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相现,法王座下又添孙。今我已帮你落发圆满,先赐你法名释无相,从此以后,你不复有俗名,你知道了吗?”
新出炉的粉嫩小沙弥应道:“知道了!”
这时候,旁边的维那法师智远总算是调整好了情绪,又引着一群和尚唱道:“毁形守志节,割爱侍亲师,出家弘圣道,誓度一切生。”这厮不但长得俊美至极,声音也是极为温润动听,简直是天生的偶像派。
有了这第一个打底,后面的落发进程就轻松多了,小朋友都是争强好胜的,别人哭了,我就争取不哭,别人不哭,我就争取更镇定,总之就是要把别人给比下去。这样一来,老和尚越剃越顺手,手上剃刀左右翻飞,一缕缕黑色的头发如柳絮一般缓缓落下,将他面前本来极为干净的地面铺成了黑色。这一刻,老和尚已经不是老和尚了,他是拿着剃刀的米开朗基罗、罗丹,他剃的不是发,而是艺术。
前面的七个人,老和尚几乎是一气呵成,创造出了一枚又一枚圆滚滚、亮灿灿的小光头。终于,他来到了柳纯的面前。
看见柳纯的样子,宝光微微一愣。柳纯在这一群小沙弥中,一眼看上去就是最高大,最健壮的,明显也是年纪最大的,他竟被排在最后一个,显然并不正常。老和尚将一双浑浊的眼睛微微一转,在智远的身上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智远明明看见了宝光的眼神,却无动于衷,连眼睫毛都不动一下。
柳纯就跪在这两位的中间,和这两位的距离,都不超过一米,别人要么是不敢去看,要么是看不清楚这小小的动作,柳纯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心下忽然升起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两位大佬之间,也不和谐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不知道日后可不可以利用一下。毕竟,智远这家伙和我有仇,心胸又狭窄,竟然因为我叫了他一声‘秃驴’就把我排到最后,难保日后我们之间就不会再发生点什么冲突!”
正思忖间,宝光沉声问道:“现在我要为你剃去顶发,成就沙弥剃度之仪,可否?”也不等柳纯回答,他便将剃刀往前一伸,就要来剃柳纯的头发。
柳纯一见,连忙闪身一躲,道:“诶,哥们,哦,不是,大师等等!咱们度就度吧,剃就免了吧!”
他本来是打算学一学花和尚鲁智深来一句:“留下这些儿还洒家也好!”可是事到临头,情急之下,也就没顾得上这些预先准备好的台词了。
这一下,场中又乱了,柳纯也乱了,他的计划乱了。
宝光一愕:“要想六根清净,就须寸草不留。你这小……你在这上面又有什么可争辩的?”
因为现在柳纯正在剃度之中,还不算是真正的小沙弥,有不同于一般的俗家人,宝光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柳纯了,便含糊带过。
“当然要辩了!”柳纯应声说道:“我觉得咱们作为佛门中人,应该把重点放在经义的理解之上,放在对世人的普度之上,而不是搞形式主义嘛!没头发可以度化世人,长头发也完全可以嘛!反正,佛陀也没有说过只有秃头和尚能度化世人吧!”
柳纯从不阅读佛家经典,他自然不知道佛陀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他纯粹是靠猜的,而这猜测的依据,就是方才蓦然间看见眼前的佛陀相——释迦摩尼老爷子可不是光头,而且留了个很酷的“懒羊羊”发型!如果老释说过“出家就必须剃头发”之类的话,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事实上,柳纯这一猜还真给他猜中了。佛家关于剃发的习俗,是后来的一些人发明的,和后来某些人的蓄发明志相类,都是为了表明修佛的决心。
柳纯的聪明之处,就是不直接点明自己的发现。如果他说:“老释都不剃头,我为什么就要剃头?”恐怕这话音刚落,就要被一群秃驴联合起来海扁至渣。原因很简单,柳纯这话可是明目张胆地把自己和佛家的鼻祖老释相提并论。人家老释是啥都堪破了的,你小柳和他去比,直接越过了我们这些佛宗的前辈,岂不是显得我们这些秃子比你小柳差了一个档次吗?
老和尚不由怔住,他这一辈子挥舞剃刀的次数已经不下千次,期间也曾经出现过这样那样的小事故,可就是没有谁会从理论上来和自己探讨落发的必要性。
“嗡——”
阶庭下面的和尚和观众也是一样没有见过这种事情,微微一愣之后,齐声哄笑。一些观众甚至鼓噪起来,吹着口哨、挥手顿足,唯恐天下不乱。眼前的这种场面的出现,对于观众们来说,已经是值回票价了,他们现在只是想欣赏更加“超值”的那部分。
智远的脸色变了。作为维那,寺里和尚的纪律是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柳纯虽暂时还没有完成受戒仪式成为沙弥,但他早已柳纯划入了他的管辖范围。现在出现了这种事情,他感觉丢人的不是正举着剃刀哭笑不得的宝光,而是他智远。
当下,智远眉毛一挑,双目一瞪,上前一步指着柳纯道:“你这厮好不晓事,从来剃度都是先剃后度,你不愿落发,大可以回家娶妻生娃儿,何必跑到这寺里来当和尚?”
宝光见了,宣一声佛号,道:“智远,你不必着恼,还是由老衲来劝一劝这位小施主吧!”
智远脸色又是一变,道:“师叔你不知道,这厮他——”
这两个人的对话,在旁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柳纯早就怀疑这两个人之间有些龃龉,趁着这两个人直接对话,他又仔细地查看了一番,感觉他们的眼神,从始至终都没有接触过。柳纯再无所疑,宝光那句话,看似劝智远不必和自己一般见识,实际上却是暗示智远已经犯了嗔戒。这种微妙的暗斗,一般人的确是很难发现。
柳纯听见智远说出“这厮他——”三个字,也顾不得继续揣测两位大和尚之间的那点私密之事了,因为他知道,智远接下去的就是要揭发自己的“罪行”——那天将他称为“秃驴”!和尚们的忍性都不错,一般人将自己骂自己秃驴,多半怒目而视一番,或者还两句嘴,忍一忍就过去了。但柳纯不能这样骂,柳纯这样骂的话,就是瞧不起整个普度寺的和尚,以后在这普度寺是绝对混不下去的。
柳纯并不知道智远所要揭发的,并不是那天的事情,而是昨晚的事情,他连忙打断智远,道:“智远大师,一般的大德高僧,都是以理服人的,不会和异见者比谁的声音大。我看不如还是让我和宝光大师辩论一番吧,理越辩越明,不是吗?”
柳纯这话实在是阴损得很,既狠狠地贬了智远一番,暗指他只是声音大而已,又偷偷地捧了宝光一番,暗指他是一个以理服人的“大德高僧”。但他神色却是极为无辜,将他挑拨离间的险恶用心,隐藏得十分的好。
智远一听这话,旧仇新恨一时间都涌了上来,脸色顿时涨得通红,指着柳纯道:“你——”
“诶,智远师侄,你还是暂且退后吧!小施主不是要辩论吗,待我来和他说理便是。”柳纯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宝光老和尚的救命之声恰到好处地响起。
智远略略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心有不甘地冷哼一声,退后到了原地。不管怎么样,他这个维那,名义上还是要受到宝光这个寺主的节制的。更何况,宝光虽和他的师门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却仍顶着一个师叔的名分。因此上,不论是出于师门原因,在众目睽睽之下,智远是不好违抗宝光的,否则就是不尊长上。
柳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可是知道,这位看似弱不禁风的和尚身上可是有着很厉害的武功的。若是把他给惹毛了,照着自己胸前来那么一下,可不是好耍的。
略略轻松下来,柳纯的脑子又转开了,暗忖道:“这老和尚倒也脸皮厚,我捧他一句,他就顺手接下,还趁势压了智远这美秃驴一把,厉害啊厉害!”
风流和尚 第16章 谁胜谁负
更新时间:2012-05-31
“小施主,你可知道,这头发乃是世间烦恼所聚。老衲方才也曾经说过了,所谓出家,不仅仅是出世俗之家,还是要出烦恼家、出生死家。所以,佛家有‘斩断三千烦恼丝,换得一身轻自得。’的说法。你执着于自己的头发,就是执着于烦恼,就永远不能正等正觉,这又如何研修佛法,正道菩提呢?”老和尚看起来对柳纯的印象并不坏,语态殷切地说道。
柳纯叹一口气道:“大师所说的,我也不是不知道。可是,剃了头发能不能消除烦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有一样很大的烦恼,就是不想剃发。你若是能帮我先解除了眼前这个迫在眉睫的烦恼,再来为我剃发,岂不是好?!”
宝光为之语塞。他从小出家,研修佛法已经有四五十年了,对于佛家的经典算是了若指掌。他一辈子的辩论,也都是以佛法为基础的,不想今日这个对手一开口,就不和他说什么佛法,而是和他玩浅显的文字游戏。他一辈子也没有玩过文字游戏,哪里是柳纯的对手。
这就好像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和一个开跑车的赛车。若是在康庄大道之上,跑车可以轻易玩死自行车,可这比赛地点是自行车主选的,选在一挑羊肠小道上……
更糟糕的是,宝光先前已经默认了柳纯的奉承,决定了要以辩论的形式来说服柳纯剃发,若是在“辩论”中输给柳纯,他可就是被狠狠地打脸了。
“烦恼?你知道什么叫烦恼么?”智远又一次跳了起来,他这一次放缓了语气,但还是难以抑制怒色:“你那是执念!有道是,色、受、想、行、识,五蕴皆空,你执着于自己的相貌,就是执着于色相和受相,须知,色即是空,受也是空,这种浅显的道理都不懂,永远也不可能参悟佛家的真谛!别人倒也罢了,越是你这样的人,就越是需要剃发,摒弃执念,求个清净自在!”
智远这厮在旁边组织了半天的语言,趁着宝光无语的时候杀出,一番话倒是堂堂正正,落地有声,狠狠地落了宝光的面子。宝光很不爽地瞥了智远一眼,没有说话。不管怎么讲,智远这一次总算是帮他解了围。他也算是看出来了,说到伶牙俐齿,他实在是比不上柳纯,要想保住整个普度寺的面子,还是要靠智远。
柳纯一看智远再次出场,先是吓了一跳,待得发现他只是动嘴,没有动手的意思,才安了心,暗忖道:“这娇滴滴的秃子倒也不是吃素的,不但会玩文字游戏,还把该死的佛法和文字游戏结合起来玩,技术含量挺高的!”他心下并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更加的斗志昂扬。和嘴巴厉害的人打架,和拳脚厉害的人斗嘴,本来就是柳纯的斗争哲学,他怎会认输!
柳纯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道;“智远大师好强的气场啊!”也不等智远反击,他又说道:“你说一会烦恼,一会又执念的,我不懂。不过,我知道,你现在让我剃发,我会很痛苦就是了,我觉得,我佛慈悲,总不会喜欢他的弟子痛苦吧!”
智远张嘴朗声说道:“胡——”一个字刚出口,蓦然想起柳纯方才的那句关于“气场”的讽刺的话,连忙止住,换上温和的语调道:“小施主,你有所不知,执念就相当于疾病,剃发就犹如吃药。虽然吃药的时候虽然觉得苦,但是吃完药之后,却能药到病除。以暂时的小苦痛换来将来的大解脱,大快活,难道还有所不值吗?”
“好!”智远话音甫落,一群花痴女连忙叫好。不得不说,智远的口才还是不错的,至少比宝光那老和尚要好多了。更主要的是,他收起怒气换上温和的神色之后,模样的确是迷人到了极点,简直是抖一抖就能掉下一地的渣,也难怪那群“观众朋友”激动异常了。
柳纯却丝毫不受对方粉丝团的影响,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哦!那你怎么知道我剃发之后一定能得到大解脱,大快活呢?你说剃发就像治病吃药,那你也应该知道,有些药不但不能令人痊愈,反而会让人更加的恶化,甚至殒命的!我怎么知道你开的药对不对症?”
智远显然又怒了,脸色一红,但很快警觉忍住,顿了顿才说道:“一旦剃发,便算是入了我释门,有佛法的普照,又怎么会不能药到病除呢?”
柳纯道:“哦,佛法真的如此厉害?”
智远一脸虔诚地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佛法无边,放一净光,照无量国,法力无边;佛智甚深无量,难解难入,智慧无边。有这两个无边,世上又有什么,是佛陀做不到的呢?”
柳纯一听此言,心下大笑。他先前的那句话,其实是钓鱼,等的就是智远的这句话。他抑制住自己的雀跃,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大师佛法精深,对于世情也是了如指掌,佩服啊佩服!那我就问最后一句吧,你若是能答上,我便剃发,若是答不上,就留着我的头发如何?”
智远感觉自己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还真不信就会败给柳纯。而且,他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了迎战,根本没有其他的选择。当下,他很爽快地说道:“你只管发问便是!”自信满满的样子,帅绝人寰,又惹得一众女粉丝大晕其浪。
柳纯微微一笑,很淡定地丢出了那个历经数百年的争辩,却还是没有答案的著名问题:“佛陀能创造出一块他举不起的石头吗?”
智远哪里想到柳纯的问题是如此的简单,立即应道:“当然——”忽然噎住,后面一个“能”字已经到了嘴边,却是怎么也吐不出来。嘴巴半张半合,一动也不动,眼神呆滞,似乎要哭,又似乎要笑,那神态,简直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你——你——无理取闹!”智远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柳纯预先挖好的粪池里面,怒不可遏,也顾不上什么嗔戒了,蓦然爆发出来,手上的禅杖往狠狠地撞击在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锵——”
柳纯一看反正也把这厮得罪得狠了,也顾不得再多得罪几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遂装出害怕的样子,练练后退,嘴巴里颤声说道:“你,你干什么?我告诉你,君子动口不动手,我……我也不是好惹的——”
智远肺都要气炸了,他根本就没有动手的意思,刚才那一下只不过是暴怒之下的反应。可经过柳纯这么一表演,他就像是黄泥里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盛怒之下,他也忘记了柳纯那个彪悍的母亲,怒声说道:“你这破落户——”追过来真的要动手了。
“哇——”场下顿时了,智远的女粉丝的哲学,通常是“谁帅谁有理”,自然是大声呐喊,为智远加油。而场中更多的是男人,他们早就看智远这个吸引了所有女子注意力的小白脸不顺眼了,当然是嘘声连连。
不管怎样,今天的这场热闹的确是让这群观众觉得精彩纷呈,从前面平平无奇的仪式到有人嚎啕大哭,再到柳纯的表演,最后演变成武斗,一浪高过一浪,实在是过瘾。
站在那里低调了好久的宝光也是有意落智远的面子,直到感觉要变成流血事件了,才终于站起来“主持公道”,他一把拉住智远道:“智远师侄,你是本寺都维那,休要和小施主一般见识!”
这话听着好听,但在现在的场合之下说出,意思和“快他娘的收手,还嫌不够丢人啊?”这种斥责完全没有两样。关键是,宝光一开始就摆明了师叔的名分,智远若是不从,就是不敬师长,这可是不堪承受之重。
智远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终于还是忍住了,深情之郁闷,简直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正不可开交的时候,忽见前面的偏殿转出一个神色呆滞的中年和尚来。
这和尚看起来约莫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看起来呆头呆脑的,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给人一种很傻乎乎的感觉。说也奇怪,就是这样一个和尚甫一出现,场中所有的和尚顿时静了下来,一个个神色肃穆,好像对他极为忌惮一般。
呆和尚开口,语气也是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感情se彩,每个字就像是预先背诵好的一般:“剃除须发,本是过去诸佛为了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舎于修饰自己的仪容,表明自己的志愿而为,并非修佛定规,尔等何故执着?由他去罢,由他去罢——”
第一个“由他去罢”说完,他人已转身,待得第二声响起,他的人已经消失在众人的眼眶之中。
“既然长老的法旨是这样,那就由他去罢,暂时不剃柳纯的发须,让他继续以本名‘柳纯’为号!”宝光道。
柳纯一听“长老”二字,心下一震,因为“长老”二字,乃是寺中对住持方丈的敬称。他暗忖道:“不会吧,听说普度寺的住持明恒大师是一位得道高僧,怎么会是这般模样?!”
却听智远道:“既然如此,也好!这柳纯佛法修为不足,还是由我亲自收为徒弟吧!”
宝光眼中闪过若有深意的光芒,深深地望了柳纯一眼后,点头道:“也好!”
柳纯一时还沉浸在主持大师令人震撼的形象里,初时没有反应过来,待得反应过来,木已成舟,他不由得瞪大眼睛指着智远道:“什么?!让我拜他为师?”
风流和尚 第17章 无奈拜师
更新时间:2012-05-31
“怎么?智远乃是本寺维那,佛法高深,堪为本寺的典范。他已经两年未曾收徒了,现在破格收你为徒,这是何等的荣幸,别人求都求不到呢,你难道不愿意?”宝光很无辜地问道。
柳纯这会子算是看清了事情的本质了。
这普度寺说白了就是个江湖,住持明恒是精神领袖,好像是不怎么管俗事的,就好像三锅时候的汉献帝一样。这样一来,宝光和智远这两个一个主内、一个主外的“诸侯”各自自然都是大权在握。然后,他们又不满足于自己现有的权力,开始了争权夺利。
而柳纯,就是这两个人争斗的一个工具而已。方才,柳纯当着众人的面落智远的面子,宝光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还不留痕迹地轻轻推了一把。而他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像智远这样一个形象气质极佳的人,在众多的僧侣和香客面前丢人,对他的打击已经是很不小了。
于是,宝光觉得斗争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不能把智远给逼急了。毕竟智远实力也是很雄厚的,继续斗下去对宝光自己也没好处。然后,老秃驴毫不犹豫地把柳纯拿出来当妥协的筹码。反正,柳纯的利用价值已经发挥出来了,而且他和柳纯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出卖柳纯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难做出的决定……
“草,这该死的老秃驴,真没看出来哈,心比老子还黑!”柳纯暗暗咒骂宝光:“看来老子也只好委曲求全,暂时和智远这厮虚与委蛇一番。以后再找机会对付这些可恶的秃驴吧!”
他脸色却是调整得异常的快,瞬间就把惊怒变成了惊喜,笑道:“怎么会不愿意呢,我只是太过荣幸,太过幸福了而已!智远大师,方才我的话只是就事论事,对您可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敬。其实,从内心里,我是很欣赏大师你这种又高、有富、又帅,还特别随和幽默,有责任感、处事理性,从不使用暴力的人的,一点小小的芥蒂,以您的心胸,不会在意的吧?”
众人目瞪口呆,暗道这厮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方才他和智远之间差点就发生肢体语言了,一转眼就把智远夸成一朵花,同时又别有用心地拿“处事理性,从不使用暴力的人”这种话来挤兑智远,让智远有火都没法发。厉害啊!
智远的感受比起众人来,又要更加难受得多。只有他知道,方才所谓的肢体语言,其实就是柳纯对他的陷害。他之所以把柳纯要过来,一个原因是由于昨天在《法华经》后面看见的那一段几近亵渎佛陀的话,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方才的冲突了。他收柳纯为徒,自然是要将他置于自己名正言顺的惩罚之下。
可是,他实在是太低估柳纯的脸皮了。想不到这厮居然以这种极为露骨的方式,把他的如意算盘摆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现在,他就不得不当着众人的面做一个表态了。躲闪是躲不过去的,他已经很好地领教到了柳纯这流氓的口才了。在口舌上和柳纯斗心眼,他只会吃亏而不会占到丝毫便宜。
同时,他又有些不甘心。如果当着众人的面松了口,承认了方才的事情,只是“学术性”的碰撞,那么以后就不好再对他下手了。全寺这么多眼睛盯着,如果他再对柳纯下手,以柳纯这种性格肯定一分委屈要渲染成十分,而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小人。但反过来直接挑明不愿原谅柳纯的话,事情可能还要更糟,就算是下面那几个最花痴的女观众,肯定也会觉得他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智远简直有些头疼了,他头一次感觉到柳纯这厮比起他的母亲来,好像还要更加难以对付一些。
略略权衡,智远还是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不会介意了!”
柳纯“嘿嘿”阴笑道:“好好,那我就等着希望有一天师父您老人家能带着我领略到真正的佛法,让我主动放弃‘执念’,选择落发!”
智远俊美的面孔再次抽搐了一下,点了点头。他知道,柳纯这话绝不仅仅是恭维他,而是再一次给他下了一个套。若是以后柳纯主动落发,自然是表明他智远大师教导有方,若是柳纯一直都不“主动”落发,则表明智远并没有度化人的本领,教不好徒弟。
现在看起来,要柳纯主动落发,恐怕是不怎么现实的。柳纯的顽固、顽强、顽劣品性,就像顽疾一样,已经将他整个人吞噬,要治他的病,谈何容易!
一时间,智远对于自己主动要求收柳纯为徒的决定,生出了几分后悔。被柳纯挤兑了这么几句,他非但不好再明目张胆地报复柳纯,反而给自己上了一道锁,这在他正和阴险的寺主宝光斗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不能不说是一件相当令他头痛的事情。
宝光看见这一对新师徒刚扯上关系就开始勾心斗角,暗暗对自己的决定感觉满意,他也不想现在就闹出点什么不和谐的事情来。作为普度寺的实际负责人,维护本寺颜面的基本觉悟,他还是有的。他连忙插入道:“好了,其他几名小沙弥,就由智高师侄你们各自收归门下吧!”
“智”字辈是现阶段普度寺的主体力量,其中,智远是大师兄,而寺里大多数的主事和尚也都是“智”字辈的。而这些年以来,寺里新收的小沙弥,基本也都是被这些人“智”字辈的这些管事和尚收为徒弟,并亲自教导的。
于是,几位“智”字辈的管事和尚纷纷上前,各自选了一个徒弟。
柳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心中反而是有点庆幸自己被智远挑中。他发现,这些大小和尚挑徒弟的时候,就像在菜市场买菜一样,把那些刚登上贼船的小沙弥们翻来覆去地检查。翻翻眼皮子,看看牙口,检查检查手脚,查看查看身材,然后,看着满意的,他们便抓起来拖到自己身边……
这个过程短暂而急促,几个管事的和尚就像抢食一样挑选着自己需要的徒弟,很快就瓜分完毕。
这样一来,柳纯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和尚与其说是挑选徒弟,不如说是挑选苦力。这些小娃儿们以后在新媳妇熬成婆之前,恐怕都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而柳纯对于自己的未来信心却更加足了一点。同样是打杂,维那可是寺里的三号人物,依着“宰相门前七品官”的说法,在智远身边打杂的,到了下面还不是一样可以颐指气使,风光无限!
而那几个小和尚似乎也意识到了前途的艰辛,一个个都是没精打采地瘪着嘴。
宝光见诸事“圆满”,遂上前说了一通废话,最后在万众期待之中,宣布此次剃度仪式圆满结束。
宝光一言未了,下面蓦然爆出一阵轰然之声,下面的那群观众最先开始往阶庭上面挤,带动了下面的和尚,很快就形成了混乱。而其中抢在最前面,也是冲击最凶猛的,居然是一群花枝招展的女观众。
柳纯看见这群女——哦,现在应该叫女檀越了,吃惊不小,她们居然像是和自己有仇一样,骂骂咧咧地向自己冲来。
柳纯明白,这都是因为智远的方才自己和智远的冲突,粉丝们的力量是无限的,粉丝们狂热起来,比明星本身,要强悍得多。他不由得有点慌张,要知道,女人打起架来,可是不管方式的,脸上、肚皮上,腿上,甚至更脆弱的部位,她们能攻击哪里就会攻击哪里,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她们也不会和你讲什么道理,她们的眼里只有偶像,触犯她们的偶像比触犯她们自己还要可恶。
柳纯偷眼往智远瞥去,巴望着他能站起来阻止一下这群狂热的粉丝,却发现智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丢!”柳纯嘴里发出一声咒骂,随手抓过一名师兄往自己身前一挡,然后撒腿就跑。此刻,他心里的那个恨就别提了,暗忖道,智远这秃驴那张小脸白嫩嫩的,那颗心倒是够黑的,他自己不好对付老子,居然利用这些女人来对付我,再怎么说,老子也是你的徒弟啊,用得着这么算计老子吗?
好在柳纯是久经考验的混混阶级革命斗士,有着丰富的街头群架斗争经验,一路上不断拉过自己的师兄和师叔们铸成血肉长城终于保得自己逃过一劫。许久之后,看着后面的追兵渐渐不见踪迹,柳纯终于站定了身子,心下却开始盘算开了:“这么不靠谱的师父留不得,老子一定要想点办法把他给扳倒!”
他所不知道的是,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长相颇为猥琐的和尚端着一叠书券走进了维那大师智远的房间,躬身问道:“师父,今天剃度的八人,度牒都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怎么处理呢?”
智远端端正正地坐在蒲团智商,身上袈裟放出耀眼的光芒,把他一张俊脸衬托得宝相庄严,好不肃穆。
“既然是度牒,自然要立即发放到他们八个人各自的手中,何必多此一问?”智远虽是反问,神色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那柳纯的怎么办呢?”猥琐和尚的眼里放出异样的光芒。
风流和尚 第18章 锻炼
更新时间:2012-06-01
“自然也是发给他。”智远淡淡地说道。
“可是——”猥琐和尚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不待他说完,智远便插入道:“无识,作为释门弟子,咱们应该放宽胸怀,不能因为一己罅隙而对同门兄弟进行无谓的打压、为难嘛!”
那个叫做无识的猥琐和尚被智远说得哑口无言,傻傻地站在那里。好在这厮反应也很快,立即就对师父智远禅师的广博胸襟进行了及时全面客观的赞美,其中还用了一些比较通俗的修辞手法。
智远只是静静地听着,看不出喜怒,最后说道:“咱们对于新入门的释门弟子当然不能故意刁难。不过,在佛法容许,也不违反寺院的戒律范围内,对他们进行必要的磨砺,也是必要的。不是有句话说了吗,‘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高僧,不是在温室里炼成的嘛!”
无识再次愣住,感觉肚子里像是吃了苍蝇一般难受。他这才算是明白了过来,师父不是不想对柳纯进行报复,只是觉得扣押度牒这种方式太过明显,太容易给人留下把柄了而已。师父这人还真是虚——哦,婉转呐!只是这样一来,他方才的那番赞美,就显得异常的滑稽可笑了。
其实,在无识看来,扣押度牒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报复措施。因为现在很多人出家,就是为了一张度牒而已,有了度牒,就意味着租庸调全免,一年里面剩下的人力和财力颇为不俗。所以,度牒这东西现在在市场上已经在公开出售了,而且卖价颇为昂贵。
无识不相信,手里握着柳纯的度牒,他会不乖乖听话。这也是他不知道柳纯家世所致,柳家算不上豪门大户,缴纳租庸调却是十分轻松的。而这一点,智远无疑十分清楚。
无识的领悟力是一等一的好,很快就调整了心情,又试探着说道:“师父所言极是。这些年以来,咱们寺里招收的新弟子之中,多半都是一些好逸恶劳之辈,是该好好锻炼一下他们了。徒儿方才还听炭头智宁大师感叹,言道,今天选徒的时候,他的手脚慢了一点,没有收到新弟子。而他门下有一个弟子前不久又恰好还俗了,他手下只剩下了一个徒弟,恐怕是难以供应整个寺里的柴火啊。说不得,他老人家就要自己亲自上山打柴了!”
他学着忧心忡忡的样子,言语之间很是喟叹。
智远“哦”了一声,动容道:“这的确是一个很紧要的问题啊。如今天气虽然还比较热,寺里对于柴火的需求还不那么高,但食堂、澡堂的起码供应,还是要跟上的。智宁师弟虽比我晚入门几年,年龄却比我大近十岁,且身体也不十分好,若是他都要被逼亲自上山打柴,那就说明我们寺里对不起他,我这个都维那对不起他啊!嗯,你这个问题反映得十分及时,你有什么解决的方案吗?”
无识看着智远一本正经的样子,想笑。他知道,智远这一番话,算是首肯了自己的建议。他这番话里暗示的东西已经很明显了。当下,无识毫不犹豫地说道:“依弟子看来,柳纯师弟年轻力壮,身体强健,正适合上山打柴。如今情况特殊,师父您老人家不妨吃亏点,把柳纯师弟暂时借给智宁师叔,让他在师叔的门下好好修炼嘛!”
“这样——”智远摆出犹豫的神色,道:“外面会不会有闲言碎语呢?”
无识笑道:“外面的些许诽谤,师父何须在意!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依弟子看来,若是智宁师叔亲自上山打柴,那不论对于本寺还是对师父您本身的名声,都会造成更加不利的影响。”
智远沉吟良久,最后轻轻说道:“嗯,这事情暂时好像的确是没有更加的办法了,那你去通知一下你师弟吧!他若是有什么怨言,不必在意,大家都是为了寺里的公务,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途径!”
无识应了一个“是。”端着一叠度牒退了出来。
柳纯四处溜达了一阵子,感觉有些无趣,便回到了昨夜居住的寮舍。进门一看,屋子里面其他人的行李已经全部搬走了,整个屋子里面显得空荡荡的,就连昨天一直摆在床边的书还有笔墨都不见了踪迹。柳纯吃了一惊,快步来到自己的床边一看,见自己的包袱还在,松了一口气。经历了今天上午的这一幕之后,他对于这庙里面貌似超脱出尘寰之外的僧侣们的人品,已经是没有了一丝的信任。
下一刻,柳纯迅速打开包袱,在里面掏了一下,摸出一件东西来,却是一个牛筋弹弓。这牛筋弹弓虽没有橡皮筋弹弓那样的弹性,但对于柳纯来说,也算是一个特别的杀伤性武器了。在无赖的混战之中,这东西对于他的帮助,绝对可以让他个人的战斗力提升到本身三倍左右。所以,这东西就是柳纯在这一包行李之中,最为看重的东西,甚至比起那所剩不多的银子还重要。
毕竟,钱不是无处不需,而斗争则是无处不在。
一阵轻微的开门声从身后传来,柳纯吃了一惊,立即把弹弓往包袱里一塞。回头看时,却见一个长相颇为猥琐的和尚正在对着自己发笑。也不知道是容貌的原因,还是那和尚心情的原因,柳纯总觉得这笑容十分的不怀好意。
“藏什么啊?柳纯师弟!”那和尚轻声问道。
“没藏什么,正在收拾行李呢?师兄你是——”
柳纯几乎是确定了这和尚并没有看清弹弓,因为这种神色和语气,柳纯是很熟悉的,意味着的,是贪婪。而这种贪婪的对象,往往是金钱或者美色。柳纯的包袱里显然不会藏着一个大美女,所以只能是钱。
猥琐和尚微微一笑,道:“我的法号叫无识,和你同在智远师父门下。我也是无字辈的大湿胸,以后咱们可要相互关照啊小湿弟!”
柳纯轻轻道了一声:“是!”心下却颇为不以为然:“切,大湿胸!你这飞机场就算是湿了肯定也是大不起来的,而哥哥我弟大物勃,也绝不是什么小湿弟。罢了,现在你是老大,哥哥我就忍忍,哪天等哥哥我强了,再和你探讨探讨谁是真正的‘小弟’吧!”
无识见柳纯似乎还是挺温顺的,便说道:“小湿弟或许有所不知,我们这寺里所有的衣食住行等等耗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