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蹴鞠球。
这时从墙的那边传来一个男声:“众位姐姐打扰了,适才我们不小心将球踢进了落英院,若惊扰了各位姐姐,小弟在此向你们赔不是了。还劳请众位姐姐让人将球扔过来,多谢了。”这是季安博在说话,作为主家今天的男方代表,他是硬是头皮上的。
众位小姐听到季安博磕磕绊绊的说着客气话,皆 成一团,她们当中纵使有几位想借机出头,却谁也不敢拉下面子主动应话。
林迅乔才不管这等闲事呢,悠哉地坐在亭子里和季知锦一起喝茶嗑瓜子,顺便欣赏着眼前这一幕少女怀春的美景。
众人正推搡间,却见蒋婧容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拾起球,往墙头走去。“二表弟,适才我们这些姐妹正玩得欢呢,不想被你们这球给搅了情绪。若你们有心赔不是,那便吟首诗或作个对子过来算是赔罪之礼了,如何?”蒋婧容的话音盘旋在上空,同时 动了两边少男少女的心。
季安博从小被教得老实本分,心智未开,还不知男女之情。听蒋婧容这么一说,便有些为难地看着众位少爷,将求救的眼神投向了只比他大三岁的小堂舅,也就是福郡王。
福郡王从小混迹女人堆,这种小把戏他确实见多了。接到季安博的求救,当下便将这事揽上身,与蒋婧容来了个隔空对话。“这位小姐说得有理,我们有错在先,是该赔罪。现在我敢问众位小姐,这提诗作对是否不拘是谁,不拘作甚,只要做出来了便行?”
少女们一听,这是福郡王的声音,顿时又了,纷纷围到蒋婧容身边,以玉涵郡主为首,叽叽咋咋地商量起对策。
季知锦睁着茫然的大眼睛,问林迅乔:“大姐姐,发生什么事了?怎地这些姐姐突然这般兴奋和高兴?”
林迅乔坏笑道:“没事,春天到了而已。”
这下季知锦更茫然了:天这么冷,明明是冬天好么,大姐姐怎么说是春天到了。今天所有姐姐都好生奇怪啊。实在是想不明白,只好继续喝她的茶,嗑瓜子。
这边众少女商讨了一会,终于有了结果,这回由玉涵郡主发话。她脆声地喊道:“辰哥哥,适才我们讨论过了,还是作对子吧。不过玩法变了,改成咱们两边赛对子,不拘是谁,只要对得上就行,若哪边没对上就算输,得给赢的那方彩头。”玉涵郡主与福郡王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妹,两人感情甚笃,就是亲兄妹也不过如此。
福郡王听了眼睛一亮,“这还有点意思”。但他也不好一人做全部人的主,他太清楚自己和元惊澜了,根本就不是吟诗作对的那块料。他转头咨询其他人的意见:许致永和苏尧自是没问题,季安博两兄弟也算勉强同意,元惊澜干脆冷哼一声,背对着他不理会。蒋世子嘿嘿笑了两声,摸着脑门颇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可以负责出彩头。”
福郡王一听,得,这还没开始比就已经露出败相了,士气不震啊。这会再来说不玩,太迟了,传了出去,他的英名就要毁于一旦。总归还有许致永和苏尧这两个才子在,就算输也不会太难看。
他清了清喉咙,提高声线:“小瑾,我方应战了。但咱得提前把彩头说好了,若我们赢了,你们便交还蹴鞠球,众位小姐还得冲我们这边喊上三声‘好哥哥’。若我们输了……”
福郡王剩余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玉涵郡主切断了,她 道:“若辰哥哥你们输了,便围成一圈单脚跳上五十下如何?”
蒋世子在旁听了,单脚跳五十下,那脚不得废了,忙高声喊:“不行,五十下太多了,得减减,最多二十下。”
福郡王也道:“小瑾,五十下是狠了些,不如就二十下吧,不过是玩乐,不必太较真。”站在福郡王身侧的瑞郡王见他竟然真的答应了对对子比赛,鹰眼一眯,鄙视地横了他一眼,径自走到季安仁和季安信那边,跟他们一起坐冷板凳去了。
众小姐低头商量了会,玩乐而已,没必要伤了和气,遂答应二十下就二十下吧。
林迅乔听到那声‘好哥哥’时差点没笑死,这是赤祼祼的 啊。福郡王这货就是活脱脱的贾宝玉的主。见那些少女个个粉面桃腮,眼泛秋波,林迅乔感慨,少女怀春伤不起啊。她兀自在这感慨,他们已经开始对上对子了。
女方由蒋婧容打头,她出了: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
那边许致永很快就对上了:人过大佛寺,寺佛大过人
这边章含乐出了:处处红花红处处
那头苏尧又对了:重重绿树绿重重
这边林欣玥出了:雪映梅花梅映雪
那边季安博对了:莺宜柳絮柳宜莺
这边许宜琳又出了:静泉山上山泉静
那头许致永又对上:清水塘里塘水清
这边林欣珺紧接着出了:松叶竹叶叶叶翠
那头苏尧也不甘示落地对上了:秋声雁声声声寒
一来二往,双方对仗了多次皆分不出胜负,战况眼见愈加激烈。这时双胞胎中的季安远平地一声吼:“这样不公平,总是那边姐姐们先出对子,咱们这边再来对,也应该调个头了,由咱这边先出,让她们那边对,这样才公平。”
众少年一听,有理,要不然这样下去不知还要对到什么时候呢。福郡王便把这个提议隔墙说了,末了还挑衅地说:“若是你们怕了大可不必应下,接着刚才的来也行。”
玉涵郡主跳脚高声呛道:“谁怕了,来就来,辰哥哥你就瞧好了,等着单脚跳吧。”说完仰头咯咯大笑几声。
这次男方由苏尧先出对,他低头想了一会,出了一个: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
女方一听,这回是重字对了,难度比刚才大了些。一直没出声的季知妍刚好想到了一个,高声应道: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这是对上了。
那边季安远开腔后,文思有如泉涌,又出了一个: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女方这回用的时间长了些,最后还是蒋婧容对上了: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不一会功夫,许致永就又出了一个极难的对子:荷花茎藕蓬莲苔,芙蓉芍药蕊芬芳。他这个对子里隐含了多种花名,每字皆有草头,要对上着实不容易。
这边女方集 沉思了良久,也没人想出对子,最后只得沮丧地投降认输。不过输给了有状元之才的许致永她们也并不觉得冤。
福郡王见我方赢战,“哈哈哈”地高笑三声,掩饰不住得意地道:“愿赌服输,爷已经洗好了耳朵听你们叫‘好哥哥’了,记得要叫得大声点,不然听不到。”
蒋世子也兴冲冲地对着墙头喊:“是啊,是啊,快快叫三声‘好哥哥’来听听,大点声。”
众小姐这会已全然没有了刚才的那股泼辣和 ,个个又是娇又是羞,那声“好哥哥”含在口里转了几转,就是叫不出口,只得面红耳赤地对望着,等着出头的那个。
玉涵郡主 子本就爽直,脑子里也没有其他小姐的那种心思,见众人只红着一张脸什么也不做,便吼了一声:“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做什么,输了咱就得认,可不能让他们瞧不起喽。不就是三声‘好哥哥’嘛,咱们叫咱们的,他们又看不到,就当是喊给墙听了。”
众小姐这才娇娇地喊了三声“好哥哥”,喊完后又觉得羞窘,小跑着回到亭子里,抱着手炉各自想心事。
那边亭子里看戏的大人们早就知道了刚才的事,大家默契地一笑,还是该干嘛干嘛。本来就是给孩子们创造相处机会的,既然他们自己那么上道,又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他们这些做家长的又何乐而不为呢?
到了申时,除了顺昌伯府的大姑 一家留了下来,其他客人都陆陆续续地告辞回府,主客之间又上演了一场依依惜别的欢送场面。最终,季府的这场赏梅宴以宾主尽欢完美落幕。
第十八章 刁钻的报复
许府的马车上,孙氏爱怜地看着儿子清俊的侧脸,轻声问:“今儿玩得可累?与两位郡王相处得可好?”
许致永平平地答:“两位郡王平易待人,皆不难相处,孩儿与大家亦是玩得尽兴。”
孙氏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整个京城乃至大鹰朝,谁人不知福郡王与瑞郡王这对号称“京中双霸”的混世魔王呢。尤其是瑞郡王小小年纪煞气甚重,很是唬人。
孙氏素知这个儿子自小心思就沉,不肯轻易表露什么,但她还是想探探他的意思,毕竟事关他的终身大事,也事关他们这一支的长媳人选。
她尽力掩去尴尬,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自然,“永儿觉得季家五表妹如何?”
许致永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这两年见过季五表妹的情形,印象中她好像长得挺好看, 子也活泼,跟自家小妹许明琳还挺像。他自然清楚母亲问这话的意思是什么,他已经到了娶妻的年纪了,父亲和母亲近来一直在张罗这事,以各种名义带着他四处相看别家的小姐。
但季五表妹好像才十岁吧,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呢。娘怎么会问起她,他还以为这次相看的是季大表妹。许致永眼前顿时浮现出一个人影,青黛色的侍女长裙将她窈窕的身姿展露无疑,姣美如月,清冽似荷。当自己无意中与她对视,那一双眼透澈明亮,不羞不慕,不喜不亢,无论容貌还是气质皆属上乘,全然不输给他所见过的那些世家贵女。然而她却只是季大表妹身边的一个丫鬟,当真可惜了。
孙氏见他半晌不语,似在思索什么,便又再问了一次:“今儿见到的几家小姐,你可有什么想法的没?”
许致永很想告诉娘亲自己真有个有想法的,但他知道这事成不了。先不提那位姑娘的身份,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他自己根本就做不得主。遂摇了摇头,轻轻地回了一句:“孩儿全凭父亲母亲做主。”
孙氏听到他的话有些失望,又有些希望。她本也觉得季知意太小了些, 子不够稳重玲珑,做嫡长媳确实有些不合适。这会听得许致永说没看上她,暗自松了口气。同时她又不想放弃和季府的联姻,今儿她瞧着季府二房的嫡长子季安博不错,年纪与自己的小女儿明琳也合适,若是能促成了这对姻缘,便是大大的好事一桩。
孙氏这边在想着季安博与许明琳的各种可能,却不知自己的小女儿早已被福郡王章煜辰勾了魂。
且不说许家众人如何想,今日到访季府的那些客人哪家又没点想法呢。这些都暂且按下不表。
话说季知妍拜别众位贵妇和各家小姐后,便向季老太太和季许氏告了安,来到栖雁庭找生母慧姨娘谈心。
见季知妍一副眼角 ,眉间带情的模样,慧姨娘便知道自己的女儿动了 ,不由地担忧起来。今天到场的那些公子,她都已经打听过身份了,个个金贵,全是嫡出。且不说两位郡王如何,单是品级最低的御史中丞许家,那也是从四品的京官,季知妍庶出的身份根本就配不上许家嫡子,更遑论其他人家了。
慧姨娘定了定心绪,微笑地问季知妍:“今儿遇着什么新鲜事了,瞧你玩得这么开心。”
季知妍还是沉浸在福郡王带笑的一双桃花眼中,完全答非所问地道:“之前听外界传闻说福郡王是个笑里藏刀,打人不手软的京中一霸,今天一见才知传闻就是传闻,全都胡说八道。他那样温柔风趣,哪里会是那些人口中的凶狠之人。”
慧姨娘心中一惊,喉头干涩,嘴里苦得说不出话来。她自觉是个聪慧之人,这些年一直在侯府伏低做小,就算侯爷再疼爱自己也不敢恃宠而骄,这才护得一对儿女双全。奈何这个女儿的脾 一点都不像自己,从小掐尖要强,自己又纵容侯爷将她宠爱过度,以致她如今自视甚高,越发地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为了女儿的将来,慧姨娘狠心冷冷地道:“纵使福郡王千般好,万般好,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他不是你能想得起的。”
季知妍本一心甜蜜地想着心上人,突然听到这话,顿时像被人用冰水兜头倒了满身,冷得 ,也恨得 。她狠狠地看着慧姨娘,咬牙低吼:“论样貌才情心思我哪一样比不上季知意和季知行,就因着我这个庶出的身份,天生就矮人一截,处处受制。莫不是我以后都要比人不起,一辈子被他们踩在脚下吗?姨娘,我不甘心!”
“不甘心又能如何?你比她们好上千百倍那又如何?只一条她们是嫡出,你是庶出,就能将你压得死死的。你要怪就怪你是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吧。”慧姨娘秀眉轻皱,一字一句重重说道。
季知妍怔忡地流了满脸的泪,她又岂会不知嫡庶的差别呢。她喃喃地哭着,抱着慧姨娘恳求道:“姨娘,不若你去和爹爹说说,让他说服母亲将我记入她的名下吧,这样我也是嫡出了。好不好?我以后还是会像从前一样孝顺姨娘,照顾弟弟的。”
慧姨娘见她还不清醒,索 将话说得更重:“夫人恨我入骨,你们姐弟也犹如她的眼中利刺,这些年明里暗里地下了多少绊子,你难道不知吗?她巴不得咱们过得不好,又怎会将你记入她的名下,当作嫡出呢?妍儿,你还是趁早收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好好地做你的季府六小姐吧,姨娘是不会害你的。”
季知妍整个人仿佛就像被抽掉了灵魂的木偶,一双好看的媚眼再不复往日鲜活,这会只空洞洞地看着慧姨娘,连眼泪都流不出了。
慧姨娘见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巨痛,忙将她搂在自己怀中,温柔地低哄着,直到她累极昏睡过去。
林迅乔回到览月阁时已是困得不行,寻思着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补补眠。正想脱了衣裳往床上滚,钟嬷嬷午夜凶铃般的声音就在外屋响起:“大小姐既回来了,咱们便接着今天的课吧。老太太吩咐过了,这学规矩的事一天不可落下,早日学成了,大小姐与奴婢都好交待。”
林迅乔生平最恨三件事,一是不让她吃饭,二是不让她睡觉,三是拿了她的钱。钟嬷嬷已然将前面两件事做足了,是可忍孰不可忍。凤眼微眯,戾气顿生,一个刁钻的主意浮上心头。林迅乔暗道:“本想看在你年老的份上,放过你一马,你却拿着鸡毛当利箭,得寸进尺,那就别怪我手辣。”
是夜,一条 的身影悄悄地穿行在平国侯府的各院处。第二日早起的下人们发现,原本应该在览月阁睡得好好的钟嬷嬷,却合衣躺在康寿居的大门前睡得正香,身上满是血迹,手里还拿着一把染血的菜刀。
这一下把众人吓得不轻,以为钟嬷嬷游梦中杀了什么人,忙冲进康寿居看看季老太太是否还安在。
钟嬷嬷被众人从睡梦中摇醒过来,看到自己手中的血刀也被唬了一大跳。她只记得自己昨晚亥时刚过就入睡了,一直睡得很香没有起来过,就跟往常一样。这一身的血和手里的刀她实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季老太太一大早起来就见血,近日来难得的好心情都被破坏殆尽,她沉着脸坐在榻上等着下人上报查探的情况。
不一会就见王二管事家的婆娘踉踉跄跄地跑进来,一张脸青白地吓人,待看见跪在一旁的钟嬷嬷时就好似见了鬼,浑身抖得像筛子。
季老太太看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吼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地一个个都这副模样,反了天不成。”
王家婆娘是大厨房的一个掌勺娘子,今早起床后,正打算去偏院的家畜棚里抓些鸡鸭来给主子们做早膳,却不想见到了那惊魂一幕。她抖抖索索地说:“关在家畜棚里的那些鸡鸭一夜之间都被人杀光了,足足有七八十只。”
“不过是死了几只鸡鸭,一个个大惊小怪的做什么。侯府养你们有什么用,一个个的年纪越长,胆却越小,几只死鸡死鸭就能将你们吓成这样。”季老太太气得肝颤,指着底下跪着的一众人等狂骂。
王家婆娘嗫嚅地说:“那些鸡鸭的死状委实太可怕了,奴婢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想起散落在满院子里的那些心肝脾肺,断头断脚,还有到处沾满的血迹,王家婆娘差点又要伏地干呕起来。
季老太太见她们确实是一副被吓的不轻的样子,心道:难不成那些畜生真的死相蹊跷?她刚想再问下去,却听见门口的青媛来报,说内院的管家李大河带着一个小厮求见。
那小厮是昨夜负责守更的,他作证说自己昨夜确实看到一个疑似钟嬷嬷身影的人从偏院那条路走出来,但转过弯之后他就没见着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在场众人突然想到,钟嬷嬷的夫家就是做贩卖家畜生意的小商户,而钟嬷嬷因为懂岐黄之术,曾经专门为老太太调理过一段膳食,杀鸡宰鸭自是不在话下。府里一些老人都见过她的刀法,很是利落,跟昨夜死的那些鸡鸭脖子上的一刀极为相像。众人这么一想就越觉得一定是钟嬷嬷犯了癔症,半夜起来杀生了。
越是似是而非的东西,人们就越相信它是真的。林迅乔布的这个局没有一个确切证据说明那些鸡鸭是钟嬷嬷杀的,但人们喜欢将自己联想到的东西串到一起,然后得出自己认为是正确的结论。最终,钟嬷嬷因为突发癔病被送出侯府回家休养了,这一去就没能再回来。
当然昨晚那个小厮看到的人是林迅乔,她穿了钟嬷嬷的衣裳,做了和她一样的装扮,然后故意把背影留给他看到。天色那么黑,距离又那么远,小厮根本就看不清楚是什么人,只是一大早听到大家都在讨论钟嬷嬷的事,想到昨晚自己见到的身影,一下子先入为主就认定是她了。
本来林迅乔是想暗地里让钟嬷嬷摔个倒,跌个跤什么的,后来觉得那并不是长远之计,等钟嬷嬷养好了伤之后还会卷土重来。直到她前天从香雪那里听来关于钟嬷嬷的一些事,加上昨天白天钟嬷嬷对她的刺激,很快她便决定实施这个一劳永逸的办法解决钟嬷嬷。
昨天府里刚举办了一场大宴,下人们忙了一整天,个个人仰马翻。到了晚上他们没事的就早早地睡觉去了,就算值夜的也是没甚精神,一边守夜一边抽空打盹。家畜棚又处在遥远的偏院,平日里除了大厨房的人过去取用鸡鸭,连一只鸟都没有,更何况是三更半夜。只能说这一切是天时天利人和,除了杀那些鸡鸭时费了点劲,林迅乔的计划实施地很顺利。
最终能成功地将钟嬷嬷送离出府,季修平在其中功不可没。他一介文人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见过如此血腥恶心的东西,所以当他看到那些死状奇惨的鸡鸭时吐得连黄胆水都出来了。林迅乔又上赶着在他面前哭喊着救命,哭得那叫一个凄惨可怜,好似不日就会死去一样。
季修平想想也对,钟嬷嬷这次发病是杀鸡杀鸭,万一下次发病杀人呢?她就住在览月阁里,最方便下手的不就是那里的人么?怪不得行姐儿吓成那样,直抱着他喊救命。
钟嬷嬷被送走的第二天,平国侯府请了几个道士做了一场法事,去去晦气,顺便为府里的各位主子压惊辟邪,这事才算掀了过去。
第十九章 花开两朵 各表一枝
大小姐又病了。平国侯府的下人们觉得这个大小姐真是七灾八难,回府不到十天就已经倒了两回了。前几日伤了腰,这才刚好没两天又因钟嬷嬷的事惊吓过度病倒了。果然还是个小姑娘啊,纵使平日里再厉害,见了血还是得晕。
众人口中惊吓过度的大小姐林迅乔正盘腿坐在床头一边啃苹果,一边心情愉悦地读着一支小话本。装病的好处真是数不胜数,不用早起请安对着季老太太的一张冷脸,每天好吃好喝好睡,还有礼物拿。
这不,这次装病,又得了各院主子们送来的各色补品。周嬷嬷等人自然不知内情,均以为林迅乔是真被吓着了,每天也是换着花样地给她进补压惊,她实在是吃不了那么多大补的东西,剩下的都拿去赏给她们了。
卧床的第二天,大姑 季凌薇带着二表姐蒋婧容过来看她了。赏梅宴那天大家各应付各的,季凌薇和林迅乔这对姑侄也没说上两句话。紧接着钟嬷嬷的事发生了,季凌薇一整天都在康寿居陪着季老太太,也没空过来。
一直到腊月初五这天,顺昌伯府一家也要归府了,身为大姑 的季凌薇若再不来览月阁看看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是以季凌薇和蒋婧容母女两个不甚情愿地带着礼物来了。
来览月阁之前,季老太太与季凌薇这对母女关在康寿居的内室里说了好半天的话。
季凌薇捧着手炉,凝眉不解地问坐在她对面的季老太太:“娘,您说前天儿福嘉公主那么抬举季知行这个丫头是什么意思?”
季老太太不屑地说:“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给她撑脸面罢了。”
“可是福嘉公主素来与季知行也不认识啊,也没听闻公主府与林府之间有什么往来,作什么要给她撑脸面?”季凌薇更觉奇怪了。
“除了你那位好心的二弟妹,咱家谁还能有这个能耐请得动福嘉公主来给她做脸。”季老太太冷哼一声,对章瑞轻此次的自作主张很是不满。
“二弟妹?她倒是真好心。”季凌薇语气稍滞,顿时想起十年前的一桩旧事,心内了然,章瑞轻这是在对前大嫂投桃报李呢。
转念一想,章瑞轻与福嘉公主一向交好,那婧容的婚事是否也可以托她去探问。因事关女儿名声,季凌薇不敢擅自作主,便想着征求一下母亲的意见。
她压低声音问季老太太:“娘,您觉得福郡王和瑞郡王怎么样?”
季老太太微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那不妥。两位郡王身份尊贵,又是少年才俊,即便满京城地传他二人 暴躁,不好相与,却仍是众人心中的贵婿佳选。想将女儿嫁入公主府和瑞王府的人家多的很,暂且还轮不上咱们。”
季凌薇犹不死心,自己女儿样样出众,又是伯府嫡出次女,身份也不低,并非就配不上。她极力试图说服季老太太:“可人家未必有咱们的门路。二弟妹一向与福嘉公主私交甚好,若是有她从中穿针引线,必定事半功倍。”
季老太太还是摇头:“薇儿,这事你看得太简单了。单说皇后娘家厉家,太后本家文家,还有惠妃娘娘的娘家杨家(即瑞王妃的娘家),他们都紧盯着这门婚事呢。论起门路和门第来,顺昌伯府能比得过他们吗?更何况福郡王和瑞郡王的婚事都在皇上和太后的手里撰着呢,不然为何到了如今还没个消息传出来?我看这事啊,谁争也没用。”
季凌薇不是没见识的妇人,听得季老太太如此一说,这才蔫了,恹恹地不再往下说。
季老太太见她沮丧,不由地提高声线:“婧容翻过年就及笄了,她的婚事不可再拖了,得赶紧定下人家。我知道你眼界高,想为她寻个百里挑一的好夫婿,但千万莫挑花了眼,到时候合适的好人家都让别人抢先去了,反而误了婧容这孩子。”
“娘,孩儿晓得了,这事我和伯爷心里有数,您别担心。”季凌薇讨好地笑笑,像未出嫁时死劲摇着季老太太的手撒娇。
“我能不担心吗?”季老太太没好气地回道:“不说婧容,就说逸儿好了。他堂堂一个伯府世子,都已经十六过半了,却还没订下婚事,这不是惹人笑话吗。也不知道你们这对父母是怎么当的,拿一对儿女的婚姻大事开玩笑吗?”
说到这事,季凌薇还当真委屈,她气恼地说:“娘,这事真不怪我。我和伯爷相看了好几家的小姐都觉得不错,可是婆婆死活不同意,非要将她娘家的一个外甥孙女硬塞给逸儿,若不是我拼命拦着防着,早就让她们得逞了。她那个外甥孙女身无三两 ,病怏怏的小家子气,一看就不是好生养的,怎么能给逸儿当妻子呢。”
季老太太深知为人媳妇的不容易,当下也不好再说女儿什么,只握着她的手说了许多劝慰的话,并细细地教她一些婆媳相处之道,世家大妇之理。
都说当闺女的偏向自己的亲娘。季老太太不喜欢林以心和季知行母女,季凌薇耳濡目染,自然也不喜欢她们。尤其这两天听季老太太说了一车子季知行不敬长辈、耍诈 滑的坏话后,对这个本就没什么感情的大侄女更是无端地厌恶了几分。
林迅乔对这个拿着鼻孔看人的大姑 也无甚好感。季凌薇长得与季修平有三分像,颧骨略高,显得本就瘦长的脸越发尖刻。说是探病,到了览月阁后完全不当自己是外人,四处指指点点,对红歌等人呼来喝去。完了就像施舍乞丐一样丢下礼物,带着蒋婧容扬长而去。
她一走,周嬷嬷等人气得在背后咬牙骂了一下午。林迅乔笑笑,会咬人的狗不叫。季凌薇这种人倒不用怕,季老太太才难缠呢。
没有了钟嬷嬷的魔音穿脑,这天晚上林迅乔睡得格外香甜。与季府相隔多条街道之远的瑞王府今夜却注定要不太平了。原因无他,有人惹着了他们的三爷,瑞郡王了。
元惊澜在院子里练完刚从章姑父那儿学来的新招,正满身热气地往里屋走。一推开门就看见一个穿着暴露的侍女含羞带怯地站在他的床头,当下一脚重重踹了过去,直将那侍女踹飞出了门口,瞬间倒地昏迷不醒。
巨大的声响立马引来了院子里服侍的小厮们,有人赶快跑去正院禀告了王爷王妃。
“多禄,你给爷死出来。”元惊澜怒吼一声,震得桌上的茶杯都抖了三抖。
“三爷息怒,小的刚才是给您备洗澡水去了。”多禄扑通一声跪下,吓得心肝乱颤。
“你们是不是都将爷的话当作耳旁风了?爷说过多少次了,未经我允许,任何闲杂人等不得进入狂澜居的内室和书房。刚才那个玩意是哪来的?你们都是死人不成?”元惊澜又怒吼了一声。
“三爷,那个姑娘是王妃身边的白嬷嬷送过来的,说是王妃特意送来服侍您的。小的们不敢拦啊。”多禄低着头,磕磕巴巴地把话说完。
听闻是母妃的安排,元惊澜怒气顿无,无奈地揪了一把头发,冲多禄喊道:“给爷传下去,以后除了母妃和郡主,不论哪个女的敢来这狂澜居一律都给我打出去,死活不论。”说完又急冲冲地出了院门往正院赶。
多禄见瑞郡王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终于撑不住一 坐在湿冷的地上恍神。这时在书房伺候的长随多寿走过来,推了推他,问道:“多禄哥,那个女人怎么办?”
多禄转头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女人,面无表情地说:“敢触三爷的霉头,还得看她敢不敢死。像往常一样让人给扔出去,自然有人来收拾她。”
元惊澜赶到正院时,瑞王妃已听得下人来报,正想过去劝劝这个二儿子,便见他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娘……”元惊澜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都说了不喜欢那些女人了,您以后不要再往我屋里送人了。搞得满屋子臭脂粉气,还得让下人洗上半天。”
瑞王妃 心口喘了半天气,心痛地看着眼前的次子。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从前跟福郡王一样活泼伶俐的小儿子一夜之间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到底十岁那年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厌恶女子。奈何不管他们如何逼问,他就是死不松口。
见儿子一直以来不近女色,瑞王妃不由地想到另一种可能,惊地脸都白了。但是难为情归难为情,她还是咬了咬牙问道:“阿澜,你实话跟娘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元惊澜俊脸一抽,看着瑞王妃哭笑不得地说:“娘,您想到哪里去了,孩儿没事。”
“那你是不喜欢那些女的,还是不喜欢女的?”瑞王妃憋了许久的话,总算是问出口了。
见母妃越说越离谱,元惊澜不由羞窘,起身丢下一句“孩子有事先走了,娘您早点休息。”便头也不回地跑了。
“这么晚了你还要去哪?”瑞王妃在身后担心地高喊。
“我去姑姑家找小辰,娘您不用担心。”风中隐隐传来元惊澜的回答。
看着小儿子远去的背影,瑞王妃重重叹了一口气。这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好歹给她个明白啊。若不是小辰去年收了太后送给他的那两个通房,自己差点就要以为这两表兄弟有那龙阳之好了。可是小辰都收了通房了,为什么自己这个儿子还是不开窍呢?瑞王妃实在理不清头绪,便只能暂时由着它去了。
第二十章 内情
元惊澜出了正院转身便去马厩牵了疾风出来,一人一马在暗夜中奔向福嘉公主府。公主府的看门小厮正打算落锁封院,忽听一阵马蹄声传来,待走近了一看,这不是瑞郡王么,忙跪下高呼“见过瑞郡王千岁。”
元惊澜俯身下马,顺手将马缰递给最近的小厮,问道:“你们家爷呢?”
“爷这会应当是在书房,郡王要小的去通传一声吗?”那小厮惴惴地问。
“不必了,我自行进去,你们做你们的。”元惊澜说完大踏步往章煜辰的书房走去。
章煜辰正把玩着前些天新得的一个小玩意儿,就听书房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他见怪不怪地说:“谁又把你惹着了,这大半夜的又来找我消火。”连头都没抬一下。
元惊澜兀自找了个椅子坐下,狠狠灌了一口茶,气馁道:“我实是想不通,皇祖母和娘亲怎地那么喜欢往我床上塞丫头。”
章煜辰低低地笑开,好看的一张脸上满是幸灾乐祸:“谁家公子到了你这般年纪还没个通房啊,偏生你每回都将人打了出去,皇外祖母和王妃舅母可不就着急了嘛。”
元惊澜一脸嫌恶地说:“那些个脏的臭的,谁爱要谁拿去,反正别弄来恶心我就成。”
“那事你竟还放不下么?若一直没能放下,你以后如何娶妻生子?王妃舅母岂不是要哭死?”章煜辰霍地抬起头,语气也慎重起来。
说起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章煜辰觉得自己也有责任。那天,他和阿澜进宫探望皇外祖母,因贪玩两人去了冷宫的一个偏院抓蛐蛐,不知怎地两人突然就走散了。三天后他才重见着阿澜,那时他便已经是现在这幅模样了。
后来问了阿澜许多回,他才告诉自己缘由。原来那日两人走散了之后,元惊澜追着一只蛐蛐进到了一间小黑屋,那屋子原本一直是宫妃们秘密用来处置一些不听话的宫女和太监的私刑房。元惊澜刚进屋不久就听到外面有人声传来,以为是太后派来找他的那些无趣太监,便躲在了床底下。
须臾他就见三四个侍卫模样的男人押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做宫女打扮的女子进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扯开那宫女的衣裳。其中一个男人说:“你这 ,既然那般想让人 ,临死前我们兄弟几个便成全你。”随后那几人 笑着将那女子上上下下地 了一番。完事后,还是刚才那个说话的男人,拿起了地上的一根铁棍凶狠地 入那女子的 ,女子凄厉地惨叫一声,双目圆睁,面容扭曲,当场便死了。
女子惨烈的叫声和恐怖的死状将才十岁的元惊澜吓得魂飞魄散。那群人走后,他拖着已然吓僵的身 爬出了那屋子,随即倒头昏死过去。后来宫中派出的人发现了昏死过去的元惊澜,出动了整个太医院的名医,又是扎针又是灌药,整整折腾了两天两夜才将他的小命给抢救回来。
只是从那以后元惊澜看到年轻女子便觉得恶心脏臭,厌恶难当,在其他男子眼中的 ,娇娥佳人,在他眼中犹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
回想起不堪往事,两人齐齐叹了口气。元惊澜摩挲着手里的荷纹茶杯,平静地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娶妻,那不是害了人家姑娘么。反正我不用承袭王位,瑞王府这一脉繁衍子嗣的事情交给大哥和二哥就行了,我一个人乐得轻松自在。”
“哎,话虽如此,事情又哪能这般容易呢。你若不娶妻,整个京城的人待如何看待你,如何看待瑞王府,又如何看待皇家呢?”章煜辰一连串的发问犹如重石击打在元惊澜的心头,让他的 口沉得喘气困难。
“若无他法,那便照娘亲她们的意思娶一个回来摆在王府里好生养着。只是别指望我会看她一眼,与她做恩爱夫妻就行了。”元惊澜想了半天,只想出了这个法子。
“这倒是个不错的点子,只是要嫁给你的姑娘就惨喽,也许要做一辈子的活寡妇。”章煜辰抽抽鼻子,故作轻松地调笑道。
元惊澜也觉得二人刚才的谈话氛围沉重了些,便也转移话题,与章煜辰闲聊起其它的事情来。直到亥时更响,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回房睡了。自然,元惊澜睡的是客房。
第二日用过早膳,元惊澜便动身回了瑞王府。刚进狂澜居的院门,就被瑞世子元惊鸿堵了个正着。
“大哥,这么早你来找我何事?”元惊澜眉头跳了两跳,谄笑地说。
元惊澜号称“京中一霸”,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这个只比他大三岁的同胞哥哥。明明他大哥就是个人见人夸的谦谦公子,温文有礼,待人和煦,可是元惊澜只要被他那双仿佛永远都带着笑的眼睛盯上两眼,就什么霸气都没了。
“听说你昨晚又打杀了一个丫鬟?”元惊鸿的语气就好像在问他吃过早饭没有。
“哪有打杀她,只是踹了一脚罢了。”元惊澜嗫嚅道。
“唉……你能否跟大哥说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