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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路自风流第30部分阅读

    然衣衫狼狈,却端得是相貌堂堂,英俊无匹,让人见之难免自惭形秽。

    眼见功亏一篑,那杨蔚云竟也未露沮丧神色,反而在小舟上向孟寒朝还礼道:“殿下今日有如此红颜知己相助,下官甘拜下风,便是驸马爷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怪罪下官。若有一日战场相逢,下官定会全力以赴。但只怕那时,殿下的红颜知己,会在他人身边。”这话说完,他淡淡一笑,挥了挥手,轻舟便飘然后退,消失在水雾之中。

    大船的速度必然比不上轻舟,孟寒朝也不下令追击,而是独立船头,收起了笑容,眯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

    却在这时,有人由舱中快步走出,单膝下跪,禀告说:“启禀殿下,林庄主晕过去了!”

    “什么?”孟寒朝猛然回头。

    那报信之人被他家王爷眼中的寒光射得心中一颤。

    孟寒朝却不再理会他,一撩衣摆,大步向舱内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本章,我很得意,得意的翘尾巴~~觉得自己真是个人才~(厚脸皮,自抽~大家要抽打也随意,不过不要打脸……)

    其实孟寒朝也不容易。我在想,如果我是孟寒朝,我能不能不爱这个勇敢又愿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女人呢?但是这个女人,却是别人的,还是自己亲手推给别人的……他不容易啊。

    哦对了 超级感谢禛芯实意的长评~我爱长评~

    平凉重逢

    孟寒朝走进船舱内的厢房,就见王朗正在为林小容诊脉。林小容躺在床榻上,湿漉漉的衣裳还未来得及换,身下的床褥都被水打湿,她的头发纠结的像一捆缠绕的水草,脸色苍白,嘴唇有些发紫。

    孟寒朝飞快的看了一眼,问道:“怎么样?”

    王朗收了手,说:“并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又脱了力,休息一阵便好。”

    听到这样的答案,孟寒朝感到自己心里的一角,没来由的松了口气。然而王朗接着又说:“不过,林庄主没有内力护体,此番受了凉,怕是要感染风寒。”

    孟寒朝又看了看林小容此时的样子,微皱了皱眉,向旁边的丫环命令道:“立即给林庄主换了衣衫,送到本王的房间去。”

    丫环听命立即便要行事,站在一旁的亲卫队长尹良道:“殿下,这不妥啊。船上还有其它厢房……”孟寒朝一眯眼,尹良立刻噤了声。

    孟寒朝的房间,格局分内间与外间,装潢陈设也精致许多。看着下人们将林小容收拾好,塞进了内间的被窝,孟寒朝满意的微微点头。王朗这才道:“殿下受的伤也不轻,请让属下看一看。”

    “好,我们到外面去。”孟寒朝说着,举步走向外间。

    屏退了下人,孟寒朝脱了上衣,露出小麦色的精壮的躯干,或深或浅的大小伤口便暴露出来。即使浸了许久的水,有些严重的伤口依然血流不止,伤处的皮肤泡得发皱,颜色又紫又白,颇有些骇人。

    饶是早已了解孟寒朝的性格,王朗依然又生出了些感佩之心:孟寒朝便是带着这样一身伤口,打斗、游水,接着,又在船头与杨蔚云谈笑风生!然而,正是因为这样,亲王殿下才能令他和一干属下死心塌地的追随。

    心中这些念头只是飞快的闪过,王朗下手毫不迟疑,止血、包扎,样样做得地道。用酒擦拭伤口时,孟寒朝连眉头也没有蹙一下,反而一边看着王朗替他包扎,一边笑道:“幸而先生今日来得及时,否则本王怕是凶多吉少了。”

    王朗抬头道:“属下算着日子,便想殿下也该到了,于是日日派人打探消息。日前又听说阳泉封了私渡,属下便猜到他们的伎俩,才会备了船在这里等着。今日瞭望台来报,说河面上有动静,属下便连忙命人开船来接应,也是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才会正好遇上。”

    “吉人自有天相?”孟寒朝笑了笑,“有道理。本王的确运气甚佳,若不是带了林庄主上路,本王怕是见不到先生了。”

    “因为林庄主?殿下此话怎讲?”王朗有些不解。

    孟寒朝于是淡淡地将他们如何被围、如何逃生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虽然他是平铺直述,王朗却也听出了那时的凶险万分。听罢,王朗便有些唏嘘:“没想到林庄主竟是如此大胆机智,丝毫不亚于男子。”

    “呵呵,从前只觉得她有时蛮勇,还有些小聪明,却原来她还有本王没有看透之处。”孟寒朝说着,又习惯性的摸下巴。

    王朗闻言倒是沉默了片刻,然后,他有些欲言又止:“殿下……”

    “先生。”孟寒朝摆手打断了王朗欲出口的话,“本王知道先生的顾虑。不过先生请放心,孰轻孰重,本王还分得清。”

    孟寒朝此话既出,王朗也无从再开口,包扎好了伤口,他作揖退下,独留孟寒朝一人在房内。孟寒朝于是站起身子,走入内室,在床边坐下。

    林小容依然未醒,但房中烧着炭火,十分温暖,她的脸色便不复刚才那么苍白怕人。此刻她身上只着白色中衣,胳膊露在被子外面,整个人显得有些瘦弱。这样瘦小的一个人。一点也看不出在船上,她竟是那样的当机立断,竟有那样的勇气。

    孟寒朝看着这样的林小容,有些拎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

    不可否认,在林小容大声说“要死一起死”的时候,他的心受了前所未有的触动。如果是从前,如果是别人,他定然会觉得“一起死”是一句又可笑、又无聊的话语。他从来觉得,做人就应当审时度势,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即便是一时的低头,那也没什么,低了头,才有机会等待东山再起。在他看来,蛮勇,是最最幼稚的行为。

    可是,说这句话的人,是眼前这个女子,这个……没什么颜色,总做傻事的女子。

    孟寒朝一面想,一面鬼使神差的轻抚上了她脸颊的轮廓。

    真的……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他府中的丫环都比她漂亮得多。不但不好看,有时候还很蠢。他想起来她第一次去到他的王府的情景。

    那时候,他正打算娶凌迟迟,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阻力,心中正在权衡利弊,她就千里迢迢,由江南日夜不停的赶来。赶来了,却不为别的,而是要把情敌带回去。真是天真纯良……又愚蠢。

    他当时顺水推舟,答应了她,还讹了她一笔,而这一笔带来的好处,直到今天,他还在受用。

    还有,虽然为人很蠢,有时候,却又意外的聪明。从把林家庄的迅速发展壮大,到快刀斩乱麻嫁给楚律。还有这一次,在船上,若不是她的急中生智,他此刻,还不知道会怎样。

    和她相处这几年,他对她的定义,就是一个很伶俐又很简单的人,一个道德观跟他截然不同,完全感情用事的女子。就是这一点,很好利用……

    不知是不是睡梦中感觉到痒,林小容稍微动了动,脸在孟寒朝的手心里蹭了蹭,像一只撒娇的猫。手上柔软的触感,让孟寒朝不由的轻笑出声。然而紧接着,他微微眯了眯眼,撤回手掌,握起拳头。

    他不否认自己是动了心思。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现在,这感觉似乎有了变化,而且,更分明了些。这世上愿意爱他的女人成千上万,但愿意和他同生共死的,却终究难得一见。

    她拉着他的手往河里跳的时候,他甚至一瞬间闪过了个极古怪的念头,虽然他很快就把那念头给掐灭了,但是,他知道,自己真的动了心。只是……现在的时机,不对。

    他站了起来。不过,没有关系,他的耐心一向很好。总有一天……

    “来人!”孟寒朝大步走到外室,高声喊道。很快就有下人闪身进来。等待吩咐。“去告知王先生,一上岸,便立刻派人去请楚律!”

    ※※※

    林小容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装饰十分典雅的室内,香烟袅袅,芳香扑鼻,环境十分惬意。可她不知道这里是何处,自己又为何会在这里。

    她才刚动了动手指,就听见有人惊喜地叫道:“你终于醒了!”声音低沉,似曾相识。

    林小容艰难的扭头看去,然后,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楚律,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一开口,她才发现自己声音嘶哑,喉咙还有些痛。

    “先别乱动。”床前的男人轻轻压住她,“你感染了风寒,昏睡了许多时日了。”

    一段日子不见,眼前的人似乎稍微有了一点陌生感,林小容稍有些不习惯。“这里是哪里?”她忍不住问道。难道她瞬间移动到了边关?

    楚律一边端了杯水走过来,一边答道:“这里是平凉的定西亲王府。”

    亲王府?林小容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和孟寒朝逃生,好像上了条船,之后的事情……没印象。“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病了,我自然要来。”楚律将水喂给林小容,随口答道。

    林小容把身子往上抬了抬,喝了口水,又看着楚律道:“边关没事了?”

    “嗯。和谈后面的事情交给文官处理即可。”

    说了几句话,心中的熟悉感渐渐回来,林小容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那个……我是从京城逃出来的。”

    楚律点了点头,“我知道。”

    “那……京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略有耳闻。”

    “我这样逃出来,你会不会很难做?”林小容说着,有些不敢抬头。

    楚律笑了,深邃漆黑的眼睛如同缀满星星的夜空。“不会。你只要平安就好。好好养病,别的都不用操心。”说着,他伸手揉了揉林小容的头发。

    林小容捂着脑袋,侧目问:“你跟孟寒朝见过了?他怎么说?”

    楚律皱了皱眉,“要称呼殿下。”

    “好啦好啦,人家不耐烦叫殿下嘛。”说完了这句话,林小容自己先是心中一愣。怎么撒娇的语气,竟这么自然而然的出口。

    楚律却似乎没有意识到,只是自然而然的露出笑容说:“私下里便算了,平日里,还须记得礼数。”

    “哦,那么他怎么说?你又打算怎么办?”林小容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等你病好些,我带你回阳谷关的府第去住。”

    林小容随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看着楚律,等了又等,“……没有了?”

    “还有什么?”楚律问道。

    “当然是……”当然是孟寒朝如何谋划,如何试图说服楚律加入自己的一方,等等等等啦!

    见林小容没有要放弃的意思,楚律终于开口说:“我们谈过了。争权之事,楚家绝不参与。何况京中传出的消息,是陛下仍在养病,虽不知真假,但只要陛下没有命令,我便没有私自行动的权力,形势也还未到一触即发的境地。将来除非他们两方谁能拿出对方谋反的证据,否则,我会两不相帮。虽然亲王殿下带你出来,我很感激,但若不是你,他也难回平凉。我们不欠他什么。”

    “哦。”林小容点了点头。

    楚律深深的望着她,慢慢的道:“下次别再这样冒险。”

    “那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等死吧……”林小容的声音在楚律认真而严肃的注视下渐低。

    楚律忽然展颜一笑,又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总之,别的你都不必操心,快些养病吧。阳谷关还有人在等着你。”

    “唉呀,不要揉啦,再揉就要起皱纹了。”林小容躲避着把头扭到一边,又问,“谁啊?”

    “你猜。”楚律说着,凑上去在林小容的嘴角轻轻一吻。

    “会传染啦!”林小容连忙推楚律。

    “我不怕。这么久不见……”楚律一面说,一面又轻吻林小容的脸。

    “明明才一个月……唔。”

    剩下的话语都消失在唇齿之中。

    ※※※

    林小容没有想到孟寒朝真的毫无阻拦的放他们回阳谷关。她还以为以孟寒朝的性格,定然会再使些手段什么的。不过,也是。皇帝要是真的没死,他们都是瞎折腾。脑子里想着大不敬的念头,她吐了吐舌头。

    这一趟她因为身体有些不便的缘故,选择了坐马车。楚律是骑着奔雷赶来的,自然得骑着它回去。他潇洒的骑马的时候,林小容透过车窗看他,有时也会觉得迷惑。大漠孤烟,君子如玉。这样的男人,竟是她的老公?

    被她一直盯着,楚律有时便会回过头来一笑,然后弃了马,跟她一起挤一阵子车,直到她大叫受不了了才出去。结果,这两天的路程,倒像是出来旅游约会。

    越过千里戈壁,到达阳谷关下,远远的,便有人来接应。林小容一看,便忙着跳下马车,跑了过去。“七喜!刃玉!”

    “庄主!”七喜笑着跑过来,而刃玉也在后面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你们没事吧?一路平安吗?”虽然人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了,但她还是忍不住要问。

    “我们很顺利!”七喜兴奋的答道,“我当日扮那孝女还有些紧张,倒没想到殿下竟演得那么自然,我一下子就不怕了!不过黎叔和小洛说这辈子都不要再睡双层棺材了,说味道很可怕,嘻嘻。出了京就没什么大事,刃玉大哥说快些走,我们就赶在阳泉私渡关闭之前过了河。张管事还有其他人都去平凉的林家庄找杜管事,我和刃玉大哥还有黎叔父子收到大将军的消息,就先来阳谷关了。”

    林小容微笑着听七喜叽叽喳喳讲完了经过,又微笑着看刃玉。目光相对,刃玉问道:“姑娘,你的病怎样了?”

    “看我现在生龙活虎,就知道没问题啦。”林小容冲他挤了挤眼。

    “好了,走吧。回府再说。”楚律说着,牵着马在前面引路。

    楚律因为常驻边关的缘故,阳谷关也有他的一座别院。以前林小容住在军营,是因为特殊原因,这一次,却不能再坏了规矩,所以当然是住楚律的别院。好在自与西秦的和谈有了进展,鹰军已全线撤回了阳谷关内大营,楚律也可不必常住军中。

    这接风洗尘的第一餐饭,自然是吃得热热闹闹,连顾铭欢和谢承添也由军中赶来参加。林小容和他们本来就熟悉,又是一段日子不见,自然有许多话可聊。

    席间,七喜忽然问道:“庄主能在这里和大将军团聚自然是极好,可是咱们平凉的林家庄怎么办呀?”

    林小容一时倒还真没想好这个问题,当时她也不知怎么的,楚律让她过来,她就点点头过来了,离开平凉的时候竟忘了要安排那边的事情。七喜这一问,问得她有些愣神。

    然而楚律这时却忽然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不必担心,全当暂时休息吧。就这么几日。我们在这里,呆不了太久了。”

    这句话,如同一块石头入水,在座诸人的心里,都泛起了不同的涟漪。

    ※※※

    承元十八年四月十五日清晨,京城的上空响起了丧钟。离国第三任皇帝病卒,终年四十一岁,谥号离文帝。文帝遗诏,令其女长乐公主即位,是为离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女皇。

    遗诏宣布之日,长乐公主一身素缟,悲泣接旨。跪罢,她手捧圣旨,高声宣告:“定西亲王孟寒朝,买通宫中下人,欲毒杀父皇,虽未得逞,却致使父皇重病不治,罪大恶极,现昭天下,共讨逆贼!”

    四月十八日,长乐公主殿前加冕,尊原皇后为东宫太后,贵妃为西宫太后。封驸马梁月湖为皇夫,改年号为安庆。承元十八年,便为安庆元年。

    次日,加封梁丞相门生、原禁军校尉杨蔚云为讨逆大将军,率兵四十万,直向西北三郡而去。

    京中但凡与定西亲王有旧者,轻则罢黜贬职,重则抄家入狱,又有官员不堪受辱,自杀身亡,京城中一时人心惶惶,风声鹤唳。

    同日,定西亲王拖病体,亲赴秦河边,面京城三叩首,见者皆称,三叩之后,其额头淌血不止。

    定西亲王泣诉长乐公主谋害亲父、栽赃嫁祸、伪造遗诏、篡位夺权之事实,对天发誓必为先皇报仇,拒不修改年号,西北三郡内仍称承元。之后,定西亲王亲赴点将台,招西北三郡内二十五万士兵,对抗讨逆大军。

    长乐公主所辖以京城为中心的北方五郡,和孟寒朝所辖的西北三郡,刀兵相见,大有你死我活之势,而离江流域的江南诸郡,天高皇帝远,一概采取观望态势。

    至此,离国内乱全面爆发。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情很多,好几天都只睡了三四个小时,更新慢了一点,请多包涵……楚律终于回来了~撒花~~一开心,这一章就写的过于甜蜜了一点 ><

    今天无意中看了一下我半年前写的第一卷第一章,结果被自己雷到。当时写的是多么的啰嗦又无趣,一点节奏感也没有,我向大家深深一鞠躬……感谢你们坚持看下来了。于是赶紧去给它瘦身。

    感谢可爱的禛芯实意帮我建了读者群,群号是60482137,愿意和我们聊天的同学就进去玩吧~敲门砖随意。

    风雨之前

    阳谷关,楚律府邸。

    “大将军,这是公主殿下新颁的讨逆檄文。”顾铭欢说着,将一份手抄的文件送上。长乐公主虽已登基,但在新政权被完成承认之前,他们仍沿用旧时称呼。

    楚律还没说什么,林小容倒是抢先把它接了过来,从头到尾一番快速浏览:

    “伪定西亲王孟寒朝者,尝自称管辖西北三郡,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然细数其实,大谬其非:……其人纵容朋党,因脏假位……并作妖孽,伤化虐民……虺蜴为心,豺狼成性……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讨逆之勋,凡诸爵赏,同指山河。”

    “这是谁写的?文采不错嘛!”林小容抬起头来问。

    顾铭欢眼光闪了闪,道:“正是梁月湖的亲笔。”

    “梁月湖?”林小容脑中又闪过那个有些孤傲清冷的人的身影。又是他?他到底还能给她多少“惊喜”?

    楚律从林小容手中接过那檄文,看了看,却一语不发。

    顾铭欢等了片刻,还是问道:“大将军作何打算?虽然我们如今偏安一隅,不受战火之累,但眼看西秦虽已议和,却依旧虎视眈眈,为我大离长治久安,坐山观虎斗却不是长久之计。”

    林小容听了倒有些意外:“顾大哥,我真不知你竟如此爱国。”

    顾铭欢没有答话,只是笑了笑。

    楚律沉吟片刻,问道:“最新的战报如何?”

    一直旁听的谢承添答道:“今晨的最新消息,是亲王殿下率水军与杨蔚云在秦河交战,小胜。但纵观这开战月余,双方实则互有胜负,僵持不下。”

    楚律点了点头:“亲王殿下从未领过兵,竟能以少数兵力战成平手,也是难能可贵。”

    然后他又问:“昨日是否在戈壁上又发现了几具尸首?”

    “正是。”谢承添点头。

    林小容眨了眨眼。她知道这多半又是哪一方的说客。事实上,孟寒朝和长乐公主两方,虽在秦河沿岸战火激烈,却都没有忘了继续试图说服楚律加入。究其原因,正是因为离国的兵制。

    离国的军队分两种,一种是驻守郡县的常规军队,每郡在十万人左右,这些人,由郡主率领,因此,孟寒朝和长乐公主手上各有一部分能调动的兵马。而另一种,就是戊边的边防军,西北的边防军便有二十万人,其中十五万在元帅李昌礼手中,五万在楚律手中。

    楚律固然不能调动李昌礼手中的士兵,事实上李昌礼也不能私下行动,因为边防军的调遣,必须皇帝圣旨。但是,只要楚律的虎符和孟寒朝或长乐公主手中的另一枚虎符齐出,便能令所有边防军听令。

    若是楚律同长乐公主合作,两方可以夹击孟寒朝;若是他选择与孟寒朝合作,则孟寒朝便能化目前的兵力劣势为优势,胜算便多了许多。正是因此,两方都在不断的派说客上门,而两方又都不断地在暗中动手脚,破坏对方的行动。

    楚律思索片刻,道:“虽然亲王殿下确实才能出众,但——终非长久之计。”

    “大将军的意思是?”顾铭欢问。

    “一个字——等。”

    ※※※

    就像是为了验证楚律的话般,很快便传来了孟寒朝在一次大战中失利,退守陆上的消息。

    当楚律忙完了一天的事务,两人并排躺在床上的时候,林小容忍不住问:“你为何那么笃定孟寒朝会败?”

    楚律将林小容揽进怀中,缓缓答道:“在河面上作战,不比陆地,极难使诈,拼的终究是数量和战力。亲王殿下便是再有天赋,但持少数兵力,失败总是迟早的事。”

    林小容抬起头来问:“极难使诈?可是我听说有一个战例里面,有人献计,一把火烧了对方所有的船,最后以少胜多。”

    “那怎么可能?”楚律摸着林小容的头发道,“一只船起火,其它战船只需迅速散开即可。”

    “那个战例里面,是一方先派人先献计,让敌方主将把所有船只用铁链固定在一起,所以才成功了。”

    “哦?要用这种方法,恐怕必须有一个敌方主将极为信任的人献计才有可能罢。何况,杨蔚云此人,向来行事谨慎周密,定然不会用这种冒险的法子。不可行。对了,你这是那里听来的战例,我怎么没听说过?”楚律看着林小容的眼睛问道。

    “呃……故事里面听来的。”林小容回答得有些心虚。

    楚律笑了笑,也不去深究,反而问道:“怎么,小容很希望亲王殿下胜出?”

    “这……”林小容有些不知该如何答话。

    楚律半开玩笑地道:“小容,你的从前我不敢要求,可是今后……你心里只能想着我。”

    林小容被这楚律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弄了个大红脸,她用力的捶了楚律的胸口一拳,嗔道:“你说什么呢。我和孟寒朝只勉强算有点儿交情而已。说真的,你当真打算按兵不动?”

    楚律点头道:“西秦虽然新败,看似兵马粮草不足,但其野心从未退过,我西北驻军仍须提防他们在我内乱之际,趁虚而入。”

    “可是内乱若是长期不平,必定民不聊生,还不如速战速决。”

    “你说得也没错……所以,我也说过,他们谁能拿出对方谋反的证据,我便不再袖手旁观。”

    林小容听着,忽然伸手指戳了戳楚律的胸膛:“有时候,我觉得你这人,真难看透。”

    楚律捉住林小容的手,问道:“什么意思?”

    林小容挣了挣,没能抽出手,只好随他去了。“难看透,就是说……从前我觉得你很斯文,但你上阵杀敌却诡计多端,恐怖得很;从前我觉得你很忠心,但先皇生病时,也不见你如何着急;从前我觉得你很容易害羞,可现在哩……”她一面说,一面白了楚律一眼。

    “呵呵。”楚律笑了笑,“其实我的行事准则很简单……父亲在世时,曾告诉我一句话。”

    “是什么?”林小容竖起了耳朵。

    “做楚家人,不为皇室,不求权柄,但为天下黎民,但求无愧于心。”

    听到别人讲这样的话,总难免觉得有些大而空,可被楚律那深邃的黑眼睛看着,听他的一字一句地说着,就觉得有种特别的说服力。林小容呆了一瞬。

    又听楚律继续说:“所以,谁做皇帝,对我其实并没什么区别,只要我大离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这也是为什么我楚家从不参与党争的缘故。比起争权夺利,我倒更愿意镇守边关。”

    见林小容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楚律笑了笑,认真的神色也转为轻松:“至于为什么为夫越来越不顾脸面……”

    林小容抬眼就见到楚律笑得有些暧昧,她脸上一红。

    “……那实在是因为,娘子你的心,得之不易啊。”

    说完了这句话,他就低下头,堵上了林小容的嘴。

    从前她真是看错了,楚律自从开了窍,根本就是一只大尾巴狼!林小容昏昏沉沉的想。

    在身体□相贴的热度中载沉载浮,楚律忽然停下了动作,在林小容耳边问道:“小容,可以吗?”

    可以个鬼!不可以也被脱成这样了。林小容心中暗骂。

    然而楚律竟然是认真要个答案。见林小容不答,他亲了亲她柔软的耳垂,继续问:“可以吗?”

    这种事情真是羞死人了啦,林小容将头埋在楚律胸口,恨恨的道:“这种时候还问什么!”

    楚律笑着轻轻抚摸林小容的脸,面上的表情虽然隐忍着,却很认真:“你知道,我总不想再强迫你……”

    原来他还惦记着那时候的事。林小容心中一暖。于是她抬起手臂,仔细的抚上楚律的脸颊,然后,闭上眼,深深的吻上了眼前人棱角分明的嘴唇。

    ※※※

    在阳谷关这些日子,林小容难得的悠闲。既不用忙林家庄的事务,也没有什么别的她可以操心。总算能花点时间,练练好久没有钻研过的笛技。

    她用的还是当年生辰里,岳梦影送的那只白玉笛。这本是她的宝贝。当年她埋葬了与他有关的所有东西,只有这只笛,她还留着。七喜便是知道她宝贝这个,才专门带到了阳谷关来。如今再抚上这玉笛,实在是——物是人非。

    去年年中时,她收到喜帖,岳梦影与凌迟迟即将完婚。那时她不能离开京城,便只派人送了贺礼过去,但心里面,不是完全不心酸的。然而现在……她抚摸着这只很久没有用过的笛,心里面只剩下淡淡的遗憾。

    岳梦影的确是个难得的好男子,只是注定,不属于她。她现在也极少去回忆到那些曾经痛彻心扉的过往,脑子里最常出现的,已经是楚律的脸。

    然而,对楚律……虽然日日生活在一起,夜里也交颈缠绵,可她说不清这样的爱,到底是那时候曾经付出过的几分之几,又算不算是一种敷衍。不过,总也算是走出了那些过去的阴影。这也是一种成功吧。

    将玉笛凑在嘴边,她轻轻的吹了起来。还是熟悉的曲子,还是那首《牵手》。现在,她才慢慢品味到那样的歌词。

    也许牵了手的手,前生不一定好走。也许有了伴的路,今生还要更忙碌。

    其实她只是凑巧路过了楚律的人生,又凑巧停了下来。明天的命运什么的,她都不知道会怎样。风风雨雨也许终难避免,不过,既然已走到这里,也终难回头。

    “庄主!”

    是七喜的声音,让林小容从难得的多愁善感里面拔了出来。

    “什么事?这么急。”林小容放下笛子,用袖子轻轻给七喜擦汗。

    “来客人了!”七喜挤着眼,神神秘秘地说。

    林小容倒没那么在意,只是随口问道:“什么客人让你如此激动?”

    “我没有看到哎,但是,就是没有看到才神秘啊!那来的人里面,有两个人从头到脚都裹着披风,实在是看不见脸,剩下的人我全都不认得,但是看他们个个都是经过了一番厮杀的样子!”

    “哦?”林小容这倒起了两分兴趣。边关如今虽然太平,但大家都知道形势若要变化,可能就是在顷刻之间,所以都绷紧了弦。这时候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是变化的开始。

    “那,咱们便去看看吧!”林小容对七喜眨了眨眼。

    楚律做事从不刻意回避林小容,所以林小容便大大方方朝楚律的议事厅走去。然而走到了院外,她发现守卫竟是异常的森严。还没能贴近议事厅,就有一个卫兵队长拦住她说:“夫人,大将军吩咐了,任何人不许靠近!”

    “任何人?也包括我?”林小容抱着胳膊问道。

    那队长便有些犹豫。大将军宠爱夫人这是路人皆知的事实,做事也常常带着夫人一起,他也有些拿不准此时该怎么做。

    在他犹豫的瞬间,林小容已经从他身边擦过。

    “哎……”那队长还想说什么,林小容回身一瞥,他忽然就收了声。

    等到林小容已经走出了好远,他才回过神:夫人刚刚散发的那种气势好……好惊人!让他忽然就觉得说什么话都是找死,明明对方只是一个瘦弱的女子,这真是……奇怪的感觉……

    林小容带着七喜走到了议事厅门口,正想要踏进去,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让她停下了想要推门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填坑有点缺乏动力,主要是因为看清了本文的缺点,有点沮丧……还有因为想了个新坑的idea太澎湃了……呃,自抽。本文我不想拖,想尽快完结,后面的剧情orz还有不少轰轰烈烈的,我一定不啰嗦不拖沓干净利落的把它们写出来。周五前,嗯,应该还会更新三章。

    话说最近有件杯具的事情……昨天上秤,发现大概是因为老坐着不动、外加码字时候爱吃零食,胖了3kg啊3kg~~~我要去死……腰上的肉可以捏出游泳圈了……泪奔……

    端倪

    林小容站在门口,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大将军若是不信本王,便问问他吧——”

    这声音、这口气,便是化成了灰她也记得清楚——孟寒朝!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前线的交火还不够他焦头烂额吗?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停下了推门的动作。

    楚律不知看见了什么人,语调带了明显的惊讶:“您怎么会……?”

    “大将军!”那人的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激动,“老奴总算见到你了。”

    若说刚才林小容还只有一分怀疑,这时她已经听明白了这人是谁——不阴不阳却又熟悉的嗓音,不正是先帝身边的大太监,李全福?孟寒朝好大本事,竟将一个活生生的人从戒备森严的禁城里面“偷”了出来!

    孟寒朝适时的插嘴道:“李公公,您受苦了。但为先帝报仇要紧,您先别忙激动。请快将先帝驾崩的前前后后,告知大将军。”

    孟寒朝的语调运用得非常有技巧,让听者明显的感到受到了安慰,却又足以点醒处于情绪激动中的李全福。

    “殿下说的是,老奴差点误了大事。”李全福也不愧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太监总管,孟寒朝这一提醒,他便镇定下来。“大将军,先帝驾崩一事,亲王殿下确系冤枉!先帝,先帝是被贵妃……拖死的呀!”

    林小容此时虽然看不见楚律的脸,却也想象得到他必定是一脸的严肃。

    就听楚律冷静地说:“李公公,请您将前因后果细细道来。”

    “是。那一日,有术士献上了几枚金丹,陛下吃了不久,便有些不适……老奴立即请了太医院医术最高明的林太医来诊断,林太医说陛下没有大碍,开了方子,果然陛下便渐渐好转了。”

    “只怪老奴当时因着犯了老寒腿,休息了两日,让老奴的弟子小六去侍驾!等老奴再回陛下身边时,陛下的病情不知怎么便加重了!没有多久便昏迷不醒!”

    “老奴也仔细的询问了林太医,谁知这一次林太医便支支吾吾,应付老奴,没有两日,那林太医得了贵妃的令便出宫了!再也没有回来!”

    “老奴找上其他太医,谁知他们一个个都像避着瘟神般避着老奴,后来老奴连走动的范围都受了限制,而公主就请了驸马去给陛下治病!”

    “她们对外宣称陛下是在四月十五日驾崩,可那是假的!陛下在那之前半个月便已过世了呀!”李全福说到这里,忍不住掉下了两滴眼泪。

    “可是贵妃和公主将陛下过世的消息秘而不宣,内内外外都打点好了,才搞出了个什么遗诏!那也是假的!陛下生前,根本未及立下遗诏!”

    “可恨陛下一直对那她们宠爱有嘉,她们竟然……竟然让陛下的身躯都开始……开始腐烂……还不肯发丧!陛下呀!呜呜呜……”李全福终于痛哭出声。

    楚律和孟寒朝都没有出声。林小容猜不出他们在想什么。但是从她自己为数不多的和文帝相见的经验来看,她知道李全福是深得文帝的宠信。所以李全福这一番话,比别人说一千句,都还要可信。

    李全福哭了好一会儿,又断断续续的说:“宫中许多知情的,都被贵妃和公主……秘密处决,老奴、老奴、要不是亲王殿下……呜呜呜……”

    楚律这才开口道:“李公公,受惊了。这一路您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头,便先去休息吧。陛下的仇,在下一定会报。”

    听到窸窸簌簌有人向门边走来,林小容连忙拉着七喜闪到一边的窗下躲起来。门打开,李全福仍是全身裹着斗篷,被卫兵引了出去。然后,门又从里面合了起来。

    室内一时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楚律说:“殿下果然神通广大。不但将李公公由宫中救了出来,还躲过了层层追击,来到在下这里。”

    孟寒朝似乎是笑了笑,道:?br />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