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新年之事而来?”
“正是。陛下,新年过后,便是陛下登基元年,不知关于年号,陛下可有圣断?”
孟寒朝坐直身子,右手摩挲着那手札,微微一笑:“有。”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
新皇登基元年,自此改年号为‘容观’,大赦天下。盼望来年风调雨顺,四海升平。
想大离今日之盛世,皆仰赖昔日离秦之战一众将士,今特以昭彰其功勋……”
新年钟声敲响,孟寒朝登上城楼,极目远眺。
昏黄的灯火扫过远方宫殿的栏柱琉璃,巍峨的金銮殿就在目光可及之处。那么高高在上、却隐隐透着寂寥。
这一生,他曾热切的企盼过一个人。然而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有。
整个世界都已匍匐在他脚下,整个天下都已抗在他的肩上。
虽然总有人会在暗处,觊觎着他所拥有的一切。
但他怎会害怕。
这是他的选择。他终将继续,即便孤独,也要走过那条充斥着铁与血的道路。他定会成功!
想容,海角天涯,请你看着!
城楼下,成千上万的子民虔诚的仰望,期盼他们伟大的帝皇,说出第一句新年的祝福。
夜空中,只听孟寒朝声音朗朗,响彻大地:“愿与尔等齐佑万物兴、天下安!”
群臣与百姓齐声附和:“愿与皇帝陛下,齐佑万物兴、天下安!”
两个月后,南海边正在学习捕鱼的林小容,才刚刚得到迟来的消息,“听说朝廷给月桥正名了?是不是真的?”
楚律点头:“没错。说他在战争中功勋赫赫,追封景桓侯。梁家又恢复了爵位。”
林小容叹了口气:“虽然没什么意义了,但也总是个安慰。”
楚律笑了笑。
万里之外的那位,大约也是想要她这样想的吧。
据离史记载,承元末年,离秦之战中,燕山王楚律率部灭秦,一统四海,自此,开启了长达四十年的武帝盛世,史称“容观之治”。
其中燕山王楚律、朔州侯岳梦影、长信侯楚尘、景桓侯梁月桥、牧州侯祁虎、护国公谢承添,为后世并称“燕然七杰”。
但所谓“七杰”,为何流传后世者只有六人,却渐成不解之谜。
春华秋实,年复一年。
岁月终将苦痛变成过往,把真相渐渐掩藏。
所谓的海枯石烂、地老天荒,都不过是反复轮回中的匆匆过场。
但此时此刻的幸福,我们必将铭记一生。
海上的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日头钻出云层,阳光普照,又是天高云淡,海阔天空。
楚律回头问:“小容,下一站,你想去哪里?”
林小容随意的坐在沙滩上,身子微仰,双手撑着地面,微眯着双眼,显得十分惬意, “我想,就回拉布海寨子吧,我们也游荡的够久了,再不回去,刃玉要生气了。”
“……你放心不下的人,还真多。”
“哎呀呀,老公,莫非你吃醋了?”
“老公?那又是何物?小容,你的秘密可真不少。”
林小容抛了个媚眼过去,“知道吗,在我家乡那里有一句话,女人因为有秘密而美丽。”
“小容,在我眼里,你已是独一无二。”
“咦,今日你怎么忽然转性了?”林小容眼珠一转,笑得不怀好意,“这样吧,若你能把这句话重复一千遍,我大概就会告诉你,我的秘密。”
碧海金砂,相拥的两人,渐渐凝聚成一幅美丽的剪影。
远处岩石上,一只伫立的海燕拍打着洁白的羽翼,啼叫着越飞越远,终于消失天际。
一道巨大的彩虹,划破苍穹。
风雨过后,别样风流。
番外 轮回
炎炎夏日,芳草未歇。午后的阳光穿过槐树层层浓密的枝叶,透过半开的窗,照进一间装点得清雅简洁的厢房内。
这里是一座大宅院里极偏僻的一角,平素不甚有人打扰。此时此刻,房中靠墙的乌木案几上,一名眉目俊秀的青年,正伏案小憩。
他修长的眼睛下方泛着淡淡的乌青,看起来有些疲惫。那微微蹙起的眉,还有紧闭的眼帘下微微转动的眼珠,都显示着,他正在一场困扰他的梦中。
庄公梦蝶,是耶非耶?
……
※※※
恼人的哭嚎声围绕在龙榻前,朕的神思却已飘向远方。这一生终于走到了尽头,回首向来萧瑟处,只余一声唏嘘。
朕的一生,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为帝四十余年,皇图霸业,不朽功勋,朕尽握手中。
对外,朕除外侮、灭西秦、收属国、将帝国的版图,扩展到阿什海草原的另外一头;对内,朕清乱党、除j臣、发展科技、振兴教育、令帝国百姓安居乐业、四海升平。
朕自信,千百年内,这世间将再无一人,敢与朕的成就比肩。
这样的一生,再无遗憾。在过去几十年的每一个激奋时刻,朕都是真的这样认为。
直到今日。
朕还以为,这些年来,那个女子已渐渐淡出了朕的脑海。
当年纪渐长,再看少年男女的海誓山盟,常觉笑话一场。有时回想过去,朕也不敢相信,朕年轻时,也曾那样痴情。
漫长的人生里,朕身边之人,来来去去。她陪朕度过的,也不过短短七年。有时午夜梦回,朕也怀疑那些岁月里的澎湃心境,只不过是一场迷乱的旖旎梦境。
直到此时。
最后的时刻,朕所想起的,唯有她。
脑中一片虚无,只有她的话语,她的面容,那些过往,点滴在心头,分外清晰。
朕……
我与她初相识那时,其实我并未太过留心。
那是很早以前,早到我已快要忘记。
那时我只是刚刚继位的亲王,欲要夺嫡,实力却还嫌不足,王朗便劝我,趁着替父守丧之前,与凌岳山庄联姻。迟迟是个聪明的女子,与我倒也勉强匹配。我于是答应下来。
前往凌岳山庄之前,我便已查过。那段时日凌岳山庄发展迅猛,都是因为一个外来的女子。我承认自己本有两分好奇,然而看到她,我却很是失望。
那女子长得实在平凡,行事也并无多少十分过人之处。若说稍有不同,那只有她并不像别的女子一般,对我的地位、相貌垂涎,反而有意躲避我。
但这也不算奇事。我并非自恋到以为天下女子都非我不嫁,而她的眼神,又时时刻刻停在岳梦影的身上。
只是一个稍微有小聪明的女子罢了。我这样认定,便将这桩事放下。
我本对她并没什么图谋,不料她竟自己投入了我的盘算。
那时候我与迟迟的婚事遭到重重阻力,自是有人不欲我好。我还在权衡利弊,她已找上门来,要我悔婚。
那一刻我的心中是惊奇的。她明明深深恋慕岳梦影,却不抓住良机,竟还要迟迟回去。须知事不关己之时,人要良善不难;但事若关己,有几人能不自私?
她那时脊梁挺得笔直,眼中都是坚定,只有紧握的拳头,显出她心中的紧张与矛盾。虽然还嫌青涩,但她能把形势看得分明,侃侃而谈,毫不畏惧于我,于女子倒也难得。当我脱口而出,认为她可以做我的王妃时,其实连我自己都有些惊讶。
知道她后来离开了凌岳山庄,我便猜到,必有变故。我想,既然她要离开,那不如收归我用。她品行端正,性子单纯,又有才干,是个可靠之人。
那时候做了那般决定,我全没料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会令我与她纠缠一生。
我原以为她这样的平凡女子,必是不受人关注的,却没想到她竟与楚律有牵扯。这两人怎会有所关联?我百思不得其解。而且楚律显是对她有些特别。为何?楚律我识他甚深,并非容易打动之人。
但,无妨。楚律手上的虎符,至关重要,若用她能拉拢他,那可比她为我赚来的银钱更有价值。于是,我定下计策。
楚律本于她有情,果然轻易上钩。但当事情越来越走向我期待的方向,我却隐隐并不开心。只可惜我从不知深情为何物,竟然未在发现自己的心事之前,阻止一切。再回首,已百年身。
她出嫁那一日,竟是从我府中出去。才被一身红衣盛装的她震撼,就感动于她在岳梦影背上出嫁的勇敢。我以为自己冷血冷情,竟还会觉得不忍。后来我才想通,原来那时,我就已在沦陷。
那段时日,我对她,利用与真心参半。她虽单纯,却如此敏感,对我也颇为防备。但那一刻,面临绝境时,当她大声说出愿意与我同生共死,我发现自己的心,从未跳得如此欢快。也许那便是我第一次意识到,走在一条危险的道路上,并承受因此而来的孤独时,我并非不渴望有人能够陪伴。似乎当时我甚至想过,就算不幸身死,此生也并不太过遗憾。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
然而她还是聪明,抓着船帆掩护,我们渡水而逃。望着昏迷的她,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原来我,不愿放手。
我以为自己一定还有机会。在后来我与她同甘共苦的岁月里,我一直这样以为。因为,不是楚律,是我孟寒朝,与她共同度过一个个难关。
收到胜利的喜讯,她会肆无忌惮的拉着我狂欢;得到沮丧的消息,她静静的坐在我身边,两个人分担,便不觉得辛苦。开心或愤怒的时候,她会直呼我的名字。除了她,没有人敢称呼我的名字。我默许了她的特权。我相信,在她心中,并不是只有楚律的存在。定有我的分量。
后来的战役中,我越来越明白,这个女子,并不是我最初以为的那样简单。她勇敢、大度、聪慧、坚韧,还有令人足以信赖的责任感。
她若为男子,定可做一代名将。
但身为女子更好,她应该成为皇后,我的皇后。
我才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就有了那一次为她挡箭。
我知道以自己身份,本不该如此冒险,但那一瞬间,我无暇计较,只有本能的反应。
我这一生,两次失去理智,都是为她。
那时候险些便真的无幸。我本是为了救她,但当我终于伤口初愈,醒来时,却得到她独自上了战场的消息!我心急如焚,亲自去看,却只见到她与楚律重逢的情景。那时的我,愤怒的几乎想要忘记一切大业,立即把楚律杀死。可惜我不能这样做。我记得我当时紧握的拳头,然而,我还要统一国家。我还需要他。
人若是欲望太多,便难免失望。
在一次又一次为了皇权的妥协之中,我错过了一个又一个机会,她也成长得越来越耀眼,终于知道哪,里才是我的软肋。
她对我的不忍与留情,令我无法对她绝情。她终于说服了我。而我,终于,与她失之交臂。
此生我与她最亲密的距离,便只有一个吻。对那一次的纵情,我从不后悔。
我曾经真的想杀了楚律。
他是我难得欣赏的朋友,也是难得遇见的对手。我固然明白他并非利欲熏心之人,但匹夫虽无罪,却不得不防。
若有机会,我真的会杀他。
然而,我最终放过了他。因为我知道,自己输了。
我终于明白,我的心,不够纯粹。我爱她,但我不能为她放弃一切。
帝国,是我的向往,亦是我的责任。
她离去时,我也曾脱口而出,若我不为皇,是不是她就可以陪我。
她没有回答。
我不愿去想她会说出口的,是不是拒绝。我只知道在她未出口之前,我就已先明了,我不可能做这样的选择。
是的,我不会甘心。
若没有试过,若没有站在那普天之下最高的地方,若我为她放下一切,也许有一天,我会后悔,会怨恨。
那个位置是我长久的梦想。我并不自信,能够一生承担放弃的遗憾。
为什么不强把她留住?
很奇怪,我似乎从未动过这样的念头。
直到后来我才明白,原来,竟是因为害怕。
怕把她留住,怕成为一个没有子嗣的皇后会让她不得不卷入勾心斗角,渐渐枯萎。我不能想。
权力的世界太过血腥黑暗,我也怕她会变,会不再纯粹,不再是值得我爱的她。
也许我输的其实不是楚律,更是自己的恐惧。
她留下的手札、她开创的科技之风,都为我的帝国的形成,奠定了最可靠的基石。然而每当我想起她,最常回味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曾陪伴我度过的那些独一无二的时光。
她是一个极特别的女子。即使以我的身份,她依然敢于肆无忌惮的欢笑、从不畏惧的责备。她总是这样,似乎天生不认为人有三六九等,无论市井小民,还是天皇贵胄,她都一视同仁。可惜这种特别,终不能为我所有。
她后来的消息,其实我一直都有留意。
我知道她和他都不是能长久平凡的人。果然,当她游山玩水够了,便又在西南重操旧业,拖家带口,重做起了商人。
好吧,既然她喜欢,那就任她去玩。我让官府为她大开方便之门,让她行事无虑。
我知道其实不必我出手,以楚律的身份,就能做到这一切。但是,我偏要抢在他前面。
究竟我有没有懊恼过?
当然。
我记得容观四年时,她竟有了孩子。一个男孩。
我几乎揉碎了那张密奏,我想要将她夺回来!
然而,还是颓然放手。
我那时已有了妃嫔几十人,皇子都已四个。即使他们的存在,都是为了平衡朝中各方势力。但她还如何会愿意再看我一眼。
也许,这就是天意。错过,就是错过。上天让我遇见她,又失去她。这,就是我的命运,是我成为皇帝,必须做出的抉择。
我知道她过得很好,知道他对她始终一心一意。知道他们的孩子聪明伶俐,才四岁,便兴致勃勃开始学艺。
那孩子还认了义父,是那个向来对她忠心耿耿的侍从。她这么做,多半是补偿吧。那人也算很幸运,至少她始终将他放在心中。
其实她最是个心软之人,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变过。
我曾经又见过她一面。是几十年前,南巡的时候。
那一次见她,她对我的态度,又恢复了过去的放肆。我知道,无论我是皇帝还是什么身份,只要我对她友善,她也都会是这样的态度对我。
她的儿子叫我叔叔,那时我的心情复杂无比。
那孩子长得极似楚律,眼神却灵动异常,长大之后,必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我不禁想,如果当年我……
然而没有如果。在楚律暗藏戒备的眼神中,我离去。
后来,我便让自己尽量不再去想她,却还是习惯性的派人留意她的消息。
直到三年前。
当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已开始渐渐衰败,才终于让暗探们不必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因为,我这一生,大概就是这样了。
只属于孟寒朝的人生,其实早已经不复存在。
后来存在的,是属于天子,属于朕的人生。
帝王,无情。
朕年轻时的梦想,后来都逐一实现。
然而时光匆匆,帝国的版图无限扩大的同时,岁月荏苒,朕也渐渐老去。
人一旦衰老,心态也会变得不同。雄心壮志渐渐变淡,许多事情也慢慢看透。
江山万里,子民无数,是不是真的就那样好?真的足以抵挡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有时回想起过去与她闲谈时,她不经意的一言一语。朕真不愿承认,后来它们,竟都一一应验。
记得她曾说过:“殿下,你太聪明,当你的臣子只要听话,不需思考。到时候,你一定无比寂寞。”
当朕坐上了那张椅子,臣子们总是乖乖的听从朕的命令,等着朕的决断。一个个如同操线木偶,十足无趣。
她也曾说过,“殿下,做你的孩子一定非常辛苦。因为他们的父亲太睿智,孩子们就只能望其项背。”
如今朕子嗣兴旺,却没一个能与朕肖似几分。他们个个诚惶诚恐,生怕做出任何出格之事,忤逆了朕,少了继承的希望。
当年她还说:“从前我总听人说,那个位子是天下最孤独的地方,殿下,你得熬得住。”
她又一次说中。
朕有妃嫔子嗣臣子无数,然而,在位越久,就越发现,其实被无数人环绕,朕,依然是孤家寡人。每一个朕身边的人,朕都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想从朕身上得到什么。朕防备,朕算计,朕操控他们的欲望。朕活得无比清明,却再也无法放心任何人。
真真好笑。
几十年后,朕才发现,她远比朕以为的,还要聪敏。与她相处的那些年头,朕以为朕看明白了她,竟还是错过了许多。
……
龙榻前的哭声还在断续传入朕的耳朵,偏要将朕由回忆中拉回。
那些,都是朕的妃嫔与子嗣。哭声里到底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朕才不耐烦去管。他们从前便明里暗里争斗不停,这一刻也不消停。可惜,终究翻不出朕的手心。
遗诏,朕早已秘密交给谢承添,他这些年忠心耿耿,位高权重,有他兵权在握,某些人想要兴风作浪,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至于朕的十三皇儿坐稳皇位之后,谢承添会不会懂得急流勇退、明哲保身,那都将与朕无尤。
有人拉住朕的手在摇晃。是谁如此放肆?
稍稍睁开眼,看见的是她,辰妃。
辰妃是朕晚年最宠爱的妃子,她也的确有倾国倾城貌,但给她机会爬上龙床的,却不是因为她的美。
朕记得多少年前的御花园里,朕那不争气的十皇子无故鞭打小侍从,是路过的她挺身而出,不惜开罪皇子,救下了那人,若不是朕忽然出现,她只怕要糟。她见到朕,竟也不曾害怕,直言进谏,毫不畏惧。那样的胆量,令朕恍惚中,想起了记忆中的那个她。
于是朕给了她机会。而她果然懂得讨朕的欢心,一步一步爬上来,最终向朕讨了“辰妃”这个封号。
“辰”么,日月星辰,正如她的人,心比天高。
朕向来欣赏这样大胆的女子,一如当年欣赏她。只可惜,她终究只有一个。相比之下,辰妃虽有些胆识,却终究不够聪明。
这些年来,辰妃与朕的七皇儿联手,与皇后一党,争得不亦乐乎。
其实朕的皇后何阿酒,也算是个不错的女子,至少,皇后是除了“她”,朕唯一还记得名姓的女子。只可惜,皇后的出身令她身不由己。外戚家族太过强横,终不是什么好事。朕冷落皇后,宠爱辰妃,便也有这么一层意思。
然而如今,皇后已去,朕也要走了,辰妃的用处便也到了尽头。她的野心太大,心胸却不够宽广,参政,她还不够资格。
朕的遗诏中早有安排。
七皇儿虽不懂得收敛,但怜他母亲出身低微,他有今日也属不易,便来为朕守皇陵吧,也免了一场兄弟残杀,这也是朕身为父亲,所能赐予他的最后的仁慈。至于辰妃——朕,要她殉葬。
书写遗诏时,朕也曾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朕忽然想到,若是当时将“她”留在宫中,到了最后,朕会不会也如斯防备,令她如辰妃一般下场?
不,不会的。
直到这时,朕才明白。
“她”,是不同的。“她”的每一次放肆,都不是为了自己啊。若是“她”的话,朕定能够放心,将身后事都予以托付。就算垂帘听政,也许,都未尝不可。
想通了这些,朕安心下来,却也忽然觉得伤感。
这就是朕坐拥天下的同时,必须接受的现实。
怀疑、算计、防备,没有任何人可以绝对的信任。
其实朕的人生,从很早以前,就如同那个已许久无人叫起的名字一般——寒朝,寒朝。
每一个独自醒来的清晨,都是那样寒冷。
朕当然知道,既做了决定,便不能后悔。
然而有时,朕也会幻想,若是当时选了另外一条路,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但只是幻想。
朕也明了,即使时光重来,朕的决定,亦不会改变。
没错。青史留名,终究会是朕的选择。
既然如此,身为帝王,朕便不需要多余的矛盾与软弱。
所以最后,朕决定少去想她,将她摒弃在脑海之外。
直到,即将寿终正寝。
朕终于没有了顾虑,能够任那些关于她的回忆自由回溯,任那些深埋已久的感情翻腾。
原来朕的心中,始终存在只有她才能进入的角落,原来这多年来,朕从未忘记。
末了的一刻,朕不禁自问。
站在最高峰的甜美与苦涩,朕皆已尝过。那若真有来生,朕是否,还会走上一样的道路?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想容,你可知,朕……
※※※
……
最后并不清晰的那一句话,令几案上的青年猛然惊醒过来。梦中人那未竟的心愿与强烈的遗憾如鲠在喉,青年的心中也被感染了浓浓的失落。他抬起手臂,修长的手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岤,忽听窗外忽然飘来一阵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前日里二房孙少爷的妾室寻了短,本都已经装敛了,却在棺材里硬生生醒了过来,吓得大奶奶当场便晕了过去,场面可乱极了!”
“孙少爷的妾室?就是传闻里和表少爷私通的那个?”那人显是吃惊,声音不自觉地放大。
“嘘!小声些!”
看来是两个小丫鬟,寻了外面槐树荫的僻静处,说起了闲话。
青年皱了皱眉,站起身。
午后的暖风从窗口吹了进来,桌上的书页被“哗啦哗啦——”的飞快拂动着,像一只上下翩飞的蝴蝶。
白云苍狗,岁月电转,四百年时光匆匆已过。
命运的翻云覆雨之手,再起轮盘。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先热烈撒花~~~~~~~~
然后,如大家所见,这个番外其实是有可以继续往下写的情节。
事实上,在计划这一系列文时,我本来打算写五部。这五个故事发生在同一个时空背景中,互相稍有联系、但独立拆开也能看(说穿了就是同样的孟楚岳谢这几个家族),故事有言情也有耽美(作者荤腥不忌,可能雷到了某些读者,抱歉~)。按照故事情节发生的时间先后,目前已发表了[一][三][四]。
接下来打算写的是[二],短篇《但惜夏日长》。我会在接下来写论文的空档里把它作为消遣慢慢写出来。
最后还有[五],就是继续这个孟寒朝番外故事的言情长篇。
[五]的主角名字、大纲本来都定下了。两位男主分别叫楚济若、孟迟歌,女主魂穿,就是专栏里新坑试水中第二篇那个调调。
但我现在不知道是否应该写这个[五]。因为男主 可能 会发生所谓的“逆cp”,人物形象也可能会不符合一些同学的想象……很犹豫,怕不被接受。也许就这样结束也很好。
而且我是一个经常冒出新点子的人,忽然就想挖别的坑了也不一定。要不要继续写[五],也欢迎大家发表看法。
最后。灯芯草同学昨天写的长评里认为本文是个励志故事,我很高兴,因为我写本文的初衷就是激励自己,也盼望读者能感受到正面的力量。世道难免高低,重要的是态度,不是吗。
chu女长篇终于谢幕,感谢大家一路捧场。
开新长篇时,我会记得在这里加上新文链接,所以某一天这篇文再在各位的收藏夹里浮起时,应该就是我回来了。
期待与各位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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