儿地处偏远,还能够看到不远处有牧民安心地早早赶着羊群来吃带有露珠的青草。
我将手压在胸口,努力不让刚刚填进肚中的水和干粮翻涌出来。只要坚持,不久就能够看到玉阳关关口了,然后只需求问路人幂王府在何处……前方有母羊带着自己的小羊羔朝着水源这头走过来……我微微一笑,心中不觉触动。
几经催促下穆莲终于肯继续前行。
草原深处隐约传来杀戮声,而前方天空的云层似乎被冲散开去,阳光冲破云层射下来耀眼。
缓坡前,穆莲勒紧缰绳止住前行了。
“凌姑娘你看,前方关口城门已经关闭!”
我探出头朝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便是玉阳关了吧?
“我们过不去了了。穆莲没有料想到关口已经被堵死,玉阳关四处都是煜国把守的官兵,我们西伶装扮在身,他们更不会放行的!姑娘要不要另寻去处?”
“不要!”我忙摇头:“除了玉阳关,我无处可去了!”
“可是如今关口已被封锁!草原上动乱,玉阳关口把守甚严,我们去了说不定是送死!”
“可是……很快便到了!”一听穆莲说要放弃,我着急了,恳求着哀求着。
“还需一个多时辰的马程……”穆莲一脸为难:“我草草答应夫腾儿姐姐,竟然没有考虑到如今的玉阳关已不再两邦开放……”
我垂下眼,没有再强求,便踩镫下马。
穆莲惊讶:“凌姑娘!”
我抬起头看着马背上的穆莲,用西伶礼节环手朝她鞠躬:“凌月感谢穆莲日夜兼程送我来玉阳关。愿蒙图王爷的骏马,载穆莲安全返回西伶……只是为了不给穆莲带来麻烦,这匹马,还是交由夫腾儿罢!凌月在此告别穆莲了!”
说罢徒步朝前走去。穆莲在后头唤我名字,我回头,笑着朝她挥手,便又义无反顾往前方行进。
看得见的关口,脚底却有行不完的路程。可是苏黎应该就在二哥幂王的府邸,关内关外也都会有士兵扎营,即便是龟行,前方还有太重要的人吸引着我一路前进。
一个看似低缓的坡,生生被我挪了一个时辰,才从脚下移走。日头渐渐西沉,脚步也灌了铅似的一步步变得沉重。
抬眼瞧见石砌的城门出现在眼前,我提着两条几欲被废的双腿,朝铁门上趴了过去。闻着这沉重的铁锈味,颤抖着双手朝上方摸索,扣响了那巨大的门环。
“来者何人?”寻找着声原,我抬起头,城门上有箭羽早已瞄准了我,斜阳中箭簇反射下来的光直逼人眼。
“我找你们的王爷!我要去幂王府!”
“西伶与玉阳关的道路早已被截断,今日竟有人妄图寻王爷府邸,是何意图!”士兵厉声喝道。
“我是煜国人,我要回家……”我无力的贴在城门上,嘴里喃喃。
士兵上下打量了我半晌,我皱眉,低头瞧了瞧自己窄紧袖口胡服着身,突听上头下令:“放箭!”
我心中一惊,脸瞬间色变。紧随而来却听见有哨兵惊喜的声音响起:“王爷归来!”
“开城门——”
紧跟着是士兵浩天的呼声,沉重的铁门缓缓被拉开。顿时被阻隔在关内的夕阳从前方射了出来,金色洒满街道铺陈开来。我反转过身,看着自己被拉得老长的影子孤立在路中央,而前方群马扬起尘土,马背上铠甲不时反射开粼粼银光……我傻傻站立着,竟忘了要挪步让道,只任那逼压过来的气势一点点靠拢……
一百米……
前方之人未减马速继续挥鞭,率众朝前奔腾过来。
五十米……
四十……
我死死盯着前头,手脚已然僵直,我想看清楚最前面的身影,铠甲后那张脸,是不是我这一个多月以来所期盼的面庞。
苏黎……
“将城门口滋事的西伶女子拿下!”城门上有人仓促下令,不过显然已经来不及。
二十……
十五……
我想提脚却发现已是徒劳。心中不由害怕起来:指不定这奔腾过来的群马就要从我身上碾踏过去,我未见着苏黎就已丧生在马蹄之下……
领头帅旗一挥,骏马在我前方高扬前蹄,长嘶过后止住步伐,队伍竟然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
城门口有士兵疾步涌过来,将我反剪扣住。
我笑了笑,终于落下心来。瞧了瞧前方面孔陌生,我并未说话,强撑着身体不让自己瘫倒下去。
骑马太劳累,走路太艰辛,城门上的箭羽差点射下来,城门口的马蹄险些踏过去……我为自己的蟑螂命喝彩!可精疲力竭,却全然没有看到自己期盼着的身影。
“王爷!这女子该如何处置?”
幂王在原地浅踱马步。我始终望着他,勉强朝他扯出一丝笑。王爷……不用猜也知道他是哪号人物。
“放开她!送回王府好生安置……”幂王盯着我半晌,想到了什么,只简短发令。
却听得身后城内马蹄声愈来愈近,身影只是在眼前一掠,人便已翻身下马,撩开我身侧的士兵,手一伸便将我因失去依持而软倒下来的身子接住。
我想讲话,却已无力张嘴。只是瞧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庞,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涌。
我一个昼夜未闭眼歇息了,身子好累,却忍不住要将所有的委屈全化成怨念:这时候才来……我差点认为自己已没有机会再见到你……
“桑儿……”
抱住我的双手已在颤抖。
春江水暖
“苏黎!”身子被放下来时我猛的拽住他衣袖不肯松手。睁开眼瞧着苏黎顺势从床榻上坐了下来,捧过我的脸:“累了就先睡一会……”
“你不准走!”
“我不会走,就在身边陪着桑儿……”
帮我垫上软枕,盖好被子,然后抓紧了我被窝中的手没有再松开。我眼睛合上了又强睁开来。苏黎没有说话,只是久久凝视着我目光一直不曾移开。我眼睛干涩眼皮止不住打架,直往一块儿粘。虽然此刻的酸痛与倦意太真实,可我不愿闭眼,就怕它依旧只是个昙花一现的梦:前一秒人分明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后一秒再睁眼,整座房间便已变得空荡……
苏黎宽大的手一直紧捏住我掌心。瞧着此刻出现在眼前真正鲜活的面容,我鼻子一酸又忍不住哽噎起来。
苏黎抽出手来替我拭泪:“现在别费神想那么多,先好好睡一觉!”手掌抚过我脸颊时,瞧见他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心疼:“脸色白得吓人……等你补足了精神,我答应好好补偿欠下桑儿的……”
“……我睡不着。”
“闭上眼!”
我眼睛合上不久,再睁开时便见苏黎的脸垮了下来:“都困成这样了,还强撑着!”
“表哥……语桑心里不踏实。”我努力将手从被子里抽出来,央求着朝他望过去:“……你抱抱我!”
我话音刚落,便被苏黎一把从被窝中扯出来搂了过去,双手紧紧将我环住了。如今苏黎终日与冷兵器打交道,手重,我的脸撞上他胸口便是一阵生疼。可贴紧在他胸膛听着那有力的心跳,感受他真切的存在,心才终于平复下来。
苏黎浅啄了啄我额头:“好了,现在乖乖睡觉!”
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好了,我躺在他温暖的臂弯中,缓缓开口:“苏黎……”
“怎么了?”苏黎将打在我睫毛上的细碎刘海小心的挑开,低声问道。
笑意渐渐从嘴角溢了出来,我阖上眼便懒得再回答了……
我躺在苏黎臂弯中满足而幸福的闭上了眼……今夜君蒙大婚。
不知当君蒙跨步洞房,瞧见的是夫腾儿明亮深邃的眸子时,震惊过后,是不是会真如我期许的那般:或许他能够将所有事情想明白通彻。而我已经不敢奢求他的原谅了。
……
“醒了?”我迷糊着刚要睁眼,听得身旁女子声音轻柔。直到完全适应房间中亮堂的光线,睁眼便瞧见身边贵妇打扮的女子长舒了口气,朝我微笑。
环视四周,瞧见自己被锦被裹了个严实,房间里丫鬟婢女不少,却独不见苏黎的身影。
望着坐在榻前端庄娴雅的年轻妇人,任她从被窝中拉出我的手,搭上手腕为我把脉。
“……二嫂!”我瞧着她的脸,开口叫了一声。
眼前的锦衣女子便是幂王妃无疑。早在京都时,就听苏黎提过:幂王和幂王妃是一对人人歆羡的才子佳人。二哥英勇,早早封王征战沙场;王妃传承娘家衣钵,亦能救死扶伤。
幂王妃将我的手重新放回被中,只是笑道:“两位王爷还未回来……有人在出征之际,还再三恳求我要好好照顾语桑的!”
“我睡了多久?”我坐起身子,用手揉了揉酸痛的脖颈,轻声探问道。
“快子时了,起来吃点东西罢!这是第三天……”幂王妃轻描淡写一语带过,说罢又吩咐身边婢女将药碗端过来,微笑着朝我伸手:“这是滋补提神的,不过这药得饭前服用为佳。”
我双手端起药碗,一仰头便将递过来的苦水倒进了肚中。接过幂王妃手中白净的帕子拭了拭嘴角,难为情地干呵两声:“语桑贪睡,让二嫂见笑了……”
“现在精神可好了点?”
“恩!”我忙点头:“已经补足觉了!”说罢便从床上爬起,低头才发觉身上的西伶着装早已被换下来。
幂王妃亲自替我更衣,抓过我胳膊后微微蹙眉:“这两天语桑又瘦了……”说罢抬眼试问道:“黎王爷回来,我该如何跟他交代?”
“嫂子就说……就说语桑一切安好。那人性子急躁,还是别在这时候去刺激他罢!”
“语桑的意思是……”
“嫂子……苏黎要是知道他不在的这几天,我一直赖在床上糜烂着,他会直接灭了我的!”
幂王妃顿了顿,没有再多言语,只叹了口气:“语桑重情重义,是黎王爷的福气……”
福气……我苦笑:就怕自己会成为他的负担。
“二嫂……”我拉过她的手转移开话题:“我有点饿了,我想洗漱吃饭!”
……
幂王府中有专门为王妃配备的药房,里边存储的大量珍贵药材,很多时候会直接用于军需。
药房干?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