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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厢情愿(女尊)第10部分阅读

    萧柏青皱眉,迟疑了片刻,见何氏坐在床边,头发散乱,面颊青紫,再看儿子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都是眼泪,到底是有些心软,想想今天的事毕竟没有旁人知道,也就消了点气,一甩袖子,朝萧珀恨道:“也罢,一场母子,我就让你等她三个月。要是她不回来,你就给我乖乖打了孩子嫁个老实人。”

    “她若是不回来,我自己一条白绫吊死了,绝不给娘丢了萧家的脸面。”

    萧珀咬着唇赌咒起誓,萧柏青态度本已有些软和,听了这话怒气又压了过来,一摔门道了声“好”,大步离开了。庄瑶心下无奈,朝萧挽缘苦笑道:“你娘就是这脾气,算了……今天多亏了你,不然可真是丢了大丑了。”

    他说着,又转向何氏看了一眼,冷冷道:“你就陪着他吧,也不用到前面伺候了,以后吃穿用度自有人给你们送进来。”

    这话就是变相的囚禁了,但毕竟还是饶了他们的性命,庄瑶积威深重,何氏平日里就从不敢冒犯,更别提现在,喏喏地应了,还把他送到门口。

    萧挽缘也站在门口,送庄瑶先离开,便伸手揽过庾睦打算回去。何氏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拦住了他们连连磕头道谢。萧挽缘怕外面有人瞧见,忙反手关上门,才道:“你起来吧,不用谢我。”

    “大小姐您是菩萨心肠,求您在大娘子和大相公面前,替珀儿说说情,给他留一条活路吧……”

    “爹!咱们不用求人……”萧珀从床上爬下来,抱住何氏,咬牙道:“她一定会回来娶我的,等她做了官,我带着你一起走,再不用看人的脸色过活……”

    “你这讨债鬼啊……你、你知道什么?谁给你脸色看了?别再胡说八道,有你哭的时候……”何氏一手去捂他的嘴,一边朝萧挽缘磕头:“大小姐,您……”

    “何侍夫,你们歇着吧,我们也该回去了。”

    萧挽缘不置可否,有点惊讶于萧珀这话,但也并不在意,带着庾睦要走,刚转身庾睦却差点摔倒,这才发现何氏竟抓着庾睦的袍角,不由额角抽搐,冷冷道:“放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少相公……您救救珀儿吧,他肚子里毕竟也是个孩子啊,您知道,孩子是咱们身上的一块肉啊,要真没了,不知得怎么痛……”

    庾睦面上愣愣的,似乎不太明白何氏怎么忽然缠上了他,听到何氏哀哀哭着什么“肚子里的孩子”,一手也无意识地按到了腹上,那里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萧挽缘又气又悔,原本她是好心帮萧珀一把,倒惹上了何氏这个甩不脱的麻烦,甚至还戳着庾睦的痛脚博同情。心里原本那点怜悯顿时散去,索性用力扯开庾睦,揽着他掉头就走。

    “妻、妻主……啊……”

    萧挽缘走得急,庾睦虽被她拉着,跟得也辛苦,冷不防绊了一下,控制不住地往前摔去。萧挽缘忙回身,正巧把他抱住了,歉疚道:“你怎么样……对不起啊,我走得太急了……”

    “没事……”

    庾睦被她抱了满怀,耳根一热,忙摇头推她,萧挽缘却不肯放,反而揽了他的腰。庾睦推了一下没有推开,随她走了几步,便觉察出她的步子明显小了不少,心里一暖,低了头不再说话。

    “庾睦……我刚才其实挺后悔多管闲事的,”萧挽缘揽着他走了一会儿,心气也平和下来,轻声道:“我原是好心,何氏却借机强人所难,看来往后还是好心不得。”

    “他……他也是想帮二弟,”庾睦迟疑了一会儿,竟微微往她怀里靠了一些:“二弟做了糊涂事,他也还拼命护着,总是难得。妻主你……就别和他计较了吧……”

    萧挽缘知道庾睦自己也是庶出,还知道他十几岁就没了生父,心里起了疼惜,更是搂紧了他:“行,听你的。”

    一回生两回熟,等两人洗漱好,萧挽缘已经大大方方揽着他往床上躺了。庾睦稍微僵了一下,很快也放松下来,等萧挽缘伸手把他拉进,也当真乖顺地靠在了她肩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顺应让萧挽缘心情大好,便把晚上那点不高兴的事儿抛开了,借着酒性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模模糊糊地想着这蚕食鲸吞的法子果然不错。循序渐进稳扎稳打,就算庾睦真是块木头,她也能慢慢地给他捂热了。

    二少爷刚行完束发礼就得了重病,萧家人多口杂,这事儿到底是瞒不住,没几天萧老爷那里就得了消息。幸好庄瑶早有准备,说是萧珀出了红疹子,不能见风,还会过人。只好关在院子里调养。萧挽缘在一旁跟着附和,又是插科打诨地逗得萧老爷哈哈大笑,这次算把事情遮掩过去。

    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萧挽缘倒是并不在乎那女人会不会回来,但听庾睦有意无意问了几次后,知道他还把这事放在心上,也就留意了起来。

    “妻主……妻主?”庾睦食指和中指夹着棋子,久听不到萧挽缘的声音,便敲了敲棋盘,疑道:“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在想该下在哪儿。”

    萧挽缘回应了一句,见他竟微微嘟着唇,一脸不信的样子,不由又呆了一下,她从不知道,庾睦竟还会有这样生动的表情。

    庾睦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的棋招,却等到了一个意料外的亲吻,脸上一下子涨得通红,咬着唇推她:“妻主,还是大白天的,你怎么……”

    “有事跟你说,”萧挽缘眼底闪过一点好笑,转身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咳了一声,正色道:“那个叫柳孟的,好像的确是考中了。”

    “真的?”

    “嗯,虽没什么好名次,但总算是在榜上,勉强是个举人了,”萧挽缘见他一脸高兴,忙补了一个“但是”,接着道:“你当真觉得,她会回来娶二弟?”

    “这……她答应过二弟啊,”庾睦偏着头,似乎有点不解,问道:“难道她已经娶了别人了?”

    “那倒还没有,”萧挽缘笑着伸手,剥下了他指尖的棋子丢回盒子里,一边道:“不过我始终觉得她太随便,也不可靠……”

    “你想啊,她要真喜欢萧珀,能这么随随便便就要了他?就算是再喜欢,再忍不住,也该等他束发了来向爹娘提亲,给他一个正正当当的名分吧?凭什么为了自己一时痛快就毁了萧珀的清白?”萧挽缘一边说,一边收拾着棋盘,心道我还挺喜欢你呢,不也是每天晚上抱着你做柳下惠,不敢越雷池一步呢么?

    “那,那时她正要去赶考啊……”

    “可不是么,赶考得好几个月吧,她要是考不上呢?要是在路上就丢了性命呢?要是萧珀怀了孩子呢?她怎么就没想过,这些情况只要发生一种就能害死萧珀。”萧挽缘颇为不屑,嗤道:“就只说现在,她真的考上了,就算肯回来提亲,咱们家也肯把萧珀嫁给她。可你也知道,萧珀现在已经挺着肚子了,这样子进门,恐怕一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做人吧?”

    情人眼里出西施,萧珀或许能用各种理由为柳孟的行为做出解释。但旁的人却是很容易看清这柳孟没有几分真心。庾睦沉默下去,这些道理其实仔细想想都很容易想通。萧挽缘不说,他心里也是有几分知道的,只是这样一来,萧珀就有些太可怜了……

    萧挽缘听得他叹气,不由软了心肠,伸手掰过他的肩,安慰道:“算了,萧珀再怎么说也是这家的儿子,虎毒不食子,娘再气也不会真要了他的命。”

    “嗯,不过……”庾睦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如实道:“听他那天赌咒发誓,我怕他真的会自己寻了短见……”

    这一点萧挽缘倒是没考虑到,想想萧珀那天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得不承认庾睦的担心有道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无奈打趣道:“你不是说和他不相熟么?想那么多做什么呢?可别还没老就先替萧珀愁白了头……”

    庾睦一时愣住了,下意识地伸手摸摸头发,想起自己好像真的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用心打理过容貌了,心里不知为何竟当真担忧起来,低声嗫嚅道:“有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挽缘也一愣,瞧着他的样子既欢喜又心酸,揽住他一口否认:“当然没有,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才多大岁数啊,哪里就能有白头发了?起码得过个二十年才能有吧。”

    第三十一章 十全十美

    束发礼之后,萧珀果真没有再踏出自己的房间一步,大院中的下人只知道二少爷犯了会过人的病,巴不得都能绕开他的屋子,当然不会去打探。

    萧挽缘心里认定那柳孟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真看到他上门的时候,就有点难掩惊讶。

    萧柏青正好去了江宁谈生意,庄瑶便叫了她出来见客。萧挽缘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柳孟年纪不大,面容也算得上出色,但要说有多么貌美却也不见得。

    “柳举人,特地登门,不知有何贵干?”

    她问得有些不冷不热,柳孟却像是没看出她的不悦,拱手笑道:“大小姐,我是来向令弟提亲的。”

    “哦?”萧挽缘果真愣了一下,却只是不动声色道:“柳举人与舍弟素不相识,这提亲一说,从何而来?”

    “大小姐,真神面前不烧假香,至于相识与否,不妨叫他出来一见。”柳孟并不与她纠缠,直截了当地把话挑明了,眉梢挑了挑,面上闪过一些不屑:“大小姐若是做不了主,我改日再来。”

    萧挽缘原本倒还没怎么想磋磨她,一见她无所谓的样子,却顿时有些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沉声喝道:“站住!”

    “大小姐这会儿又改主意了?”

    “柳举人,我敬你是个读书人,叫你一声举人,你却不要欺人太甚。”萧挽缘冷下口气:“你扪心自问,你对萧珀做的事,可对得起读书人这个名头。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想请教一下学台,到底是哪本圣贤书教的你这个道理?”

    读书人最在乎的莫过于两件事,一是在学子士人中的名声,一是仕途。萧挽缘的话听起来只是泄愤的斥责,却把这两件事都涵盖了进去,萧家虽是商人,但毕竟是财大气粗,与江南的各地官员都有往来,若是当真在学台面上提上几句,恐怕她要吃不了兜着走。

    柳孟略抬了抬头,声音略低了下来:“大小姐,明人不说暗话,我是来提亲的,不知您意下如何?”

    “花言巧语哄得他与你无媒苟合,私定终身,如今倒是光明正大地来提亲了,那么我来问你,三媒六聘何在?文定彩礼何在?”

    萧挽缘并不想把事情做绝,一方面萧珀已经怀了柳孟的孩子,若是柳孟当真对他有意,也不失为一桩姻缘,虽说挺着肚子嫁过去名声上难听一点,但总好过未婚先生子。

    谁料柳孟听了这话反倒笑了起来:“大小姐,我不过是迎他做侍夫,何需三媒六聘?只要您应下了,我明日便着花轿来抬人。”

    萧挽缘这回是真的惊愕了,她实在是很想骂一句“不要脸”。她原本对萧珀这件事并不算太上心,不过是无知少年被骗感情的戏码罢了,要说起来,她在前世见过听过,比这个离奇百倍,凄惨百倍的也不是没有。但柳孟的“理所当然”却几乎让她在瞬间生出了跟萧珀同仇敌忾的心情。

    萧珀再怎么不懂事,在名义上那都是她的弟弟,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柳孟却在玩弄了萧珀之后,这么堂而皇之地说要娶他当个侍夫!这未免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柳举人,我想你是误会了,”气极反笑,萧挽缘恢复了最先的那副派头,微微笑着道:“我萧家的大公子,还不至于沦落到要给人为侍。柳举人这般说话,若不是在玩笑,想来便是在羞辱萧某了?既然柳举人并非诚心结交,萧某也无意多留举人,还是就此别过吧,来人,送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柳孟面上飞快地闪过一点惊诧,一时来不及反应,已经被几个毫不客气的下人推搡到了门口,这才回过神来,提高了声音道:“大小姐,你别忘了,他早已经是我的人了,除了我还有谁会娶他?”

    萧挽缘一挥手,示意下人等一等,皱皱眉走到她面前,冷笑道:“柳举人,若是你再这般信口雌黄,毁人清誉,休怪我不讲情面,把你告上公堂!”

    打发了柳孟,萧挽缘才伸手揉了揉额头,见庄瑶一脸不悦地从屏风后转出来,便上前行了一礼。

    庄瑶面上却像是覆了一层寒冰,朝身边的小厮道:“去把萧珀和何侍夫给我叫出来。”

    “爹,二弟他还病着呢……”萧挽缘以为他一时气愤忘了萧珀有孕在身不能出来见人的事,连忙提醒道:“要有什么事,还是我过去一趟吧。”

    “也好,今天我就把这件事了结了。”庄瑶不再支使那小厮,却自己转身朝萧珀院子里去,底下人看他脸色不善,都不敢拦他,却也不敢跟进院子,萧挽缘见他在气头上,心知萧珀肯定讨不了好,想着他那样不知天高地厚也该吃些苦头,便不拦着,只挥退下人,自己跟着他进了院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大相公?您、您怎么来了……”

    何氏正在屋外晒衣服,见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进来,心里早就惊住了,又怕又慌,嗫嚅道:“大相公若是有吩咐,使个人来叫我一声就是了,何劳亲自过来……您对我和珀儿的大恩大德,我们……”

    “说够了吧?”庄瑶冷冷打断他的感恩戴德,推开他往屋子里去:“说够了就叫他自己把那孽种了断了,省得我再费功夫。”

    “大相公……这、这话是怎么说?我……我不懂您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庄瑶定定看了他一眼,点头道:“那好,一会儿我自会叫人过来处理。”

    “大相公……可是,您、您不是答应过,若是那……”何氏一惊,也顾不得那么多,连忙跪下来磕头,求道:“求您再等几日吧……”

    萧挽缘虽不喜欢萧珀的自以为是,但对这何氏倒是有几分同情的,不管是他原先为了讨好替萧珀裁衣的人而让他住了西厢,还是他现在拼命护着萧珀的举动,不论对错好歹,总是一心替儿子着想的。因此叹了口气,提点他道:“何侍夫,那个柳孟已经来过了。她不肯娶二弟做正夫,反倒要让他做个侍夫,这件事,您还是听大相公的吧。”

    “你说柳姐来过?!”何侍夫还不及说话,萧珀却从屋里出来了,他腹部已经能看出些微隆起,一手撑着腰,尖声道:“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要学戏文里那没脑子的蠢公子!”庄瑶抬手给了他一巴掌,打得他脚下一乱,身体也晃了晃,恨道:“你趁早死了这条心,你想嫁,她还不想娶!我萧家丢不起这个人!!”

    “姐……大姐,你告诉我,柳姐她去哪里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娶我?姐……”

    萧挽缘见他改扑向自己,不由暗自皱眉,却还是耐着性子答道:“她今日已来过了,不过不肯娶你,只肯迎你当个侍夫。”

    “不、不会的,”萧珀听了这话,却死命摇头,揪住了她的衣袖:“她不会的,她说过她只要我一个人,不会有什么侧夫侍夫,一辈子都只待我一个人好的。她不会的……不会有什么侧夫侍夫的……”

    萧挽缘心里叹了口气,看萧珀这个样子,怕是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进去的,听他信誓旦旦地一遍遍重复着柳孟对他的承诺,萧挽缘心里也有些不忍,这柳孟倒也真会哄人,竟然连一辈子只一个人这种话都拿出来哄萧珀。萧珀见多了大家大户里几个男人争夺的事,再加上自己又是侍夫的儿子,听了这种承诺自然是会心动的。

    “一辈子只待你一个人好?我当她有什么好,叫你这么死心塌地,却原来是用这种花言巧语哄的你,当真是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我教了你这十来年,你倒比个街头的小乞儿还蠢钝,连这话都敢相信!!”庄瑶冷笑道:“这世上还没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一辈子守着一个人,何况还是你这种没长脑子的人!”

    萧挽缘微不可察地撇了撇嘴,心道这还真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她可是受过现代教育的女性,对婚姻还是很忠贞的好吧?遇到庾睦那样的好男人,也是真的想一心一意待他的,就算是有机会,也能保证不会有娶侧纳侍的想法。

    只可惜她一生英明都先让原先那一位给毁得七七八八了,想要光明正大地跟庾睦说这承诺,也有点“亡羊补牢”的意思,实在是不够十全十美。

    第三十二章 真夫妻

    萧珀的事毕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解决的,但庄瑶像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让他打掉腹中的孩子了,只等萧柏青回来便立刻实行。萧挽缘无意掺和到这件事里头,更何况,庄瑶的法子对萧珀而言并不算差。因此她也只是随便劝了两句,便扭头回了自己的院子。

    跟庾睦说起这事儿,便也顺带着想到关于“一辈子只待一个人好”的问题,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心中郁郁,忍不住伸手把睡在靠床里边的男人抱了抱:“庾睦,你说,世上就果真没有一心一意的女子么?”

    庾睦不知她在想什么,听了她这问话,也只是照着常理去思考,想了一会儿,却还是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本是没有什么不对,萧挽缘也知道再盯着这个问题追问就有些太过纠结了,心里却忍不住有些忿忿不平,其实能不能一心一意,跟是不是处于强势并没有必然的关系吧,怎么大家就都认定女子是不能专心一意的呢。

    “那你觉得有么?或者,你相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女子?”

    庾睦虽然看不到她的神情,却听得出她在这件事上超乎寻常的在意,低了头认真地想了许久,终于迟疑着摇了摇头。

    萧挽缘顿时无奈,憋着的一口气不知道该吐出来还是该咽下去,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正打算要开口,却听到庾睦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妻主”。

    那声音透着一点试探和小心,让她原本有些埋怨的心思瞬时又消停了下去,心里暗叹了口气,拉起他的手握了握,平稳道:“唉,也无怪乎你不信,毕竟大部分时候负心的总是处于强势的那一方。”

    “我以前信的……”庾睦却慢慢地张开了眼睛,轻声道:“现在……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不过,我想总是有的……”

    萧挽缘心里一软,想到萧江愿原先对他的“宠”,恐怕那时候,庾睦是真的相信自己的妻主会是世间对自己最好,最真的人吧。

    可是,萧江愿最终是辜负了他的。

    “庾睦……往后,我一心一意地待你,除非咱们和离,我都不负你,”萧挽缘索性就着握住他手的姿势把他拉到了怀里,伸手紧紧揽住他:“所以……你会不会试着再信一次?”

    被她抱着的男人似乎是愣住了,呆呆地不知该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又闭上了。萧挽缘也不勉强他说话,只把他抱住了,安慰道:“算了,早点睡吧。晚上天气还有点凉,别闹得伤风了。”

    她能感觉到庾睦有点挣扎,在她怀里抽了抽鼻子,终于点点头不再动了。原以为他当真睡着了,正想拉过被子替他盖好,却见他一双手还紧紧揪着襟衣,面上神情一会儿惊疑不定一会儿难受凄楚,不知在想些什么。不想把他一下子吓住,更不想逼得太过。因此她也只是当做什么都没瞧见,慢悠悠地拿杯子把两个人裹了起来。

    前半夜的时候似乎两人都在假寐,彼此间的姿势都没怎么动过。到了后半夜,庾睦却开始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安稳,萧挽缘从睡梦里惊醒,就见他出了满头满脸的汗,先还以为他又梦到了以往那些非人的虐待,正想着他会不会还像上回那么拼了命似的咬人,却听到了两句细声细气的“爹爹”,这才稍微放下心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庾睦额上都是细汗,嗫嚅着叫了两声,却忽然颤抖起来,眼里也开始扑簌地往下落泪,弄得她一时手足无措,又不知他未出嫁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事,只好收紧了手臂,把他拉到怀里,在他背上轻轻拍着。

    不一会儿功夫,庾睦便从梦里挣扎醒了,猛地睁开眼来。萧挽缘迎上他湿漉漉的眼眸,竟蓦然觉得有些酸楚。心道自己果真是沉沦了,只这么瞧着他,便仿佛能感受到他心里的种种凄苦,满心里都替他揪疼起来了。

    一低头,温暖的亲吻便落在他眼角,掩过原先的泪痕,柔声道:“庾睦,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庾睦瑟缩了一下,只觉得嗓子里干哑苦涩,张了几次唇,才终于道:“我梦到我爹和姑姑了……妻主……我不想……”

    萧挽缘躺在外侧,一伸手便从小几上够了一杯凉水,送到他嘴边,微微皱了皱眉:“来,水凉了,少喝一点。慢慢说,不想什么?”

    “不想……梦到他们……”

    庾睦果真只是小口地抿了点茶水,就乖顺地不喝了。萧挽缘借着透进来的月光给他擦汗,听了这话却是愣了愣。梦到父母,不都是挺开心的事么?难道对庾睦来说,跟自己父亲相处的那段时光也是不好的?

    她还在不解,庾睦却已经把头埋了下去,萧挽缘心里一窒,直觉自己不喜欢他这样躲躲闪闪,一把把他的手从衣襟上拉开了,环在自己腰上:“手压在胸口是很容易做噩梦的。记住了,不想做梦,就乖乖的躺好……”

    原本意图往回缩的手立刻僵住了,萧挽缘无奈,伸出一手环过他,看来他对做梦这件事还真的是深深恐惧,一听这样可以不做噩梦,竟一点都不敢动了。

    外头已经开始隐隐地敲更鼓,天色也不再是一片死沉的漆黑了,见庾睦渐渐放松了身体睡去,只看他眼下一圈淡淡的青黑,便知道他夜里是时常睡不安稳的。萧挽缘有点怜惜,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是这里的标准作息,要是日上三竿还没起定是要得个懒惰的名声,可没有人会管你是不是晚上做了噩梦没睡好。

    这么折腾了一番,她倒是没了睡意,只是眼看庾睦睡得香甜,面上神情放松地舒展着,便也不忍心弄醒他,维持着被他抱着的姿势瞧了他许久,直等到外面叫起了,才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庾睦,醒醒……我们要去前面见大相公他们。”

    不得不说,“大相公”三个字,对庾睦而言简直比闹钟还好用百倍,迷迷糊糊里听到了,便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伸手去摸索衣裳。越是相处,萧挽缘就觉得自己越是见不得庾睦那样惊慌失措的模样,心疼地抱了抱他,才把他的衣服递给他,轻声道:“别急,时辰还早,来得及的。”

    庾睦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一抿,竟在她抱上去的时候把脸贴在她颈边蹭了一下。萧挽缘简直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顿了一下才拍拍他的背放开手:“后来睡得可好?”

    庾睦点头。萧挽缘笑笑,顺手替他系好了衣带,在他面上亲了一下:“待会儿见了大相公,别提萧珀的事儿,免得他迁怒你,知道么?”

    她看得出庾睦对萧珀很是同情,但这事基本上已经是死局了,就算他们当真去管了这档子闲事,也没法子替萧珀想个万全的未来。更何况,庄瑶现在在气头上,对庾睦的印象又是一向不好的,她可不希望庾睦为了这件事又被庄瑶记恨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庾睦昨天听她说了事情的大概和柳孟“不要脸”的行径,也知道萧珀这事是没有多少转圜的余地了,虽白着脸,却还是听话地点了头。到了大院里,却只见庄瑶身边的小厮,上来行礼请安,回说庄瑶身体不适,不出来和他们一起用饭了。

    萧挽缘心知庄瑶是气得狠了,不见得是替萧珀气柳孟负心,更多的大概是觉得柳孟那番话太不把萧家放在眼里。不过这也跟她和庾睦没什么关系。既然庄瑶不在,他们索性也就不在大院里待着,匆匆吃了饭便回了自己院子里。

    还没过一会儿,就听得有人进来,一迭声地要找大小姐,萧挽缘无奈,放下手里的账册,朝庾睦道:“我出去看看,你自己坐一会儿,叫罗衫和暮雨进来伺候着吧。”

    来人带的是萧柏青的口讯,只说让她早些准备,明日去赴江南织造的宴,萧挽缘无奈,知道这些事迟早总是要来,回了屋跟庾睦讨教了一番,突发奇想道:“不然你和我一起去吧?”

    庾睦愣住了,萧挽缘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反正这一类的宴会既说不上正式,也说不上随便,带家眷出席基本上还能算是一桩风流韵事。她也从下人口里听到过,萧江愿极宠庾睦的时候,也是带着他出去赴过宴的。

    谁料庾睦却失笑摇头:“妻主,我这个样子,怎么好和你一起出去……你要是担心,就……就霜清去吧。”

    萧挽缘直觉地不喜欢他口气里的自轻,想了想,却又转眼笑着问道:“为何让我带霜清去?锦心不好?”

    算起来,霜清和锦心都是她的随身侍从,锦心还是她“内定”的侍夫,岂不是比霜清更合适么?庾睦却只提了霜清,这是不是说明,他至少有点在意她,不希望她娶了锦心?

    庾睦面上一白,方才的一点红晕也散了去,低眉轻声道:“妻主喜欢锦心,自然也是可以的。”

    这一回,失笑的变成了萧挽缘,看着面前人欲盖弥彰的不悦情绪,到底是撑不住笑了出来:“喏,我说带你去,你不肯答应。说带锦心去,你就不开心了,敢情是吃准了霜清太漂亮了瞧不上我,所以让他陪着我去?”

    “不是……”庾睦面上一阵红一阵白,咬了咬唇,还是讷讷反驳道:“我……我不是这样想的。”

    “哎,好了,不是便不是吧,”萧挽缘不再逗他,遗憾道:“我倒真希望你是这样想的呢。”

    经过下午那一闹,到了和衣上床,庾睦又蜷到了最里面,萧挽缘伸手把他扳过来,捏了捏他的手:“不怕又做噩梦啊,过来点。”

    庾睦迟疑了一阵,似乎到底还是挡不住睡个安稳觉的诱惑,犹豫着把手圈到了她腰上,萧挽缘一瞬间有点鄙视自己,觉得自己仿佛是那种满心阴险,欺骗良善的恶人。

    不过这想法只维持了一会儿,看着庾睦安心地合上眼,极轻地松了一口气,心里便被纷涌而上的满足填满了,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道:“既然你不愿意去,那我还是一个人去吧,别胡思乱想了,我对锦心真没那种意思……我不喜欢他太过精明,事事盘算的样子……”

    庾睦动了动,什么都没说。萧挽缘扶了他的脸亲亲,才又道:“其实你也挺聪明的,为人处事也挺讨巧。可我瞧着就不别扭,心里还觉得高兴,喜欢。”甚至,还有点隐隐的自豪。她一边说着,见庾睦又把一张脸红到了耳根,便好心地停住了,温和道:“好了,睡吧,安安稳稳睡一觉……”

    庾睦放下手里擦拭的棋子,侧耳听着外面的声音,自从被萧挽缘半强迫地改了睡姿,半个月来倒像是果真不再做噩梦了,偶尔有一两个极短的梦,竟都是萧江愿的影像,一忽而是小时候他跟在她身后喊她姐姐,一忽儿是她说要娶他过门,一忽儿又换了另一种声音,低声叫他“庾睦”。

    虽然那张脸始终是没有变过,但是他却能够很清楚地分辨出,那个总是用各种语调叫他“庾睦”,三不五时就弄得他面红耳赤的女人,并不是萧江愿。而是现在占据着萧江愿身体的那个人。

    那个人很奇怪,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仔细想想却又都很有道理。那个人不像萧江愿那样给他送各种各样的东西,也不叫一大堆人来陪着他说话玩笑。但是,那个人对他却很好,她会陪他下棋,甚至给他弹琴,读书;她在地上睡了好几个月,弄得自己受了风寒也没想过要让他睡地上;在他做噩梦的时候不会直接把他推开,反而拉着他躺好了,还帮他睡得安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叫了她第一声“妻主”。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些期待,她可以一直留在萧江愿的身体里,真的像她说的那样,一直做他的妻主。如果真的可以那样,那他甚至敢昧着良心,一辈子都不去想真的萧江愿去了哪里。就算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也甘心了。

    可是自从他这样想之后,萧江愿再出现在他梦里的时候,就是一脸恶狠狠的表情,有时候还会咬牙切齿地说一句“你休想和她弄假成真”。他不知该怎么应付,半梦半醒里,只好牢牢地抱着萧挽缘的腰不撒手,只有这样,萧江愿的影子才会慢慢消失。

    这些事萧挽缘并不知道,她发现的只是自从她开始出门做事后,每天回到家里,庾睦就更喜欢和她在一起了,晚上更是会自动地贴过来抱住她,仿佛不这样就不能睡觉似的。

    店里的账册繁杂,她虽然学过现代数学,却对算盘珠子很有点头大,做完账册早已过了往日就寝的时间,因此也懒得再叫人伺候,只轻手轻脚地洗漱好,换了衣服准备躺下。

    床边还留了一盏灯,萧挽缘正要去吹,却见庾睦睁着眼睛,一双手僵直地收在身侧,一动不动地躺着。连她进屋的声音都没有听到。心里顿时涌起万千情绪,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怎么还没睡?可是哪儿不舒服?”

    庾睦像是被吓了一跳,眼睛一眨便有眼泪滚出来,抓紧了她的手不肯放开,哽咽地叫了几声“妻主”。萧挽缘一时也被他的样子吓住了,连忙伸手抱住他,紧紧拥了一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

    男人不说话,却是拼命摇头,萧挽缘见过他难受,见过他梦里发狠咬人,见过他柔软地靠着自己,却没见过他担惊受怕到这个程度,只好一低头亲在他唇上,柔声道:“别怕,出什么事了?”

    “妻主……她说她不会让我们弄假成真……”

    云里雾里的一句话让萧挽缘想了一会儿才想通,不由又是欣慰又是好笑,见他攀着自己的背不肯松开,便顺势搂着他拍了拍:“瞎想什么呢?她的灵魂早就不知去哪里了,说不定正在我那个世界逍遥呢。”

    “妻主……妻主……”

    “哎,我在,我在这……别怕,她不会回来的。”

    萧挽缘没有多少占了人家身体的愧疚,要认真说起来,萧江愿虽然是大富之家,她的身体也是十分不错的,不到而立之年就有自己的诊所,月收入比一般的白领奋斗一年还要多,家里又有房有车。再说她那里是二十一世纪,好歹也是科技发达,舒适度比这儿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要是萧江愿真去了她的身体里,那还比她沾光呢。

    庾睦摸索着碰到她的脸,竟然莽莽撞撞亲了上来,萧挽缘自然而然地接过主导,给了他一个长长的亲吻,见他喘得面上红红的,心口也起起伏伏,不由又低头在他颈上亲了一下。

    庾睦几乎是在抖了,却没有阻止,反而攀在她背上的手更用力地抱住了,呢喃着又喊了两声“妻主”。萧挽缘抱着他躺下,俯身看他,禁不住解了他腰上的衣带,贴在他心口亲了亲:“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现在就做一对真夫妻……”

    第三十三章 逃家

    萧挽缘贴在他心口亲了亲:“别听她胡说八道,我们现在就做一对真夫妻……”

    “妻、妻主……”

    庾睦似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不安地动了动身体,想要伸手碰她,浑然不知所措的样子。萧挽缘对他的亲热一直维持在亲吻和拥抱的阶段,至多也就到相拥而眠。不是没有想过这床弟之事,但最先是觉得他们还没有到那样的关系,后来便是担心他受过萧江愿那么久的折磨,心里会对这些事有阴影。

    但此刻既已经到了这样的情境,要是再有迟疑,反而是太过矫情了,想来也会让他更加不安。因此便顺理成章地抱着他躺下来,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庾睦啊……别怕,什么都别怕,我在这里,不会离开你的。”

    萧挽缘伸手抚摸他的眉眼,她前世不是禁欲主义者,看得顺眼的时候,甚至也不是特别排斥一夜情,但对这个世界的床笫之事,除了最初作为“孤魂野鬼”飘荡的时候“观摩”过萧江愿每日上演的虐待外,却是毫无经验的。

    因此只好先尽力把不安的庾睦安抚了,极力温柔道:“我不会伤害你……还有,你、你如果觉得不舒服,不喜欢,也可以跟我说……”

    有那么一瞬间,她能感觉到身下的人是想奋力?br />电子书下载shubao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