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幻世书
作者:花事轻浮
☆、第一章 桃花祭(1)
桃花刚落
我就知道我死的过于荒唐
那一个祭日不配我复活呢
你有权崇拜我
但你无权拥抱我
大地山河轻得不堪承担
每一滴泪都流向大海
没有了有
有了没有
没有了有了没有
有了没有了有
又至十月秋雨连连,淅淅沥沥地下个没完。若是些文人雅士倒也喜欢在这缠缠绵绵的雨季与佳人泛舟同游,与友人执子对弈,末了再赋诗一曲道尽心中憾事。
但若搁着赶路人可就苦大了,起先东方晋还有闲情逸致赏赏景,略施文采,可如今却被细软雨丝惹得一身烦闷潮sh。他赶路要紧,连雨伞也忘在了船上。青衣长衫虽未sh透,却潮气内侵像沾了水的草纸贴在身上透不过气。不禁心中暗暗懊恼,提早出门自觉时间尚足,一路光顾着满心欢喜地见世面,不料一时大意坐船反了方向。明明北上参加科举现在反而到了南边偏僻之地,幸而及时发现,被船家骂骂咧咧的教训了番老不情愿的绕路送他上岸。
好不容易寻见路人问明这前面便是双铚城,算算路程还来得及,心下不由松了口气。他自小家教甚严,长辈寄予厚望。诗书礼仪也算学的滴水不漏,十七岁便在乡试中拔得头筹,少年男儿心中自当有宏图抱负,参加科举,入朝为官便是十年寒窗苦读所盼。怎奈头次独自出门就出了岔子,惶急过后不觉心神俱疲,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走着走着就失了方向。
天色渐黑,阴雨不停。东方晋有些焦躁,皱紧了眉头,连着眉梢那如淡墨般的月牙胎记也抽do了一下。身边林子越来越密集,忽听得细微泉水击石声。东方晋精神一震,加快步子寻声而去。
没走一会眼前便出现一条几尺宽的小溪。看不见源头却流水潺潺,清澈见底。他早已喉咙干涩忙俯过身去汲了几口,顿时心脾清凉又打了个哆嗦。虽是初秋但夜晚林中更深露重,丝丝冷风不时袭来。东方晋紧紧衣裳,思量着今夜在哪儿落脚。鼻尖隐隐嗅到一股幽香蔓延而来,疑惑的四处瞧了瞧,半晌才看清河对岸竟隐约插了几棵树枝。待反应过来人已经踏着磬石到了对岸。
走近,眼前景物让他暗叹。好大一片桃林。绯红的花瓣犹自绽放,幽香徐徐袭来,仿佛于这静谧的暗夜中低语倾诉,迷人心醉。他正狐疑这时节怎会有如此盛放桃花,却见桃林深处晃动着点点星火似是有人家居住。东方晋一凛,不安油生。这里虽不是深山野郊却也偏僻的很,走了许久少见路人更别说住房,这景象的确不太寻常。莫不是
他欲转身逃走,跑了几步忽又停下来,自嘲的摇摇头。笑自己妄读这么多年圣贤书。怎会相信鬼怪之说。他自来行事遵行礼法、坦荡磊落因何要惧怕那些虚物。此番一想他也不再犹豫大步朝里走去。林子尽头桃木间渐稀露出几间茅舍,虽搭建的简陋却也格外精细。几间屋子大小有别却格调一致,院中还放有一方石桌,立于这林中多了几分雅致。
东方晋正暗忖莫不是住了什么世外高人,只听咯吱一声门响,从那稍大的正屋内出来一人。十三四岁模样,宝蓝的袍子色泽柔和质地光滑,整个人有掩藏不住的高贵气质。他出来看见东方晋,身子一挺直勾勾地盯着他。东方晋大方直视而去。少年一双星目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深沉内敛,又带着几分傲气如王者般睥睨着自己。东方晋有些不悦,走近几步拱手道:“这位小哥,在下赶路至此不慎迷了方向,加之潮雨浸身。可否行个方便借住一宿?明日一走便自行离去。”
那少年见他走近厌恶地皱了皱眉也不吭声,待东方晋讲完抬起头,忽见少年视线停留在他左脸,瞳孔瞬时敛聚,一瞬而过的惊讶,愤怒甚至忧伤。东方晋并不知。只是顺着他的视线摸摸自己左边眉梢。莫不是这胎记吓到了他?二人半晌不出声,少年眼光慢慢收回逐渐转为恶狠狠的看着他,从牙缝中挤出一个“滚”字。这一下东方晋十分冒火,想到谁家的孩子这般没有礼貌,本就年轻气盛哪肯罢休,随即怒道:“小兄弟,在下并未得罪与你!看你年纪不大衣着华丽,怎么会出口这般粗鄙。既然这里不欢迎我,在下告辞!” 刚转身屋内便传出一个慵懒清幽的声音,“须臾,门外何人?”那叫须臾的少年也不作答,东方晋停了脚步看着茅屋若有所思。片刻从屋内走出一人,身材颀长,姿态翩然,不紧不徐。仿若脚底生莲轻盈优雅。
更甚之是那一袭红衣,暗夜中如洪荒之火,灼热却无尽孤独不由让人心生怜惜。来人越走越近,东方晋却倒吸一口凉气。这人脸庞晶莹如玉,细眉上挑,凤目含笑。青丝委地,光滑如缎。脸侧几缕垂于胸前衬的下颚尖削精致,白肌凝脂。饶是他读过再多的书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完美的词来形容这样一个——男人。只有心中不断重复“天人之姿,仙人之态”。那人薄唇轻启,“这位公子,我家小童性子怪癖,若有出言不逊还请见谅。”温如飞羽,字字清亮。东方晋像是被什么触动这才反应过来,欠身道:“公子言重了。在下自安泰而来,本欲上京不料路中有变。月上中天只是想在此借宿一宿。” 对方闻言笑语:“天色已深的确不易赶路。公子若是不嫌便在寒舍委屈一下吧,明早再作打算。”
东方晋此刻脑子还没回过神来,顺势答道:“怎,怎么会。那边谢谢您了。”那人回头朝犹自呆立在门口的少年说,“须臾,去烧壶热茶为公子暖暖身,顺便收拾间屋子出来。”少年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东方晋惶惶忽忽的跟着进了屋,房内陈设简单干净。主人挑了灯芯让烛火烧得更旺了些。光下他嘴角轻勾,带了几分邪魅。东方晋忽的闪过一个念头忙道:“在下时间有些紧迫,我看还是连夜赶路的好,就不打扰公子了。”说完欲夺门而去。
那人反倒像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低笑起来,“且慢。公子若想赶路,喝杯热茶暖暖身在走也不迟。”他抬手示意,“请坐,须臾马上就来。”
东方晋一颗心沉到谷底,这算不算是已经羊入虎口。他死倒不怕,只是家中只剩母亲一人。多年劳累全盼他能出人头地。这下连孝道都不得尽了。随即满目忧色,不大一会须臾变便端了茶进来十分不痛快的离开了。“请。”只见那人将茶盏推到自己面前。东方晋又仔细瞧了眼他,人面桃花,温润尔雅。随即仿若视死如归,呆呆端起茶杯也不顾烫嘴一饮而尽。几杯下肚皆不知滋味,反觉身子渐渐暖了起来。 “这位公子。你眉梢上的可是块胎记?”
“恩”
“蛮好看的。”
“啊?”东方晋被他的话弄得有些糊涂。他自打出娘胎左眼眉梢便有了这胎记,虽细小浅淡却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突兀。在乡野老人们常说,脸上有胎记者皆是前世罪孽深重,死后受了天刑打在魄上的烙印,即便转世为人也带着记号。他自不信这些,家人也对其百般呵护,从小乖巧懂事乡间邻里对他也十分有友善。只是毕竟有所顾忌不让自家小孩与他多来往。加之须臾刚刚的态度更让他想起这些心中难受。却也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有人说出“好看”二字。然见那人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脸坦荡全无戏虐之意。不禁心中一暖,忐忑不安消了大半。 那人继续说道:“公子若想走我也不便阻拦,只是我住在这算有些时日,这里的确偏僻,虽无豺狼虎豹也少不了林中匪盗。若遇让了定是凶多吉少。公子还是三思,若信得过我边明日再走吧。”
东方晋听出他语气诚恳对这人又生出些好感,面上一热有些惭愧,自己刚刚的反应着实有些小人了,这样一个神仙般的人又怎会是他轻叹一声便点头应道:“您也别叫我什么公子了,在下复姓东方,单名晋,字子默。” “子默”对方喃喃复道忽又展开一个笑容略带三分邪气,“梵音,你也这么唤我吧。”
“梵音?你是念佛之人?” “呵呵”梵音听了笑出了声,“算是位故人起的吧,与佛家无关。只是被唤久了懒得改而已。名字罢了,顺口便好。”梵音说起此话时,东方晋清楚的看见了他那时时蒙着一层迷雾的双眼变得如此清澈,流出无奈与宠溺的笑意。 夜深,梵音坐在桌前,抚额假寐。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影,宝蓝的袍子依旧一张毫无表情俊美非凡的脸,语气也不怎么和善,“哼!没想到,他在这次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梵音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随着烛光的跳动映在白玉般的脸上,仿若轻蛾蝶翼。嘴角仍噙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好似在做一场美梦。良久才呓语般幽幽道:“那算不算是个好的开始呢?”
这一夜睡得很是安稳,次日清晨东方晋便独自上路,不出半日就到了双铚城,掂掂包袱只得买了匹稍有些脚路的瘦马,北上而去。 一路马不停蹄赶至京城已是黄昏,东方晋几日颠簸早是满脸尘灰,发髻凌乱衣衫褶皱,颇为狼狈。好不容易寻到阮府心中按捺不住欢喜忙上前扣门。一年轻家仆开了门,瞧着东方晋不耐烦问,“你是谁?不要在这乱敲门!” 东方晋正正身,“家主可是阮正德阮老爷?”
“是又怎样?” “在在下是安泰来的东方晋,麻烦您通报一声。” 家仆见他一身风尘面目不清,斜了眼道:“我家老爷不在,有什么事改日再来吧。”
东方晋一把拦住正要关上的大门急忙解释,“且慢,且慢。那阮玲妹妹呢,你告诉她,她一定认得我。” 家仆怒喝:“混账!我家小姐的闺名也是你这种人叫的?哪儿来的疯狗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我,你,你”东方晋一时被气得舌头打结,“我们,我们是有婚约的!我有家父的信物,一验便知。”
“哈哈哈。。。”家仆听了放声大笑,他家小姐虽不是什么倾国倾城,但在这京城也算得上是个君子好逑的佳人,多少来提亲的公子贵族踏破门槛都没让老爷看上。怎么会冒出个莫须有的未婚夫,一定是饿急的浪子居然想在阮府行骗,他大叫一声“快来人!把这疯狗赶走!”话音刚落几个大汉手持木棍的冲了出来,朝着东方晋便是一通乱打,最后像拎小鸡般把他扔下石阶。东方晋被摔的七荤八素。大门砰的关上一切有恢复平静。路上的行人不多,偶有几个见此状便躲的远远地指指点点,
东方晋又羞又恼,艰难地爬起身转到后巷,顺着墙沿颓败的跌坐在地,方觉浑身疼痛无比,甚是委屈。
突然耳边响起有些熟悉的轻笑,他正当屈辱想要反骂。一抬头便愣住了。狭窄的巷道中只偷得一丝夕阳,却在那一袭红衣身后绽放开来,美若骄阳又淡如清风,仿佛只有这样的颜色才可衬出他独一无二的气质。如残阳中的绯花将魅与静融合的恰到好处。东方晋看得出了神,“梵音”
☆、第二章 桃花祭(2)
梵音的笑又添了三分,“我在那林子里闲得无聊,便想着来这热闹的京城瞧瞧,没想到刚一来便撞见这么出好戏。子默,咱们也算是有缘吧。”
东方晋缓缓站起身拍拍衣衫叹口气:“哎,也怪我太心急。没注意自己这幅狼狈模样。难怪人家误会,真是莽撞了。”
“既然这样,不如你先随我回客栈整顿一番。我也是出来京城,就当互相有个照应吧。”
梵音这话为他留足了面子,东方晋感激。他早将此人视为朋友。
离科举还有七日,各地才子志士都齐聚京都。宏宝元年,新帝登基广推恩策。更是招贤纳才,此次科举也是提前数月举行。大家都觉得如此新政是自己施展抱负的绝好机会,个个摩拳擦掌好不热闹。尤其是那些客栈驿馆生意红火,老板们都笑得合不拢嘴。
聚贤楼本就是京城第一酒楼,本也不叫此名。老板只是顺着时局临时更名,近日来宾客满座,不是官宦贵族乡绅世家。就些有家底的公子,各个心气儿颇高,现下聚在一起不免都想先露露本领,这不连着数日都在举行什么文论大会,东家西家的个自说着。其中不免也有些鱼目混珠的纨绔子弟,仗着自家权势威风凛凛,他人也不便好说。
“呦呦呦我怎么没发现聚贤楼还藏了这么一位美人儿。”说话的是当朝宰相家的三公子,便是这里没人敢招惹的主。带着群狐朋狗友刚进酒楼就瞧见正从楼上下来的梵音,统统惊呆了眼。自打梵音他们一来,楼里的人皆是惊艳。但大多有些修养面上还似平常。却不想今日来个霸王一眼便看中了,话语轻佻。
梵音似乎没听见往外走,立刻被那一群人团团围住。“这位公子长的好生俊俏,在下欧阳子,家父乃当朝宰相欧阳齐修。”
梵音瞥了眼欧阳子,淡淡道:“不曾听过。”
那群人随即哄笑起来,欧阳子也大笑:“真是乡野之人。不过,不要紧,你若愿意跟我回府,我保证可以让你见识到更多稀罕东西。”说着便示意自己人动手,要强拉走梵音。
“住手!光天化ri你们要干什么?”突然一个身影从人群外挤了进来,立刻护在梵音身前。挡住了梵音眼中的杀意。 欧阳子见东方晋瘦弱不堪立刻讥笑道:“原来还是一对的。只是委屈了美人呀!”
东方晋听言如此羞辱梵音,怎会愿意,“你是什么人?说话如此放肆!”
“哼哼,我就是欧阳子,我爹可适当朝宰相。怎么?怕了吧。”
“哦~~”东方晋恍然大悟,“我看阁下应该复姓登徒而不是欧阳吧。”
东方晋的话让欧阳子有些摸不着头脑,远处观望的人却不由笑了起来。他怒喝道:“笑什么!”
与他同行的几个公子忙上来提醒,“他是在骂你登徒子。”
欧阳子吃了亏也不害臊,“哼,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只不过是想请美人府上坐坐。”
东方晋回头看了眼梵音,笑语说:“那便是误会了。都说登徒子其妻蓬头挛耳,齞唇历齿,旁行踽偻,又疥且痔。如此妻子还能悦之,生五子,想来定是眼力不怎么好。家兄明明是男子又怎会成窈窕淑女呢,难道欧阳兄的眼力还不及那登徒子吗?”他这番话说得十分恭敬有礼,却字字皆有骂人之意。也不知欧阳子是否听得懂,他干脆直接上来要收拾东方晋。东方晋刚要护住梵音,不料他一个闪身站到了自己前面,对着欧阳子附耳低语了几句。欧阳子瞬时神情呆滞,像是得了命令竟然离开了。
这场闹剧终于这样莫名其妙的结束了。东方晋几次想问梵音到底对那欧阳子说了什么肯让他乖乖离去。梵音却总是高深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他也作罢。
东方晋心里之中惦记着阮府的事。他东方家祖上世代为官经商,算得上名门世家,却仍经不住世事变迁,进来几代渐渐衰落。传至父辈已是潦倒,不得不卖了租屋搬到乡下。父亲生前有一好友证实如今阮府的当家阮正德,在他年轻不得意时父亲曾出手相助。二人交情颇深,更是立下指腹为婚的约定,他只记得幼时总和比自己小几岁的阮玲妹妹一起玩耍,他记事以来便知那是自己往后的妻子,于是无论何时总是护着让着她。直到离开京城也没有忘记。
可是,打听后方知如今的阮家早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富商巨贾。两家许久都没有联系,不知这约定还算不算数。他越想越郁闷,随手抄起桌上一杯凉茶灌下。
“茶虽凉也消不了热”忽听一个温柔的声音,不用想也知是梵音,只见他手捧一件月白长衫进来,“来,试试这衣裳。”
“这事要干嘛?”
“还能做什么?带你去提亲呀。人家是大户咱也得体面的去。”
当日被赶出来梵音全都看见,想必也知道了事情缘由,梵音事事都在为他考虑。“这怎么能行,子默已麻烦你多日。这件事我会自己处理的。”
“都说麻烦几日了也不在乎这一次。我这般待你可不是无所求的。”
“啊?”东方晋不解。
“只要你金榜题名时仍记得我便好。”
东方晋喟叹,自己前世积了什么的德会遇上如此善人,此生定要好好珍惜,“好!我于你绝不相负。”
梵音笑了,“这算是约定?”
“当然。”
东方晋刚换了衣裳,又被梵音按坐在镜前,抓了一把他散开的头发,“得束起来。”
当然东方晋有心自己来却也拗不过梵音,之所以推让,只是觉得像梵音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替别人做这些事的,镜中映出身后模糊的人影,他恍恍惚傻笑道:“你要束发肯定不如现在好看。”
刚说完忽觉身后人一顿,冰凉的指尖划过耳根,他一个激灵方知自己说错了话,“我,我没有别的意思”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听梵音玩笑般的说:“是吗?我也这么觉得。”
不大一会东方晋就似换了人,月白锦缎,敛发高冠,他本就生的俊秀,温文尔雅。只是平日太过寒酸掩盖了风华。如此一来整个人就变成了俊逸不凡,活脱脱地京城公子。
二人一路走到阮府,却瞧见一个少年正从对面走来,原来是多日不见的须臾。梵音指了指跟在须臾身后的两个人,“我们不便陪你进去。不过你放心,只要有他两一定不会出岔。”
那二人皆冲着东方晋行了礼,“公子,小的福全,东方府上的家奴。”“小的来贵,公子您的侍童。”
这两人东方晋从未见过,却是不用想也猜到又是梵音的安排。 梵音拍拍他的肩膀,“记住,你是东方家的公子爷。”
东方晋只能硬着头皮敲了大门,他认得开门的还是上次的家丁。这回一张皱黄的脸倒堆满了谄媚,样子好不滑稽。快快跑去通传了一下便领着他们进了府。阮家不愧为京城富商,府邸内的修葺装设堪称奢华。东方晋虽面无他色但心中不免失了几分底气,无论什么时候有钱人总会比别人看起来高一些。忽然耳边又想起梵音的话,终明白他为何有此安排,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两位“家仆”,原来是不想让自己失了面子,他猛吸一口气挺挺身大步朝里走去。
在正厅稍等了片刻,阮老爷才施施然走了出来,东方晋看着眼前这个已至不惑的阮正德,早不是他儿时记忆中那个总与父亲诉闷的年轻人。而是言谈举止浑身上下都彰显出了他的身份,一双细眼格外精亮。
东方晋道明身份又拿出当年信物,阮老爷的态度始终不温不火。二人闲谈了会,东方晋也只说了家中情况依旧,父亲已逝。阮老爷听了又伤心感慨了一番。东方晋随口问道:“阮玲妹妹现在可好?”
阮老爷一愣面色有些尴尬,“呵呵,这丫头现在长大了,让我这当爹的惯得心气儿太高。京城里多少王孙公子踏破了门槛,都让他全轰了出去。哎,你说说”
也不知是有意无意,这些话说得很明显。东方晋知道自己地位不如,但他性子直又是读书之人。君子便是不可违背承诺,无论对方如何除非人家不愿意自己就不能说不。于是抱拳正色道:“伯父,我与玲妹妹本有婚约在身,此乃父母之命,子默谨记在心。家父临终时曾说,若非对方不愿意便不可违背约定。我此次来已是为了赶考,二也是为了家父的遗愿。您放心,待我考取功名一定登门下聘。”
阮老爷被这番话吓得不轻,瞬时煞白了脸强颜说:“难得你有这心呀。此时我会与玲儿商量。天色也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应对科举,这等大事可马虎不得。”
东方晋也不再多说打算离开,忽然身后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袖,回头就见那叫富全的老努躬身道:“公子爷,东西要现在抬进来吗?”东方晋不明所以却见另一个叫来贵的侍童像是得了令跑了出去,不大一会便领着一群人鱼贯而入,个个太相捧盘,皆盖着大红绸布。
“等等”东方晋向问清状况却被福全不着痕迹的拦下,对他低语了几句:“公子爷,切莫动气。我家主人说了若您信得过他看这便是,有什么话等回去了再说也不迟。”
东方晋只得站在那一动不动。听着下人高亮的嗓门,“黄金百两,白银千两,水晶如意一对,百年琉璃珊瑚树一枝,南海明珠两颗”尽是些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整个屋子都被映照得流光溢彩。纵是阮正德这样的人也不禁目瞪口呆。福全上前一步替自家公子说道:“阮老爷,这是我家公子初来京城为您准备的一点薄礼,还请您不要嫌弃。”
阮老爷早已笑得合不拢嘴,临幸也改了口,“贤侄,贤侄”的叮嘱了好一会。东方晋心里却是百转千回,半句也没入耳,只一路匆匆往聚贤楼赶去。
☆、第三章 桃花祭(3)
聚贤楼上房内。“他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每次都这样”
“须臾,我也不明白你为什么就这么讨厌他呢?”
“哼!因为我讨厌你,而你喜欢的东西我就更讨厌。”
话语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渐近,梵音看着须臾晓得十足无赖,“那真是委屈你总这么帮我了。”
见不剩在门口戛然而止,里外都静的出奇。东方晋心中有气,他堂堂七尺男儿,骨子作祟让他觉得今日之事难以释怀。本欲急着回来质,正踌躇该如何开口忽听屋内一阵剧烈咳嗽。
“好好地,怎么又犯病了?快躺下,我去请大夫。”
“须臾,不用了。你也知道没用的。”梵音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接着又是几声压抑着的咳嗽。
东方晋哪还待得住,砰的一下便推门冲了进去,“梵梵音,你怎么了?”他一脸焦急跑到床边全然不顾自己这样突然闯进来有多冒失。
梵音靠在床上,亮色苍白,连双唇都失了血色。他浅浅一笑,“没事的,只是旧疾犯了,休息一会便好。”
东方晋转头却瞧见须臾手中雪白的丝绢上一点醒目的殷红,心中顿的一揪:“你等着,我去找大夫。”
梵音抓住她的手摇摇头,“不必浪费了,这病治不好的。”
“你怎么从没说过?”
“怎么回来这么早?今天的事还顺利吗?”梵音有意岔开话题。东方晋刚刚担心梵音,竟忘了自己找他的原因,可见他现在这幅模样又不忍心再质问,只是闷闷应了句。
“怎么,出了什么事?”
“梵音,你为何?”
梵音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坦然道:“哈哈,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你若真当我是朋友就不会计较这些。”
“我当然是你为知己,可是”
“那便好了,你也不必心存亏欠。子默”梵音叹口气又说:“今日让你瞧见了我也不再隐瞒。我这病从小就有,寻医问诊多年都毫无成效,早是无药可治。能拖到现在已是赚了。我虽有不少家财如今却只剩一人,不如就先当寄存在你那儿。若哪日我离开了你再替我将他们都捐出去,算是帮我了了一桩心愿。可好?”
东方晋眼眶有些灼热不是因为感动,更多的是心疼。他早料到梵音绝非普通人家,如他这般美好的人本应该是被人捧在手心,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没想到他竟活得这么苦累,他无法想象这样一张绝世容颜被掩埋在黄土下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我听你的。但是你不能放弃,这病总会有法子的。家父当年病重时有位郎中曾说,若能得到麋鹿王的角便可包治百病。”
“哈哈,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世上有没有都不一定。所以还是无药可医呀。好啦,你也别多想。”梵音说的极其轻松,似乎把自己的生死当做了他人的玩笑。
东方晋替他掖好被角柔声道:“那你先歇着,我去让店家准备些清淡的膳食,等会给你送来。”
屋内有剩下梵音和须臾二人。此时的须臾一张俊脸铁青,额角青筋突突地猛跳,似是压抑着极大地怒火。梵音终于忍不住噗嗤想了出来,“哎呀呀,想不到这世上唯一能救我的竟是你呐。”随即咳了几下,佯装虚弱,“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不如你就委屈一下,大不了损个百年修为罢了嘛!”楚楚可怜的样子让人好不心疼。
“休想!老狐狸!”须臾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摔门而去。
几日后科举终于结束,四方学子们都胸有成竹,聚在一起侃侃而谈,还相约要泛舟游湖放松放松。
东方晋一行也乘了艘小船停在湖面上。四周大大小小的船只也不少,更有游船画舫缓缓驶过。向来都觉今日清空潋滟,趁着太明湖还未结冰大家都出来游玩。
东方晋自是陪梵音而来,那人依旧一袭红衣坐在船头,毫不刺目突兀,整个人如湖水清澈柔和。只是背影透着难以掩饰的沧桑,仿佛已是一个垂暮的老人。风吹过湖面泛起微微波光,撩拨着他几缕鬓发。岁艳阳高照但空气中寒意也十分凛冽。东方晋忙拿了件裘披为他搭上,梵音笑着接过手指冰凉。
“手这么凉。外面太冷,你身子不好还是回船舱里吧。”
“不用,这儿风景好。”梵音朝双手哈了口气,嘴角一勾伸到了东方晋面前,“子默,不如你帮我暖暖吧。”
“啊?”眼前如玉雕的手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呆呆地看着,本能的想要伸手抓住,忽然那双手从视线中消失了。梵音起身,在东方晋耳边揶揄道,“子默,像你这样木讷可是讨不到好姑娘的哦。”
东方晋独坐船头,刚刚的是让他感到突然地心慌,胸腔里扑通扑通的身影强烈而急促。想着,若当时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那双手会怎样?一股寒风袭过,他立刻打了个颤赶紧摇摇头,暗骂自己不该如此失态。
突然船尾水面一下炸起,接着是不断的疾呼,“落水啦!有人落水啦!”
“小姐!小姐!快救人哪!我家小姐不识水性!”
东方晋立刻跑了个过去。不知何时后面驶来一艘画舫,上面尽是银钗罗裙的小姐姑娘,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乱了方寸。,那画舫上的船家正赶过来准备救人。东方晋只觉背后一痛不知被谁踹了脚直直跌入了水中。大家瞧见了都兴奋不已,“快看!有人跳下去了!这边,往这边游。”
东方晋也顾不得湖水刺骨衣衫sh重,奋力朝落水女子游去。他在乡下长大水性自是很好,没费多大劲便把人救了上来。少女被呛的猛咳了好一阵才缓过神来,虽然浑身sh透十分狼狈,却更加显得楚楚可怜。一双水灵的大眼瞅着同样狼狈的东方晋,忽然“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想来方才感到后怕。
京城放出了皇榜,东方晋虽然对自己很有信心也没想到能夺得状元。官府早派人送来傍帖和状元服,一路敲锣打鼓好不风光,不过今年的探花居然是那个欧阳子,着着实让东方晋愤愤不平了好一会。
第二日,阮府也巴巴的请了东方晋去。刚一进屋便见阮老爷身边站着位女子,二人对视立刻愣住了,随即都面露尴尬,女子双颊微微泛红,趴在阮老爷耳边说了些什么,又看了眼东方晋,然后巧笑倩兮的入了后厅。
阮老爷大笑起来,“哈哈!阮玲这丫头居然还会害羞。贤侄呀,哦,应该叫状元郎了。真是可喜可贺,老夫早看中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的确没让我失望啊!你爹泉下有知也会感到宽慰的。”
阮玲。原来当日救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