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让马夫去请大管家。
大管家急步跑来,一脸迫切的说:“老爷,听说公子出庄了?”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肥胖的身形直晃荡。叶孤城横眉怒目,一拍桌子道:“小兔崽子一次次与我做对,真想造反不成?命全庄所有死士听令,不管用什么方式,务必将公子带回!”
未了,他还是加了一句:“千万别伤了他。”
大管家会意的点点头,他知道老爷一向嘴硬心软,把公子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可能让他受伤?
全庄动员了所有力量,势必要将叶无缺拦下。当然,叶无缺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宫中的天琴……
第三十九章 叶无缺的回忆(五)
天琴对德妃的偏爱有些不知所措,自己不过刚入宫几天,为什么德妃对她如此礼遇呢?不但没把她当丫头使,还安排了单独的小间,搬离了那座破旧的下人院落。杨德海见她的时候也特别的恭敬,到底是不是她爹?怎么把她当主子似的对待?这种礼遇让她心里发悚,总觉得神神秘秘,非常诡异。
这天德妃居然在宫中宴请她,可她却有种赴鸿门宴的感觉,混身不自在。她不敢落座,半跪于德妃面前行礼道:“奴婢参见德妃娘娘!”
德妃赶紧掺起她,笑眯眯的说:“妹妹见姐姐何需如此大礼?以后见了姐姐都不要再跪了!”
那是一抹狐狸的笑,天琴吓得又要跪下,“娘娘,奴婢怎敢和您姐妹相称?您这是折煞奴婢了!”
德妃的礼待让她内心不安。
德妃唇角微收,但面上尽是温容娴婉,将天琴扶到椅边强行按下,假装动怒,“妹妹不认姐姐那是不给姐姐面子?”
“娘娘,奴婢不敢!”
天琴又想起身,但德妃放在她双肩的手却让她动弹不得。
“天琴,今天姐姐请你来只是吃顿便饭,你怎么也得给个薄面。”德妃端起桌上的金盏杯说:“这杯酒算是我们姐妹义结金兰,姐妹一见你就觉得面善,喜欢得紧。来,喝了这杯酒,我们就算是亲姐妹了。”
“娘娘,奴婢不敢!”她吓得哆嗦,只觉得这是杯鸩酒,断肠而入解千愁,清澈见底的甘醇泛着微微波澜,她的心也跟着微微颤抖。
“天琴,你为什么不接?难道还怕本宫下毒不成?”德妃的目光闪过一丝凌厉。
天琴虽然害怕,但却不敢抗命,酒杯似有千斤沉,双手都快承受不住。那一瞬间,她在心里向所有人的亲人告别,包括那个名义上的亲爹,含泪将酒一饮而尽。
“咳咳——”她呛得眼泪直流。德妃勾起嘴角拍拍她的肩,“好样的,今天本宫与你就是亲姐妹了,本宫也干了这杯。”
德妃端起桌子上的另一杯酒也一饮而尽,还故意倒过酒杯,杯中滴酒不剩。德妃脸上笑意更浓:“怎么样?妹妹,姐姐诚意很足吧?”
天琴只觉得混身像火烧一样,此酒太烈了,她热得想脱掉身上的衣服,脸也红扑扑的。德妃的脸在她面前越来越模糊,那一脸笑意她却看清了,那里面更多的是一丝算计。她的头好重,好想沉沉睡去……
德妃见天琴趴在桌子上不醒人世,叫来贴身丫环道:“小莫,去请皇上来。”
“是。”
小莫看了眼趴桌上的天琴,不敢多说话,朝皇上的寝宫跑去。
德妃命人将天琴抬到床上,放下了红罗帐,轻纱曼舞。几个宫人又将桌上重新换了两幅碗筷,备上了一壶酒。德妃的眼底放射着异样的光芒,这佑大一个后宫,如今后位空虚,她虽贵为四妃之一,但却无子,这可谓是后宫女人的致命伤,她的将来很令人担忧。所以,她才急需一个孩子,既然她生不了,那就找人代生吧。
皇上对她宠爱有加,只要闲来无事就爱往她宫中跑,听说她请他,真是欣喜若狂,卷着一阵风来了。
桌上好酒好菜,梁仪峰的嘴角划起一道好看的弧:“爱妃想朕了?”
“当然想了,不然干嘛请你来?”德妃走过去勾住他的脖子,他顺势将她揽入怀,在她耳边暧昧的说:“究竟有多想朕?”
她拂下他不老实的伸入她衣衫的手,倒了一杯酒靠在他唇边说:“先喝了这杯再说。”
梁仪峰也没多想,只呢喃道:“你喂我……”
她正要动手,又听他说:“用嘴巴喂。”
她微笑着将酒含在嘴里,一滴不剩的喂进了他嘴里。梁仪峰感觉有点热,有点异样,很想现在就撕了她的衣服。但她却按下他的手说:“皇上,我们先玩个游戏,我躲起来,你来找我,找到了就任你处罚。”
“小妖精。”
她把梁仪峰推到墙边面对着墙,软语道:“我要躲了,你不准看啊!”
她赶紧朝大床奔去,当梁仪峰说:“爱妃好了吗?”时,她已经躲到了大床底下。她细声叫了句:“好了。”
只听到梁仪峰朝床边走来的脚步声,她心里一阵紧张,虽然对他下了药,但还是怕他发现自己。梁仪峰的双脚停在了床边,她有些害怕他一勾腰瞅向床底,可是没有,梁仪峰兴奋的声音从床上方传来:“爱妃,你这是在引诱朕?”
有一小半天没动静,倒让德妃有些纳闷,但马上梁仪峰的声音又重新传来:“小妖精,居然敢装睡,装睡朕也照样吃了你!”
接着就是床摇晃的声音,她心里有些闷,有些堵,毕竟是属于自己的男人,虽然他也属于后宫其它女人,但却没亲身经历过这种别扭的场面。只是这本就是她设下的局,想要有所收获是绝对要付出的,心里也就平衡了。
半个时辰后,听到了梁仪峰的低吼声,不一会就是呼噜声。她确定时间差不多了,慢慢从床底爬出来。见天琴衣服都被撕烂,腿间有一滩红白液体,她即满意又妒忌,命贴身小丫环进来替天琴胡乱收拾了一下,让两个小太监抬了出来。自己却脱下衣服,睡在了梁仪峰身边。这样一直到天亮,梁仪峰醒来看见“熟睡”的德妃,忍不住轻吻她的脸,她的脸实在是件完美的艺术品,怎么看都不腻。德妃装作从睡梦中醒来,迷蒙的看着梁仪峰。
梁仪峰轻笑道:“爱妃,朕昨天感觉特别好,就像我们新婚那夜一样,朕现在还想……”
德妃轻推他道:“不要了,你马上就要早朝了,快起来吧!”
梁仪峰泄气道:“你每次都这么说。”
“我是让你做一个勤勉的君王嘛,免得人家说我是狐狸精转世,那我多冤啊?”她故意装出委屈样,梁仪峰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尖说:“知道了,知道了……”
又抱着她赖了会床才起来……
梁仪峰走后,德妃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床单上还残留的几点血渍,暗自松了口气。
天琴醒来时,身上的衣物已重新换过,她有些奇怪,下体隐隐作痛,颈上有些红痕,总有种不好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昨晚好像喝醉了,还醉在德妃房里,应该是德妃命人把她送回来的吧?为什么身上好酸呢?只是她不敢往坏的方面去想。
接连三天,德妃都用同样的手段骗过了天琴和梁仪峰。同样的伎俩用多了也就会引人生疑,德妃认为事情已差不多了,如果不行就下月再试,所以她也没再招见天琴,只让嬷嬷留意天琴的状况,随时向她报告。
枫叶山庄那边也乱了套,叶无缺一路上遇到了很多阻拦,可是都被他闯过了。叶无缺的功夫在庄内可以和老爷子媲美,再无人可以超越,所以这些人对他来说都构不成威胁,况且派出的人又有谁敢真正伤了公子呢?
他一路行了十来天,离京都也越来越近,这十多天的想念让他希望能长对翅膀,马上飞到天琴身边。幸好路上那些小插曲,让他分散了些注意力,不然他一定会被想念这种东西折磨的不成丨人形。
他策马闯入了京都必经的一片树林,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地面,形成一片斑驳树影,林子里有几只受惊的鸟突然飞起。他感觉到了一股杀气,有人,四处看了看,没见人影!但那股杀气却很浓,会是谁?不像玄宗派的人,那会不会……是薄雾门的人?
头顶都是茂密的树叶,苍天大树似乎要冲上云端,枝叶密布把天空盖得只剩下顶上的一小片。叶无缺勒马环视四周,一声怒喝:“是何人鬼鬼祟祟,快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中回荡着女子妖媚的笑声,叶无缺想到了司徒水月,但司徒水月有孕在身,况且也没有如此深的功力。此女子的功力一定不在他之下,不然他也不会在近距离之内才发现。
“妖女,还不出来!”他又是一声怒喝。
“哼。”前方的树影忽隐忽现,不一会就现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影。幻术?他曾经听爹说起,但没有真正见识过。那女子一身红衣,攀住树枝,掩面斜视。叶无缺不禁倒抽了口凉气:“是你?”
第四十章 叶无缺的回忆(六)
在江湖前辈面前,他一般都不会狂妄,更何况是她——司徒琦。司徒琦冷哼道:“没礼貌的小辈,我是谁?至少也该叫声师姑!你把我家水月一人扔在庄里就这样跑了,怎么?急着去见那只小狐狸精呀?”
“师姑,请您不要这样抵毁天琴!”叶无缺眉头微蹙,他厌恶别人抵毁天琴,这样比抵毁他更气愤。
“怎么抵毁了?你和水月的婚事可是父母之命,如果不是因为从小与你家结亲,我家水月需要这么委屈吗?她哪点比不上天琴?哪点配不上你了?”司徒琦冷目一撇,从树上飘然而下,墨色黑发随风飞舞,说不出的邪魅。年近四十岁的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几岁,生得如妖孽般貌美。
叶无缺必竟是小辈,对司徒水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愧疚,毕竟毁婚在先,这时候他曲膝半跪,低头抱拳道:“望师姑谅解,是小侄不对,辜负了司徒姑娘。是小侄配不上她,小侄已心有所属,这对司徒姑娘也很不公平,还请师姑再替司徒姑娘另择良婿吧?”
“另择良婿?”司徒琦剜了他一眼:“你知道你此次毁婚对我们薄雾门的影响吗?我们薄雾门在江湖上会被沦为笑柄!叶孤城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儿子?你的道义在哪?”
“师姑,小侄只知道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错的,相信您也年轻过,也有过喜欢的人,也有过我现在的这种想法。我不爱司徒姑娘,所以也不可能娶她。而且定亲也非我所愿,请您也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他眼里聚着的光,是种不容改变的光,就像他做人一样,只要是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司徒琦怒及:“死小子,既然如此,那水月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我也是被算计的。”他有些慌乱,如果事情可以重来,他即使中了毒也不可能让事情发生。
“算计,呵呵,好可笑的说法!”司徒琦仰头长笑一声,又转过头来恶狠狠的说:“水月肚子里怀了你的孩子是真,如果你执意要去见那个小贱货,就踏着老娘的尸体过去吧!”
叶无缺先前还出于礼貌牵让,现在见司徒琦也蛮横不讲理,他也愤怒了,站直身体道:“得罪了。”
拔出身上的配剑就朝司徒琦冲过去,司徒琦红绫一出,绞住了叶无缺的利剑,但随之叶无缺的舞动,红绫断成了碎片。眼见司徒琦没了武器,叶无缺倒没有任何的喜悦。没有和司徒琦交过手,但就从薄雾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来说,圣女的功夫也不会差到哪去。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没什么值得庆幸的,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司徒琦要出阴招了。薄雾玄宗本是同门,都擅用毒。此时的叶无缺集中了十成注意力,谨慎的对待目前的局面。
司徒琦从腰间抽出一把很亮眼的软剑和他对招,她腰肢柔软,招式看着绵软,但真正短兵相接时,才能感觉到用劲的力度,剑与剑之间碰撞的火花四溅。叶无缺额头冒着细细的汗,他知道稍有一小分心就会被她有机可乘。而司徒琦却临威不乱,气息沉稳,好像根本就没把叶无缺这等黄口小儿放在眼里。叶无缺毕竟年轻气盛,出招即快又狠,但司徒琦却接得非常轻松。
剑风扫得树叶乱舞,三十个回合还分不出上下,但叶无缺心里却渐渐明白,再不快快拿下司徒琦,他就会处于下风,到时候再被司徒琦看出破绽,他就没有胜算了。
司徒琦这次是有备而来,而叶无缺却是毫无准备的。
司徒琦像跳舞似的,跳跃,飞扬,黑发虽然随着身体的动作而乱舞,但却一点也没影响到她,她此时杀气十足,看上去像一个血色修罗。
叶无缺有些慌了,他急于拿下,她却偏偏拖他的体力。按理说,女人的体力一般都比不过男人,但这个女人却有着十足的战斗经验,她不仅是攻其身体,还攻其心理。叶无缺只感觉心理城墙在一片片的剥落瓦解,他喘着粗气,见她眼里露出一丝精光,心里暗叫不好,她一手持剑进攻,但那只是个虚招,叶无缺的注意力都在她的剑上了,没想到她另一只手上却卷起红绫把他掀翻在地,他还未来得及爬起来,司徒琦的剑就划破了他的肩膀,顿时肩膀一阵发麻,这种感觉一直漫延,袭卷着全身的血液,他大惊道:“师姑,你对我做了什么?”
司徒琦得意笑道:“十月散功散。”
“十月散功散?”这种毒他听爹说过,是薄雾门圣女所擅长用的毒,话说是哪任圣女生性多疑,害怕自己的相公在她怀孕期间夺了她的门派,所以特别制作了这种毒。十月散功散,顾名思义,就是十个月之内会散失武功的一种毒药,十月之后功夫又会慢慢恢复。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性命,毕竟你死了对我女儿也没什么好处。这十个月你就老老实实的回山庄呆着吧,别想着到处乱跑了!”司徒琦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扔到了马背上。
据管事嬷嬷来报,天琴最近一段时间有些干呕,德妃心里暗笑,十有八九成了。她让杨德海去找信得过的太医,替天琴把把脉。
如果这次事成,即使是公主她也可以坐稳地位,这总比不能生要强,况且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当然……这个机会是别人替她争取的。
杨德海的办事效率果然很高,第二天就替她找了个资深太医,看上去七十多岁,满脸坑坑洼洼有点吓人,但德妃却认识他——樊太医。在太医院中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她凑近杨德海小声问:“叔,这人可靠吗?”
这一声“叔”,让杨德海心里一哆嗦,虽然他和德妃真得沾点远房亲,可偏偏地位悬殊,况且远房,多远的距离,还亲什么呀?他赶紧点头道:“绝对可靠。”
“叔,我们可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两只蚱蜢,本宫翻了你也照样翻,你万事可得小心。”她即是暗示也是警告,杨德海点头如捣蒜:“娘娘所言极是,奴才敢保证,他绝不可能是哪宫的j细。”
德妃弯起漂亮的唇角说:“那好,带他去给天琴看看吧。”
杨德海只需要她一个眼色就知道她的意思,这几年他能攀升得这么快,不仅只是依靠那一点点的亲戚关系,一多半都是靠自己的察言观色。这会他领着樊太医往天琴房里去,老太医这点倒好,不喜欢多问,而且守口如瓶。
待他们来到天琴的小屋里时,天琴正躺在床上休息,见到杨德海带着一人进来,赶紧起身却又觉得不妥,一时尴尬的不知所措。杨德海示意她躺下,道:“听说你不舒服,让太医来给你检查一下。”
天琴这时候是感动的,这个爹这么长时间也没关心过她,不管不问像不认识她似的。她知道杨德海一定知道她的身份,可是他为什么不认自己?难道是因为宫里太凶险?她觉得难受,一直心情也不太好。所以这会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她爹能这样说,心里还是很温暖的。
太医走上前,很温和的说:“姑娘,请把你的手伸过来。”
她很顺从的伸出手,太医把住脉后,神色严峻,一会儿皱眉头,一会儿又是叹气的。这次把脉把了很长时间,连天琴自己都紧张的不得了,难道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然为什么太医要唉声叹气的?
等太医放开她的腕时,她终于吐出一口长气,刚才因紧张憋气太久,都差点窒息了。她急迫问道:“太医,我得了什么病?”
“你最近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太医还是皱着眉,害天琴都想帮他拧开,他这样的神色让她心慌。
“就是不想吃东西,闻着就想吐,还特别嗜睡。”
“你好好注意休息,还是得吃东西知道吗?”樊太医就像一位慈祥的老爷爷,让天琴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一股亲切感,她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点点头,但还是问了句:“我病得严重吗?”
樊太医一怔,不知道该怎么说,勉强的笑道:“什么事都别想太多,心情开朗才是最重要的,对病情会有帮助。”
天琴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她得了不治之症,她沮丧了,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低谷,但想起刚才樊太医说得要开心,就强迫自己开心。可是自己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娘不在身边,公子又娶了别人,这么多天,她承认心里曾幻想过他会来救自己出宫,至少也该来看她一眼,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他却没有来。
是因为皇宫戒备森严,他进不来吗?但是公子的武功,救她出去可能有点小问题,但来看她一眼却不是难事。
是因为他已经接受了他的婚姻?她本就不该奢望的……呵呵,是不是可笑?笑了,是不是对病情就有帮助了……
第四十一章 叶无缺的回忆(七)
说实话,杨德海看见天琴失落的表情和樊太医一直不停的叹气,他的心还是有些小小的难受,但他也很恨这样的感觉,他这人什么时候也有了七情六欲?这种磨人的东西本不该属于他这类人的……
到了正宫前厅,德妃就迫不急待的问:“情况怎么样?”
“娘娘,小丫头应该是有喜了。”
德妃一听,心情大好,但看到樊太医一脸阴云,马上收起心情问:“所实?为什么太医看上去忧心忡忡呢?”
樊太医叹气道:“实不相瞒,娘娘,小丫头体内有一种奇毒,可能会影响母体和腹中胎儿。老臣觉得落胎才能保住丫头性命。”
德妃和杨德海同时大惊,但德妃的惊讶与杨德海的却又是有区别的,德妃态度坚决的说:“不行,坚决不能落胎。她究竟中了什么毒?非得落胎不可?”
“此毒奇异,老臣也没见过,但好像听说一二,据说此毒随着胎儿成长,母体内脏会腐蚀,如果撑不到胎儿出生,很可能会一尸两命。”
“不管用什么药,也要助天琴生下胎儿。”
她只要这个孩子,这个孩子是她的希望。她幻想着自己头带七彩霞冠,身着金缕衣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全天下都臣服在她脚下。
至于天琴,生完孩子后就没用了。
樊太医和杨德海都不敢多话,德妃认准了的事没人敢忤逆。做下人的一般都会明哲保身。
自天琴有孕之后,德妃又给天琴安排了一处院落,这里相当于一所牢房,因为天琴是不能随便出入的。且她身边拔了两位丫环,都是德妃的心腹。她还弄了一些酸梅过来,分一部分给天琴,但自己也爱上了酸东西。她每天味口都不太好,就喜欢吃酸的。这天她喝了口鱼汤,感觉五脏六腑都难受,翻江倒海的往上涌,她忍不住一口全吐在了地上,满地酸水。
“娘娘,您会不会也有喜了?”身边的小莫吃惊的问。她发现德妃的症状和天琴差不多。
有喜?这句话让德妃全身一怔,如果是真的……她兴奋的说:“快去请樊太医来。”
她控制不住心中的欣喜,但又强压着那股劲,害怕期待落空,所以急需要太医来证实这一切。她急呀,杨德海这一去让她觉得过去了好几年……怎么还没来?期待又怕失望在她心头划开,如果这是事实该多好。
樊太医热汗淋漓的急步跑来,喘得不行,近处才发现原来是杨德海一路拽着他的袖子在跑。这不是要他的老命吗?他还来不及参拜,德妃就急步上前道:“樊太医,你快替本宫诊诊。”
本来给嫔妃诊脉,该是悬丝的,但此时德妃的急切哪容得下那根丝。还不如直接诊来得快来得准。樊太医也不算是个拘小节的人,替德妃拿完脉后,高兴的说:“恭喜娘娘,百年铁树开花,娘娘这是喜脉啊!”
喜脉?真得是喜脉?她的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盼了多少年了,喝了多少偏方补药,终于怀上了。樊太医和杨德海他们见她又哭又笑,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杨德海率先开口,试探的叫了声:“娘娘……”
“赏。重重的赏!”德妃脸上已分不清是泪还是鼻涕,对于这次失态,她完全的放任,她真是太高兴了。
杨德海也算是她肚里的蛔虫了,这赏多少他心里也是有数的,去库房取了两大锭金子塞给了樊太医。樊太医也是豪爽之人,给就拿,不给也不要。反正这也不涉及到他什么事,他揣着沉甸甸的金子走了,杨德海走近德妃问:“娘娘,既然您也有喜了,那天琴……”
他其实是想让德妃放过天琴,但德妃的如意算盘打得更响,她冷冷的说:“一切都还没成定局,先等孩子生了再说。”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没这个胆儿,这宫里不是他说了算数的。搞不好不但救不了天琴,连他也会脑袋搬家。
德妃怀宝宝后更加小心奕奕,她找来管事嬷嬷问:“天琴这段时间还正常吗?”
“还是吃不下,吃了就吐。”
“吃了吐,吐了再吃,好好待她……肚子里的孩子。”她目光凌厉,管事嬷嬷壮着胆子问:“娘娘既然也怀了,为什么还要留下天琴的孩子?”
“这其一,怀胎十月历时太长,本宫身体羸弱,况且在宫中又招人妒忌,怕生出什么意外。这其二,如果本宫产得是公主,而天琴产的是皇子,本宫就说自己所生是龙凤胎,不是更好吗?”德妃悠闲的品口燕窝,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早有打算。
“奴婢斗胆说一句。”
“说。”德妃停下动作,静待嬷嬷进言。
“奴婢认为如果是第二种可能,娘娘应该把小皇子和小公主互换,因为皇上也一定会派太医来诊断的,而皇上派来的人一定是皇上的心腹,是我们收买不了的。所以娘娘所怀是单胎还是双胎可以被检查出来。至于男和女这个没有定数,到时候可以诬赖太医诊错,而得麟儿皇上只怕是最开心的了,他也不会过多怀疑。况且天琴所怀的孩子也的确是皇上的龙脉。”
嬷嬷分析的头头是道,德妃也很认同,但有一点却于心不忍,那就是她辛苦盼来的若真是公主,那互换后她会难受。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嬷嬷。
嬷嬷提议:“娘娘可以把小公主寄养在本家,过寄给娘娘的亲人,到时候经常带进宫娘娘瞧瞧,或者您也可以回娘家去看啊。”
也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做事不能优柔寡断,她暗许了这个计划。
转眼就是三个月,她的肚子也渐渐大了,皇上跑来的次数更勤了。有天晚上,他们正在熟睡,听到了一声划破天际的哀嚎。
她一个激灵,是天琴,皇上也被惊醒了。“怎么回事?”
看到皇上要穿衣起床,德妃马上拉住他说:“皇上,你别起来,小心有刺客。”
“那朕的爱妃也不要起床,叫外面锦衣卫戒严。”梁仪峰把她按在床上不让她起,她有些着急,怕天琴再叫,但好像叫声停止了。暗自松了口气,她明白一定是嬷嬷或是杨德海帮她解决了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梁仪峰问起这件事,杨德海一脸平淡的说:“皇上,奴才今早已调查清楚,昨晚上一个宫女睡觉时不小心从床上摔下来了,所以大叫了一声。她惊扰了皇上,奴才一定会重罚。”
“算了。”梁仪峰摆手道:“不过是件小事,不必追究。”
帮梁仪峰打点好,见他去上早朝,德妃才暗自松了口气,不悦的问:“怎么回事?”
杨德海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的脸色煞变,吃惊的问:“真得疼得直撞墙?”
“是的,娘娘,要不要干脆替她落胎算了?”
德妃未语,只是盯着杨德海看了很久,杨德海低着头不敢看德妃,心里越来越紧张,德妃突然笑笑说:“杨德海,你别忘了,你可是我叔……”
杨德海一哆嗦,颤抖的说:“娘娘,奴才不敢,奴才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德妃冷哼道:“以后她再叫就直接拿东西塞住她的嘴,不然本宫也不介意将她弄哑。”
其实哑了也可以唔唔大叫,只是她故意试探杨德海,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
第四十二章 叶无缺的回忆(八)
叶无缺自被司徒琦带回庄后,死活都不愿意娶司徒水月。如果老爹逼他,他就威胁咬舌自尽。想他一个大男人居然窝囊到了以自杀做威胁的地步,可不这样又没有其它办法,司徒琦让他这十个月内变成了废人,他入宫的计划泡汤,从早到晚都被人监视,想出庄是插翅难飞,更别谈进宫了。他很怀疑爹和司徒家是一伙的,这个散功散说不定也有爹参与的份。
看着司徒水月肚子一天天变大,他的心情也越来越复杂,有点期待这个孩子,虽然他不喜欢司徒水月,但至少这个孩子有一半属于他。同时他也很想念天琴,想得都快发疯了。从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井中映照的是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一身白衣被染成灰衣,散发着臭味。这分明是个乞丐,哪会是枫叶山庄白衣胜雪的无缺公子?
不过他是故意的,他就以这种方式来折磨爹,爹不是最怕他受苦吗?爹看不清他内心的痛苦,那就看看外表的吧?
至少司徒水月看见他,眼底流露出的嫌恶,让他心情很愉快。趁早对他失去兴趣吧,也好早日收拾包袱走人。
他不再莽打莽撞,而是暗中培养亲信,替他收集天琴的情况。
阿虎就是他培养的第一个亲信。阿虎是他从小的武伴,专业陪练。话说这阿虎的功夫,都是招招和他对打练出来的。当时爹给他安排了二十个武伴,到最后就只剩阿武一人,其余的全被淘汰,所以阿虎的功夫虽不一定超过他,但绝不在他之下。
只是阿虎带回来的消息却把他吓了一跳。
“你说得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亲眼看到的。”阿虎的肯定让他的心拔凉,她进宫前被采花贼掂污了,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采花贼的。他觉得心上扎着几把刀子,血流如柱怎么也止不住。
“公子,你也别太伤心,你和天琴姑娘是不可能的,还是忘了她吧?水月姑娘不也挺好吗?她都怀了你的孩子。”阿虎比叶无缺年幼,还不知道情为何物,根本就不懂叶无缺的心痛。在他眼中,司徒水月在美貌上不输于天琴,身份地位都要超出,但公子却是个死心眼,心被天琴占得满满的,都没正眼瞧过其他女人。
“不要说了,阿虎,你什么都不懂。”叶无缺低喝一声,阿虎也闭了嘴。
时间流逝的很快,叶无缺一直试着运功,但十月散功散的功效真如它的名字……十月……满满十个他,他才恢复了内力……
他的孩子也呱呱坠地,那个粉嘟嘟的小男孩,就是他儿子?他觉得自己才刚刚长大,没想到就已经当爹了。十八岁当爹,他却难以走出那段不成熟的心理。就如冲动……是一个魔鬼……紧紧缠绕着他。
司徒水月生了,那天琴是不是也要生了?
他望向窗外,朦胧间仿佛看到天琴温柔的抱着个小娃朝他走来,待走近后才发现,那怀中的小娃竟是司徒水月所生。心里不禁一惊,空气中哪还有天琴的气息,天琴……她要去哪里?
他的心一抽一抽的痛,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虽然无数次想念,却没有今天来得真切,到底是怎么了……
等到他真正恢复功力的时候,孩子已经满一个月。他和司徒水月仍旧没有成亲,两家父母虽然对此都有颇词,可是看见宝宝可爱伶俐的份上,也就没有过多干扰,老爷子给宝宝娶了名,叫叶子桐。
桐儿……他其实也很喜欢桐儿,可就是不肯抱。其实是不敢抱,怕一抱就放不下。那种割不开的血缘让人害怕,就像爹的那场病他选择留下,却放走了天琴……
功力恢复了,他也该去看看天琴,不管她怀了谁的孩子,他只要她……
令人奇怪的是,这次他的出走再不像先前那般轰动,至少他走了这么几天,没碰到任何追兵。这种平静令他诧异,总觉得随时会蹦出个司徒琦。只是这一次他不怕她了,她的那些伎俩他已经领教过,总不能次次都让她得逞吧?
他和阿虎兵分两路,约定放信号弹为联络方式,谁先救出天琴就到宫外放信号弹,另一个就知道对方的所处位置,好出来接应。
如愿潜入皇宫,听阿虎说天琴在德妃宫中,他捂住一个中年太监的嘴低问:“别怕,我不想伤你性命,我只问你天琴在哪?”
那太监混身一颤,感觉整个身体摇摇欲坠,几滴温热的液体划过叶无缺的手背,叶无缺正纳闷,才发现这太监吓哭了。看来这宫里的人一定很少见刺客,这种情况不冷静也能理解。太监的手颤抖的指向对面一座别院。叶无缺低喝:“得罪了。”
点了太监的昏睡岤,将太监抬到了御花园中隐匿。
根据太监的提示,他进了那家别院,也不知道在哪家?他走到正中的房前,舔了下手指,在窗户上擢出一个洞,好像还是看不太清?他走到房前的花园中,准备上房揭瓦,估量高度时,脚下却被什么绊住。
好像是个小土堆,应该是个小坟墓吧?真晦气,他蹲下身想向墓碑的主人说声“对不起”,结果却被墓碑上的几个字震在原地不能动弹。
微微的月光洒下,花园里种着长刺的月季花,在夜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神似天琴身上的香味,此情此景如果还有他苦苦所寻的那个人,会是一副多么温馨的画面?他的确找到她了,却是在这……她在底下长眠,这不是真的?这个天琴不可能是她?不是她……绝对不是!
“啊——”他仰天长啸,拼命的刨着地下的土,手也刨破了,但他顾不了,他急需要看看是不是她?即使真是她,他也要把她从地底下拉出来,质问她,为什么这么狠心抛下他?
可是他这声吼却惊动了宫中的锦衣卫,顿时灯火通明。
“有刺客——抓刺客——”
火花晃动,空气中迷漫着刺客两字,刺得他的耳朵生疼。他妈的刺客,他就做他妈的刺客!天琴是死在皇宫,这皇宫的所有人都脱不了干系!他满手是血,也红了眼,杀!他有了杀人的冲动。
“刺客在那边!大家一起上啊!”
有人发现了他,他此时是一个浴血的修罗,跟司徒琦的那一仗输了,这一场他要赢回来。明刀晃晃,有几个胆大的率先冲了过来。
刷——手起刀落,只是一刀,一个侍卫的人头就滚落到地面。
“啊——”其它人倒抽了一口凉气,被他们面前这个嗜血的人给吓住了,他像着了魔一样,快步朝这群人冲了过来,见人就砍。
哀嚎声连绵不绝,他杀红了眼,一下子砍倒了一大片。
“大家一起上,不要怕!”锦衣卫的头头不停的让大家往前冲,可是越来越没人敢上前,他进一步,他们就退一步。上去了就是送死,谁敢进。这时候夜空中燃起了越来越多的火把,一下子把黑夜映成了白昼。火光纷纷朝叶无缺靠近,以这里为焦点,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锦衣卫越来越多,而他也没想过逃走,现在他杀红了眼,只想杀——杀杀杀——
又是一顿撕杀,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受伤,混身都沾满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挥刀狂舞,越来越多的鲜血溅到他脸上,血水渐渐糊住了他的眼睛,在睫毛处凝结。他的视力越来越模糊,只在那胡乱的狂砍。仿佛他只是一个机器,一个挥刀的机器,他的目的就是杀光这里的每一个人。
风声在耳边呼啸,那不是自然的风声,是大刀在风中狂舞的呼呼声,血博,多么触目惊心的情面,他无暇欣赏,已着了魔,浓重的血腥味仿若人世间最好闻的气息,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