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菲咬了咬嘴唇,眼前的形势让他有束手无策之感,片刻之后,他苦笑着说:“张阳不就是对我不满吗,看来我也只有离开南非一条路了。”
“你去哪里?”李永瑜急忙问道,眼下这种关键时刻,李慕菲怎能离开南非?
“我去欧洲,我久仰德国大学之名了,这回就去那里留学几年,如果战争爆发之前我回来自然是最好,如果战争爆发之时我还在欧洲,可以通过葡萄牙人的莫桑比克转道回来,也可以留在法国、德国等国家争取他们的支持。”李慕菲这样说道,他的心情此刻也渐渐轻松起来。
“可是法国和德国能够支持我们和英国这样的世界第一强国作战吗?”李永瑜摇头道。
“事在人为嘛,要是我的外交努力不起作用,我也可以回国。”李慕菲答道。
见父亲仍然不放心,李慕菲又宽慰道:“我看英国人还没有马上动手的准备,现在的南非可不比十年前的南非那样软弱可欺,他们要想占领南非可要花上一番大力气,没有一年半载的军事准备是不行的,而现在看来英国人没有做什么动作,我想在我从欧洲回来之前他们是不会动手的,我去欧洲也不会待太久,南非这边风波散去,我就回来。”
李永瑜似乎被李慕菲说服了:“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倒是一个办法。”看来李慕菲这次的主意很合性格中庸的李永瑜的胃口,但是他又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如果我们李家做出这种让步之后,张阳依然不肯放过这所军校,那又怎么办?”
李慕菲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想了片刻,他说道:“我的老师是教育部部长,这件事只有拜托他了,也只有他才能帮助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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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羽青的书房内,这位南非教育界最受人尊敬和钦佩的人物眼下也遇见了不愉快的事情,他可不像李永瑜那样把事情都藏进心里,一进他的书房,李慕菲就看到地上一滩水渍,还有一盏摔碎了的茶杯,陈羽青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显然是气得不行。
看见陈羽青这样,李慕菲不但不怕,原本沉重的心情甚至感觉到一丝好笑,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师的脾气,发起脾气来像是个孩子,而且他即使是发怒,也一点都不让人害怕。
李慕菲轻轻走过去,收拾起地上的茶杯来。
“不是说不用动,一会我自己拣吗?”陈羽青以为是仆人,说了一句,回头一看,是李慕菲,脸上竟然笑起来:“菲菲,你看,我把你当成仆人了。”
看到他这样,李慕菲也宽了心,这说明陈羽青的怒气消了,一边应道:“学生给老师当当仆人是应该的嘛,老师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哼哼,你这句话可不对了,没错,学生是应该尊敬老师,可给老师当仆人那可大大不必,学生也是人,学生尊敬老师,老师也该爱护学生,要有个为人师表的样子!”陈羽青一下子借题发挥起来。
李慕菲这边可是一头雾水,这都哪跟哪啊?老师怎么扯起不相关的东西了?
看到李慕菲一脸糊涂的神情,陈羽青拍了下脑袋:“我给你细细说说吧,你知道我还兼任陈氏大学的校长一职吧?”
李慕菲点了点头,这陈氏大学就是当初的陈氏书院,陈羽青赖以发家的地方,他当上教育部长之后,就以这书院的藏书和名气为基础,建了一所陈氏大学,自任校长,他对这所大学感情深厚,自身又是教育部长,自然政策多有倾斜,几年下来,这大学已经成为南非最有名气最好的大学。
这大学是陈羽青心血所集,在其心中的地位就好比军校在李慕菲心中地位一样,不得不说一句这师生两个都有当校长的瘾。
“我为了给这大学配上好的讲师,可谓费尽心力,满以为这老师各个都才德兼备,可没想到这么千挑万选之后,老师之中也有这不像话的。”
“不像话?如何个不像话法?”李慕菲被陈羽青这么一说,倒是好奇起来。
“我在大学之中开了国学一科,找了一个在国内享有盛誉的私塾教师做讲师,这位姓杨的讲师说起才学,还真的是满腹经纶,可就是这人品太差了!他写了一本书,在南非卖得不好,于是就在课堂上声明,若是有哪个学生学了他的课,不买他这本书,他就要让那学生这门课不及格!”
“岂有此理!”李慕菲气得一拍桌子,这不是和21世纪某些无耻的大学老师一个样了吗?
第二十九章 事情解决了
他这一拍,桌上的茶杯哗的一响,吓得他急忙去扶,这可是在老师面前啊,哪敢放浪形骸。
陈羽青见状哈哈大笑,看到学生这个样子,知道这个学生一向心地正直,自己教育也算达到目的了,心里的气一下子去了大半。
“这还不算,某个学生气愤不过,顶了他一句‘一个大学教师这么做不觉得很无聊吗’,这个学生的行为如何姑且不论,那教师竟破口大骂学生是混蛋、畜生,这还是一个老师的样子吗?”
陈羽青说到激动处,站起身来:“当教师的就要为人师表,一举一动都要给学生作则,我不要求你人前人后都道貌岸然的,你至少在大学里,在你工作的场合要像个老师的样子啊!
“我开国学这门科,目的不是为了学生去死记硬背那些诸子百家,我是要你教给学生做人的道理,像这个老师这么教法,这学生哪怕把论语孟子倒背如流,又有什么用?那不是根本背离了我们教育的目的吗?
“教书育人,首在育德,要先教做人的道理,我陈羽青办教育就是这么个原则,这个教师口口声声什么他的偶像是孔子,我看他办的那些事和朱熹一样无耻,这样的教师哪怕再有才学,我也不能聘他了!如果教师们都像他这样,给南非社会教出一群土匪流氓诈骗犯来,我办这个教育还不如不办呢!
听陈羽青说得有趣,李慕菲忍不住一笑,心中也很宽慰,自己的这个老师师德那是没得说,南非的教育在他手上,李慕菲是一百二十个放心,肯定不会像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的教育一样让人心冷。
“看来啊,这私塾的教师水平良莠不齐,以后每个教师都要接受教育部的培训!”陈羽青最后总结道。
心中的芥蒂一去,陈羽青脸色也好看了很多,转过头来问李慕菲:“听我发了半天牢马蚤,你还没说你来我这里何事呢?听说你办了个职业技术学校?”
“我来这里正是为了这个学校的事,我那学校名字叫职业技术学校,实际上是个军校。”
“我说你怎么有闲心办什么技术学校,这才像是我印象中的李慕菲嘛!”陈羽青点了点头说:“这么多年来,我算看出来了,你办的事十件里有八九件都是和这战争啊军事啊有关。”
看见李慕菲神情有些尴尬,陈羽青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紧张:“我可不是批评你,正相反,我坚决支持你,你老师我对军事一窍不通,所幸有点文化,就专注于教育,你呢,对这些工业矿业火车大炮的更在行,你就专注于这些,我们一文一武,这南非才能健康发展。
“你不是一直跟我说英国人要打南非吗?我别的不清楚,可是知道这南非没有国防部没有军队那是断断不行的,会成欧洲那些列强的眼中肥肉,所以你做的对!我坚决支持!你放心,你那学校虽然在教育部挂着号,也归我管,可我不懂这个,这一切事务还是你来负责,你就当我这教育部长不存在!”
李慕菲听着老师这温和关切的话语,再想起自己刚刚在家中的惶急,心里感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你这军校办好了,我这老师面子上也有光,等将来出几个元帅,看见我,还不得比我矮上两辈?我可是他们校长的老师!”
陈羽青打趣道,古往今来,这真正把自己当老师的,都是有这种心理,希望学生有出息,希望自己桃李满天下,甚至看到学生比自己有出息心里也高兴,当然很多老师做不到这一点,对此也不能责怪他们,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业和前途,但是不得不说一句,这样的人只是把老师这个职业当成自己人生路上的一个踏板,或者说谋生的手段,并不能被称之为一个真正的老师。
不过陈羽青明显就是这样的一个真正的老师,一个为自己学生的成就而由衷感到高兴的人。
李慕菲苦笑了一下:“这所学校恐怕办不下去了,这也正是我来找您的原因。”
“办不下去了?这是为何?”陈羽青大吃一惊。
李慕菲便把自己来此处的原因和陈羽青细细说了一遍。
陈羽青听完之后,面色铁青,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张阳啊张阳,你太让我失望了。”
陈羽青瞧不起张阳是有历史渊源的,早在他开陈氏书院之前,两人就有过不愉快,当上教育部长之后,陈羽青曾对李慕菲说过张阳鼠目寸光,如今这事一出,陈羽青就对张阳更加的不以为然了。所幸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因为私仇影响公务的人,所以这总统和教育部长在国家大事上还没有出什么冲突。
“这事你打算怎么解决?”陈羽青鄙视完张阳之后,问自己的学生。
“我打算去欧洲留学几年,避避风头。”李慕菲答道。
陈羽青想了一想:“也好,现在和张阳闹起来,吃亏的还是咱们,张阳毕竟是总统,掌着权力,在南非的威望又高,你去欧洲也好见见世面。”
“可万一我远走欧洲之后,张阳依然不肯罢休”
“应该不会,张阳这个人在南非这么多年了,懂得做事留三分的道理。”陈羽青这么说着,看到李慕菲一脸为难的样子,索性开口道:“你这个军校交给我吧,正好我是教育部长,南非的学校都归我管,你这军校归教育部主管的话,张阳也没什么借口说你要造反了,他要是还要再闹,我就辞职不干了。”
李慕菲等的就是这句话:“如此自然万无一失,只是有一个要求,不知老师能不能答应?”
“说吧,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虽然我人在国外,可我希望这学校的校长还是我。”李慕菲念念不忘这校长的位置。
陈羽青哈哈大笑说:“行,这有何难,你以为我把这学校接过来就真打算负责了?你这军校名义上归教育部,实际上资金和教学安排都你们自己负责,我是一概不管,要我管我也不会管,只是帮你们做个挡箭牌而已。”
李慕菲大喜,到底还是老师对自己好,什么事情都帮着解决了。
陈羽青饶有兴味地看了看李慕菲,然后说道:“菲菲,你这些年来暗中积蓄实力,你的志向不小啊,你打算把南非带到什么地方去?”
李慕菲心里一惊,抬头看老师似笑非笑的,却没有责备之意,心中稍定,想到自己这个老师虽然是个书生,厌恶那些官场的政治,但是毕竟聪明过人,自己干得事他全都明明白白的。
“老师,我虽然准备了军火物资,可不是打算造反的,要是造反,我父亲第一个就不答应,我这些东西都是给英国人准备的。英国人打进来的时候,要是总统能够坚持抗战,自然毫无问题,若是总统软弱无能,那我可不会听他的号令,我要按照自己的方式去打败英国人。”李慕菲说了实话。
“你这英国威胁论宣扬了五六年了,现在连我也信了七八成了。你觉得现在南非能够打败英国人吗?”
“胜负大概在五五之间,老师您也知道战争这东西,很多因素都可以决定成败,实在是不好断言。”李慕菲答道,如今的南非已经远远不同于十年之前,而英国人劳师远征,南非的机会还是相当大的,所以李慕菲才能够说这样的豪言壮语。
“如果南非胜利了,你建立的那些私人武装打算如何处置?”陈羽青盯着李慕菲问道。
“胜利之后,一切自然恢复原样,到那时南非可能就有国防军了,我这工厂保安队自然可以全部解散了。”李慕菲毫不犹豫地回答,此时的他,对于权力几乎没有一点野心。
陈羽青点了点头,说道:“我虽然是你的老师,但我的才能,刚好胜任这个教育部长之位,高一些我能力不足,低一些的职位,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又觉得委屈,你的才能远胜于我,做总统有何不可,哪怕是做国王,只要能救我南非,我也会和你并力齐心。如果李家能保护南非的一千万人民,不光是我,我们整个陈家也唯金城李家马首是瞻。”
陈羽青的话说到此处,已是明白不过地表明了陈家将和李家同舟共济的意思。
李慕菲心中狂喜,十大世家之中如今终于有一家正式表态,成为了李家的盟友,陈家的加盟大有助力,李家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而陈羽青的那句“难怕是做国王”也在李慕菲心里掀起了万丈波澜,是啊,如欲平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他李慕菲有着超越时代百年的现代知识和眼光,有着南非所有人都没有的济世情怀,凭什么做不得国王?
从陈府回来,李慕菲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一身轻松,觉得去次欧洲也未必不是好事,现在的欧洲正是能让辈出光怪陆离的时期,一方面有着这个时代最先进的思想家,最伟大的学者,另一方面却有着一批最荒谬的贵族,最千奇百态的社会现象,小小的欧洲,最是世界上最值得一看的万花筒。
第三十章 历史性的会面
比如李慕菲内定的留学目的地—-德国就是一个面积虽小但各地差异巨大的国家,此时的德意志刚刚统一了十年,一个专制帝国的外表下面还残留了不少分裂时期的各诸侯国的特点,在强大帝国的躯体内是各种各样的风俗习惯,许多地区看起来甚至完全不同于德意志给人的印象,比如巴伐利亚王国,这个王国在德意志帝国建立之后依然存在,而它与普鲁士从很多方面看起来都是两个极端,后者象征着专制、绝对的服从、纪律,前者给人的却是浪漫、淳朴的童话般的印象,后者是在一片贫瘠的沙砾之上崛起,而前者却是在最美丽的山水之中建国,若是德意志不巧由巴伐利亚来统一,那么德国人的民族性格或许会完全不同。
马车行至李家门口,却忽然一顿,停了下来,李慕菲从沉思之中惊醒,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因为隔着一层铝合金车板,听得并不分明。
“怎么回事?”李慕菲问道,他并不担心会有人来刺杀,首先他李慕菲并没有和谁结下什么深的仇恨,其次,这座马车坚固的车体足以挡住目前绝大多数的轻武器,比勒陀利亚良好的治安也不可能允许一个带着大口径火枪的人出现在李府门前。
坐在他左边的保镖李延先透过车窗看了看外面,然后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很谨慎地站在了车门旁边。
李慕菲从车门里看见几个农民打扮的人拦住了马车,正在和车夫说着什么,他们神情温和,并不像是来闹事的,说话的声音也不高,所以李慕菲听得并不分明。
看见车门打开了,领头的人从车夫的身侧向车门这里看来,一眼看到了李慕菲,兴奋地回头说了句什么,几个人一起喊道:“李校长,我们要见你!”
李校长?李慕菲心里乐开了花,自己正式成为校长才几天啊?就名声在外了,看来这次和张阳闹出了事,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嘛,至少黄埔军校的知名度打出去了,这算不算世界上最早的炒作捏?
人都是喜欢别人给自己戴个高帽的,李慕菲也不例外,前生今世他最得意的头衔就是这个校长了,心里一高兴,就跳下了马车,问道:“我是李慕菲,你们几个找我有什么事吗?”
领头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壮男子,眼下时近初冬,但他穿得并不多,露出发达的肌肉,因为刚刚追赶马车的缘故,仿佛浑身有使不完的劲一般散发着热气,长得也是一表人才,颇有种文质彬彬的感觉,他看见李慕菲跳下了马车,急忙道:“李校长,我们几个人想进入您的军校学习。”
这么多天来,李慕菲还真是头一次看到主动要求进入军校的人,俗语有云“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南非华人社会中,军人的地位也一向不高,以至于相当于南非军队的武装警察大部分都是布尔人来充任的。
这件事倒有些难办了,李慕菲是不介意给自己的军校找到几个学生的,可原则是宁缺毋滥,如果这几个人条件太差,他也不能硬往军校里塞人。
“如果你们小学毕业,又听得懂德语,可以直接去找学校的教官,他会给你安排一次考试,通过之后就可以成为学校的一员。”李慕菲给出了最标准的答案。
几人对视了一眼,领头的人苦笑道:“我们几个人虽然上过了小学,可并不懂德语,考试恐怕也无法通过。”
李慕菲面色一沉,自己看起来像是随便开后门的人吗?更不要提面前的人和自己非亲非故,李慕菲凭什么给他这个不经考试就进入军校的特权,他正打算明白地拒绝,结束这种无意义的谈话。
面前的几个人此时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六个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起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求求李校长,让我们进入军校学习!”
李慕菲呆住了,在他印象中,他在南非的几年里,很少看到有人下跪磕头,更不要说是这样大规模的五体投地活动了,南非华人中是不流行这个的。
醒悟过来的李慕菲急忙走上前去试图把跪在地上的几人拉起来,可他眼下毕竟是个孩子的身体,又怎能拉起这几个执意跪下的壮汉?
无可奈何之下,李慕菲说:“你们说说为何一定要进入我这所军校?”他打算听听几人的理由,若是不够充分,自己就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把几个人劝走,毕竟他宁缺毋滥的原则不是那么容易变的。
为首的那人跪在地上说道:“李校长,要想解释清楚,就要从我的经历讲起,请李校长不要嫌我絮叨。”
李慕菲此时没有什么急事,对面前的几个人也很好奇,于是点头道:“你说吧,我听着就是。”
“我叫孙斌,并非南非本地出生的华人,老家在满清统治下的山东,因家境贫寒,又遭遇大灾,家里人活不下去了,我就与去满清做生意的南非海商签了卖身契,得了几个大洋,给家里人留下,我一个人来到了南非。”
“原本我以为要做牛做马埋骨他乡了,没想到在南非这里我不但有了自己的地,自己的牲口,而且还过上了在满清统治下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不但衣食无忧,还有了老婆孩子。
“六年前,我又有机会在陈老师开的小学中学了一年,我小的时候一直想去私塾上学,可家里没钱,如今这个梦想终于实现了,我现在可以读书写字了,这几年也不停地百~万\小!说提高自己的知识水平,知道了许多新名词,知道了许多以前并不明白的东西,知道了满清是侵略者,也知道了他们曾经对汉人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看得越多,我这头脑就越觉得比以前清醒,仿佛是从梦中惊醒一般,醍醐灌顶,云开雾散,感觉前十几年的生活浑浑噩噩完全是在认贼作父虚度青春。
“每到夜里,我就想起还在故乡的家人,他们还在满清的统治下过着悲惨的日子,我的心就如刀割般难受,睡也睡不着,我离开家乡十年了,不知道他们还活着吗?他们的日子好点了没有?能吃饱饭吗?
“这几年我一直有一个理想,我想回去,想要推翻满清的统治,想要我的家人也过上南非这里的好日子!可我一个人势单力薄,根本就无能为力,我就联络了一些遭遇差不多的朋友,他们几个,”孙斌指了指他身后的五个人:“是我来南非之后认识的,都怀着和我一样的想法,时常往来。”
“我们六人本来也是有雄心壮志的,可几年过去了,我们也明白了,满清那么大,就凭我们几个人是推翻不了的,后来也渐渐灰心了,打算五人攒到一些钱之后,就买一艘小船回到祖国,拼着死掉,也要见一下自己的家人。
“前天我去镇上买东西,听到街上传得沸沸扬扬,说李校长办了个学校,专门培养当将军的,我们几个一合计,如果能当上将军,建功立业之后,手下雄师百万,也许就能打回家乡了,于是我们五个凑了钱,来到比勒陀利亚,希望李校长能够让我们进入军校学习。”
听到这里,李慕菲基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个叫孙斌的,是贫农出身,可看来几年来在读书学习上花了很大的力气,说话不紧不慢,语气清晰,条理分明,还不时拽出个新鲜名词,虽然有点啰嗦,但说起话来和一般的农民绝不一样,反倒像个读书人,看那一举手一投足,倒是有点天生的领袖气质。
但他们毕竟见识不多,眼下李慕菲建立军校是为了保卫南非,哪有什么余力去管千里之外的推翻满清的事情?他们的想法也太过天真,建功立业之后就能有“雄师百万”?南非的人口才不过一千万出头!
不过这不意味着他们没有利用价值,现在的李慕菲已经渐渐将打败英国视为一件十拿九稳的事,是南非发展道路上一个必须逾越的障碍而已,而且李慕菲的眼光已经放得更加长远,他开始考虑胜利之后应该如何让全世界的华人也过上幸福的日子,而面前的这六个人无疑是李慕菲今后计划中所需要的人。
而且,说不定这六个人中会出现一个军事人才,能够在与英国人的战争中立下功劳呢。
想到这里,李慕菲已经决定收下这六个人了,他开口道:“收下你们可以,不过学校的学习生活可比种地苦多了累多了,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几人惊喜地对视了一眼,孙斌道:“死都不怕,还怕苦累,我们都是穷苦人,吃得起苦的!”
李慕菲点了点头,他也并不担心这一点,随即补充道:“学校的教官都是用德语教学,你们必须在三个月内学会德语,赶上别人的进度,你们六个若是谁做不到这一点的话,肯定是会被开除的,也别怪教官们不讲理,德国人一向是不留情面的,你们能不能做得到?”
孙斌看了一眼其中一人,那人坚定地点了点头,于是孙斌放心地答道:“李校长放心,我们大多数人都会几句荷兰话,不会的人我们就一起教他,一定会在三个月内学会德语的!”
李慕菲笑着道:“都答应了,你们还跪着干什么?还不快起来!”
孙斌心头的石头落地,也不再拘谨,很豪爽地笑着,带头站了起来,这人明显成为了他们这个小小团体的领袖,真的如某些人宣扬的那样,有些人难怕出身于贫民,可依然有着领袖他人的天赋与魅力,孙斌显然就是这种人。
第三十一章 离开
见状,李慕菲摇了摇头说:“下跪磕头在满清那里流行,在德国教官面前可别用这招,人家不吃这一套,还是要靠自己的学习成绩来说服人家。”
“我们也知道男儿膝下有黄金的道理,可这次实在是事关重大,一时情急就跪了下去,校长放心,”孙斌拍了拍胸膛说:“我们在德国人面前绝不下跪,不能堕了中国人的志气。”
李慕菲示意李延拿来纸和笔,问道:“你们把名字和在这里的临时住址留下来,明天我自会安排人带着你们入学。”
几人又有些犹豫,还是孙斌开口道:“我们刚到比勒陀利亚,还没有来得及找旅店呢。”
李慕菲想了一下,叫来李府的一个仆人,对他吩咐道:“一会为这几个学生安排一处住处,要舒适一些的,费用我来出。”
几个人连忙说道:“校长,这如何使得。”
李慕菲挥了挥手:“你们初来乍到,要找个旅店多有不便,此事不用推辞了。”他还有句话不好说,比勒陀利亚如今物价飞涨,很多旅店住宿一晚的费用不是几个乡下来的农夫住得起的。
孙斌等人推辞了几下,也就接受了李慕菲的好意,高高兴兴地留下了姓名,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他们走后,李慕非捏着那张纸陷入了思索,这样的人在南非还有多少?他们是不是都像孙斌这样为自己在故乡的家人而担心,是不是做梦都想要回到祖国?也许,在南非获得了真正的独立之后,该考虑考虑祖国那边的事情了。
他边想着心事,边走进了李府大厅,李永瑜看见儿子面色如水地走了进来,一时不知是福是祸,急忙问道:“菲菲,羽青答应了没有?”
李慕菲听到父亲的问话,才发觉自己神游物外去了,急忙收回心神,露出笑容道:“父亲不必担心,老师一向最是维护我,这次也不例外,我去他家中,将事情一说,他就把这所军校的事宜揽过去了,并且说张阳要是还找军校的麻烦,他就辞职。”
李永瑜舒了一口气,哈哈笑了:“陈羽青是教育界的泰斗,张阳可不敢让他无故辞职啊!”随即感慨道:“他进政府工作的日子比我还短,成绩做得比我大得多了,总理的位置应该给他才是。”
李慕菲知道自己的父亲一贯低调,而且低调得有些过了,这点是他所不赞成的,不由得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道:“父亲一贯不喜张扬,其实我李家为南非做的功业太多了,只是不为人所知而已。”
李永瑜不置可否,但心中却很是得意,他话题一转,问道:“既然此事已经解决了,为何我刚刚看你并不高兴?”
有吗?李慕菲有些奇怪,随即想起刚刚自己回忆起遥远的祖国来了,于是将孙斌六人的事和父亲说了一遍。
李永瑜听过之后,也不禁动容:“想不到南非民间,竟有如此赤血丹心的人,唉,你说的这六个人颇有古风,可莫要怠慢了他们。”
父子两人说完了孙斌的事,又将话题转到了李慕菲自己身上,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只有11岁,就要远走他乡,李永瑜也有些伤感,倒是李慕菲很看得开,因为他从来不把自己当成一个孩子。
王氏听闻儿子要去欧洲的消息,抱着李慕菲痛哭,好像李慕菲要去战场一般,这也难怪,女人一向多愁善感,李慕菲最远的一次出门是去共和港,那一次王氏也是泪眼婆娑地送行,如今欧洲比共和港远上何止10倍,她有如此反应也就不足为怪了。
王氏一边哭一边痛骂张阳,倒让李慕菲对张阳有些歉意了起来,毕竟远走欧洲是他自己下的决定。
在李慕菲收拾行装的这几日中,李府的气氛沉闷了不少,直到得知消息的李慕武和李慕文从金吕市和布隆方丹匆匆赶来。
矮胖敦实脾气温和的李慕文见到了李慕菲后说了一句让他略有些惊异的话:“四弟,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次去欧洲,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出去开阔一下眼界,见见世面,好过在南非这里。以你现在的才华能力,南非已经教不了你什么了,去欧洲多学学,长长本事,李家最重要的位置永远给你留着。”
李慕武基本赞同哥哥的看法,但依然为张阳的所作所为愤愤不平:“张阳难道忘记了我李家为南非做出的贡献吗?如果李家真要造反,还会让他有机会抓住这些把柄?他分明就是要报复你,四弟!”
李慕菲苦笑着说:“我又何尝不知他是借题发挥,只是他现在大权在握,我也只有暂避锋芒。大哥二哥,你们在南非的,也要小心不要让张阳再抓住把柄。”
“哈哈,我们可不用担心成为张阳的目标,我们不是神童,他也就不必担心我们威胁到他。”李慕武爽朗地笑道。
李慕菲听到李慕武说到神童,似乎他有一些讽刺之意,但认真看去,才觉得自己过于小心眼了,二哥脸上是骄傲之情而没有一丝一毫的嘲讽。
李慕菲也开始反省起自己来:李慕武说的没错,张阳之所以对自己格外“垂青”,不正是因为自己名气太大了吗?但他随即推翻了这种自责:自己为什么要假装成一个神童,不正是因为李慕菲有重要得多的事情要做吗?李慕菲要做的事情可比张阳的争权夺利伟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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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南非比勒陀利亚火车站贵宾室。
总裁第一次乘坐正式投入运营的比勒陀利亚至共和港的火车,让南非铁路十分重视,他们甚至派出了本车次的车长来迎接李慕菲。
可这位车长眼下也没有什么事可做,李慕菲的行李被两个强壮的护院提在手里,身边又是一大群送行的亲友,他能够做的唯一证明自己存在的事情就是在这群人前面带路。
李慕菲还真的从没享受过如此规模浩大的送别仪式,让他觉得头脑里乱糟糟的,除了父亲的吩咐母亲的嘱托和两位大哥的鼓励,他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另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是火车站那令人恼火的布局,他们要翻过一个又一个高高的站台,沿着斜坡走下一个,又走上另一个,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尽头,还要提防脚下那坎坷不平的铁路线,李慕菲觉得这段路或许比从共和港到欧洲还要漫长似的。
终于进到了自己的包厢,没错是真的包厢,宽敞明亮豪华的一整节车厢,这原本是为了总统或者外国政要一类的重要人物而准备的,当然李慕菲作为公司的总裁也完全够得上级别,在这混乱的一切中,这是唯一能让李慕菲感到有些高兴点的,他前世可是一直梦想着能够坐上一次这种级别的包厢,但没想到是这种方式实现—-在自己的铁路上,坐上自己公司的火车的包厢,这可比他想象中实现的方式牛叉多了。
随着汽笛声响起,火车缓缓开动了,亲人们的脸庞渐渐远去,李慕菲向着窗外挥手直到看不清他们,这才转身坐下。
车厢里的软椅上,坐着三个人,李延和贝尔沃夫—-这两个是要一直陪伴他到欧洲的保镖,还有一个是奉命陪着他的车长。
“真是混乱哪。”李慕菲心有余悸地对车长说道。
“您说什么?”车长有些困惑地问道。
“我是说,上车之前的那一段路——如何翻过一段又一段站台,找到自己的车次,对那些第一次坐火车的人来说一定是段噩梦。”李慕菲解释道。
车长听懂了李慕菲的话:“是这样,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比勒陀利亚是全国最重要的火车站,目前为止已经有四条干线交汇于此,随着南非的发展,还会更多。”
“没有办法?不,我想可以解决。”李慕菲想起了前世坐火车时,那些大城市的火车站建设和布局,那些数目众多的候车室和站台,宽阔笔直的天桥和地道桥,而且比勒陀利亚目前的车次流量不过相当于那时中国一个中小城市而已,解决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他要来了纸和笔,开始在纸上画图进行说明,没多久,车长便明白了李慕菲的意思,来自未来的统筹规划征服了他,高明实在太高明了,他一边听着李慕菲的解释,一边兴奋地满脸放光,频繁地点着头。
李慕菲说得有些疲惫了,他把笔一扔:“大致就是这样,你可以拿走这张纸,然后把我的设想完善一下,提交给南非铁路公司,作为你和我共同的构想。”
“共同的?可这明明是您一个人的天才构想啊?”车长有些不解地问道。
李慕菲摆了摆手:“没什么,这个想法并不成熟,你可以把它完善,加上一些你自己的想法。”
车长像对待宝贝一样收起了面前的这些纸,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恐怕是要把这些纸留着珍藏了,他眼里掩不住对李慕菲的尊敬和佩服,在为李慕菲带路上火车的时候,他的眼中可没有这种神色。
第三十二章 新型鱼雷出现
李慕菲坐在车厢中,望着窗外缓慢移动的景色发呆,这个年代的火车远远达不到21世纪火车的速度,火车慢得像乌龟在爬,从比勒陀利亚到共和港短短700公里的距离竟然开了一整天,这种速度在李慕菲眼中看来慢得令人发指,但是在南非的老百姓眼中却是快得不可思议,要知道,在火车发明之前,日行千里夜行八百可是传说中千里马才能达到的速度啊!
李慕菲却在盘算着怎样才能将火车的速度进一步提高,或许重新设计一下车厢,采用内燃机等手段可以提高时速?李慕菲也拿不准,因为他对于这些方面实在是一窍不通。
空间上不算长但时间上很长的旅程就在李慕菲无所事事的胡思乱想和一个舒服的午觉之间过去了,到了晚上,他已经踏上了共和港的站台,迎接他的正是他那坐镇共和港的?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