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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之天下无双第21部分阅读

    眶渐渐湿润,我定了定神,细声软语:“皇上一定要沉下心来,静静的等待时机,要除掉鳌拜,指日可待!”

    康熙深抽口气,勉力笑了起来,他怜爱地亲吻着我的脑门,眼睛里的悲痛情绪平息下来。

    雪夜,死心塌地的相拥着,我流着泪,甜甜地笑,感谢上苍让我呆在我深爱的男子身边。

    正文 第44章   宫斗

    康熙六年。

    正月十四日,清廷册封顺治帝第二子福全为和硕裕亲王,命参与议政。

    正月二十五日,时鳌拜专权恣意,授吏部尚书阿思哈为镶白旗满洲都统。

    二月初十日,因各旗拨换地土即将结束,准户部题,余剩房地交地方官招民耕种纳钱粮,今后一律禁止各旗请拨换地土。

    二月二十二日,鳌拜专权恣意,授辅国公领侍卫内大臣班布尔善为内秘书院大学士。

    三月十一日,鳌拜专权恣意,调任兵部尚书阿思哈为吏部尚书,正红旗都统噶褚哈为兵书尚书,正白旗都统马迩赛为工部尚书,镶黄旗都统泰壁图为吏部右侍郎,兵部郎中迈音达为兵部右侍郎。

    三月二十九日,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三辅臣奏请康熙帝亲政,时索尼原与苏克萨哈不和,又见鳌拜势力日张,心实不安,念自己大限将至,遂与其他辅臣共同奏请帝亲政。康熙帝暂使缓兵之计,声称:朕年尚幼冲,天下事物殷繁,未能料理!未即允。又念首辅大臣索尼在顺治时“竭尽纯笃”,任辅臣后“恪遵顾命,毕惮忠忱”,现以年老有病,于原有一等伯外,特授为一等公,世代袭替。

    六月初一日,内弘文院侍读熊赐履上疏,陈述当朝满汉矛盾尖锐、制度废弛。

    七月二十三日,辅政大臣索尼病故,本日予祭葬,谥文忠,赐鞍马二百匹,银两千两,加祭四次。

    八月初七日,经孝庄太皇太后允诺,康熙帝行亲政礼,御太和殿,王以下文武官士上表庆贺。颁昭天下,“恩款”十七条,分遣学士等官员告祭岳镇海渎诸神。

    八月十一日,康熙帝命加恩酬劳辅臣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特授鳌拜一等公头衔。

    ——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给宫殿错落的紫禁城涂上一层使人心醉又叫人感到沉重的暗红色。

    坤宁宫里很热闹,一片欢声笑语。

    昨儿个,康熙派遣几个小太监给我送来了一大堆宝贝,都是些西洋玩意。有绸缎蕾丝,怀表,水晶球,音乐盒、等等等等,说是琉球国使者进献的贡品。

    我简单地翻了一下,并没有多大乐趣,毕竟这些东西都是我耳熟能详的,样子上也很普通,比起现代专卖店里琳琅满目的玩具和装饰品差远了。

    我兴致不高,建宁这丫头倒是乐疯了,见了喜欢的,就往自己的淑芳苑里搬。良辰和美景一声不吭的站在旁边,眼珠子瞪得圆圆的,心里很不满,却不敢说出来。等到建宁离开后,两个小丫头一左一右地凑过来,开始抱怨,说我太随便了,好东西都给别人了,也不给自己留点。

    我郝然地笑,哪有。我这儿什么都不缺啊!

    美景气得眼眶都红了,良辰闷着头,不想理我。我无奈之下,只好走到柜子跟前,拉开柜子,取出一个镌刻着金色花纹的黑匣子。里面都是我积攒下来的一些首饰,有玳瑁金簪,翡翠玉镯,碧玉梳,还有胭脂水粉,等等……

    看到我这个主子如此慷慨解囊,良辰和美景立马破涕为笑。就是啊!毕竟是女孩子吗?都想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一边笑,一边告诉她们,跟上我这个主子,也并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顺便含沙射影的赞扬了蝶衣一番,说蝶衣从来不跟我计较这些,每天除了刺绣,就是赏花写字,让她们多学着点,培养点典雅气质。

    美景一面听我嘀咕,一面撇撇嘴,道:“蝶衣表面上无忧无虑,其实心事挺重的,晚上经常听见她说梦话,还一边做梦一边痛哭呢!能把人吓死!”

    “有这事?”我暗暗吃了一惊,正待询问清楚,一抬头,却看到蝶衣笑脸盈盈地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绣屏。

    “娘娘,你看奴婢的绣活怎么样?”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怀里的绣屏捧给我看。

    我惊呆了,这不就是我从街上,不对,应该说是纳兰容若买来,赠给我的那个绣着狐狸的绣屏吗?

    “娘娘别认错了!这个是奴婢花了三天的时间才绣好的,不是你买的那个?!”

    “哦!”我恍然大悟,那个绣屏我可是一直收藏在柜底的,本来打算给小玄子看看,可是一想到是纳兰容若送的,还是觉得欠妥,便索性作罢。

    没想到,蝶衣绣了一个跟那个一模一样的绣屏。

    “蝶衣,你的女红一直做得很好呢!堪称宫女里面的楚翘,连苏茉儿姐姐都夸你心灵手巧呢!!”我摇晃着脑袋,发自肺腑地赞叹一句,自愧不如。

    蝶衣被小主子夸得俏脸一红,露出小女儿家才有的娇态,低低笑道:“都是娘娘调教的好!奴婢这点能耐,也只敢拿到娘娘跟前献丑!”

    瞧这小嘴甜的,我被她奉承得心里乐呼呼的,额头却直冒虚汗。

    ——

    夜晚时分。

    乾清宫。

    我端着茶盏走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康熙伏在书案上,单手托着脑门,发呆。

    见他闷闷不乐,我也没有开口问,只是轻轻将茶盏放在他的手边。

    康熙抬起头看着我,笑了笑,紧皱的眉宇间流泻出一缕缕难掩的忧愁。

    “怎么了?”我忍不住开口问,绕到他的侧面,轻柔地帮他拿捏肩膀。

    时分一分一秒地过去。

    “小玄子老是这么长时间坐着,脖子,肩膀会酸会痛的?”我娇俏地嘀咕,语气有些不满。

    康熙舒展眉宇,淡淡地笑着,抬起一只手抓住我,将我拉坐到他的怀里。

    我甜甜地笑,将头埋在他的臂弯内,手指在他衣襟前的龙纹料理上画圈圈。

    康熙一只手揽着我,另一只手翻开了书案上的一份奏折,沉声吐露道:“苏克萨哈上了一份折子,说身患重疾,不能再为朕效力了,请求解职,前往为先帝守陵。”

    “哦!”我眨了眨眼睛,思忖了一番,低低分析道:“苏克萨哈大人是深感自己与鳌拜结怨日深,如今鳌拜气焰嚣张,不可一世,苏克萨哈气不过,心里又有些害怕不安,他为了保全自己,才不得已的上了这道请守陵园的折子。”

    康熙抿紧了嘴唇,深透的眼底有慎思的光芒,顿了顿,才恳言道:“苏克萨哈的忠心朕是知道的,不过,他既为先帝顾命重臣,理应竭尽心智辅佐与朕,共成大业。如今,朕亲政之初,他为何出此不伦不类之语?”

    那皇上的意思是不批准咯?

    我心底暗暗地发问。

    康熙皱起眉头,眼底的光芒复杂波动,神情变得更加冷峻凝重:

    “朕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这个,百官的奏章一般都要经由鳌拜阅览后,才能传到朕的手上、如今,苏克萨哈递上的这份折子,恐怕已经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啊——!”我睁大眼睛,压根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不过,一想到鳌拜是怎么矫旨杀了苏纳海三人的,我浑然打了冷颤,顿觉小玄子的担忧并不是不无道理的。

    康熙眉眼决绝,他松开了我,手指轻点书案,原地踱了两步,扬声呼喊:“图德海!”

    三秒钟后,图德海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上前扎个千:“万岁爷有何吩咐!”

    康熙停住脚步,半转过身体,声音波澜不惊。

    “去一趟议政王府邸,传康亲王杰书即刻进宫面圣!”

    “喳——!”

    图德海走后,康熙没有迟疑,拉着我大步往外走。

    “去哪儿?”

    “慈宁宫!”

    ——

    夜幕黑漆,一轮皎月悬挂在树梢,漫天的星辰一闪一闪,闪着落寞的光芒。

    数十盏水晶绣球灯悬挂在纜|乳|芟隆?br />

    康亲王杰书惴惴不安的赶到了慈宁宫。

    内务府总管梁九功满面笑容地迎接他。

    康亲王讪讪地回了一礼,刚踏进殿门,就愣在原地,似乎是吓住了。

    正中间的地毯前,孝庄盘膝端坐在御榻上,身后,苏茉儿姐姐伶俐地帮主子捶肩。

    康熙腰悬宝剑,坐在东边,身后不远处侍立着新进五等御前侍卫曹子清。

    手里执着青玉如意,我面色沉静地站在小康熙旁边,给他壮势。

    康亲王杰书脚下的步子慢了又慢,他诚惶诚恐地行了三跪九叩大礼,口称:“奴才杰书奉诏觐见!”

    孝庄眯起眼帘,手一摆说道:“不必多礼,请起来说话!”

    早有图德海搬过一张矮脚踏子来,康亲王斜欠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坐了。

    偌大的殿中只有这三个人对坐,说话的声音嗡嗡发响,像瓮中一样。

    康熙打破沉寂,一语便是石破天惊:“七皇叔,鳌拜擅权乱国,已到无可容忍的地步,你知道吗?”

    康亲王惊了一下,抬起头来,胆怯地盯着万岁爷。

    康熙面色冰冷,目光灼灼,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片肃杀之气!

    康亲王被吓懵了,忙低头答道:“奴才知道。”

    康熙笑了,头微微一抬,眼神微眯:“知道就好!”

    孝庄的手指轻抚着榻桌上的紫金炉,开口说道:“太宗皇帝在时,常常夸你,说你素来忠心耿耿,先皇设这个议政王,就是怕有人起坏心,没人能弹压得住,我们孤儿寡母的受人欺负。索尼已经归天。他一死,鳌拜便越发没了王法。皇上已亲政,他仍不还政。眼下这样子,先前谁能料得到啊!”说到这里,太皇太后语调低沉了,“现在南方还在打仗,台湾还在郑成功爷儿们手里,北边有个罗刹国,也欺负我们。咱们朝廷里,鳌拜这样子,臣不臣,君不君的,成个什么样子!”说着,淡笑的目光含蓄地闪过冷光,盯了康亲王一眼。

    康亲王竖着耳朵聆听,抬起袖子揩了揩额头的汗珠。

    康熙突然插话道:“所以,朕请你来议一件大事。朕要罢了鳌拜,革掉他的兵权!”说到这里嘎然而止,停下不说了。

    康亲王沉思片刻,忽然跪下启奏道:“鳌拜欺君专权,举朝皆知,的确应该严惩。但他现在掌控兵部,领侍卫内大臣,辖巡防衙门,况且大内侍卫多是他的人,万一事有不测,反而贻害了皇上,那可就……”

    “所以才找你来!”孝庄挑起眉,硬声接过话头,“老实说,哀家并不是没有杀鳌拜的办法,只是顾念老臣,不愿轻易下手罢了!”

    康亲王垂着眼睛,面露难色。

    瞧着他唯唯诺诺,没出息的样子,我实在是不吐不快,悠悠一笑,不亢不卑地开口道:

    “王爷,您刚才说的是一面之辞!这颗毒瘤现在不拔掉,将来怕就更难收拾!鳌中堂过去是有功之臣,但他现在恃功欺君,无法无天。您说他有实权这谁都知道,但他四面树敌,朝野上下人心丧尽,都恨不能食其肉而寝其皮!只要筹划得当,要除掉他也并非难事。何况皇上并不想难为他,只是给他换个位置而已。”

    康亲王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吃惊,片刻后,他低着眼睛,又开始垂首沉吟。

    孝庄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在上头说道:“杰书,你很为难是真的,我们祖孙都知道,但这事势在必行,不然我们总有一天会被人家逼迫着唱逼宫戏的。身为皇叔,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这大清的基业落入他人手中?”

    康亲王一听这话,感念先帝创业的艰难,百感交集,遂即叩头说道:“拿掉鳌拜以何事为由,还请太皇太后和皇上明示,奴才当竭尽钝驽之力。”

    这等于是答应了。

    殿中的气氛立时缓和了许多。

    康熙负手而立,示意曹子清,将苏克萨哈的折子递到康亲王手中。杰书一字一句地默读了一遍朱批,顿时明白过来,忙将折子叠起,叩头道:“圣上明鉴,奴才已经懂了,二三日内即拜折弹奏!”

    康熙勾起唇角,不由得轻轻一笑,炯炯龙目却笼罩着一层冰寒的雾气。

    正文 第45章   雷霆

    清晨。天已大亮。

    熹微的朝阳照在金黄|色的殿瓦上,发出暗红色的光芒,一群哨鸽拖着啸声掠殿飞过。

    慈宁宫里,向两宫请了安,又跟老佛爷和皇太后寒暄了一阵子,我便坐捺不住的起身请了辞。

    正值立秋之际,杨柳深绿,寒风低走,百花残开。

    在良辰和美景的陪同下,我信步漫游,穿过了御花园,一路赏玩而过。

    到了湖边,一群白鸽掠过树梢,扑棱棱地飞过。

    举目望去,远处是一片叠叠苍茫的宫殿楼阁。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激荡着一层一层的细纹流水。

    我站在湖边发呆。

    “咕咕咕——!”

    一只鸽子飞过来,落地,在草丛间跳着。

    我扭过头,斜瞅了一眼,顿时来了兴趣,轻声蹑足地走过去,对准那鸽子就是一阵追赶猛扑。

    哈哈。

    那鸽子反应没我快,被我穷凶极恶的气势吓着了,乖乖地束手就擒。

    暖融融的日光下,我蹲在草坪上,抱起那只羽鸽,平托着那双红嫩的小手掌,欢笑开来。

    “白鸽儿……白鸽儿…你飞了千里路,为什么非要飞到皇宫里来呀?”

    鸽子仰着毛茸茸的脖子,“咕咕”叫了两声。

    我学着鸽子叫了两声,笑得眼睛里充满了光彩,轻抚着鸽子的羽毛说道:“你要是能说话,该有多好啊?”

    良辰和美景站在旁边,一边往湖里抛洒鱼饵,一边咯咯地笑。

    我被自己的举动给逗笑了,叹下一口气,扁着嘴巴悻悻道:“你看我多蠢,要是鸽子呀、鸟儿的都能说话了,这世上不也就乱了?你们在那个府上受了气,就往皇宫里一飞,对小玄子说,我家那主子呀,在骂着您啊!小玄子一听,嘿,骂我皇上,可是死罪啊!得,你在前头领路,带上三百内宫锦衣卫,把你主子的家给抄了……”

    我说得正带劲呢!

    “皇后娘娘说这话,怕是不吉利吧!”身后传来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

    我惊一下,红着脸,扭头望去。

    花盆鞋,婀娜的宫廷丽人装,往上是一张极其聪慧秀美的脸庞和一双盈盈含笑的水眸。

    是永和宫里的马佳氏。她的身后还站着两人,一个是储秀宫里的喀丽莎,还有一个是张氏。她们都是康熙名义上的庶妃,不过至今,并未经过正式册封。

    我抱着鸽子,笑吟吟地站起身来,巧言道:“正因为鸽子听不懂人话,我才跟它说着玩呢!”

    “皇后娘娘生性纯良,连鸽子都跟您亲呢?!”张氏双手捏着帕子,脸上的笑纹不减,说出来的话语却古古怪怪的。

    我轻轻一笑,转过身,双手抬起,将那只鸽子放飞了,目送着它消失在浩渺的晴空里。

    “臣妾们正要前往慈宁宫,向老祖宗请安,就不打扰娘娘了,先行告退!”身后的三人屈了屈膝,面带微笑,和颜悦色。

    “好!”我偏过身,委婉的应一声。

    三个花枝招展的女子仪态万千、轻移莲步,擦身而过。

    我良久良久地凝视她们的背影,心里涌出说不出来的古怪情绪,有怜悯有怅然,也有无奈。

    小玄子现在已经亲政,算是一个青年皇帝了,他需要子嗣,三宫六院不能空设。

    老佛爷和皇太后虽然至今未提此事。

    但是我知道,有朝一日,这个问题,我避无可避。

    ——

    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坤宁宫院落,刚迈进门槛,瞧见两个小太监依在鎏金大铜缸旁窃窃私语。

    一个说:“你去求康亲王爷网开一面,保出你弟弟来,不就是了。”

    “呸!”另一个脖子一拧,恨声说道:“康亲王爷算什么,没用!”

    “那谁管事?”

    这个用手轻轻捶了一下缸:“我觉得,找鳌中堂的心腹讷谟侍卫说说,兴许还有用──”正说着抬头一看。

    我提着帕子杵在一旁。

    他们吓了一跳,忙跪下叩首:“哟!没瞧见是娘娘您哪,奴才该死?”

    我心里一急,冷笑道:“别给我打模糊眼儿,我全听见了?老实说,是怎么回事?!”

    小太监以为我真听见了,忙赔笑道:“娘娘,出了大事了,苏中堂坏了事,小顺子他哥跟着叫人拿了。想托讷谟侍卫去说个情儿。”

    心里骇然一惊,我勉力维持淡静,笑道:“苏克萨哈大人还没革职,定的是哪门子罪呀?”

    小太监啧啧两声,摇晃下脑袋,叹息道:“娘娘,您还不知道,刑部、顺天府的人都出空了,把苏克萨哈大人的家都给抄了,说他是谋反──”一边说着,一边压低了声音。

    我惊得脸色苍白,强自镇定了一下,勉强稳住声音,笑着道:“这也算一件大事!七王爷待会就来奏事,求个情儿不就行了。”

    小顺子凄惨地笑道:“拿苏中堂的正是康亲王爷下的令,他肯去说情?”

    我心里越发惊疑,也顾不得再问,便折转身子,急匆匆向外奔去。

    御花园里,乾清宫里都没有康熙的身影。

    路上,正巧碰见图德海公公正张罗小太监们收拾地下的刀枪剑戟和练功用的石锁石球。

    我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问:“皇上呢?”

    图公公道:“回娘娘话,刚才传事的来说,康亲王请议事,皇上命他毓庆宫候着,便启驾去了。”

    看来,小玄子已经知道了,我略觉宽慰,想了想又问:“侍卫上谁跟去了?”

    图德海摇摇头道:“那自然是当值的,怎么──”

    不等他说完,我的心慌得跟长了草一样:“别说了!快打发人去找曹子清,叫他立刻到毓庆宫。要是有人拦阻,就说是奉旨前来侍驾的。我这就去一趟慈宁宫,请示一下老佛爷!”

    图德海见我急得这样语无伦次,也吓慌了。一边吩咐人去寻曹子清,一边说:“你们快收拾完也来。”回身便奔向毓庆宫。

    ——

    刚才,康熙舞了一阵刀,松和了一下身子,听说议政王求见,便启驾往毓庆宫而来。

    索额图、熊赐履、泰必图等几个部院大臣鹄立殿外恭候见驾,见他到来,便一溜儿跪下。

    康熙惬意地登上台阶,朝索额图笑笑,却见索额图拼命地朝自己使眼色,不觉一怔。

    急步跨进殿内,却见鳌拜和康亲王杰书并排长跪在地,心中疑窦顿起。

    康熙迟疑着停下了脚步,稳定一下情绪,若无其事地坐到中间的御椅上坐下。

    淡淡一笑,抬手道:“二位爱卿请平身说话。七皇叔求见,有什么事要奏啊?”

    康亲王抬头看见康熙犀利的目光,畏缩地避了开去,跪下低头奏道:“苏克萨哈请守寝陵一案,奴才等已拟过,奏请圣上降旨。”

    康熙瞥一眼鳌拜,见鳌拜一本正经地站着,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心知有异,缓了缓,才沉声说:“怎么‘奴才等’呢?朕不是只委任了你吗?不过既然你等会议过,且读奏折给朕听听。”

    康亲王伏跪着身子,着展开折子,期期艾艾地读道:“兹奉旨事……”

    刚读了半句,康熙抿紧唇角,冷声打断了他:“朕的批注不劳你再念。你们打算怎么发落苏克萨哈?”

    “是……”康亲王叩头,答道:报天恩,却大肆狂吠,欺蔑主上……”

    “慢!”康熙情急之下,颤声喝道:“朕没有听清楚,大声读!”他又惊又怒,咬牙道:“这么大的罪,该怎么处置呢?”

    康亲王见康熙变了脸色,越发惊恐,回头看看鳌拜,鳌拜虽然笑嘻嘻地盯着他,眼睛里却露着威逼的凶光,遂硬着头皮奏道:“欺……欺蔑主上,理应以谋反论罪,凌迟处死,全家抄斩……”

    一言既出,偌大的毓庆宫像古墓一般死寂,只有殿角一尊镀金西洋自鸣钟机械地“咔咔”响着。

    殿外跪着的部院大臣们面面相觑,索额图压着极其紧张的心情,小心窥听殿内的动静。

    康熙两手抓紧椅背,眉心微皱,眼神宛如黑水晶一般深不见底。

    关键时候,康亲王的倒戈一击,几乎让他万念俱灰。

    顿了顿,康熙努力咽下口气,才迫使自己没有拍案大骂,只是艰涩地问:“苏……苏克萨哈请守先帝寝陵,不过言语激烈一点,怎么扯到谋反上头?再说,朕只是降旨叫你问一问,怎么连罪都定下来了?”

    康亲王在底下连连叩着,只称:“这───这”,却无法回答。

    鳌拜看着这位王爷的窝囊相,心里暗自好笑,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到了。于是,将马蹄袖轻快地一甩,撩袍跪下,昂首奏道:“在朝为官何以不得生,守陵何以得生?苏克萨哈辜负先帝托付之恩,不尊当今皇上,与谋反无异。此处分并无不当之处,奴才以为,议政王所奏甚合中庸之道!”

    康熙目视前方,神情肃穆,冷笑道:“把人处以极刑,尚言”中庸”。你读的是哪家圣贤的书?朕倒想知道,苏克萨哈与你有何仇隙,定要除掉他!”

    鳌拜稍一思忖,朗声而对:“臣与苏克萨哈并无仇隙,只是秉公处置!”

    “好一份忠心!”康熙薄怒地笑着,眼神冷冽而凄茫。

    鳌拜也不叩头,长跪着将手一拱道:“似苏克萨哈这等贼臣若不重重处置,将来臣下都要欺君罔上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的一声,康熙一掌击在龙案上,眼睛像要冒出火来:“欺君罔上的,眼前何尝没有!朕看苏克萨哈倒还是有点规矩!”

    鳌拜一听也火了,他从地上一跃而起,翻起马蹄袖,挥舞着拳头道:“皇上莫非说我欺君?”一边说,一边气势汹汹地逼近御座。

    康熙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值差的侍卫孙殿臣也惊了一身冷汗,抢前一步挡在鳌拜与康熙之间。

    几乎与此同时。

    殿外侍立的,鳌拜的心腹侍卫讷谟和穆里玛二人交换下眼色,各按腰刀跨进殿门。

    跪在地上的康亲王杰书慌了,忙厉声喝道:“干什么?退下!”

    穆里玛狰狞一笑,答道:“乾清宫侍卫穆里玛、讷谟前来侍驾!”

    康熙见两名侍卫进来,心头先是一松;一听是陌生人,顿时感到事态严重,冷汗立刻渗出额头,断喝一声:“要你们侍什么驾,退下!”

    康亲王杰书也起身,铁青着脸,喝斥:“你们是乾清宫的差,这里有你们什么事,出去!”

    皇帝和议政王都发了话,穆里玛、讷谟只好迟疑着站住,看鳌拜的眼色行事。

    正在这时,听得殿外索额图高声奏道:“启奏皇上,侍卫曹子清请见!”

    康熙精神猛然一振,忙厉声吩咐:“进来!”

    话音未落,曹子清满头是汗,疾步跨入殿内。

    穆里玛一见曹子清便眼里冒火。

    想当初,康熙四年初,西山春游,他强抢了一名卖艺的汉女,就是被曹子清给坏了事。

    仇人见面,分外眼明。

    穆里玛横身一挡,却不知怎地,曹子清一个急转,已经迅速地绕了过去。

    鳌拜回身来打量了一下这小伙子,森然一笑问道:“见皇上有什么事啊?”

    曹子清好似没有听见,一个扎跪,对康熙道:“这么晚还不退朝,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差奴才来看看。”

    康熙一摆手说道:“既来了,就先在这侍候着,待会儿一起回宫。”

    “喳──”曹子清答应一声,然后站起身来,这才对鳌拜道:“回中堂的话,奉两宫懿旨,前来侍候万岁爷。”说罢,大咧咧地从他身旁走过,径直站在康熙左侧,双眼炯炯有神地扫视着殿内。

    康熙安心了一点。他本想借此机会诛斩鳌拜,但见穆里玛、讷谟竟退至两侧赖着不去,而且都带着腰刀,心里筹思良久终觉势力太单,若真动起手来,成败难料。看鳌拜时,仍是一脸凶相,心里叹息一声:“只好先退一步了!”

    康熙心里一冷静,说话也流畅了些:“不必如此浮躁嘛!朕意苏克萨哈即使有罪,也不至于就凌迟处死呀!”

    鳌拜掂量了半晌,他左右瞧瞧,回答道:“按律苏克萨哈是凌迟之罪,不过既然皇上悯恤,那就免了,改为斩刑!”

    康熙听鳌拜的话意有了缓和,暗暗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安全问题不大了。但想到要杀苏克萨哈,却又断断不忍,只板着脸沉吟不语。

    站在一旁的康亲王杰书,生怕纠缠下去说不定还要出大乱子,急忙跪下身去,拱手奏道:“依臣所见,就……处以绞决吧!”

    康熙瞪大眼睛,肩身晃了一下,咬紧牙根仍不说话。

    鳌拜狞笑道:“瞧着皇上和殿下的脸面,便宜他一个全尸!”说完也不跪拜,一个长揖说道:“臣这就去监刑!”回头对穆里玛、讷谟咆哮道:“混账小子!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跟我走?”一跺脚带着心腹侍卫扬长而去。

    瞧着鳌拜傲慢的身影去远,康熙气得浑身发软,方起身欲走,却见康亲王杰书还伏在原地没敢动,便缓步踱了过去,冷冷说道:“七皇叔,你抬起头来!”

    康熙的原意是以苏克萨哈的奏折为导火索,再由杰书出面弹劾鳌拜,引起朝野上下的共鸣——这步棋走得又稳又凶,进可以形成围攻之势,退则不过抛掉苏克萨哈一个弃子。

    可是眼下……

    康亲王惊恐地抬起头,躲闪着康熙的逼视,嗫嚅几下,才吞吞吐吐的将昨夜鳌拜怎么逼供,怎样当着他的面,将一个檀木桌砸碎的事情说了出来。

    康熙此时恨不得一脚踢死他,想了想,长叹一声摆摆手道:“你……跪安吧!”

    正文 第46章   无悔

    康熙六年,九月四日。

    鳌拜一党、通过议政王大臣会议,罗列苏克萨哈“怀抱j诈、存蓄异心、欺藐主上、不愿归政”等二十四条罪状。

    苏克萨哈被革职处绞,其子领侍卫内大臣查克旦亦革职、凌迟处死。其子达器、德器、侄海兰,无论已未成年,均斩立决;其子一等侍卫穗黑塞黑里、郎中那赛、二等侍卫台布柱、侄图尔泰俱革职为兵丁;其堂兄弟护军参领额祢德、一等侍卫乌尔巴,与苏克萨哈认为兄弟之前锋统领白尔赫图,均革职斩立决;妻孥、家产及其侄孙家产皆籍没。甚至连当时因为怀孕免死而被系在狱中的苏克萨哈之儿媳分娩后的胎儿,也没有幸免,仍被斩首于市。

    ——

    天色晚如磐石一般黑漆,云层压得低低的,纜|乳|芟碌墓埔欢欢闹贝沟孛妗?br />

    少顷。

    “轰隆——!”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在头顶撕开,将黝黑的天穹映衬出冷铁般的光波。

    天上的雷响得令人恐怖,纤长的闪电时而像幡嫡虬枝,时则如金蛇行空,倏地从厚重的云缝后窜了出来,将阴森森的紫禁城照成一片可怖的惨白。

    宫殿外的玉阶前,青砖地上的积水被雨点打起大片大片的水泡儿。哗哗的雨声和不时轰轰作响的霹雳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宇宙间什么都不存在了。

    乾清宫宫门半开,门扇儿在风雨中摇晃,折射出里面斑驳跳跃的白色烛光。

    康熙穿着明黄|色的便服,戴着金绒结顶的圆帽,一动不动地站在殿门外的大雨中。

    极端的冷静,本就是愤怒的另一种面具。

    图德海踮着脚尖,举着油布,为万岁爷遮雨,他的身子很不稳,前前后后地摇晃着,自己浑身已经湿透,手中的油布仍然吃力地高举着,力求能够为万岁爷挡去寒冷的风雨。

    两排御前侍卫一声不吭的趴在水洼中,滂沱的大雨浇灌而下,在地面上溅起一朵朵白色水花。

    手指僵硬地垂在身侧,康熙的眼底是凄凉的泪雾,脸上却挂着淡淡的笑纹,两种矛盾的神色交织在一起,令他浑身上下都迸射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

    远远的。

    远远的望着他。

    我的心痛得揪成一团,眼泪汹涌流出,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或许,我心里清楚的预见到,小玄子一直都是坚强的,都是傲然的,他伤心痛苦的时候,不需要别人劝慰,他需要清静,需要好好想一想,下一步该怎么做。

    风雨交加的夜晚。

    万物安静得仿佛在死去。

    “娘娘——?”有人在耳畔轻声呼喊。

    我失神地抽一口气,然后呆呆地扭过脸望去,是曹子清。

    他冲我颔首正然一笑,然后脱下油衣抖了抖水,上前两步一个扎跪,在雨中高声禀道:“五品御前侍卫曹子清觐见圣上!”

    静静的。

    康熙伫立在雨幕中,思绪就如掉落在寂寥的空山里,回不来。

    曹子清顶着风雨,按规定觐见的礼节向皇上行了三跪九叩首大礼,然后抬起头来。

    康熙的眼神冷清绝傲,嘴唇紧抿,雨珠挂在苍白的脸上,晶莹剔透。

    曹子清跪在身后,一语不发。

    时光被雨声吞没。四周忽然静极了,静得仿佛可以听见心脏泊泊滴血的声音。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强自深吸口气,勉力笑着,接过蝶衣手上的风衣,攥在怀里,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

    一阵猛烈的寒风袭来,康熙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下意识地抚了一下肩头。

    我抿紧唇角,轻轻的为他披上了风衣。

    康熙目光一颤,回过头来看着我,眼底亮晶晶的,唇边的一缕苦笑透出难掩的悲凉。

    “寒夜雨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小心着凉!”我轻轻地说,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波澜。

    康熙的面色平静而沉郁,稍顿一下,他急吸一口气,眼底的伤感淹没了怒意,悲壮地笑了。

    在淙淙大雨中,仰望着深不可测的夜空,他沉沉而清冷的道:“上天的愤怒和咆哮,是在恼怒朕这个“天子”的不肖?还是在惩戒权臣恶吏的罪孽?”

    一道猝白的闪电急速掠过,将殿瓦照得通明如镜,几乎在同时,便是一声炸雷。电闪雷鸣之后,一切又恢复了原状。倾盆而下的大雨,的敲打着寂静的禁宫大内。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也正是最接近光明的时候。人生也一样。只要你能把这段艰苦黑暗时光挨过去,你的生命立刻就会充满了光明和希望。”我对着雨空微笑,骄傲无比地微笑。

    康熙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波动着细小的柔韧光芒,慢慢地,他侧过身,手指在雨中抬起。

    我轻轻地笑,娇丽地笑,用湿润的眼眸凝视着他,用百分之百信任和敬仰的目光凝视着他。

    康熙动容了,他伸出双手,紧紧的攥住我的胳膊,一瞬不瞬的盯着我。

    我深深抽口气,回视着他。整颗心都绞起来了,绞得全身每根神经都痛了。

    康熙的表情里有痛也有醒,眼神悲悲切切,他的手猛一用力,将我拥入怀中。

    “芳儿?”他贴着我的耳际叫喊,声音哆嗦着,悲喜交加。

    我安静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咬牙吸气,热泪夺眶而出。

    相握的手,感到彼此的血脉在手指间泊泊流通,紧贴的胸膛,感到彼此的心在胸腔里怦怦剧跳,仿佛发生了强烈的共振。

    渐渐的。

    瓢泼的大雨中。

    两个人紧紧相拥,放声大哭起来。

    正文 第47章   曙光

    ——

    曹子清冒着夜雨觐见,却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万岁爷说的。

    金色的鼎炉里插着两柱细长的篆香,白烟袅袅升起。

    殿门外是白花花的雨帘。

    康熙背着手,健雅的身姿被闪亮的烛光斜投在地板上。

    曹子清站在一旁,叽叽咕咕了一大堆,才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我听了个大概:伍先生参加了殿试,落榜无名,鳌拜在查抄苏克萨哈的家底时将那份“论圈地乱国”的策卷当众撕毁,值得庆幸的是鳌拜狂妄自大,自认为伍次友乃一介布衣秀才,成不了大气候,懒得与跟他计较恩怨,所以伍先生暂时是安全了。

    万籁俱静中。

    “不管怎样!朕希望能早些见到伍先生!”康熙半转过身子,眼神一定,肃然吩咐。

    曹子清心里犯迷糊,他低了低眼,试探着问:“皇上是打算在宫里见,还是在宫外见?”

    康熙微微扬起头,若有所思地沉默片刻,咧嘴笑了,眼神明澈轻快,“明儿一早,你就去找索额图,宣他进宫一趟,这件事还得他出面才行。”

    曹子清愣住,似懂非懂地眨两下眼睛,半响,他张开嘴巴,卖乖似的笑了。

    “主子放心,奴才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曹子清兴冲冲地跪安后,康熙一甩手,目不斜视,昂首阔步,紧急而有力地走过去,取下了壁间那柄搂金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