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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家四姐妹之四:谍医谋第1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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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烟独照玉颜花:医家四姐妹之谍医谋》作者:满园种红杏【全本】

    《烽烟独照玉颜花:医家四姐妹之谍医谋》作者:满园种红杏

    【文案】

    她为医,从不用药,针灸推拿之术无人可及。

    她为舞姬,翩若惊鸿,见者心动。

    她为间谍,亲手导演部落覆灭之大剧,成就草原枭雄霸业。

    从女俘到皇妃,三个强大的男人先后给予她无比盛大的宠爱。

    血色沙场,宫闱阴谋,一路走来步步惊心。

    半世浮萍逝水,携谁共渡蓝桥…

    【正文】

    楔子

    【四本系列文楔子相同,看过的亲可以不用看,请直接进入正文】

    谷映荷嫁给上官柏的时候,柳丝正长,桃花正艳。

    为了迎接这位女主人,赫赫有名的“柏陌山庄”大宴十日,来客除了好友挚亲之外,也不乏无数小有名号的江湖侠士。宴席从庄内摆到庄外,远远十里。有人说,当年皇帝立后的热闹也不过如此。

    十个月后,精通医术的上官柏摸出妻子四胞胎儿的脉相。然,在谷映荷临盘之际,庄内所有下人却在一夜之间全遭遣散,他们二人也不得不躲进了自家的秘道。

    终于,四个女婴呱呱坠地,等待她们的,是放到顺关河里的四只木盆。

    映荷不舍,看着自己怀胎十月诞下的四个生命,紧抓夫君的衣袖做着最后的挣扎——

    “真要这样么?你开的方子不会有错,平妃娘娘的死与你与关啊?为什么要满门抄斩?连这么小的孩子都不放过吗?”

    上官柏将怀里的婴儿放在木盆中,然后抚上映荷的脸,眼中充满了绝望。

    “平妃的死根本就是被人换了方子,我知道那人是谁,可是有什么用?揭穿了这一切,只不过是换一种死法,有何不同?”

    “是有人存心害平妃?”映荷一愣,“你知道?”话一出口,心中已然作数。“你是说……皇后娘娘?”

    上官柏无奈点头,再将妻子抱着的两个孩子接过来放在盆中。

    “趁现在谁都不知道你生下了孩子,让她们逃吧!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能走多远,全凭造化。”

    “为什么我们不能逃?柏哥——”映荷死死地抓着夫君的手臂,“我们也逃吧!带着孩子逃得远远的。”

    “你怎么不明白!”上官柏摇着妻子的肩,“带着她们怎么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又能逃出多远?难道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她们的存在之后,再一家六口共赴黄泉吗?现在我们是在用自己的命来保住她们,安安静静的死,她们才能顺顺利利的活!”

    “可是这河……”

    “这河接壤靖、齐、双盛三国,我说了,能走多远,全凭造化。怎么活着都好,只愿她们不再行医,不要碰药……”

    三天之后,朝廷颁出圣旨:平妃之死系上官柏行医有误,刑杀无赦,诛连九族!

    怎奈,不等朝廷动手,上官柏一把冲天之火将柏陌山庄化为平地,夫妇二人自此断送了生息。

    这一年,是西离朝,培元七年。

    初遇

    是个阴天,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着,大风卷着尘土和树叶,刮在人脸上生疼。

    乌兰钻出密密的灌木丛,攀到山顶的大石上去向远方看。看了一会,她失望地叹口气。黑沉沉的夜色将天地纠缠在一起,让人分不清到底哪是山林,哪是原野。

    忽然,东南方向某处起了火光,那火越烧越大,瞬间蔓延成一条长长的线,一路烧向北方。“胡人败退了,逃跑还不忘放火,苦了沿途的百姓。”乌兰皱眉。边境地区总有战事,不知何时才能太平。

    然而对她来说,边境却是藏身的好地方。

    烽烟总起,到处乱乱的,那些追查她的人即便追到这里也无从找起。上个月她刚在一个镇子落脚,京城就来了追兵,跟在身后尾巴似的甩不掉。乌兰一路躲到北方边境,正好遇上胡人来袭,周围兵荒马乱,她便日日躲在山里。

    她看了一会火光,跳下大石,钻进荆棘满地的密林里,不一会来到近日藏身的山洞下面。洞口黑黝黝的,只有一人宽。乌兰一手举着火折子,一手攀住岩壁上的突起,用力跳进了洞。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火折子瞬间熄灭。洞里传出沉闷的响声,唬得乌兰一跳。

    她拍拍胸口,定了定神,低头重新点燃火折子。火光亮起的刹那,洞壁上蜿蜒的血痕清晰映入眼帘。她惊得四处看,只见山洞最深处,满身血迹的男子倒在地上。

    乌兰跑到男子身边试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但肩头到腰际却是一条深深的伤口,犹在流血。

    “虽有些凶险,倒无大碍,亏你遇到了我。”她诊了脉,从靴筒拔出匕首,将男子上衣割开,用巾帕蘸了水擦净伤口周围的污迹,细细撒上金创药,然后给他包扎。

    男子自始至终都没有醒来,乌兰又仔细给他诊脉,觉得暂时无碍,便任由他继续昏睡。山洞不大,他躺在那里占了好大一片地方,她只好窝在一边角落随便睡下。

    初遇

    夜里下了暴雨,次日是个大晴天。第一缕晨光照进山洞的时候,男子张开眼睛,挣扎着撑起身子,入目便是对面抱膝而坐的少女。

    “醒了?”乌兰见他睁眼,随意将鬓边发丝撩到耳后,笑说,“别乱动,扭到伤口不好愈合。”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讶色。这并不是为自己的处境——他醒来刹那便知道自己得了救,此时的惊讶,是献给乌兰的。她无意而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如初夏新荷,风略蔷薇,说不出的清新风致。

    她此时只有十二岁,尚未成年,生活的磨砺却早已脱去她的稚气,娇小的身子上有一种常人难及的成熟内敛。

    男子望住乌兰盈盈笑颜,说道:“谢谢。”

    乌兰扫了一眼男子胸膛强壮的肌肉,微微一笑:“不必客气,看你身体很好,只要不乱动,伤口很快会愈合。不过你还有内伤,心肺受创,血脉不通,我可以给你行针三日,大概可治好七分,剩下的三分靠你自己休养调理。”

    “三日可治好七分?”男子难以置信。他心里明白,自己所受的内伤并不轻。

    乌兰转头取了背囊中的针盒,一排大小各异的银针迎着晨光闪耀:“不用怀疑,到时你便知道了。”

    男子老实躺下,任乌兰行针,叹道:“想不到乡野之间,竟有如此奇遇。”

    乌兰不答话,面目沉静,素手拈起银针,沿着心脉细细扎在他胸前、肩头、双臂的岤位上。

    “我叫布赫。你呢?”男子问。

    “乌兰。不要再说话,闭上眼睛,让心中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要想。”乌兰头也不抬,交待了几句,继续认真行针。

    布赫望着她如水面庞,深吸口气,慢慢合上双眼。

    在他的国家,乌兰是生长在茫茫戈壁滩上的植物,在贫瘠土壤中开出艳丽的花来。他今日遇到这女孩,就像幼年在戈壁见到乌兰花那样,讶异中带着欣喜。他脑海中映出的女孩笑脸,就像那活泼泼的艳蓝花朵。

    初遇

    天光渐浓,雨后清晨温柔的光线穿过洞口,落在乌兰挽发的碧玉簪上,一点一点缓缓移动,像汩汩流淌的泉水。

    布赫遵着乌兰吩咐,努力让心头清明,竟渐渐睡去,再醒来时已近午时。

    山洞阴潮,布赫睡醒后却无不适,反而全身舒坦,似乎从来没有这么酣畅的睡过,要不是还有严重刀伤,他几乎要一跃而起。

    乌兰正坐在洞口生火,熬一罐米粥。

    布赫挪过去坐到乌兰身边,谢道:“姑娘医术真好,若不是你搭救,我的命大概会赔在这里了。”

    他蓬发散乱,脸上血痕泥痕混着,脏污不堪,只余一双眸子晶亮,透过乱发炯炯看着乌兰。乌兰用一柄大大的树叶煽火,看了布赫一眼,状似无意地说:“你是胡人吧?”

    布赫眼中闪过防备的神色,摇头说:“不是。”

    乌兰只是一笑,闲闲说道:“你汉语说得虽然流畅,但仔细听听,便能发觉口音略显怪异。五官深邃,身材高大,都是胡人的特征。脚上的羊皮靴子虽然很多汉人也有,但靴底苍狼花纹却是胡地古达部落的士兵专用。你腰间的刀鞘也不是寻常物,我猜,你该是胡地的军官吧?”

    布赫眼中满是惊讶和赞赏:“好眼力,好见识。想不到你知道我是胡人,还能鼎力相救。”

    乌兰摇摇头:“义父常对我说,医者济天下,分什么胡汉?你们虽是入侵的胡兵,可家中也有心心挂念的父母妻儿。救你一命,就是救了你全家。”

    布赫笑意深深:“你这种善心听起来不错,却是漏洞百出,只能算是‘小善’而已。”

    “善心还分大小?那什么是大善?”乌兰奇道。

    布赫靠在墙上,目光穿过洞口,望向远方天际,思绪穿过回忆,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乌兰并不催促他,继续慢条斯理煮着米粥。

    初遇

    “大善,对于你来说,即是不救一个胡人。你多救活一个胡兵,汉地便多一个入侵者。你救了胡兵父母妻儿,那汉地兵士的父母妻儿呢?乃至你们全靖国的汉人呢?到时都会遭殃。你是个好医生,可不是一个好国民。”

    乌兰展眉一笑:“被人救了还这么多歪理?如你所说,我便行一次大善将你杀了吧。”她用竹枝去搅动罐子里的粥,搅了一会,敛了笑容:“其实呢,就算没有胡人来打仗,靖国内部皇帝昏庸,j臣当道,百姓也是水深火热的。索性你们灭了靖国,改朝换代算了。”

    布赫微微惊讶:“你是靖国人,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乌兰盯着罐子里翻腾的米粥发呆,良久叹了口气:“就算改朝换代,你们胡人的王也未必能让百姓过好日子。”

    布赫心有所动:“他日我若为王,定倾毕生之力,让天下安康。”

    他眸子乌沉沉,像最纯粹的黑玛瑙,眸光闪动间是睥睨天下的气势。乌兰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道:“若真有那样一天,我今日所为,才是大善。”

    山中日月轮转,三日很快过完。第四日清晨,她为他行完最后一次针,两人拱手道别。

    她没有问他什么身份,从哪里来,为何伤在此地,没问他何日可以实现俯瞰天下的宏愿。他也没有问她小小年纪哪里学的高明医术,为何独自流浪,眸中掩藏的又是何种往事。

    因为他们都明白,两人相隔太远,这次的相遇不过是一个偶然,过客匆匆,一别之后,再不会有交集。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两年之后,他们将以不同的姿态再次出现在彼此生命中。

    那个时候,她的眼中是鲜血,他的心中是杀伐。

    他牵起她的手,隔着茫茫草原的血雨腥风。

    女俘

    朔风呼啸,枯草萧瑟,天空乌沉沉的,直像要垂到地上来。

    无数骑兵箭也似的飞驰在茫茫草原,纷杂的马蹄踏在地上,黄烟滚滚,雷一般的响声。

    那是双盛人的军队,刚刚从靖国打了仗回来,知道靖国人不敢在冬天贸然深入苦寒北地,所以只留下一小部分人断后,大部队一路飞驰归家。

    与以往不同,这队骑兵的队列里还有几辆马车,车壁裹着厚厚的毡子,随着部队疾驰前进。

    如果仔细听,会发现雷鸣般的马蹄杂沓中,隐隐杂着几丝微弱的女子哭声,长长短短,时断时续,像是静夜里远方传来的坟地鬼哭,尖细,绵长,毫无商量地钻进人的耳鼓。需待靠得近了,才发现那哭声并不是细若游丝,而是哀号震天的。只是周围的马蹄声如此浩大,才显得哭声无尽渺小。

    正是那几辆马车里传来的声音。

    透过偶尔被大风掀起的厚厚的毡帘,依稀可见几幅桃红柳绿的裙裾,或者一头乌黑却凌乱的青丝。

    是被掳来的靖国女子。

    车门边守卫的军士被哭得心烦,一把掀开车帘。呼啸寒风怪叫着冲进温度本就不高的车厢,厢内人集体激灵灵打着寒战,惊恐地盯住忽然钻进来的络腮胡子。

    “哭!哭你奶奶!再哭把你们扔下去喂狼!”络腮胡子抽出钢刀,眼光扫过几个哭声最高的女子,用生硬的汉语狠狠咒骂。

    她们被吓得全都噤了声,红肿的眼睛里满是悲哀无助的恐慌。

    在马车里颠簸了整整一天一夜,昨夜里听到远处传来的狼嚎仍让她们心有余悸。

    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但已经远离故土,在茫茫大草原上,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就算侥幸不被冻死,大概也会被狼吃了吧。何况周围满是胡人的骑兵,要怎么逃才会不被发现?

    她们基本都是绝望的,只能紧紧蜷缩着身体,和旁边的人贴在一起,勉强维持体温。

    女俘

    一个穿着单薄红色裙衫的姑娘已经开始发烧,双颊绯红,半昏迷着斜靠在车壁上,嘴里喃喃发着呓语。

    身边的白衣女子只觉旁边人越来越暖和,便不由自主靠过去。靠着靠着,忽然觉得不对劲,自己和别人手脚都冰凉,可红衣姑娘的手心竟然越来越热。

    她强忍着稍微移动身子便想呕吐的感觉,在马车的颠簸中艰难转过头去,只见旁边人的脸已红如煮熟的虾子。

    发烧了!她伸手去碰她的脸和脖子,滚烫滚烫的。

    “停一下!停一下!”她冲着车帘外高声喊叫。

    “闭嘴!”车外军士啐口唾沫。

    “有人生病了!是传染病!不停下来救她,全车人都会死!”她故意将那女子病情说得严重。

    她不知道胡人抓她们回去要做什么,但看样子,起码他们不会希望所有女子都死在半路上。

    果然,守门的络腮胡子闻言,恶狠狠掀了帘子伸个头进来。

    她知道此时不能示弱,坚定地望住络腮胡子吓人的双眼,指着红衣姑娘说:“她在发烧,是会传染的厉害风寒,你们有药吗?没药给我点水,我会治。”

    络腮胡子恨恨道:“扔她下车!”

    她愣住,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弄巧成拙。看着红衣女子病中犹然不减的丽色,咬咬牙,她决定赌一把。

    “扔下去也没用,看样子其他人早就已经被传染了,若是全发起病来,难道你扔全车人下去吗?何况她是我们中间最美丽的!给我药或者水,我是郎中,绝对能治好她。”

    她曾预想过被胡人抓回去的所有可能后果,最肮脏下流的结果也想过。但……就算是做妓女,漂亮的妓女也会被当官的独占吧?

    她如今赌的就是这个,赌他们舍不得扔下那美丽的女孩子。

    络腮胡子闻言钻出车厢,用胡语和身边同伴交谈着。

    女俘

    整个队伍仍在飞速前进,杂乱的马蹄和车辕的吱叫重合在一起,她虽然懂一些胡语,此时却也听不太清他们的对话,只能提心吊胆的等待。

    终于,一个水袋被扔了进来。络腮胡子目露凶光:“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她如果还没好,就扔下去!”

    她抓住水袋坐正了身子,等络腮胡子的脑袋消失在车外,赶忙拔出短靴里暗藏的小匕首,从衣襟上割下一块布来。以布为巾,蘸了水盖在那女子额头上。而后又将一块布润湿,给女子擦身子。

    她全部的心思此时都在治病上,之前颠簸的恶心感早已被抛在脑后,仿佛身上有用不完的精力。

    同车其他女子在听到“传染病”的开始,就下意识地挪开身子,尽可能离发烧的人远些。她无暇去向其他人解释,只任由她们误会,更庆幸由于她们的挪动,病人身边的空间大了许多,方便她行医。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本就阴沉的天一入夜后,更是黑沉得吓人。

    茫茫草原,璀璨星空,本是胡地最壮阔美丽的景色。此时天却一直阴着,一片黑暗中只闻朔风哀号,衰草枯黄,瑟瑟作响。

    双盛骑兵终于停下来扎了行营。篝火点起来,整只的羊被架上火堆。除了守夜的值宿,其他人都在火堆边吃肉喝酒。

    粗放的北方汉子,扯开嗓门唱起胡地的歌来。先是一人,接着是几十人相合,后来整个营地都唱了起来。

    天上的雄鹰哟

    你飞得高,飞得远

    可是终究飞不出啊

    苍茫的天空——

    地上的雪狼哟

    你跑得快,跑得疾

    可是终究跑不出啊

    无边的草原——

    天空属于伟大的王

    草原属于伟大的王

    …… ……

    …… ……

    对于车内瑟瑟发抖的女子们来说,这本该被游吟诗人热情歌颂的胡风,竟比狼嚎更加可怕。

    女俘

    她们不知道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她们,逃无处可逃,死又实在不甘心,夜里是茫茫的黑暗,白日却也不见得光明多少,只能在惊恐中提心吊胆地挨着。

    有水和烤肉被扔进车来。她们中不乏富裕人家的小姐,这膻味浓重的脏兮兮的东西,平日她们是如何也不肯碰的。可这时饿了一天,腹内火烧一般难受,也顾不上脏不脏,只要还有力气的,全都扑上去撕扯那肉。

    红衣女子已经渐渐清醒,身体依然有些烫,但已经较之前好了许多。她感到有人在自己身上到处按压,张开眼睛,看到白衣姑娘清秀的脸。

    “嗯……”她想说话,喉咙却生疼,只发出低哑的音节。

    白衣姑娘听到声音,只转头冲她笑了一笑,又继续在她身上按着。

    她的手法时轻时重,时疾时缓,一路按下来,只让人觉得通体舒泰。

    红衣女子已经知道她在救自己,扯开干裂的嘴唇艰难笑笑,嘶哑着嗓子说:“谢谢。”

    白衣姑娘依旧只是回头笑了笑,继续专注手下的动作。

    她在她足底整整按了一刻钟,才吐了口气,甩甩酸疼的胳膊,笑说:“好了,接下来就靠你自己了,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她去摸她的额头,“恩,已经退烧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直捂着的水袋,送到病人嘴边:“水被我捂热了,喝下去没那么凉,病会好得快一点。发了这么久烧,一定很渴吧?”

    红衣女子张开嘴,感觉一股温热的甘泉流进口中,将燥疼的喉咙润得清凉。她用力吞咽着,仿佛那是天下最好喝的琼浆。

    车内光线很暗,只有篝火映进来的微光,她看见白衣女子一双乌眸烁烁闪动,像是黎明前天边最亮的星子。

    她能依稀辨出白衣女子的柳眉杏眼。她自己是极美的,从小到大,家中的姐姐妹妹们也个个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只是,这白衣女子却和她以往见过的美人不大一样。

    女俘

    她是清秀的,朦胧的,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可这不食烟火中,却又有让人安定的温暖力量。

    红衣女孩开口:“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乌兰。乌云的乌,兰草的兰。”白衣女子笑笑,“你呢?”

    “郑仪光。”她重复着她的名字,“乌兰,乌兰……真美。”

    “你的名字也很美。不要多说话了,你嗓子大概烧坏了,需要调养。我喂你一点吃的吧,吃了东西病才好得快。”乌兰说着回身,从那大块烤肉上撕了一条下来,用匕首割成一个一个的小块,送到仪光口中,“慢慢吃,嚼细了再咽。”

    郑仪光用力嚼着,那肉并没有烤得全熟,依稀可以闻见血腥味,可她觉得美味极了。

    一颗泪珠从眼角流出来。她看着乌兰,冲口而出:“我十七。”

    乌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我十四。叫你郑姐姐吧。”仪光笑着应允。

    篝火在原野明灭,茫茫大地上,仪光觉得只有这车内还有一丝人间的味道。

    她听着车外粗犷的歌声,和车内女子细细的呜咽,握住乌兰的手,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梦中,她和乌兰携手出游,在家乡明如美人镜的湖上泛舟。荷风吹过,轻轻送来采莲女的歌声。

    是一首乐府。

    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又是西洲曲的调子。

    ……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

    明丽婉转的曲子伴天上飞鸿来去,夕阳下是她绯色裙裳轻抚乌兰纯白衣袂。

    ……

    可是梦终归是要醒的。

    这里不是江南的温软水乡,而是凛冽可怕的数九寒冬,是马蹄声声的朔北胡地,是她不可知的乌云笼罩的漫漫前路。

    她不知道,命运已经将她推向了一个深不可测的万丈渊谷。过不多久,她的眼里就会褪去水乡的温润明丽,手中会握住杀人不见血的钢刀。

    而她梦中和乌兰携手泛舟的情谊,也终将烟消云散,渺不可寻。

    读者群1662675,医文四姐妹杨佳妮、风满渡、不吃鱼的猫、满园种红杏恭候大家光临。

    本文姐妹篇《宫医叹》《痞医乱》《毒医难》精彩进行中

    姬妾

    几日的急行军终于结束。拂晓时分,军队进入了古达城。

    欢快的马嘶夹在震耳欢呼声中,车外到处是粗着嗓门的胡语,被掳的女子们瑟瑟发抖。

    乌兰目光扫过受难的同胞。虽然路途艰难,所有人鬓发凌乱神情憔悴,但眉目间却是难掩的丽色,一个个明眸皓齿,放在哪里都是夺目的美人。

    “到了吗?他们会把我们怎么样?”仪光紧张地问。

    乌兰握住她手,看看她大病未愈却依然明媚的脸庞,沉声道:“不知道。”

    仪光面上一片颓然之色:“大概不会死吧,是会比死更难受……”她的嗓子依然沙哑,声音像寒冬冰下艰涩的流水。

    乌兰心下黯然,她果然明白。

    一路行来,因为治病的原因,两人颇为亲密。乌兰听她谈吐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如今看来,心思也灵透。

    乌兰低声安慰:“以往胡人来犯,虽然j滛烧杀无所不为,却从未掳过这么多女子回国。先不必害怕,如果要动手,路上就已经动了,何必留我们清白身子到现在。”

    仪光双眉紧蹙:“听说我们靖国军队里,有专门的营妓。”

    “不会。”乌兰咬唇,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只为营妓,他们不必千里迢迢大费周章。”

    口中虽那样说,可她和仪光都明白,胡人行事乖张,不能以常理忖度。这么多流落他乡的年轻女子,会有什么好下场?

    “如果难逃一死,你最后悔的是什么?”乌兰抚摸着靴间暗格的突起,低声问。

    仪光双目茫然地望着前方:“我最后悔,没有机会回去杀了她们!”

    她口中的“她们”,是与她自幼相处的姨娘和姐妹。若不是她们,她怎会背井离乡远赴边境,怎会身陷胡地等待宰割?她们明明知道边疆战火不断,还将她逼出家门,只盼着她死在外面才好。

    姬妾

    她此刻想起,只恨得全身发抖。就算死,也要变成厉鬼回去复仇。如果侥幸不死,必要回去将她们一个个扒皮抽筋!

    可是那个所谓的“侥幸”,有可能存在吗?

    她终于轻叹一声,低下头去。

    几个鼓鼓的包裹忽然被扔进车内。车帘掀处,是络腮胡子讨厌的脸:“穿上衣服下车来!”

    冷风呼地一下卷进来,女孩们抖得更加厉害。她们茫然地看着络腮胡子,谁都不敢动弹。

    “都他妈快点!等老子抽完这袋烟,谁还没穿好,老子就砍了谁!”络腮胡子扔下话,钻出车外抽烟去了。

    乌兰伸手解开一个包裹,发现里面是几件棉袍和毡毛的披风。她捡了两件披风,塞到仪光手中一件。两人目光相对,仪光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动手开始围裹披风。

    既然不知道将会如何,那么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外面这样冷,穿暖一点不会错。

    其他女子见两人动手,也纷纷挑了衣服穿上。

    胡人果然是在极寒之地生活的人,知道怎样御寒,所做的衣服非常保暖,穿到身上不一会,冻得打颤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

    女孩子们一个一个顺次下得车去。乌兰只见一片旌旗入目,土坯房像山一样连绵交错,铁甲耀目,马蹄声声,显然已身处胡境腹地。

    几辆车塞了好多女孩,乌兰数了数,竟有三四十个。大家惊恐地聚在一起,茫然望向四周。

    四周全是高大粗鄙的胡人,一个个瞪大眼睛,盯着这群南方来的窈窕女子,像野狼盯着到手的肥鹿。

    一阵铁戈之声,周围密集的军队忽然闪出一条缝来,肥胖男人迈着大步,被众人簇拥而来。他一身紫色锦袍,头戴毡帽,狐裘披风裹住肥硕身子,满头发辫,卷翘胡须,马靴踢在地上铮铮作响。

    “阿达,所获靖国女子全在这里。”山羊胡子尖嘴猴腮的男人躬身禀报。

    姬妾

    阿达?乌兰知道,在双盛国这是对酋长的称呼。双盛国里没有皇上,境分南北,南方的统治者叫做南王,北方的叫做北王,共治国家,是为“双盛”。南王和北王治下各有一些部落,部落最高统领酋长便被称为“阿达”。

    既然是酋长亲见,那么这些女子被充作营妓的可能便不大了。难道这个阿达要挑选小妾吗?他看起来三四十岁,正当壮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酋长抬起手中马鞭,抵在一个女孩下巴上,将她的脸抬起来。女孩瑟瑟发抖,吓得双腿一软跌在地上,一双美目里满是泪水。酋长见状,哈哈大笑,又兴致不减地如法炮制,将身前几个女孩的脸仔细看个够。

    “好!太好了!汉人的小妮子就是够味!”酋长哈哈大笑,“图哈拉,你功劳不小!”

    山羊胡子深深鞠躬下去:“阿达谬赞,您就像统领天空的雄鹰,我图哈拉在您面前,怎样的功劳都微不足道。”

    酋长再次大笑:“好!这些妮子交给你!那肥美的草场能不能归本部所有,就看你的了。”说完迈着大步离去

    乌兰努力听他们对话,虽然听懂了大概,但却依然糊涂。靖国女俘和肥美草场有什么关系呢?酋长把她们都交给那个图哈拉,是送给他做妻妾?看起来却并不像。

    她眉头微凝,细细思索,却感到有人紧紧盯着自己。

    乌兰转头去看,对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的目光。他身穿铠甲,体型高大,看起来还很年轻,但一双眼睛却目光深邃,像一汪很深很深的潭水,表面平静无波,实则暗潮深涌,黝黯,让人不由自主胆寒。

    他毫不避讳地从上到下打量着乌兰,直到跟随酋长离去,仍回头瞥了一眼。乌兰被他看得十分疑惑。

    图哈拉对着一众胆战心惊的异族美丽女孩,露出神秘莫测的微笑。

    姬妾

    他本就长得贼眉鼠目,这一笑更添了几分狡诈,看得人一阵恶心。

    他摸着山羊胡子,扯开尖细的嗓子:“害怕吗?美人们,放心吧,你们既不会死,也不会被扔进军营喂汉子,你们是阿达请来的客人,会被好吃好喝地养着,会像草原上的桑金花一样漂亮绽放。”他脱口是一串流利的汉语,把女孩子们说得惊疑不定。

    “怎么,不相信么?”图哈拉踱了几步,笑得更深,“我说的都是真话,我没必要骗你们,我没那个心思,也没那个时间,对不对?虽然路上受了苦,但接下来的日子,你们会享受到公主一样的待遇,吃好的,喝好的,住最漂亮的毡房,被最灵巧的奴婢伺候。而你们只要每天把自己打扮成仙女就可以了!”

    他将尾音拖得很长,饶有兴趣地关注女孩子们脸上的细微变化。

    “伏在地上感谢真神吧!感谢伟大的她赐予你们这样的命运!这样的生活,比你们在靖国田间劳作好多了,对不对?”

    “哦,等等,有人表示不同意了。哎呀哎呀,我知道,你们有的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小锦衣玉食惯了,对我刚刚所说不动心?可是,你们见过你们的皇上吗?想过有一天成为贵族皇妃吗?不敢想,是不是?那么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们,你们将被送进我们伟大的南王的宫殿里,成为受他宠爱的王妃!”

    “真神赐给你们美丽的脸庞,诱人的身体,现在她更加赐给你们成为王妃的机会!美人们,你们一路上所受的惊吓,所吃的苦,将在未来变得微不足道。因为,你们将站在金碧辉煌的王宫里,同我们伟大的王一起俯视臣民!你们将……”

    “你是说,抓我们来,是为了送给你们的王做姬妾?”一道喑哑的声音打断图哈拉唾沫横飞的演说,郑仪光哑着嗓子,面容上的冷静盖过惊疑。

    读者群1662675,医文四姐妹杨佳妮、风满渡、不吃鱼的猫、满园种红杏恭候大家光临。

    本文姐妹篇《宫医叹》《痞医乱》《毒医难》精彩进行中

    姬妾

    “啊哈,这位姑娘真聪明!”图哈拉拊掌大笑,“你像天灵山上的仙女一样美丽,必将获得我王的青睐。”

    乌兰和仪光对视一眼,几日来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

    这个结果,是所有能预料的结局中最好的了……

    靴筒中的小匕首硌着乌兰的肌肤,那是她素来防身所用,也是她准备在最坏情况下自裁的工具。如今看来,它可以暂时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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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六个女孩被带进一个小院子里居住。院中五个房间,每房七人,多出的那个便是仪光。因为途中染病,且被乌兰在情急之下说成是传染病,女孩们都不愿意和她同住。

    乌兰将仪光拉进自己的房间,其他几人纷纷皱眉。乌兰冷脸说道:“我行医多年,什么样的病自有分寸,郑姐姐所染只是普通风寒,我前日对胡人说是传染病不过是权宜之计。如今她已大好,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不会沾染大家半分。大家背井离乡被掳至此处,前途莫测,难道不该互相帮衬?”

    众人半信半疑,却被最后一句说到伤心处,有几个哭了起来,其他人脸上也都讪讪的。

    乌兰再不发一言,拉着仪光寻张床,摊开毯子让她躺在上面:“郑姐姐,你还经不得劳累。我给你推拿岤位,早点睡吧。”

    仪光拉着她手,满心感动:“兰妹妹,若不是你一路扶持,我早已被丢在野外没了命。大恩不言谢,只盼日后有朝一日能报答你。”

    “好好躺着,别说这些了。”乌兰动手给她推拿,叹道,“天道不兴,人若不再互相帮衬,哪里还有活路。”仪光心下凄然,在乌兰的推拿下逐渐放松,阖目睡去。

    其他女孩也逐一睡熟。多日颠簸辛苦非常,一时安稳躺下来便迅速进入梦乡,有人竟然打起了鼾。

    王宫

    乌兰悄悄起身,推开门探出头去,只见刀光闪动,守门的军士横眉怒喝:“回去!”

    乌兰用半生不熟的胡语带着手势比划,向军士解释自己要如厕。军士留下一人,另一人陪着她去。

    与其说陪,不如说是押,那人前面带路,钢刀出鞘,走三步就要回头看一眼。一路上到处是守夜的值兵,远处高高的栅栏投下暗黑的影子。

    乌兰暗笑,自己真是太天真了,趁夜出逃简直比登天还难。何况,就算逃出去了,这寒冷的冬天里,自己一个汉人能在胡人境内活多久?怕是比在这里死得更快。

    她紧紧身上的毡毛披风,长长叹口气。

    那口气凝成白霜,在夜色里醒目异常。

    这是个晴天的夜晚,天幕低垂,星光闪动,仿佛伸出手就能捞到夜空里一颗颗璀璨的宝石。

    乌兰飞速离开了如厕处,跟着军士快步回帐。

    漫天星光让她想起童年某个夜晚,母亲抱着她坐在藤萝架下,给她讲星星的故事。紫微与邪宿,青龙与白虎,她抬起头,仿佛看见昔日无忧无虑的时光。

    如今星宿仍在,她的世界却已换了模样。

    故人已逝,前路茫茫,唯剩她在异域夜色里踯躅,就算流泪,也会瞬间成冰。

    她叹口气,转头回去。

    忽然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去路。乌兰猝不及防,惊了一跳。那陪同的军士却不惊慌,弯腰对来人行了个礼,迅速退后,躬身离开。

    乌兰惊异地望着来人,借着星光和远处的篝火,依稀辨认出他是白天盯着自己瞧的军官。她退后两步,暗暗握紧袖口中的匕首。

    那人看到她手上细小的动作,只微微一笑,用汉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乌兰不说话,戒备地盯着他。男子往前跨了一步,乌兰抽出匕首:“别动!”

    他像看到世界上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