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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第4部分阅读

    说你也不明白。」

    高欢摇头:「我怎会不明白?」

    「你是那一个?」杜铁心接问。

    高欢一怔:「我是那一个?你说我是那一个?」

    「高欢——」杜铁心一字一顿。

    「高欢又是什么人?」高欢追问。

    杜铁心摇头,他知道怎样说也没有作用的了。目光落在琳琳的尸体上,一股怒火又冒起来:「跟你说什么也是废话!」

    「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

    高欢横剑挡在杜铁心的面前。

    杜铁心狂笑:「跟你这种人根本不可能将话说清楚。」剑随又斩出,都是拚命的招式,他当然明白,这个时候除了拚命,没有其它办法的了。

    高欢一剑在手,杀机亦动。

    杀气盈胸,除了杀掉杜铁心这个念头再无他念。

    杜铁心绝无疑问一身本领,但会同那许多高手尚且不是高欢的对手,单打独斗又怎可能?高欢的内力排山倒海也似,杜铁心连接百剑,鸦剑终于脱手;高欢左手将鸦剑接下,右剑长驱直进,刺入了杜铁心的心窝。

    杜铁心一咬牙,顺着剑势冲前,只准备拚命,可是他的身子顺着剑锋尚未滑到剑柄,双掌还未能够接触高欢的身子,高欢剑上的内力已然将他的五脏肺腑完全震碎,他要拚尽的那一口气也同时散尽。

    杜铁心的身子随即被内力震得脱出了剑锋,飞摔开去。

    高欢的内力继续绵绵不绝的涌到剑上。

    环顾再无其它的人,高欢的杀机才渐渐消失,目光落在杜铁心的尸体上嘟喃道:「你应该告诉我的。」

    到他的目光转到左手那柄鸦剑时,又露出了疑惑之色:「这柄剑到底有什么作用?有谁能够告诉我?」

    细看了一遍又一遍,他眼中疑惑之色越来越浓,然后他移步走进内堂。

    那个老仆人惊呆在那里,到底不是练家子,高欢只一剑便将他解决。

    侠士回本性 重现昔日事 1

    燕北来到了老许那间店子,从后门溜进去,找到店堂,老许亦回来了。

    燕北也以为是杜铁心,到发觉不是,一问老许,知道杜铁心带剑离开,连忙动身赶回去。

    一路上他亦是很小心,唯恐落在高欢的人的眼中,也是从那座小庄院的后院翻过围墙进去。

    到内堂,看见了那个老仆人的尸体,他的一颗心不由悬起来,一面大呼着,一面奔出去。

    没有人回答他,高欢经已离开,留在庄院内的三个人都已死亡。

    看见倒在院子地上的杜铁心和琳琳,他简直要疯了,大叫着扑上去,那刹那他仍然存着万一的希望,这一点希望随即破灭。

    他跪倒地上,眼泪簌簌流下,他突然跳起身子,狂呼:「高欢,你这个畜牲给我滚出来——」

    连叫了几声,他放步冲向门那边,将门拉开,一个人正站在外面。

    「高欢——」燕北大叫,一拳击去。

    那个人伸手挡开,燕北这才看清楚,并不是高欢,乃是乌鸦。

    「乌鸦,高欢在那里?」燕北立即喝问。

    「他已经回去自己的庄院。」乌鸦恭恭敬敬的回答。

    燕北一声:「滚开!」便要冲出去,乌鸦却没有滚开,燕北拳脚齐施,都被乌鸦接下,一股怒气上涌,拳脚更快。

    乌鸦只是招架,没有还击,燕北的身手无疑巳非常矫活,但仍然不能够将乌鸦迫开。

    一轮拳脚施展,燕北亦冷静下来,厉声喝问:「乌鸦,你这是什么意思?」

    乌鸦歎着气:「奴才只是不想少主人去送死。」

    「我是要去找高欢算账,你别在这里阻拦。」

    「若是奴才也能够将少主人阻挡,少主人又怎会是高欢的对手?」

    燕北一怔,乌鸦接道:「少主人这样找到去,只是送死。」

    「我不怕死。」燕北咬牙切齿的。

    「只是少主人也死了,还有那一个去对付高欢?」乌鸦很冷静的提出这个问题。

    燕北又是一怔:「你这个奴才!」

    乌鸦垂下头:「奴才虽然是一个奴才,可是一片忠心……」

    「那你怎么去侍候高欢?」

    「主人说过,高欢是他的替身;但少爷若是肯收留,奴才便留在少爷身边……」

    「乌鸦,你怎么只知道做一个奴才,难道你一些骨气也没有?」

    「我们一家人世世代代都是为奴为婢,由懂事我便要发誓一生一世侍候主人以及他的传人。」

    「我难道不可以消除你这个誓言?」

    「少主人是主人的儿子,当然可以。」

    「你其实并不甘心做一个奴才。」

    「也不是,只是看不惯主人与高欢的所为。少主人若是替我消除誓言,我便不用再侍候高欢这个主人的替身。」|qi|shu|wǎng|乌鸦说来有些伤感,这个人的心地显然很善良,当然也很固执。

    「好——」燕北一正面色:「乌鸦你听着,由现在开始,你乌鸦再不是幻宫燕家的奴才。」

    「多谢少主人——」乌鸦激动的跪下来。

    「你还跪下来干什么?」燕北一把将乌鸦扶起来:「以后叫我燕北便是。」

    乌鸦点头,方要说什么,燕北已问:「你侍候我爹爹这么多年,多少当然也懂得他的剑法。」

    「少主人……」

    「叫燕北!」燕北语声再一沉:「回答我。」

    「懂得。」乌鸦接问:「你要学主……幻宫的剑法?」

    「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够对付高欢。」燕北突然跪下:「你教我剑法,我拜你为师。」

    乌鸦立时手忙脚乱,慌忙将燕北扶起来。燕北随即道:「你这是答应的了。」

    乌鸦歎了一口气:「老实说,我早有这个打算,也只有你才能够对付高欢。」

    燕北道:「你这是安慰我。」

    乌鸦摇头:「,老主人曾说过你天资过人,若非无心习武,早已尽得他的真传,且更进一步。」

    燕北回忆着:「爹的确也曾经对我这样说。」

    「只是高欢现在已变成一个魔人,除非你完全知道他剑法上的破绽,否则只凭幻宫的剑法,不会是他的对手。」乌鸦说得很肯定。

    「不是说,幻宫的剑法天下无双?」

    「话是这样说,但高欢体内流的是魔血,内力强劲无人能及,你若是找不到他剑法破绽所在,根本不能够接近他,又如何将他击倒?」

    燕北道:「这是说在学习幻宫的剑法同时,我必须去接近高欢,看能否找出他剑法的破绽。」

    「不必接近他……」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你跟我到一个地方。」乌鸦目光一落:「当然等这里的事情完结。」

    燕北目光落下,头亦垂下来,一颗心亦沉下去。

    侠士回本性 重现昔日事 2

    葬好了杜铁心琳琳,燕北便随乌鸦上路;乌鸦也不是将他带到什么地方,只是将他带到幻宫的一座密室去。

    那座密室之内挂着百数十柄长剑,形状各异,其它的兵器也有数十种。

    燕北看不出甚么,乌鸦也没有卖关子,随即道:「到现在为止,高欢一共杀了一百八十七个高手,这些兵器就是那些高手曾经用过的。我所以收藏起来,就是提醒我清楚记得高欢杀他们所用的招式。」

    「每一次你都在场?」

    「我是藏在附近偷看,杀了一百八十七个高手,他却只用了三十六种招式变化,那大概已是他剑招变化的全部。」乌鸦沉吟着:「若是还有第三十七种,他绝不会不用的,那一百八十七个高手虽然都不是他的对手;但每一个都有他厉害的地方,使他不能不转换不同的招式。」

    燕北拜倒在地上:「只求师父将那三十六种招式的变化都教给我。」

    乌鸦慌忙扶住:「这是一定的了。」

    高欢那三十六种招式的变化,乌鸦也果然记得很清楚,他甚至连那些高手的招式也一样清楚记着。以他们的兵器施展出来,与燕北对拆,使燕北充份了解其中的变化。

    有一个这样的师父,燕北又怎会不清楚明白,事半功倍。乌鸦仍然不放心,反覆指引,一直到燕北滚瓜烂熟,与之同时,还将幻魔所收藏的珍贵药物全都拿出来,让燕北服食,一面再指引燕北的幻宫内功心法。

    对于那种内功心法,燕北其实早已熟悉,幻魔原就强迫他苦练,只是他一心抗拒,总练不好,更无意掌握其中的窍门,现在经乌鸦指点,自然很快便豁然而通,进步神速。

    燕北也是真的在苦练了。

    高欢仍然在追杀那些高手,乌鸦的突然失踪,令他非常迷惑,却也没有追寻乌鸦的下落,他根本不会想到那许多,更不会想到乌鸦与燕北在一起。

    他身上仍然带着那柄鸦剑,不时拿出来观看,却是看不出甚么来,剑柄是乌鸦的形状,那是否与乌鸦有甚么关系?有时候他也会这样想。

    也就是在这时候他突然考虑到乌鸦的存在,考虑到着人去找乌鸦回来,可是着那些人去?一想到这个问题他便不由自主打消这个主意。

    他身边连一个可用的人也没有,事实也没有人愿意接受好像一个他这样的人。

    这些日子下来,他考虑的事情已日渐增多,也终于感觉孤独,因而乌鸦的再出现,竟然令他有兴奋的感觉。

    乌鸦还是那样子装束,看见高欢也还是恭恭敬敬的,也还是称呼高欢做主人。

    「你到底跑到那儿去了?」高欢也不由关心的这样问。

    「奴才是去追寻那柄鸦剑的秘密。」乌鸦竟然是这个理由。

    高欢一些也没有怀疑,甚至追问:「那到底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乌鸦应得轻快。

    高欢一双眼睛立时发光:「那柄鸦剑到底有甚么作用?」

    乌鸦目光一转再转,落在高欢手中的鸦剑剑上:「秘密就是在这柄剑的剑柄。」

    高欢反覆细看,摇头:「我可是看不出来。」

    乌鸦探手道:「其实很简单——」

    不等他将话说完,高欢已不由自主的将那柄鸦剑递给乌鸦。

    「到阳光下主人便明白的了。」乌鸦接剑在手,举步向堂外走去。

    高欢跟在乌鸦身后,出到院子,仰天望一眼,很自然的一声:「我们到那边去。」半身一转,走向阳光普照的那边。

    乌鸦的身子却有些后移,到高欢发觉,一声:「你怎样了?」乌鸦的身子已倒挂上那边墙头,再一个翻身,往外疾掠了出去。

    高欲明白事情有些不妥当,身形立即展开,同那边疾追过去,一面喝问:「乌鸦,你到底在打甚么主意?」

    语声未落,乌鸦的身形终已消失,高欢身形一顿,急拔而起,亦掠上墙头。

    一股烟雾在墙外涌上来,那是幻魔制炼的迷乐,所余已无多,乌鸦保留到现在才施用,当然已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

    燕北也就等在高墙外,头戴着鸟头面具,完全是幻魔的装束,在烟雾中看来,与当日的幻魔出现的时候并无分别。

    乌鸦落在他身旁,将鸦剑送进他手里,立即全力往外疾掠,他是有他要做的事情。

    燕北接剑在手,披风便疾扬了起来,剑柄向高欢一指,身形亦开始展动,他先已服下解药,那些迷烟对他一些作用也没有。

    高欢紧接掠出来,看见燕北这个幻魔,立时如遭电殛也似,浑身一震。

    那刹那他失去的记忆突然回复了少许,眼前又出现幻觉,当日他与一群江湖朋友追杀幻魔的情景又出现眼前——

    一个一个江湖朋友掠过高墙,追在幻魔的身后,埋伏在庄院外的江湖朋友亦纷纷出现,牵着狗只,狗吠之声大作。

    高欢幻觉中听到狗吠声,随即展开身形,追向幻魔。

    燕北这个幻魔亦同时展开身形,在高欢的眼中这个幻魔却是变成了一只大鸟,飞进血红色的天空中。

    他原是幻魔的化身,可是这时候如忘记了这件事,突然叫出来,道:「幻魔——」

    燕北一听不由回头,高欢却随又叫起来:「我才是幻魔!」

    语声一落,他整个身子凌空拔起,接又嘶声大叫:「你到底又是甚么东西?」

    燕北没有作声,只是学着幻魔的动作,继续向前疾掠,飞掠向幻宫的方向。

    高欢狂叫着追在后面,耳边听到的全都是狗吠声,眼中一个个江湖朋友牵着狗只彷佛飘浮在半空中似的,紧追着那只大鸟。

    「追、追——」他叫着突然发觉身子彷佛亦飘浮在半空中,完全不着力,身形虽然想加快,还是那样子,有心无力。

    燕北这个幻魔与他始终保持距离。他完全分辨不出,到底是燕北这个幻魔的轻功是这样神奇,还是他的轻功与这个幻魔始终有一段距离?

    他只有一种幻觉,就是这是事实,他应该这样追着幻魔才合理。

    这已经在乌鸦的意料中,所以完全不担心燕北的安全,只担心燕北的轻功不如高欢,会被高欢追上,他也就追在高欢身后。

    高欢完全没有注意乌鸦的存在,只知道追前去。他所有的感受与当日他追着负伤逃回幻宫的幻魔并无分别。

    幻宫的门被撞毁之后并没有修葺,燕北一掠而入,高欢却稍停才追入。

    在高欢的眼中那扇门仍然存在,是被一众江湖朋友以树干撞开。

    撞门声呼喝声不绝于耳,他亦跟着呼叫,在门撞开之后才大叫着冲进。

    他变得已不再是幻魔的化身,已变回高欢,只是这个高欢乃是当日追杀幻魔的时候的高欢。

    戴着鸟头面具的燕北也就停留在大八卦当中那个圆洞的边缘,掌握适当的时候一个翻身,身形往圆洞躣落。

    高欢即时一声怪叫,连人带剑像离弦之箭也似,射进那个洞内。

    一冲而下,迎面就是那张鸟形的椅子,他的身子自然一翻,然后不由自主的随着椅子的转动坐进椅子内,四肢同时落在四条凹槽中,到盖子合上,已然被套锁在凹槽的当中。

    以他现在的身手,绝对可以挣扎开来,甚至不坐进那张椅子内。可是在他的感觉,他现在已经不是幻魔的化身,也不是活到现在,只是恢复当日的记忆,重复当日的动作,非掉进椅子内不可。

    椅子随着旋转起来,相连着铁链子的齿轮亦轧轧急转,燕北到椅子停下之后才现身。

    高欢的|岤道并没有受制,却有失制的感觉,一如当日整个身子瘫软在椅子上。目光及处,嘶声大叫:「幻魔——」

    「怎么是你?」燕北这个幻魔张目四顾,连声大叫:「燕北,燕北——」

    那是高欢当日掉进椅子中,幻魔突然发觉掉进椅子中的不是燕北的反应。

    当日燕北藏在石槽内,看得很清楚,这下子他重复当日的幻魔反应,也就是要高欢的感觉回到当日,忘掉自己是幻魔的化身。

    高欢看在眼内,听在耳里,神态变得更怪异,惊惶中带着诧异。

    燕北随即抓着一条铁链子,大呼:「乌鸦——」

    乌鸦从齿轮丛中转出来,穿的是当日的衣服,神态也是与当日一样,应声:「奴才在这里。」

    燕北转向乌鸦:「燕北在那儿?」

    「奴才不知道——」

    燕北抬手一掌将乌鸦打翻地上,厉喝:「我将他扔下来,你竟然不知道?」

    乌鸦的反应与当日也是完全一样,他与燕北为了要重复当日的事情变化,反覆已不知排练了多少次。

    这若是要完全一样,当然没有可能,他们也不相信高欢能够完全记得,只要接近,高欢还有一点灵性,事情便应该有成功的希望。

    侠士回本性 重现昔日事 3

    到高欢瘫软在椅子上,一声「幻魔」出口,他们一颗心便放下来,那最低限度,高欢已不再将自己当做幻魔的化身,已有燕北这个幻魔的存在。

    他们继续重复当日的变化,到燕北说:「我索性就将魔血注进你体内,将你变成一个邪恶的魔人。」高欢竟然大笑出来:「你以为我会答应?」

    这完全是他当日的反应,燕北乌鸦一听更感兴奋,一齐迫前。

    「由不得你!」燕北接挥手,那张椅子转动起来,霍地倒转。

    高欢立即变成头下脚上,立时狂叫起来。

    到那张椅子停止再动,燕北立即喝一声:「乌鸦,剑——」

    乌鸦将那柄鸦剑送上,燕北抓剑在手,重复当日幻魔的动作同时,一股内力亦迫到鸦剑上、鸟头面具上。

    那个面具当先蛛网般裂开,终于爆碎,那柄鸦剑亦同时爆碎。

    藏在而其后的燕北赫然化装成幻魔那样子,他原就是与幻魔面貌相似,只是年纪有异,添了皱纹白发,与幻魔最少已经有八九成相似,高欢在这种情绪下又如何分辨得出来?他脱口大叫,神态由惊怒急转成有如白痴一样。

    撞击的声响也就在这时候停下来,除了燕北乌鸦,还有那些江湖朋友,他们都一一被邀请到这里来,重复当日的动作,以树干撞击地面。

    他们在击倒幻魔之后,随即面临幻魔化身的高欢,向他们追杀挑战,都觉得苦恼。

    高欢完全是因为被幻魔迷惑才变成幻魔的化身,与他本人并无关系,也就因为明白了这一点,在设计将高欢抓起来之后,他们同意杜铁心的提议,将高欢交给那三个大夫医治,结果却引来另一次更大的伤亡。

    这所以对于燕北乌鸦的建议,他们最初并不同意,但看过燕北的身手之后,经过考虑他们还是答应下来。

    燕北的身手绝无疑问在他们之上,足以跟高欢单独一决高下。

    燕北的遭遇与他们同样悲悽,但仍然忍受着不直接对高欢采取报复的行动,只因为他们都能明白,问题并不是出在高欢的身上。

    高欢也只是一个受害者。

    燕北武功练好同时,亦考虑得深一层,他到底是一个很明白事理的人,本性也非常善良。

    这所以他懂事以来,非独并未受他父亲幻魔的影响,甚至拒绝接受幻魔的建议,输进魔血,变成一个魔人,继承幻魔的志愿,为祸江湖。

    乌鸦并没有左右燕北的决定,他虽然已得到燕北的同意,摆脱奴才的身份,在平日指点燕北练武,虽是以师父的身份,对燕北到底还有一份尊重。

    这也许就因为世代为奴之故。他甚至有一份冲动,要继续侍候燕北,在他的眼中,燕北绝对是一个好人。

    一个好人也绝对是一个好主人。

    燕北多少也看出乌鸦的心意,一直在鼓励乌鸦,尊重乌鸦,完全不让乌鸦有奴才的感觉;只有对付高欢这件事,他才坚持着以自己的意思做。

    高欢虽然不断追杀江湖上的高手,杀了杜铁心、琳琳,还有琳琳腹中的孩子;到底不是高欢的意思,只不过受幻魔的影响,迷失了本性。

    所以他保持高欢回复本性之后才决定。他也只是坚持这一次,若是失败他便会全力与高欢决一死战,在他倒下之前绝不容许高欢再伤害那些江湖朋友。

    要重复当日的一切并不容易,幸而在幻宫外有那些江湖朋友的帮忙;在幻宫内发生的事情乌鸦亦清楚记得。而他当日居高临下,亦看得很清楚。

    就在高欢变得有如白痴同时,燕北紧盯着他,学着幻魔的语气,一字一顿的:「你是幻魔!」

    高欢应声神态又变,却是由邪魔而变得正直,脱口大呼:「我是高欢!」

    燕北仍然再一声说道:「你是幻魔的化身!」

    「我不是!」高欢狂叫着一口真气运行,那张鸟形的椅子立时变动起来。

    燕北接问:「你怎会是高欢?」

    高欢内力都运到双臂上,凹槽的盖子随即被挣开,一个身子一弹而起。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高欢接戟指燕北:「幻魔,你还要将我怎样?」

    燕北看到这里,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乌鸦在旁边也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

    那些江湖朋友在圆洞上看着听者,不由都一个个从口洞上跃下来。

    高欢看在眼内,大笑:「我们已能够找到这里来,你还能够跑到那里去?」

    燕北很冷静的看着他,没有作声。那些江湖朋友片刻间都已全部跃下,包围着他们三人,这当然,只是一种下意识的行动。

    高欢目光一转再转,挥挥手说道:「对付这种人用不着讲什么江湖规矩,一起上。」

    那些江湖朋友完全没有反应,只是望着高欢。

    「大家还等什么?」高欢再挥手:「上——。」

    他第一个冲上前去,挥剑刺向无北,出手便是杀着,一剑紧接一剑。

    燕北从容应付高欢所用的剑式,由于乌鸦的指点,他已懂得怎样招架,可是他的内力到底不如高欢,不免被迫得步步后退。

    包围看他们的江湖朋友亦移动,在燕北左右的到底忍不住,拔剑出鞘,迎向高欢的剑。

    高欢接连数剑都被挡下,叫起来:「你们在干什么?你们都疯了。」

    一个江湖朋友脱口叫出来:「我们没有疯,疯的只是你!」

    高欢怔住,剑终于停下来,环顾一眼,看清楚那些江湖朋友的表情,更加觉得奇怪。

    燕北也就在这时候拿出一块汗中将面上的易容药物抹掉。

    高欢目光回到燕北的面上,吃惊的倒退一步:「你到底是什么人?」

    「幻魔的儿子——」

    高欢重复一句:「幻魔的儿子?」

    「燕北——」燕北一字一顿。

    高揿某一呆,喃喃的道:「燕北、燕北……」

    燕北冷冷的盯着高欢,将高欢在变成幻魔化身后的作为缓缓说出来。

    高欢一面听,面色一面变,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显然都还有印象,给燕北一说,立时全都涌上心头来。

    到燕北将话说完,他的面色简直有如白纸一样,突然嘶声大叫:「我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燕北很冷静的道:「因为你体内流的是魔血,变成了我爹爹的化身。」

    高欢摇者头倒退,面色越来越难看,这片刻他想起的事情显然更多。

    燕北与那些江湖朋友随着移动,面上已没有敌意,代之而来的是一种伤感的神色。

    高欢退到那张鸟形椅子前,颓然坐下,又呆想了一会才抬起头来,望着燕北:「我杀了岳丈、琳琳,琳琳腹中的孩子、还有……」

    燕北歎息:「虽然是你杀的,却不是你的主意。」

    「虽然不是我的主意,到底是我双手做出来的。」高欢长剑脱手堕地,双手掩面。

    燕北又一声歎息:「这一段日子你根本已迷失本性,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着什么。」

    高欢摇着头:「我只知道,人是我杀的。」

    燕北还得再说什么,高欢已放开双手,抬起头来,目光从众人面上转过:「大家要杀我,现在可以下手了。」

    那些江湖朋友只是呆呆望着他,没有人作声,他们绝无疑问都是颇明白事理的人。

    高欢目光一转再转:「大家还等什么?我是绝不会还手的。」

    众人不约而同一声长歎,还剑入鞘,摇头,一个也没有话说。

    高欢目光转到燕北面上:「应该由你来下手的,是不是?」

    燕北亦摇头,手一翻,剑入鞘,高欢突然一跃而起,抓着燕北的手:「我杀了你的父亲、杀掉你的岳丈、还有你的妻子——」

    燕北将高欢的手轻轻推开:「这不是你的主意。」

    「可是我亲手杀的。」高欢挥舞着双手迫近。

    燕北一声歎息:「归根到底,你也是受害人。若是这一点是非黑白也分不开,我们根本不会多此一举,跑到这里来,令你恢复记忆。」

    高欢道:「你们其实用不着多此一举,干脆将我杀掉,大家也落得心安。」

    燕北道:「我们这样做也只是要做得心安。」

    高欢怔怔的望看燕北,一会目光才转动,从众人面上掠过:「大家现在都心安的了。」

    众人知道高欢是什么意思,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歎息。

    高欢凄然接道:「其实我也不应该怪责大家,事情这样,与大家其实并无关系。我所以变成幻魔的化身,也只能够说是命运的安排。」

    燕九点了点头,说道:「造物弄人,命运既然是这样安排,又有那一个能够摆脱?」

    高欢目光再一转:「大家是怎也不肯出手的了?」

    众人相顾一眼,苦笑。高欢目光回到燕北面上:「我若是迫大家出手,与无赖并无分别,也没有什么意思。」

    燕北明白高欢的心意,沉吟着,说道:「我是幻魔的儿子,但我并未以此为耻辱。」

    「这是命运。」高欢沉着声音,说道:「正如我变成了幻魔的化身,一切身不由己。」

    「你明白便成。」

    「可是你却不明白,你虽然是幻魔的儿子,从来没有伤害过什么人,我现在则是满手血腥。」

    燕北沉默了下去,高欢目光又一转:「大家既然不肯出手,肯放我一条生路,我很感激,别的话是不用说的了。」

    所有的目光集中在高欢身上,高欢接摆手:「大家现在也可以离开,不必再留在这里。」

    众人都点头,转身离开。走在最后的是燕北,深注高欢一眼,终于还是举步离开。

    高欢这才将地上的剑拾起来,捧剑在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剑插进自己的心窝,强劲的内力紧接涌进去。

    他的心脏随即尽碎,也就倒在那张鸟形椅子上,嘴唇仍然笑着,却是那么的苦涩。

    这样死亡对一手血腥的他无疑是便宜,大家却都不在乎;他也很明白,也不想怎样折磨自己来寻求心安。

    另因为这是命运的安排,又有什么人能够摆脱命运的安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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