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轿载一段路程也好。可是自己心虚……不愿让人跟了去……于是发现自己今日运气蛮好,三言两语便又成功甩下了那些轿夫家丁,自己徒步出府了。
我是要出来替采菱买那安胎之药,于是要找药铺……找个大一点的柜台……可是,李君蒙下榻的那个医馆在哪呢?叫什么名字我都不清楚,怎么走?当时闭着眼装晕也不识得路,那我要如何才能找到他?
煜国的大街甚是繁华,我像只无头苍蝇在人海中转悠,全无头绪,要找到李君蒙简直是海底捞针。一时间心中竟然失落了起来。
我这么疯狂的找他,为的又是什么?我想确定他是否还喜欢语桑,可是这有意义么?纵使他仍旧对语桑有感情,可是这一份感情却不属于我啊!想到这我放慢了脚步,看着这街上的红男绿女,竟然有一种一切都已熟悉但不能奢望拥有的悲凉感。
是的。有的时候,总是事与愿违的。
就好比我现在焦急着要找到李君蒙却没有半分头绪,京都的医馆太多;就像我不想见到某些人,却总是会碰到窄路的冤家,是啊,我不合时宜的感伤立马被绷紧的神经给冲淡下去,只想感慨: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于是后悔没带了婉馨出来了。
李晟眼尖很快便看到了我,连忙朝我这边奔了过来,我条件反射般掉头就走。
“姐姐!你别跑!姐姐——”李晟破天荒的叫我……什么?他叫我什么来着?
我转过头去顿住脚步,李晟一个刹车没踩好,我一躲,便只看见李晟朝前边趴了过去。在这京都的大街上出尽了洋相。
我赶紧后退两步,瞧见李晟一脸龇牙咧嘴的站起来,愤愤地看向我,倒是忍住了脾气没有发火了,只在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姐姐,我这几天就等着你能够出府!”
“你叫我什么?”我疑惑未解,冲他问道。
“姐啊!”李晟一脸的理所当然,“难不成你要我叫你嫂嫂?我和苏黎合不来!”讲到这儿发觉了李晟的尴尬:“咳!觉得上次的事……对不住你……才……咱俩算扯平了……你不乐意听我还不乐意叫了呢!”
李晟板起脸来想要掩饰自己的尴尬。我暗自发笑,可又不敢笑出声就怕伤了这位小爷的自尊。
原来他也不是这般蛮横不讲理,还蛮在意我上次落水事件呢!算是个重情义的好小孩:“恩,就叫我姐姐吧!挺喜欢!”
“小晟呀!咳咳——我问你,你经常在京都街道晃的,你知道那日救我的那位公子,他的下榻之处在哪么?”我试探着向李晟套近乎。
李晟皱了皱眉头:“你是说,那个李君蒙?”
恩恩,我忙点头,一脸期待着看向他。
“李晟不可思议的看了我半响,最后弯腰爆笑:“哈哈哈!苏黎也有今天了?……好姐姐,你真给苏黎戴了绿帽子了?”
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他。这话我可不爱听!什么叫做给苏黎戴绿帽子?……只是人们看在眼里的事实也是这样的:我爬墙来着,我红杏出墙来着。
我心里不舒坦,闭上嘴不说话,实在看不惯李晟笑得张狂,于是缓缓开口道:“小晟,你家……四代单传?”
李晟如愿闭上了嘴,我心里憋笑着就差没内伤。
若不是还有求于李晟,我真觉得这招百试不爽!
枕香夫腾
“姐姐,前边就是了,你自己过去吧!”李晟朝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馆说道,便不再跟过来了。
我回头向他看过去,问道:“怎么了?”
这小子还真拿我当偷情处理,非礼勿视是吗?表现很满意,态度很牵强。
“不是……那李君蒙小爷也不怎么待见……还有前几日,金爷帮枕香姑娘赎身了,枕香离开了落樱院,估计这会是在医馆中了。”
枕香?落樱院里的枕香么?又想起她弹得的一首好琵琶了……为了这个苏黎和李晟还结下了梁子,如今金爷也看上她了吗?金爷不像是那种迷恋风花雪月的男人啊!说不定只是人家阔绰……莫不是为……李君蒙?想到这突然紧张了起来,忙问道:“确定是金爷……”
李晟看出了我的心思,打断了我的话,只笑着说到道:“放心,你的寒酸书生没人跟你抢!金爷人再好也不会花重金给自己的下人赎女人!”
我撇撇嘴,他和苏黎一个德行,寒酸怎么了?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怎么都落下这么一损人的病根?不过李晟这么说我又放下心来。想想说的也有道理。又想到上次在落樱院发生的事,于是叹气:“小晟,你小小年纪不要学了坏去!少去逛那烟花之地,也不要为了一风尘女子烦忧,还是回去吧!多学点东西是正道!”
“你怎知我为女人烦忧了?我爹爹身边的女人都只是装饰!你怎知我不务正业?小爷本事还是有的!今日谁领了你来会情郎的?哼!下次铁定你还有求我之处!”李晟不服气,强压着怒火只冲我发牢马蚤。我心里暗笑:别扭的小孩!如果将他和婉馨塞一块,肯定很好玩!
目送李晟走远,我便径直走进了医馆的大门。
掌柜的仍是划着算盘嘴里碎碎念,我轻咳了几声,见他抬起头来,冲他咧嘴微笑。
掌柜的显然是认出了我,停止了拨弄算盘,许久未说话估计是被吓得不轻,我忙收起笑容,不知他是否还在计较我前几天给他医馆带来的麻烦。
“姑娘请稍等!”掌柜的忙放下手中的活,没来得及等我说话,便匆匆向内走去。
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我往内移了两步,侧过头去,果真听到院内丝丝琵琶声。
掌柜的示意我进去的时候我还在忐忑,因为内院的琵琶声已经停了,和李君蒙同时从院子那头走过来的还有枕香。
突然能理解苏黎在马车内对我讲那句话时的心情了:“为桑儿谱写鸳鸯蝴蝶梦的来了!”此刻我心里头也正在冒酸泡。
我心里不爽,不过想到枕香终究是金爷的人,还是稳了稳心绪向前走了过去。
“夫人万福!”枕香竟上前来给我行礼,不卑不亢恰到好处,只是那句“夫人”叫得我心里头一阵别扭。
枕香这是在暗示我什么吗?看着枕香和李君蒙并排而立,郎才女貌,同样深邃的眼神,同样不卑不亢的态度……不过自己老不情愿将他俩联系到一起,心里头不舒服。
“姐姐好!”我礼尚往来:“恭喜枕香姐姐觅得好归宿,金爷待人不薄!”
话说出口后我都想抽自己耳光了,如此□裸的酸味冒出来,万一是我小人之心了岂不是被人笑话!
果然,枕香轻笑出口,对我说道:“‘枕香’是在院子里时给取的花名,如今不用了的!我叫夫人语桑吧!语桑也只管叫我夫腾就行了。”
夫腾?
很特别的名字。进烟花之地的女子无一不是被迫害被被生活所逼的,各个都有一段血泪史。所以直觉告诉我枕香绝非像煜国大宅门中圈养的一般女子。她有自己的个性。
一抬眼便与李君蒙的视线相撞。不禁心头又是一喜,我就这般掩耳盗铃吧!不管李君蒙眼中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总归他会看到我眼里的那个人是他。
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想起那天李君蒙为我涂药的情景了,心里头紧张,忙低下头去,只觉得脖子烧的厉害。
“夫腾是孤儿,从小受尽了颠沛流离之苦,受尽了磨难,所以对一些事情也看的开。金爷见这个女子个可怜,才帮助她的。夫腾感恩,便留在了金爷身边。”李君蒙对我解释道。
端了茶具的枕香已从屋内走出来,熟练地为我们冲泡茶水:高提水壶轻抬手腕,“水声三响三轻、水线三粗三细、水流三高三低、壶流三起三落”……仍是落樱院那恭敬的凤凰三点头。
这使我不由得重新咀嚼李君蒙刚才所说的那一番话,看着眼前的女子,湖蓝的眼眸高挺的鼻梁,长的并不是小家碧玉般羞敛青涩,反而是款款大方遇事从容不迫,上得了台面。况且那琵琶弹得太妙,于是又有别于楼里的其他胭脂了,花魁她当之无愧。
“陌上花未开,枕下空余香”。这女子本不该是那悲戚的的命运,做夫腾挺好。
“几天后,便是金爷动身回西伶的时候了……”李君蒙缓缓开口。
这么快?转眼一想,也已差不多是三月了。
茶是苦丁茶,灌一大口后才感到又烫又苦,于是又呛住了,咳嗽时茶水洒了一身。
枕香忙递过帕子,我望着李君蒙,他原本打算起身,可又坐了回去,只是看着枕香替我收拾好,眼中闪过不明的神色。
我这只马大哈!吃个东西都老呛口。只是……原本还有一点小小的期待,李君蒙会向苏黎接过丫鬟的帕子为我擦掉身上的饭渣一样,他也会从枕香手中接过帕子的。还是自己多想了。
我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枕香,问道:“你也要去吗?夫腾也去吗?”
李君蒙轻抿了口茶,点点头:“终究是要回去的,若是下一次金爷的药材不是运往京都,再来这儿,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说罢李君蒙眼中的雾霭又曾浓了一分。
这个男人我总会读不懂。
“回去?”我不解:“君蒙,你是煜国的子民,苍岭城才是你的家啊!”
李君蒙在煜国生活了这么多年,只是随了金爷去了趟西伶,就那么轻易的把自己当成西伶人了?
“桑儿……金爷是奔波在外的生意人,来京都的日子不多,总是会回西伶的……太守于我有恩,金爷,也是我的恩人……我是必定要随主子一道的。”君蒙抬头望了望一旁的枕香,又说道:“夫腾要报金爷恩情,便也是随金爷一块走了……”
“我……”我一时答不上来。
“桑儿,”见我不说话了,李君蒙主动开口道:“苏黎已去询扬治军,你今日出来……”
我心里堵得慌,话便溜出了口:“抓安胎药来的!”
俩人皆是一怔,随即便听到枕香朝我福身:“恭喜语桑,恭喜苏四公子了!”
我没好气的看了看李君蒙,努力捕获他脸上的一丝丝信息,这人玩神秘,就是心里所想,也从不外露,我期待着能从他的神色中找到点什么,只可惜没有。
心中又是一阵失落,李君蒙,你心中有多少秘密是不为我所知的!
损失了十几年的对于你的了解,披着一副他人的皮囊又忐忑你喜欢的并不是我,如今你若即若离,让我悬着一颗心放不下来……我到底是怎么了?
只可惜我越是对你好奇,就越想哪一天能走进你心里看看。
我站起身就要走。
“桑儿!”李君蒙紧接着起身,“你是要为谁买这安胎之药?……若是空手回府不好交待,我便为你去抓几副过来……”
我犹豫着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原来他是知道我对他的情意的!他不会想不到若是有孕在身的王府少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来当跑腿抓药的……重新坐下来,看着李君蒙冲药房走去的背影,心里又是一甜,不禁笑意抹上嘴角。
枕香在我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面带歉意说到:“方才是夫腾冒昧了。”
我礼貌性的回了她一笑,并未做声。哎,以后,这个女子就自由了,落樱院束缚不了她了……西伶与煜国的边境,不是还有美丽的大草原吗?往后会看到赶着羊群的姑娘,还有从草原上升起的红日……还会听到边营的嘹亮的号角吧?往后她可以随了金爷,随了李君蒙他们走南闯北了……
而我尚处牢笼。
我从未怀疑过苏黎的眼光,他想要花重金博得一笑的佳人,就算处在烟花之地,定不会是庸俗之辈。
所以敢断定的是,枕香绝不会是一般的女子,她有思想有才华,肯定也知道我与君蒙之间的微妙关系,她站在一旁,甚至会比我更清楚我在李君蒙眼中处于何种位置。
所以方才在她当着李君蒙的面对我道贺,我能不能理解为她是故意来刺激我的?能不能说明在李君蒙心中我仍是有一定地位的?……即便君蒙心中的那片柔情并不属于现在的自己,那么……我也认了。
突然注意到枕香那稳插入发间的,正是苏黎当日遣小马儿送过去的白玉簪,我本不该叫其枕香了的,可是如今的夫腾一身清爽质朴,这玉簪别在头上,到太过显目。
见我望向她,夫腾瞬间反应过来,忙将簪子取下来,只说到:“四公子的白玉簪,是送给有情人的,如今该物归原主了!好东西莫要被白白糟蹋。”
夫腾双手将玉簪呈了过来,葱白如玉的手指半隐在了广袖之中。
“替我谢谢四公子!也……待夫腾谢谢相国府的小公子一声!”见我没去接,夫腾仍是未缩手,只是看向我说道。
到头来,苏黎和俩人闹的不快,倒是谁也没能抱得美人归。
“夫腾姐姐重情义,苏黎和小晟都会愿意为……”
“小晟?”夫腾疑惑的望着我问道:“是那相国府的小公子吗?”
我点点头。看着夫腾脸上闪过的情绪很是不解,可是不待我琢磨便又恢复了常色。
李君蒙从药房出来,为我递过来几方药,顺便将手里的方子递与我,说到:“是按医馆老大夫配置的方子捡好的药,将这个送回去,在用药前先劳烦王府的大夫过目吧!”
我感动于君蒙的细心体贴,全然不像苏黎那般霸道蛮横。
不待我伸手,枕香忙接过药,端在手中只说到:“若是这样,便代夫腾谢谢四公子的玉簪。”然后双手将药递了过来。
艰难处境
“少夫人!大夫将方子和药贴还送过来了!”采兰捧了几贴药进了房间。
将药放置在桌上,将方子递了过来,上面是府中大夫新添的墨迹:“温脾安胎;益气升提。”
我满意的笑了笑,若不是君蒙有交代,若不是府上为了安全起见,我是不会画蛇添足,让那府里的大夫重新检查药方的。想起自己答应采菱的事,如今也可以放心了。
“小婶婶!”外面是婉馨的雀跃声。
婉馨一袭妃色衣裙着身,冒失地闯了进来。
没理会丫鬟的招呼,径直朝我走过来:“小婶婶,您终于回府了!这是曾祖母要为你送过来的去火忍冬!”
婉馨猴急着将手中的东西递过来。
我伸手接住。天太热,喝点金银花泡制的茶水还是好的。打开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被精心栓选过了的细小的金银花丝。
老太君喜爱苏黎有理由,可是有时候却想不通为什么会这般疼我,更多时候甚至是偏袒。如果不是有老夫人撑腰,我这般没规矩总是要吃亏的。
此刻婉馨也不不满的撇起嘴:“曾祖母对小婶婶可真好!很多时候曾祖母是连我们的名字都辨不清楚的!”
我只对她笑了笑,没有做声。
“这是给采菱的药么?”婉馨见我没有答她的话,注意到了桌子上所放的药方,目光中尽是疑惑。
“还是小婶婶亲自为其去买的?”婉馨一脸不屑:“用得着那般麻烦?……还要撇下婉馨一人出府……倒不如直接喝了老太君赐下的药了事!”
看来婉馨也知道老太她也是这么想的?看君对采菱腹中孩子的态度了,看着婉馨的表情,突然心中压抑,沉下脸来:“这也是婉馨所想?采菱肚子里的孩子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你们苏府的骨肉!”我又开始为这本就卑微的女子抱屈。
见我语气冷冰,婉馨争锋相对:“本来就是!采菱只是四叔的一名丫头!连妾都算不上,本就容不得她在大妻前面抢风头!要为四叔生儿子的是小婶婶你!”
我错愣了,从未想到过还会有这么一说。
我……我和苏黎吗?还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为什么在每个人的心里,都要将人分为三六九等?不奢求人人平等,可总该是要尊重人,没有谁天生就是贱命。
看了看桌上摆好的药方,我又松了口气,于是冲采兰道:“你将这药拿下去吧!仔细将药熬好了,先端我这边来,我来送去采菱房中!”
采兰应声走出了房间。
“小婶婶!”婉馨看着我不解。
我瞟了她一眼故意不去应她。冷一冷这个被封建道德所蛊惑的小笨蛋。我太无能,当了他们近两个月的先生,他们竟然什么都不曾学到手。早知道那戒尺就不该丢了!
见我不说话了,婉馨忙过来扯我衣袖,放低了声音道:“小婶婶……曾祖母是希望再次抱上曾孙儿的!只是……婉馨也同曾祖母所希望的那般,若是是你生下的小弟,婉馨肯定会疼爱他的!”
听了婉馨的解释我更加不爽:“丫鬟难道有错吗?若不是那主子造孽,采菱会胆战心惊的为了腹中胎儿而忧心?婉馨莫要学他人口舌,小女孩子懂什么!”
婉馨不满,往原木桌旁一坐,便说到:“谁说婉馨不懂?煜国的女子长到十多岁会有什么不懂?就好比最近总是被娘亲逼着学弦乐,小婶婶用琵琶奏那《蕉窗夜雨》,如今婉馨用筝弹奏出来的也不逊色了!”
看着婉馨稚气未退的脸上却是一脸的较真劲儿,一时间又难以开口说重话责备她了,只是研究了她好久,方问道:“哦?婉馨可是渐渐明白了声乐之中的深意?读懂了弹奏的每一曲音乐中所蕴含的情愫?”
婉馨肯定的点点头,只一会又明白过来我是逗弄她呢!于是脸红了个透彻。
我在西厢院对曾对他们所讲过这么一席话:终有一天当你们长大,会懂明白人事,会渐渐拥有更多感情,于是你们便能一层层刨析出个中深意了……
婉馨渐渐能试着挖掘出乐声中的情感……我笑了笑,试探着说道:“今日出府,竟然真的又碰到冤家了!……起初我还担心自己又一次会落水呢!”
婉馨眼中闪过的光亮被我捕捉到,只见她问道:“是李晟?婶婶在街上真碰见李晟了?”
我忍住笑只是点了点头,看着婉馨一脸的期待,于是故意说道:“是啊,只可惜……人家升级了,大你一辈份,往后你该叫她叔叔!”其实现在想想,也惊讶李晟会是这么别扭又可爱的小孩,这次在大街上碰到,竟然会毫不含糊的开口叫我姐姐!心里头还蛮高兴的。
往后,这个狂傲的相国府公子,若是能够更委屈一点,开口叫我婶婶的话……看着婉馨一脸的紧张,心里又偷笑,还真希望李晟能有叫我小婶婶的一天!
等等!我刚说……让李晟叫我婶婶吗?只怕我的扣在头顶上这个虚假的帽子,不久便要卸下来……那时候我还会是在王府,还会是这少夫人身份?……我苦笑:哎,自己竟然还真当米虫当上瘾了?
我好吃又懒做,早上还赖床,若是出了府,恐怕就没有机会享受这富贵命了吧?
明日试着早起……就怕当那么一天来临的时候,我会不习惯。
婉馨告诉我殿春园里的将离至今仍是盛开着的,芍药花期长。于是主动要为我去采几朵回来。
婉馨走后,趁采兰熬药的空挡,我走入采菱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平日里闻并不觉并得有何特殊,今日采菱半躺在床头,轻哼着歌谣,手里头拿着针线缝制着入神了。只看这画面,便觉得是满室芬芳。
我走过去时采菱还沉浸在自己的小幸福中并未发觉。
我轻咳了几声,采菱抬起头来慌乱尴尬了起来,忙将手中的东西往后塞,平日里最重尊卑礼节的她,也忘了要行礼了。
我朝采菱身后望过去,看着她一脸拘窘,忙笑说道:“王府的小少爷是衣食无忧的!采菱,你肚子里的孩子注定是个少爷命,往后你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伺候他人了……做你自己,做好小少爷的娘亲吧!”
见我这么说,采菱又不好意思的将床里头的针线拿出来,只轻轻磨搓那细腻的痕迹,对我说到:“自己的孩子,总希望能够穿上娘亲亲手缝制的衣裳的……”
采菱此刻是一脸的幸福与满足,昨日眼中的担忧已消退。我想她将赌注下到我身上,此刻便是全心全意的相信我了,这时自己也觉得有必要将这孩子保护好,这是苏黎的孩子,苏黎待我不薄,我总该为他做点什么。
“大夫说,往后还是可以多出去走走的……”听我这话采菱脸上的担忧又浮现出来,我又忙补充道:“只在毕咏阁附近走走就行,还担心你会受累……”
看着采菱点头,心里竟有点酸酸的,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幸福争取着,而什么时候,我也能向我的幸福一步步靠近。
想起了苏黎的脸,又想到他在离府时对我说的那番话……苏黎确实待我不错。本来我也是可以拥有一切的,只是自己无法接受罢了。
我是个贱骨头呢!注定不是少奶奶的命。在府中过了三个月的瘾也就够了……往后还是去和人做一对贫贱夫妻吧。毕竟我还不曾有采菱那般的容忍的气度。
“大小姐!”
门外丫鬟的声音刚落下来,婉馨就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
“回来了?”我冲婉馨甩下一夸张的笑脸,看这丫头面色不怎么样。
婉馨拽着手中娇艳的芍药花苞,望着采菱不做声。采菱慌忙从起身,跪下去朝婉馨行了个大礼。
“婉馨!”我厉声喝道。知道婉馨想要为难采菱来着。
婉馨不乐意的朝我撇撇嘴,才示意采菱起身。
采菱平日温顺,又鲜少和婉馨打交道,婉馨没理由这么为难采菱。我知道婉馨这是觉得对我不公平。在古人眼里,只有大妻,方能生下长子。婉馨向着他四叔,想我留下来。
“昨夜老太君送来滋补汤,次日你为何不过去谢恩?”婉馨冷冷地冲采菱说到。
“我……”采菱一慌张,不知如何回答婉馨,小心的侧过脸来看着我向我求助。
婉馨大概不知:今日一早,我本就是为采菱一事才去养心院的。
我望着婉馨不语。婉馨盯着我看过来不服气,最后眼神淡下来,撅起嘴不再说话。
只将花束甩在桌子上,说了句:“小婶婶莫要忘了这将离了!如今的殿春园,还是满园子芳香!”
看着婉馨离去的背影,我没想明白婉馨话中的意思。又看了看一旁的采菱。
这个傻丫头!还有这个可怜的女人!
我只想此事能够就此平静下去,谁都不用再拿来生事,待一切过去,我离开王府,一切便都不用管了。
只是我完全没有意料到,接下来的事情竟会如此扭曲的发展开来……
香消玉损
丫鬟跑进来时,我刚从采菱那儿过来,看着她服下采兰熬好的药歇息下去,才回房间的,如今刚落座。
“少夫人!采菱……采菱她……”丫鬟打着结巴神色慌张。
“采菱怎么了?”
“回……回少夫人,采菱现在呕吐不止,直喊腹痛!”丫鬟喘着气终于将话讲清楚了。
腹痛?怎么回事?我腾身而起,忙冲出门朝采菱房间跑去。
进门便看见采菱缩在床上全身战栗,一脸痛苦的表情,采兰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我大惊,奔过去问道:“采菱怎么了?”
这几日一直好好的没见着什么异样,没磕着碰着,没乱吃东西,会出什么事?
“少……少夫人!”采兰也结巴着,一时半会是不指望她能说清楚了。
看着几个丫鬟都是这般神色,直觉告诉我事情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
采菱痛苦的声音传来:“痛……好痛……”
我忙走过去,想要扶起她,可是采菱全身绷紧脸上腻出的全是汗水:“夫人……孩子……我的孩子!”采菱用手护住小腹,无助的对我喊道。能够感受到她讲话时底子已经渐渐虚弱了下来。一句话得费尽全身气力才能出口。
我伸出手去搂住她,看着采菱这样,心里不解但更是焦急:“怎么回事?刚才不是都好好的吗?”
采兰一听我的话急忙跪了下来,带着哭腔说到:“奴婢不知!刚才服药时还好好的,才躺下去就见采菱这般了……”
“大夫呢?怎么没叫大夫?”
“少夫人……奴才们是第一时间禀告您的!如今……”随我一同进来的老嬷嬷对我说到。
竟然还没有叫大夫?眼看着采菱这般痛苦……还想等到孩子保不住?如今采菱怀的可是小少爷,就没有人看重她么?
“禀告我有什么用!要去叫大夫!一个个都没见着采菱肚子痛的厉害吗?我能治腹痛不成?……还傻愣着干嘛!”我气急败坏,破天荒的冲一屋子人吼道。
下人们可能是从未见我发过这么大的脾气,紧跟着我进来的一屋子丫鬟嬷嬷都不敢擅自开口了,只瞧见半掩着的们外有激灵的小厮匆匆跑开的身影。
我心中烦乱,没空听他人的开脱之词,只是搂住一直在打颤的采菱,看着她紧紧按住小腹,脸上的痛苦一分分的增加。嘴里吐出的满是绝望:“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拿湿的帕子过来!”
我接过丫鬟递上来的帕子,轻轻揩拭着采菱脸上的汗珠,不知她此刻到底怎么样了。可是她脸上出现的惊慌和痛楚让我没了主意。
“大夫呢?还没有来吗?”
“回……回少夫人,就快到了!”嬷嬷小声回话。明显是怕再次惹怒我。
事实上此刻我心中确实烦闷:为什么最不希望出现的乱子总是会无孔不入?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却老是平息不下来。
答应要好好保护采菱和她的孩子的,如今还是出事了。可是又不好总是拿丫鬟嬷嬷们出气,只能够在一旁看着采菱的痛苦一分分的增加而干着急。
丫鬟突然失声叫了出来:“血!采菱……”
瞧见丫鬟惊恐的表情,忙低头朝采菱看去,只见鲜血正从腿侧渗出,染红了雪白的长裤。此时的采菱呼吸已经渐渐衰竭,想要说什么却已无力吐出只言片语。这么严重?!我忙将她搂的更紧:“大夫怎么还不来?快去催!……去叫王爷和王妃过来!”
可恨的是此刻苏黎却不在府中,我被这场面吓傻了眼,不明白要如何做才是最好,早知道不该如此大意发火的,如今丫鬟嬷嬷小厮都不敢轻易开口免得往枪口上撞,我一时没了主意。
“采菱!你能听见我讲话吗?……采菱,你若是听得见就应我一声!……”我凑过去对着采菱喊道。见她没得反应,又急了:“或者是……你点个头……听得到就点个头……”
采菱强睁开眼,却是眼神涣散根本没了神采。
眼看着浸润的血花渐渐扩散开来,整个房子都充斥着让人心惊的血腥味。我开始求助般的看向一旁的老嬷嬷,可是都是无奈的摇头,这让我绝望起来了,孩子……采菱的孩子是没了……
房间里的人都是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却什么忙也没能帮上。
小厮终于匆匆领了大夫赶进来。
大夫小声提醒我将采菱放下,方便检查。我看了采菱,采菱眼神迷离但紧盯着我的方向不动,已经琢磨不出那该是惊恐还是绝望。我松开了采菱,可是她却用尽全身气力拽着我的手不肯松开。
“少夫人!这地方不干净,您还是先出去罢!”大夫恭敬的对我说到。可是采菱死死地拽着我就是不愿放手,再这样下去,恐怕她仅剩的那丝力气就要被榨干。她顽强的支撑着不昏迷过去,这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可是我却没能保住她的孩子……我心中烦乱,没好气的冲大夫嚷道:“有什么不干净的!你只管看病不要再磨磨蹭蹭!”
大夫望着采菱拽住我手腕的手面露难色。我看到采菱手瘦削又苍白,因为拽得用力而上□了青筋,心中隐隐作痛。采英过来要扶我起身:“少夫人,您还是先去大厅休息会吧!这样也方便大夫瞧病……王妃已经过来了!”
看着躺在床上就要昏厥过去的采菱,我心中不忍,却还是却还是慢慢的一根根掰开了她拽在我手腕上的手指。
如今,我只盼着采菱能够大难不死逃过这一劫了。至于往后,会不会再有孩子,会不会真被老太君赶出府……我都已经顾及不了了。
我推开采英和小桃,沉重着脚步走出了房间。
那木质的门吱呀一下合上,将采菱最后望向我的迷离干涸的眼神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里。
没有直接去大厅,只是支开采英小桃,向长廊走去。
这几日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出了这样的乱子?这几天采菱的状态也一直不错,并被我劝去了殿春园附近逛了一圈,也一直在喝我亲自去捡的药,我都以为可以保持这样的状态待到苏黎回府的……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看着采菱那染湿了长裤的殷红,我心中也能估量出个大概,如今只是在期盼着奇迹的出现了。
原来生命真是这般脆弱。
在外头也呆不下去了,于是在长廊里来回晃着,心里老是静不下来,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了。哎,又是一场女人的劫难。
远远瞧见丫鬟簇拥着老太君往湖心亭绕过来,刚听到这个消息老太君也是面露惊讶。
当我和老太君走回毕咏阁时听到的便是:采菱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刚才在长廊里想起采菱模糊的眼神羸弱的气息,便已经考虑到了这一层,可是如今亲耳听到这个消息,我又不愿意接受了。
王妃从房间里走出来,除了留下几个善后,其余的人皆出了屋子,有的丫鬟早已吓得面色发白。
我没敢提出来自己要去见见采菱,也相信老太君会不准许自己进去。
心里头感到压抑,眼泪便刷刷的落了下来。老太君忙将我搂进怀里,轻拍我的背宽慰我:“傻孩子,没事的,别怕!”
可是采菱竟然就这么死了。毫无征兆的。
前几天,她还在鼓起勇气对我讲她平淡的往事,求我去劝服老太君保住她的孩子,就在昨天,她都仍是满脸幸福与满足的为即将出世的孩子缝制衣裳……只一眨眼,便是香消玉损。
我都差点忘了,我此刻身处的是一段古老的旧时光,人们似乎已经习惯去接受一个个生命的离去了。
何况采菱在人么眼中那么微乎其微。
这里的人们是分三六九等,尊卑贵贱的。于是,有的人注定是要哀戚一生。
好比此刻,我头上顶着的是王府少夫人的身份,所以我还会在哭泣时被老太君宝贝在怀里轻声哄劝,然而我若只是采菱的卑贱命,恐怕我死后都不能赚得人家一滴眼泪了。
我稍微将头抬起来,朦胧中扫视了周遭。各人脸上表情各异,皆踹怀着自己的心绪。下人们默不作声明哲保身;王妃脸上的惋惜不假,可是更多的是淡然;老太君……我慌忙仰起头看了看老太君的脸……老太君是默许了我的请求的,我希望不会是她在为难采菱……见老太君紧锁眉头,明显也没想到会生出这些事端,我又稍稍放下心去。
可是大夫出了房间,说的却是:“采菱身中剧毒。”
未解疑团
身中剧毒?
我猛的瞪大了眼睛,一抬头便看见老太君同样讶异的神情……这让我更震惊更迷惑。
采菱中毒?会有谁要害她么?是如何中毒的?……脑子里疑团重重,只觉得不可思议。一时间被这一消息炸得懵了,思绪乱飞。
被老太君带往养心院时毕咏阁里丫鬟嬷嬷小厮跪了一地。
已经是午时了,外边日头正毒。看着丫鬟服侍着老太君喝下一碗解暑的羹汤。老太君牙口很好,用瓷勺一口一口的品,喝得很香。我越感疑惑,探究的看着老太君,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个表情。碗摆在我面前,就是没胃口。
“祖母……”我忍不住,终于开口问出声:“采兰她们会被如何处置?”她们会因为这事而受牵连吗?
老太君看看我,宽慰我道:“放心吧!王府不会冤枉好人的,到时候排除了嫌疑丫鬟们都会无事的。”
仅仅是这样吗?我看着老太君满面容光,和往常无异,似乎这事于她本不相干,又觉得她是对结局太有把握……我已经判断不出他所讲话的真伪了。
“可若是毕咏阁的人都有嫌疑,那么为什么独将我带了出来?”就不会怀疑到我吗?老太君会在这种事情上也如此没有原则吗?
莲春将银碗撤走,老太君看着我意味深长,许久才淡笑着问道:“那么语桑你告诉祖母,是你要害采菱么?”
我赶忙摇头。
“那便好。”老太君似乎也松了口气,只说道:“语桑懂得体恤下人是好事,可是莫要因为这个而无故将自己搭进去。有时候天不遂人意,所以很多事情也并不是做主子的能完全管得过来的。”
我不解,心中烦乱,看着丫鬟搀了老太君从椅子上起身,老太君仍旧是满脸笑意盈盈。心里头的不安感就越来越强烈。
“祖母!”我紧跟着站起身。
“莲春,替四少夫人备个房间小憩一会。”老太君嘱咐丫鬟,便由人扶着进去了卧房。
老太君有每日午休的习惯。
老太君从不按常理出牌,所以……无论何事,他的午休习惯雷打不动。
我努力找好的借口宽慰自己,可是心里却越来越没有底。本来期待她能皱皱眉头,能带了我回毕咏阁,能对采菱的事情表示一下关心……打消我心中的顾虑。可是……老太君,您这是对任何事情看得太淡,还是……对事情的始终把握得太了然……
莲春领我进房,将窗户撑起,想任风吹进来。可是毒日将空气烧的凝固了。我支走了要为我摇扇的莲春,躺下去闭上眼睛。
事实上心里老想着事情根本就睡不着,所以莲春一出房间我便坐了起来。屋内太静,人却闹心。
真的会是老太君吗?
可是我在第一时间捕捉到的她脸上的讶异表情也不假啊!虽然说只是一瞬……在我心中老太君绝非心狠手辣之人,?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