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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大清之天下无双第6部分阅读

    静谧。

    稍停。

    “小格格,你吃东西的样子让食物看起来真的很好吃。”二阿哥“嘶嘶”的扯了扯嘴角,摸摸鼻子,表情古怪地瞅着我。

    “什么?”我嘴里塞得鼓鼓的,抬起头环视一圈,发出了模糊的问语。

    三位少年没有说话,相视一眼,摇扇的摇扇,静坐的静坐,沉默不语,只是嘴角都多了一抹含糊不清的笑纹。

    他们的笑容怎么都怪怪的。

    我眨了眨眼睛,心底一惊,顿时明白过来。

    意识到了自己的形象问题。

    我颦眉一笑,掏出袖口的丝帕轻轻拭了拭唇角,然后学着淑女的模样,不露唇齿的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

    看到我这样。

    五阿哥常宁“噗嗤”一声,弯下腰去,嘻嘻哈哈地笑出声来。

    我横着眼睛,没好气的瞪他。

    他抬头瞅我一眼,“哈哈哈”的拍着继续笑,边笑边说:“芳儿姐姐,你还是狼吞虎咽的样子好看!这个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太滑稽了。”他抬着手指,笑得上气不接下去的。

    二阿哥的眼睛也亮亮的,笑眯眯的看着我,仿佛看着一件新奇的玩具似的。

    只有纳兰容若静静地低着眼帘,但是从他微微翘起的唇角,我还是断定出他也在笑。

    五阿哥越笑越大声。

    我委屈的扁着嘴,吭哧两声,情绪直线跌落,下一刻,捞起一碟子糕点就砸了过去。

    五颜六色的糕点带着诱人的果香味,在空中零散开来。

    碟子从纳兰容若和五阿哥中间的空隙飞过去,“嘣”一声砸在亭柱上,然后落下去,哐啷”一声四分五裂在地上。

    常宁的小脸惊得惨白,小手缩在脸际,蓦地止住了笑声,呆呆的看着我。

    二阿哥的眼睛更加明亮,满脸的不可思议。

    纳兰容若的眼神有些恍惚,呆呆的望着那个摔碎的碟子。

    我以为他们领略到了我的厉害之处,心里怕了。

    没想到。

    “呵呵——!”

    眼神古怪而狭促。

    爽朗的大笑声断断续续的响了起来。

    对面的三个少年开怀地笑着,鼓掌的鼓掌,点头的点头,一脸的振奋。

    我一急,咬了咬牙,两手双管齐下,抓起石桌上的茶杯和盘子,发飙似的往过扔。

    “嗖——!”

    “嗖————!!”

    他们不慌不恼,躲的躲,藏的藏,似乎很有心情陪着我瞎闹呢!

    亭子里的宫女和太监们纷纷笑开了脸,躲在一旁,偷偷观望。

    好啊!

    看到大伙儿都那么开心。

    我的兴致也高涨了起来,定定地挽起双袖,在园子里憋了几天,我正想练一练腿脚呢!

    一行四个人你打我闹着,一溜烟的从万春亭里奔了出来。

    “芳儿格格,这宫里头有了你,可就有意思多了。”二阿哥的眼睛里燃着光彩,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他一边倒退着步伐,一边扬声说。

    “是啊是啊!”五阿哥出声附和,喜不自胜。

    我乐悠悠的眨眼睛,双开双臂,笑得一脸纯情:“这皇宫这么大,景色又这么好,真的很养人呢!难怪把你们几个养得白白嫩嫩的。”娇俏的话音刚落,足下的花盆鞋一阵颠晃,我来不及呼喊,整个人就狼狈地仰面倒了下去。

    “小心啊!”五阿哥惊呼。

    然而,我并没有摔倒。

    一双温暖的手臂从侧面横过来,拦腰抱住了我下坠的身子,于是我稳稳地蜷落在了他的怀里。

    惊魂未定的喘息着,我呆呆地睁开眼睛,是一双温润如玉的眼睛。

    纳兰容若的眼神有些慌乱,显然是被我这一摔吓着了,随即又轻轻地笑着,怔怔地扶起了我的身子。

    “芳儿格格,你没事吧!”二阿哥眼神关切。五阿哥吐着的舌头,怔站在一旁。

    “我没事!”心虚地摇摇头,我若无其事地冲他们微笑,不经意地偷瞄一眼纳兰容若。

    他的嘴唇似乎比刚才苍白了一些,淡淡地笑,眉宇间的英才之气丝毫未减。

    一行人不再说话,继续往前走去。

    御花园里,柳梢青绿,姹紫嫣红,风中飘着幽静的花香味。

    五阿哥调皮异常,跑跳着,随手摘了一根柳枝,精神抖擞着,把树枝当剑舞了起来。

    “唰怂怂——!”

    柳枝在阳光下闪着光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好看得不得了。

    我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兴致勃勃的喊:

    “这个好玩!”

    二阿哥闻言,轻笑着上前,摘了一根细长的柳枝递给了我。

    我想也没想就接了过来。

    一边有模有样的舞着,一遍低声吟唱。

    .............

    一阵风儿拂过了嘴角

    空气中隐约花香的味道

    你和我牵着手自由的奔跑

    这一秒有多么逍遥。

    只想永远和你在一道

    盼着你能带我天涯海角。

    虽然有些事我还不能明了

    也知道有了你真好

    快乐的日子一天一天逍遥

    我们的眼里太多风景围绕

    听小鸟悦耳的婉叫、伴流水和小桥

    我们很自由地放着纸鸢。

    快乐的日子一天一天欢笑

    每一秒都有不一样的心跳

    这美好穿过了云霄、让上天都知道

    这是我们甜蜜的骄傲

    ......................

    舞剑,吟歌。

    所有人的心情都很好,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泼气息。

    只是。

    唱着唱着。

    我看到他们的表情渐渐恍惚下来,呆呆的看着我的身后。

    轻轻的。

    我无意识地转过头望去。

    那里,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小皇帝的身材明显比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更加修长。

    他微微笑着,脸上气色很好,头上戴一项明黄罗面生丝缨冠,足蹬青缎凉里皂靴,蓝缎绵袍外罩一件石青江绸夹金龙褂,腰间的一条铜镶宝珠三块瓦的带子露在龙褂外头,负手而立,一身装束齐齐整整,显得神采奕奕。

    糟了。

    不知怎的,在看到小玄子的一刹那,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了这两个尴尬的字眼。

    正文 第15章  众星捧月

    我竟然在他面前唱歌,太丢人了吧!

    脸蛋烧烫烧烫的,心里很不好意思,我嘶嘶嘶地吸气,羞赧的乱眨眼睛,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尴尬中。

    “啪啪——!”寥寥落落的掌声轻轻在耳畔响起。

    小康熙目不转睛的凝望着我,双手抬起,轻轻鼓起了掌。

    我心惊的望着他。

    “剑舞得不错,歌儿也唱得好听。”

    他点头致意,淡淡笑着,轻轻鼓掌。

    渐渐的。

    纳兰容若也鼓起了掌。

    视野里的两位阿哥交换一下视线,一本正经的微微一笑,也跟着鼓掌,称赞。

    我被他们夸得心里别别扭扭的。

    什么吗?

    将手中的柳枝扔掉,我急急忙忙上前一步,双手扶着膝盖,朝小皇帝行了一礼。

    “皇上吉祥!”温婉的垂下眼睛,语气低低沉沉的。

    在这个时空里,该有的规矩还是得有,免得落人口舌。

    小玄子满意的咧嘴一笑,看着我,一抬手指道:“免礼吧!”说着,又看一眼我身后的两位阿哥和纳兰容若,顿了顿,道:“朕瞧见你们方才不都挺高兴的吗?怎么一见到朕就都安静下来了?”他似笑非笑地问,视线轻轻落下来。

    我刚一抬起头,视线恰好与他婉约的目光粘着在一起,心跳登时漏了一拍。

    “芳儿,你今天气色看起来很好。”

    他仔仔细细地瞅着我,语音柔柔的,恰似春风。

    我懵懵懂懂地笑着,“太医们尽心尽力的调理着,整天大鱼大肉的吃,该补的都补回来了。”说的是心里话。

    “嗯,身子调养好了,你就在宫里多住几天吧!上一次来去也太匆忙了,常宁和二哥都没见着你。”小皇帝婉言道。

    “好!”我没有犹豫,随口答应。

    “太棒咯!!”五阿哥一听我要多住几天,顿时乐得屁颠屁颠的,一蹦三尺高,“芳儿姐姐,有时间我们一起习武、写字吧!常宁想要和你一起念书?”他扯着我的衣袖欢声喊。

    “好——!”我干脆地点头。

    二阿哥拘谨的眉眼一松,也释然的放宽了心,微笑着插了一句进来:“芳儿格格要是缺什么,少什么,尽管遣了丫鬟告诉我,我派小武子和小凳子打点了,给你送过去。”

    “好——!”我爽快地答应。

    天啊!如众星捧月般,被这么多人围着转,真的是一件其乐融融的事情。

    ——

    晚膳用毕,小皇帝遣一个人过来找我。

    他说他要单独见我。

    一轮皎洁的圆月挂在婆娑参差的树梢上。

    一身华丽的格格装扮,我快步跟着图公公,向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我一边神清气爽地走着,一边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欣赏着撩人清美的月色。

    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圆,月光很亮,像水银一般倾泻下来,晃得我眼晕。

    我吧嗒两下嘴唇,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威武的小玄子,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咯咯地笑了笑,我深吸气,又深吸气,一路乐悠悠的观赏着晚间的美景。

    夜晚时分,御花园就如同沉睡过去的静默夜空般,纵使清平如洗,森罗万象,但在一片漆黑下,隐约透出了一息神秘的味道。可白天就不同,白天的御花园,美得简直就像人间的仙境。四季的景色壮丽如诗画,一览无遗,会让人惹不住感叹这大自然造物的神奇和别具匠心。

    “好了,格格您就在这儿等着,杂家先进去禀告一声。”走了大约一刻钟,图德海公公引着我来到了一个四角翘檐的亭子跟前,“不要随便乱跑,就在这儿等着。”他翘着兰花指,娘娘腔地嘱咐了一句。

    一眼憋见他说话时的女人样,我就忍不住想笑,但是我还是了唇角,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图德海公公“孺子可教也”地笑了笑,一扭身子,款款地走远了。

    我呆在了原地,双手叉腰,张开嘴巴,好笑地左右横一眼,然后开始苦闷地连连跺脚。

    小玄子在搞什么名堂,说什么要见我,为什么要在晚上,还故弄玄虚地选了这么一个阴森森的地方见面。

    堂堂大清皇帝,怎么做事这么诡异,令人琢磨不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色渐深,周身都凉凉的,放眼望去,视野里连一个鬼影都没有。

    我惶惶不可终日的蹲在地上,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头,在青石地板上狠狠地磨划着。

    月光将我的影子投在地上,我扁着嘴,瞪着自己弱小的影子,唇瓣磨开,在心底忿忿不平地嘀咕着,将小皇帝骂了一千遍。

    这时。

    水银闪耀的地砖上。

    我低垂的视线里出现了另一抹颀长清俊的身影。

    月光下,他的影子轻轻覆盖了我的。

    “小玄子——!”我欣喜地抬头,“噌”的站起身来。

    没有穿天子龙袍,而是传了一件白色的圆领衮服,小皇帝的表情在逆光的剪影里,朦朦胧胧的,有些看不清楚,我只看到了他双手背后,嘴角有微微弯起的优美弧度。

    “你怎么才来,我蹲得脚都软了......”我哼哧哼哧地抱怨一两句,却也忍不住对他微笑。

    “随朕出宫——!”小玄子剑眉星眸,轻轻瞅着我,薄唇微启,沉吟出了四个字。

    “啊——?”我表情木讷,瞪大眼睛,一时间根本回不过身来。

    他沉默地笑笑,不说话,上前两步,拉住我的手,“走,朕带你去换一身行头!”

    ——

    暖冬阁里。

    宫女、太监一大堆。

    片刻后,我便换上了一套太监的随身衣物。

    长发在脑后结成辫,戴着尖顶的小帽子,窄袖有马蹄袖端、四开裾。

    我嘟着嘴,别扭地拉扯着自己的长辫子,小脸皱得像梅干。

    小皇帝却满意地笑了,嘴角古怪地翘起,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尴尬的神色,轻轻道:“好一个俊美无双的小少年!”

    “什么少年,是太监,好不好?”我没好气地看着他,‘愤怒’地指出事实。

    他不说话,眼睛璨亮如星,只是闲散地笑着。

    我淡静一笑,索性逗他乐乐,学着宫廷里的礼仪,俯下身去,“噌噌”两声,敏捷地将袖头翻下来,单手扎个千,一本正经地问:

    “皇上,奴才已收拾妥当,可以走了吧?!”

    小皇帝目瞪口呆,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惊愕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正文 第16章  夜访

    ——

    有了御赐令牌,轻轻松松地出了皇宫,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玄子好容易才觅到一辆车,他将我拉上了车,从袖口掏出一大定银子,直接吩咐车夫去嘉兴楼。

    “嘉兴楼是什么地方?”我心中好奇,便开口问。

    小皇帝不回答,掀开帘子的一角,望着外面,愣了一会儿才低低道:“一个听民生知民乐的地方。”

    他的回答很深奥,真的有够臭屁的。

    我眨眨眼睛,双手拖着雪腮,似懂非懂地笑着。

    马蹄声铿铿锵锵,车内一阵静谧。

    “这几天比较忙,稍微能松口气的时候,就想见到你,刚才确是被事情给绊住了,才让你久等了。”小皇帝忽然惆怅地笑着叹息,语毕,轻轻抬起手臂,揽过了我局促不安的身子,将我一股脑地纳入了自己的怀里。

    脸蛋蹭在了他的衣襟前,聆听着他激烈有力的心跳,我瞪大眼睛,呲牙咧嘴着,惊得差点窒息。

    古代的小孩子确实很早熟呢!!

    他的手臂在我的肩背上慢慢收紧,呼吸越来越滚烫,斜下眼睛,怔怔地注视着我的眼睛,见我似乎有些害羞,小玄子低低地笑了,越发放肆了,扬头一笑,索性越抱越紧。

    手指轻轻抓着他的衣袖,我的身子在他的掌控下轻轻着,悄悄低下眼睛,脸蛋烧得通红通红的,无奈的是心里却不知怎的,并不想排斥这份温存。

    就这样,微微笑着,懵懵懂懂地依偎在一起,像两个怕冷的孩子。

    马车急奔而去。

    又约莫半个钟头后。

    停了下来。

    嘉兴楼门口。

    侍卫曹子清早已在那儿双手垂立,恭迎着圣驾。

    说是侍卫,也不过是跟小皇帝一般大的一个少年,面色硬朗,一派气定神闲。

    小皇帝下了车,神色一凛,一个简单的手势便阻止了他行礼的动作。

    “少爷,伍先生就在里面,您进去了就能见到他。”曹子清拘谨一笑,客气地改了称呼。

    小皇帝悠悠地转过身,掀开了马车的门帘。

    我双手一撑,用马车上跳了下来,原地拍拍手,才敢抬起眼睛看。

    看了看匾额上那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再看看身旁目光冷锐的小玄子,我心底暗暗发毛。

    不知道他这次连夜微服出巡又是为了什么?

    一行三个人不再多言,款步进了嘉兴楼,跨进了正屋,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我屁股着了板凳,美美地伸了个懒腰,斜了斜眼睛,却留神到小皇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并没有就座。

    大堂之上,人数众多,把酒言欢。

    小玄子双手背立,深不可测的目光直直地盯着一个大堂中央的布衣书生,神色动也不动,眼睛里有一股我看不透的漩涡在翻搅着。

    那人是谁,我挠了挠脖子,顺着他的目光,也呆呆地望向那个布衣书生。

    二十多岁,斯斯文文的,眼神深邃透亮,像是个做学问的。

    我正琢磨着,却听得那书生淡淡地笑着开口问:“这位少爷是跟随曹兄你一起来的吧?怎么看着有些面生!看来不是这儿的常客!”

    曹子清见问,忙笑道:“伍先生,这是我家龙公子,一同出来闲逛,不想就闯到这儿来了───我们也只是随便看看、听听,马上就走!”

    小玄子闻言一挑眉,拱手对众人一揖,笑道:“在下龙儿,既来之,则安之,小坐一会儿再去也不妨。”

    众人见他虽然年少,却举止稳重,落落大方,又见曹子清对他尊礼甚笃,也都不敢轻慢。

    伍次友先生颔首一笑,忙说:“请一同入座。”

    曹子清欲将小皇帝让至上首,淡笑着:“以位而论,少爷最尊,理应坐在上头。”

    小皇帝将手一摆,漠笑着摇摇头,有些无所谓:“这又不是在家里,你也太多礼了!”说完,轻轻一笑,便挨着我静静坐下,“我们已进来了多时,方才听伍先生高论说功名,有趣得很,请接着往下讲。”

    大家归座,酒楼的伙计又上了几壶好酒,添了几道小菜,大家把酒更盏。

    伍次友笑声明朗,看一眼龙儿公子,高声欢侃:“好,我就接着说这应考举人的没意思。柳河东说‘凡吏之食于士者,盖民之役’。既然做官是当百姓的奴才,就不该怕操心怕吃苦。”

    我听得迷迷糊糊的,小玄子倒似听懂了,闲雅一笑,收起折扇问:“我倒听说,百官都是皇上的奴才,怎么先生倒说是百姓的奴才呢?”

    伍次友垂下眼睛,浅呷一口酒水,笑道:“天子之命系于民命,相比起来,还是民命重要。谁得了民心,江山便稳了;谁失了民心,凭你天子皇上,也是兔尾难长!”

    哦!我恍然大悟,得民心者得天下,百姓是水,社稷是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我聪明得不亦乐乎。

    然,左侧的座位上,曹子清听了伍先生那话,端着茶杯的手指一颤,脸上不禁变色。他慌忙转过脸朝小皇帝看看,见小皇帝专心致志地听讲,并无厌色,便放下心来。

    我坐直了身子,看了看神色沉稳睿智的小玄子,然后乐哈哈地得瑟着肩膀,竖起两根大拇指,朝伍先生比划出‘真棒’的手势。

    伍次友怔怔地看了我一眼,笑着,视线又落在少年龙儿身上,接着侃谈:“咱们还是说功名。自古以来,选士之法,变了几变。由乡选制改为九品官人之法,由九品官人法又改为今之科举制。在先古之时,士子尚可傲公卿,游列国,说诸侯,择主而从。自唐开科举,风气大变,尚空谈,轻实务,文风浮泛,士品也日下,既无安民之志,又无治国之才,图虚名、求俸禄者日多。朝廷以此取士,欲求国富民强安能得哉!”

    端起仆人刚刚斟上的一杯热酒,伍先生讲得越发红光满面,笑了笑:“以士子入闱这事儿来说,就有七似。”

    小玄子听得有趣,低下眼睛,也端起一碗酒,喝了一口,然后低低地问:“哪‘七似’呢?”他的声音静如雨滴。

    伍次友大笑着扬眉,扳着指头,一一数道:“宣城梅耦长先生曾对我说过,秀才入闱,初入时,赤足提篮,似丐;唱名入闱,帘官喝骂,皂隶斥责,似囚;进了号房,孔孔伸头,房房露脚,似秋末冻僵的蜜蜂;考完出场,神情恍惚,天地变色,似出笼之病鸟……”

    听到这里,古文学得不错的我早已朗朗地笑出声来,想想高中课本那《儒林外史》选段中的范进,自然深得其中况味。

    伍次友笑着扫我一眼,又扳下小指继续道:“归了下处等候消息,如坐针毡,梦不得安,似猴子被系于绳;一旦榜上无名,神色猝变,如丧考妣;事隔不久,气平技痒复又衔木营巢,似抱破卵之鸠,这便是七似了!”

    堂下的众人听得入神,先是觉得好笑,后来神色一僵,却又不知怎地笑不出来。

    半晌,曹子清才低低赞了一句:“先生为此等人画像,真可谓是维妙维肖,入木三分!”

    小皇帝单手抵住眉宇,目光萧瑟,也淡淡地笑道:“听先生这番话,倒令人大失所望,从这‘七似’里要寻出周公、伊尹来,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众人听了,不禁大笑起来,有人一边笑一边对伍次友说道:“这位小哥儿,不过十岁吧,竟这等敏捷!真是妙语解颐,算是为大哥的话下了注解。”

    伍次友却没有笑,只是怔怔地瞧着曹子清口中的少年龙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正文 第17章  笑谈

    堂下一阵静谧,没有人再说话。

    伍先生的话语难免引得在场的文人墨客心中酸楚。

    我看到小皇帝独自啜饮,神情淡漠而冰冷,似乎是掩藏着难以言语的心事,心中不觉苦闷和伤感。刚转过头,却一眼憋见侍卫曹子清饮酒甚少,酒到口边,只略略沾唇便又放下,遂笑道:“听闻曹大哥一向是海量,今儿个不肯开怀,莫非是酒不好?”

    见我在万籁俱静中发话,曹子清捏着酒杯的手指一颤,目色恍惚,半响,才平静地望向我,笑了笑,悠悠道:“我身体不太好,早已有戒酒的打算,今儿瞧着大伙高兴,不得已才喝了几杯。”

    “哦——?”我咬了咬嘴唇,似笑非笑。

    话音刚落。

    小皇帝却抬起明眸,怔怔地瞅着手中的青瓷杯,朗朗一笑,扬眉揭短道:“何必呢,今天你就和他们比个输赢!”

    我见小玄子来了兴致,心中一热,乐呵呵地倒了一杯热酒,递了过去,说道:“曹大哥哪有什么病!龙公子说你能饮,还能混过去?”

    曹子清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小皇帝,又别扭地瞅了一眼我,尴尬地锁住眉宇,笑道:“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他也算是言而有信,一连喝了三杯,杯杯净可见底,顿时脸颊滚烫如红晕。

    我看着曹子清绯红的脸颊,嗤嗤一笑,捧起杯子,刚打算回敬一杯,却被小皇帝一把扯住了衣肘,手中的酒杯也被夺了去。

    “干嘛?”我诧异地瞪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指。

    龙儿不说话,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笑着,一仰头,独自啜饮了我那一杯。

    我心中纳闷了半响,却也明白过来:小皇帝肯定是不想让我沾酒,怕我醉了出洋相。

    怔忪间。

    伍次友的书童离席出去,一会儿摇头晃脑地捧着一个掣签筒过来,说道:“这是专为孝廉们解闷儿用的酒签筒。咱们也掣签饮酒取乐如何?”

    伍先生起身,一扯衣袖,爽朗地笑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不过论功名论酒运。数我年长,我先来!”说着便俯身,从签筒里拔出一支来,攥在手里一看,然后微微一笑,默默不言语。

    我好奇地探过头去,笑嘻嘻地问:“伍先生抽得是什么签?”

    伍次友只是自斟自饮着,夹一口菜塞进嘴里,不语。

    曹子清心底一急,起身欲拿签来看,伍次却将手摇了摇。

    曹子清笑问:“这么神秘,难道不许人看?”

    伍次友咽了菜,只微笑点头,仍不答腔。

    旁边有人耐不住,说道:“先生这是打哑谜呀?你说出来,该谁喝,谁就喝呗!”

    伍次友仍不言语,只顾夹菜往口里送。

    席上,四面八方,不断有人催促。

    眼珠子咕噜噜地转了转,我扬言笑了笑:“我猜这签必定不雅,所以先生不肯说。”

    伍次友仍旧笑着摇头。

    只有龙儿嘴角微扬,不动神色,饶有兴趣地抱着双肘,静观其变,不吭声。

    半晌,伍次友把签递给我,我瞪大眼睛一看,上面写着:“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不语不饮,言者三杯。”心中惊骇,我暗叹一声,呆得说不出话来。

    算一算,席上也只有伍次友和小皇帝不曾说话。

    曹子清苦笑一声,道:“这签也批得太毒了,我是不能再喝了!咱们重新换个玩法吧!”

    大家又接二连三地喝了三杯,伍次友、小皇帝和曹子清已有些醉醺醺的了。

    我趁着小玄子不注意,偷偷喝了几杯,嗓子眼顿时一阵烧辣,脸上也泛起了红晕,心中暗暗叫苦,拍了拍,我悔青了肠子,古代的酒也太难喝了吧!

    曹子清摆了摆手,模糊不清地说:“我是已经醉了,喝不得了!”

    伍次友却叫道:“没醉!喝这么一点酒怎么会醉得倒人?当年在扬州城我与明珠大哥和兄弟何铁柱三人长饮雄谈,评论时事,喝过三大坛酒,那才叫痛饮承欢!”说罢不胜感慨,忽然猛地将案一击,气势汹汹地道:“不言时事也罢!老贼不死,国无宁日,民无宁日!”

    我被那拍桌子的声音震得脑袋里一阵轰隆,坐直了身子,双手移开雪腮,使劲揉了揉眼睛,才清醒过来。

    小皇帝见伍先生拍案而起,吃了一惊。后头的话,他没听清楚,手指一点桌面,忙问道:“老贼是谁呀?老贼和时事有什么关系,老贼偷了时事么?”

    曹子清见伍次友先生神色发狂,知是醉了,忙道:“表台,你说的什么话,今儿个怎么啦?”

    伍次友站稳了摇摇晃晃的身子,举着酒杯,手指轻晃,接口说道:“我说得是大实话!鳌拜便是当今国贼,鳌拜不死,清室永无太平之日!”说完,脚下一个踉跄,几欲跌倒。

    曹子清脸色大变,急忙上去扶住他:“先生确实是醉了,有些口不择言。”

    小皇帝见曹子清上前恳言了一句,要搀着伍次友去后堂歇息,忙探出手制止,一边起身,一边冷定地问:“鳌拜从龙入关,功劳卓著,怎么先生倒以为他是国贼?”

    伍次友已是醉眼迷离,见这孩子盘根问底,像个小大人,倒觉有趣。便应口笑道:“自古权臣,哪个没有功劳?乱国之臣,非国贼而何?残民利己,非民贼而何!这个圈地之法,实在害人不浅。北京城里乞丐成群,城外却是千里沃野成了狐兔之乡!瞧着吧,此次朝廷策试,我必痛陈圈地之弊。”说完一拍桌面,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正文 第18章 夜访2

    这场面眼见难以维持下去了,要是再喝下去,谁晓得还会说出什么话来,曹子清趁势,拱手一揖笑道:“天时不早了,龙儿明日还有功课,怕太夫人着急,我们就此告辞了。”

    言毕,携了龙儿的手,又将目瞪口呆的我从凳子上揪起来,辞了众人簌簌走出来。

    夜色渐深。

    我头重脚轻地钻进了马车。

    由曹子清护驾着。

    马车摇摇晃晃地行驶在夜街上。

    车内是阵阵安静,没有人说话。

    我困得直打哈欠,稀里糊涂地小睡了一会儿,等到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靠在了小皇帝的怀里,哈喇子流了他一袖子,而那家伙毫无知觉,紧闭着眼睛,也正倚着车壁打瞌睡。

    幸好没被他发现。否则就糗大了。

    我又羞又惊,赶忙扶了扶脑袋上歪斜着要掉下来的帽子,大咽几口口水,怔怔地坐直身子,放松脸部的肌肤,淡淡地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往后走。

    掀开帘子的一角,有晚风静静拂面而来,沁人心脾。

    看着古道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

    我不明所以地吸一口气,然后呆呆地回头,望向车内的少年。

    小皇帝睡得很熟,呼吸均匀而微妙,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死死地抵着车壁。

    唉——!

    真的只是个孩子而已。

    却偏偏是一国之君。

    马车一路浩浩荡荡的进了皇城。

    紫禁城城墙四边各有一门,南为午门,北为神武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

    城墙的四角有四座设计精巧的角楼,坐落的宫殿都是木结构、黄琉璃瓦顶、青白石底座,饰以金碧辉煌的彩画。

    跳下了马车,穿过了横街,进了乾清门,已是子时一刻。

    夜色漆黑如泼墨,晚风冷得沁骨。

    四周围是大片大片的白玉石栏杆,栏杆上有望柱头,下有吐水的螭首,每根望柱头上都有雕浮装饰。

    我眨了眨睡意朦胧的眼睛,停住了脚步,腰身一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子里直流苦水。

    “芳儿,你还好吧?”小皇帝立马急了,目光闪聚着,两三步贴过来,紧紧地拥住我。

    我抹了抹酸溜溜的鼻子,冲他笑着点点头,迷迷糊糊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小皇帝微微皱眉,痛涩地叹息一声,神情有些焦虑,拥着我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曹子清在前面走着。

    他将刀鞘向前移了移,看四下无人,回头向身后的人笑道:“万岁爷,今儿个幸亏没喝醉,不然奴才少不了挨苏嬷嬷一顿责骂。索额图大人荐奴才来给爷当差,办砸了,连索尼老中堂脸上都不好看!”

    小皇帝淡淡一笑,颦眉:“你的这几个朋友很有意思,你要多亲近亲近他们。那个伍次友,看来是个有学问的。”

    曹子清躬身回了一揖,道:“是,这伍先生学问不坏,不过,人好像有点儿狂。”

    小玄子点点头,若有所思:“狂而不媚,朕倒是欢喜的。他为人耿直,心有不平之事不让他说,这如何能行呢!”

    我的脑袋里浑浑噩噩的,手脚一阵阵冰凉,想来是出去着了凉了。他们说的话,我听了半句,又忘了半句,印象模模糊糊的,只是像一个怕冷的鸽子一样,不停地抽鼻子,依恋地蹭在那个温暖的臂弯内,一路往前走去。

    半晌,又听得小皇帝开口问自己的贴身侍卫:“你过去见过伍次友?”

    曹子清唏哩哗啦地说了一大堆,康熙听得有趣,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又摇摇头,只垂首不语。

    君臣二人一边说一边走,早到了正阳门。

    苏茉儿姐姐、图德海公公、还有几个小太监就守在这儿,正等得着急,见我们回来,一个个笑逐颜开,拥着小皇帝上了大轿。苏茉儿姐姐趁没起驾,忙把一件黄|色挂面的狐裘给玄烨披上,并责骂曹子清:“下作黄子,胆子比斗还大!出去就不想回来,凉着万岁爷和芳儿格格,看我揭你的皮!”

    曹子清躬着身,只是笑,却不言语。

    小皇帝倒有点过意不去,忙说:“是朕不想回来。”说完,又将苏嬷嬷为他披上的狐裘扯下来,颤颤巍巍的裹在了我身上,“芳儿身子滚烫滚烫的,怕是着凉了,都是我的错。”他一边拥紧了我,一边冲苏茉儿解释,说完一摆手,命起驾。

    銮舆上。

    额头冒出了虚汗,我的呼吸越来越低涩,闷吟一声,嗓子眼一阵阵抽痛。

    那双抱着我的手臂越来越紧,我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内心的疼忍和愧疚。

    行至五凤楼左掖门,小皇帝似是想到了什么,提声道:“已到大内了,朕想下来走走。”

    图德海公公心底一颤,急忙躬身,细声细气的在旁劝说:“万岁爷,罢了吧!天已经黑定了,冷风飕飕的,若着了凉,两位老佛爷怪罪下来,都是奴才的干系。”

    小皇帝细细思索了一番,笑着点头,一路乘舆进了大内。

    正文 第19章  童趣

    ——

    畅春园。

    清美的月光透过婆娑的树影从轩窗里静静地弥漫进来。

    香炉里,袅袅的飘着轻烟轻雾,暖人肺腑。

    小皇帝一摆手。

    宫女们和小太监纷纷跪安了。

    屋子里是空荡荡的安静,轻纱曼妙舞动,烛火幢幢地跳跃着。

    我乖乖地蜷缩在床角上,身上裹着三四层锦被,吸溜吸溜地抽鼻子。

    嗓子眼一酸一堵,我又忍不住地打了大大的喷嚏,惊天动地的那一种。

    小皇帝黯然地叹息,回过身来,站在我的身旁冷哼哼。

    “你...你怎么还在这里....该回去...回去就寝了...明天还要早朝呢!”鼻子里直流酸水,我支支唔唔地呢喃着,刚说完,嘴巴猝然张大,又惊天地泣鬼神地“阿嚏——!”一声。

    小皇帝默然地瞅着我,忽然一横眉,弯下腰来,伸出手指死死地戳在我的脸蛋上,闷闷不悦地说:“你这个样子,哪里有点大家闺秀的矜持样,真是丑死了。”

    我避开他挑衅的手指,愕然地吸一口气,然后揉揉红肿的鼻子。

    喝!才乖了几天啊!又原形毕露了。

    这厮是不是一时不跟我磨磨嘴皮子、叫叫板,身上的皮肉就松痒痒的不行。

    “你胡说,太皇太后、皇太后、苏茉儿姐姐还有宫女们都直夸我漂亮呢!你一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是美,什么是丑吗?”我扯着脖子,尖叫抗议。

    “明明丑死了,还不承认.....”小玄子负手而立,目光斜睨而下,见我懊恼,他的眼睛笑得更亮,散漫不羁地讥讽道:“皇额奶还说要把你许了我呢!朕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真没看出你哪点母仪天下了,明明是粗枝大叶,偏偏八字生的那么好。”

    真是被他门缝里瞧人——看扁了。

    “啊——!”狂怒让我的体内生出惊人的力气,从床上一跃而起,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奈何,眼看着就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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