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马提刀在旗门之下督战,见赵烁果然冲阵而来,不免胆怯,心忙意乱。但原来是自己说过在此列阵决战的,人家又冲进阵前来单挑自己,自己若不应战;颜面何存?今后在将士面前如何说话?只好硬着头皮,跃马提刀,迎了上去。要说这武功膂力,哪里是赵烁的对手?更加上心慌胆怯又输了气势,勉强应付了几个回合,早已手忙脚乱,被赵烁觑着个破绽,回手一棒打来,正中肩膊,倒落马下。
后面的唐兵正要向前抢救,怎当得住赵烁身旁四员虎将早已抢了上来,后面的兵卒又蜂拥而上,唐军将士各人自顾保命,哪里还顾得上去救皇甫高了,只好眼睁睁看着主帅被俘。
这里赵烁见众兵将俱已杀入阵来,一声令下,齐齐抢关入城。唐军因主帅被俘,蛇无头而不行,便都弃械投降了。
赵烁进得滁州,巡视了一番,只见府库完整,仓廪充盈,忙令徐银英,曾秀英,王月露三员女将速往御营禀报,请皇上派员前来署理滁州事务及处置这些物资,并把皇甫高押送御营。
得知滁州缴获大批钱粮,正是当前所需,周帝即命奉诏随驾的大名府总兵窦融前往处置滁州库存帑藏,宰相范质则荐赵普为军事判官,前往署理滁州府事务。
周帝因见赵烁此次战役前后不过三天,即便俘敌主帅,斩关夺府,又缴获大笔帑藏,便向女将们询问此战详情。三员女将见皇上动问,便把赵烁如冠三军冲敌阵,擒主将的事,从头至尾一一禀明。
周帝听了更是兴致勃勃,就令把皇甫高押来御前,笑问道:“你这个当将军的如何这般的草包,你究竟带过兵,打过仗没有?没一点本事怎么竟敢带兵打仗,一日之间一连两仗都被咱们的赵将军打得落花流水?不但丧师失地,连你自己都陪了进来,你这个仗是怎么打的?”
皇甫高挨了赵烁一棒,伤得不轻,打断了一支胳膊,是用担架扛着送到御营来的,听了周帝嘲讽,心中不忿,强支撑起身子,抗声辩道:“俺怎么没打过仗?闽,越,荆南俺都去打过你家这个赵烁也不是凭什么本事赢俺的,不过就是臂力大一点,那根棍子沉一点,他哪匹马高一点,跑得快一点,俺闪躲慢了一点罢了……”
这正是:南唐弱质犬羊旅,难敌周人虎狼师!
正文 【398】 南唐后主(三)
周帝听他一边说,忍不住一边的笑,待他说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你说咱们的赵将军的四点赢了你的一点,你心中不服,是吗?好的朕不加罪于你,你且好好养伤,伤愈放你回去,和你朝中带兵的商量商量,想个好点子,来与咱们的赵将军再战一场。”
周帝说罢,令人把他扛了下去,给他好好疗伤。回头笑对三员女将道:“你们听了,刚才这皇甫高说了,他输的原因有四点,其中两点是归功你们赵将军的,两点是归功你们赵将军哪匹马的,如今朕除了赏人之外,还要赏你们赵将军这匹马。”说罢,便命内侍卸下自己乘坐哪匹御马身上的黄金缨络金铃,令女将们带回滁州,赏与赵烁。
李重进见了,满肚子的不高兴,心想:皇上分明是偏心,俺何尝不是大破唐军,俘他的主帅,却不见你如此重赏,这赵烁只因是你的拜把兄弟,便连先皇的御用缨络都赏给他……便谏道:“这套缨络金铃乃当年史将军在偏关白承福处得来。先皇献与前朝汉帝刘知远,刘知远十分珍爱,以之为御马装饰,汉亡之后,先皇亦用作御马饰物,如今皇上亦沿用作御马之装饰,实乃成为皇家坐骑之象征,不宜赏赐臣下,以免有僭越之嫌。”
周帝道:“江山一统才是皇者之征,为国建功者,尚且可分疆裂土以赐,何惜此区区饰物乎。”李重进听了,不好再说甚么,心中总嫌着周帝对赵烁偏心就是了。
过了几天,御医来禀:皇甫高不治身亡,周帝连连跌足叹息,宰相范质道:“皇甫高一介庸才而已,降我无用,死不足惜,陛下何须叹息。”
周帝道:“我何曾要他为我所用,朕倒是要送他回金陵呢。”
李重进不解,问道:“这皇甫高不过败兵之将而已,不杀已属大幸,何德何能,竟劳陛下如此关爱备至?”
周帝笑道:“卿有所不知,这皇甫高一日之间被赵烁杀得丧胆落魄,失地丧师,朕要放他回金陵,是要他宣我国威而已,岂为关爱么?”
看到周帝处处夸耀赵烁,李重进心中十分窝火,自念本是先帝至亲,屡建功勋,备受重用,自先帝升遐后,今上宠信赵烁,对自己日渐疏远,把自己原任的禁军统领一职都让给了赵烁,如今竟把缨络金铃也赏与他,不免心存不满,更添芥蒂,与赵烁间更显得日渐疏远了。
那赵烁得了御赐缨络金铃,十分高兴,即命马童把它装佩于马上。那汗血宝马,本来就体高逾丈,遍体通赤,雄伟异常,如今更配以缨络金铃,赵烁坐在马上,更显得出类拔萃,荦荦不凡,万众瞩目。
夜间,坠儿枕边悄悄说道:“公子这匹宝马,配上皇上赏的这套缨络金铃,更好看得多了,更八面威风了。怕的就是上阵之时,敌兵四面八方都见公子,哪公子就更危险了。”
赵烁笑道:“你不听她们回来说,哪皇甫高怕俺的力大棍沉,马高马快,如今这马配上金铃更加八面威风,倘令敌兵见了望风归降,岂不更好?”
坠儿也笑道:“这当然是最好的了。婢子不过是担心公子的安全罢了……”
且不说他们的枕边私语,再说这边战场上的风云:
且说这南唐帝主李煜眼看着自己的军队,在淮南屡战屡败,朝中群臣又想不出退敌之策,便中了宋齐邱之计,修下密书,派使臣化装潜往晋阳与辽国两处求援,请他们出兵牵制周人,不料使臣才到淮北,便被周兵拿获,搜出密书,押到御营扣押了起来。
过了一些日子,唐主左盼不见辽国来援,右盼不见晋阳来援,连派出的差使也不见回报,情知有变,仍是束手无策,于是,写了一封自卑自责的求和国书,特遣泗州牙将王知朗前往呈与周帝,恳请求和。
周帝看了,掷书于地骂道:“尔主既已发书向辽人求援,如何又来我处求和?”也不容王知朗说话,就把驱逐回去。
周帝见我军连连得胜,遂又广发兵马,四面出击。令侯章攻寿州水寨,韩令坤攻扬州,王逵攻鄂州长山寨,赵烁攻天长。
第一:先说这侯章攻寿州水寨:这支水寨军队亦属刘仁赡所辖,因见有周兵来攻,陆上也就遣兵相助,侯章未免显得势单力薄,得不到什么胜算,但背靠御营,有兵相援,因此相持不下。
第二:再说扬州这边:这个扬州留守冯延鲁,乃是当朝左相枢密使冯延己的兄弟,说到诗词歌赋,很是内行。若是行军打仗,却是一窍不通。偏偏他又不懂装懂,领下这个扬州留守的差使。尽管外边打得天昏地暗,他还在州衙与一班文人墨客弹打吹唱,诗酒唱酬,毫无战备。那韩令坤探得确实,就令部将白延遇只领三百轻骑,连夜奔袭,趁着晨早开城之机,冲进城去,韩令坤领着大队人马随后杀进。
守军毫无警觉,也不知周军来了多少人马,只吓得四散奔逃。还算东城守备有些警惕,发觉周军杀到,放了一把火,烧了个火光烛天,带着手下五百人,打开东门,逃回金陵去了。
那冯延鲁昨夜宿酒未醒,待看见东门大火,韩令坤大军已杀到,吓得急忙命人替他剃光了头发,扮作和尚,躲到皇觉寺里去了。
韩令坤见城中无人抵抗,便下令出榜安民。又有一些官员自动来衙接受招安,并举报冯延鲁并未逃跑,现藏身皇觉寺。令坤立即派兵搜寻,把他找了出来,令他依旧穿上官服,派员押往御营去了。
第三:说到这王逵去打长山寨。这长山寨位于鄂州之南与湘南交界处的一个边防驻军点,守军不过百余人,由一员小校带领着,王逵带兵去到,一打就散,把哪个领军的小校也俘了,派员押往御营。
第四:赵烁带领人马来到天长,就在城外一字儿排开营盘,连营数里,灯火照天。这天长乃一个小小县城,居民不过一万,守军不过数百,近日扬州滁州相继失守,已如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守官名叫耿谦,见周师大军压境,赵烁又是把面威风的人物,哪里还敢抵挡,连忙派人去见赵烁纳款归降。
这样一来淮上一带虽有寿州依然屹立不倒,但朝廷援军无法前来救助,周边的州县又被周军一一收拾得干干净净,寿州虽然固若金汤,但也成了战火熊熊中的一座孤岛了。
唐主无法,又派翰林学士钟谟,工部侍郎李德明带了黄金千?,白银五千?,锦帛二千匹,犒军用的肉牛五百头,好酒五百坛,来至寿州城下,奉表称臣。
周帝看那表中写道:“臣唐主李煜上言:窃闻舍短从长,乃推通理。以小事大,著在格言。伏惟皇帝陛下,体上帝之姿,膺下武之运,协一千而命世,继八百而卜年。大驾天临,六师雷动,猥以遐陬之俗,亲为跋扈之行。循省伏深,竞畏无所,岂因薄质,有累蒸人!今则仰望高明,俯存亿兆,虔将上国,永附天朝,冀诏虎贲而归国,用巡雉堞以回兵。万乘千官,免驰驱于原隰,地征土贡,常奔走于岁时,质在神明,誓诸天地。别呈贡物,另具清单,伏冀赏纳,伫望宏慈。谨表!
周帝见书中只说送礼,求撤兵,并无称臣纳降之意,甚为恼火,只把贡品收了,也不讲议和的事,还把两个来使训了一顿,只对他们说:“回去告诉汝主,若要息兵,赶快亲自前来向朕当面请罪,万事皆休,如若不然,朕即亲帅大军入汝金陵,那时汝君臣悔之晚矣!”二人见周师兵甲映日,人强马壮,声威赫赫,吓得不敢做声,只好回朝复命。
且说那南唐皇帝李煜屡接败报,不免惊慌失措,束手无策。朝中都是宋齐邱、冯延己、陈觉,李征古等人主政,说到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个个都是内行,如今大敌当前,淮南大败,他们却都想不出一点主意,还是又依了冯延己之议,再向周帝求和,由延己修下国书一封,书中写道:
“自天地以来,海内分崩,或跨据一方,或迁革异代,臣绍袭先业,淹有江表,顾以瞻乌未定,附凤何从?今天命有归,声教远被。愿比两浙、湖南,仰奉正朔,谨守土疆,乞收薄伐之威,赦其后服之罪。首于下国,俾作外臣,则柔远之德,云谁不服?另贡上黄金千?,白银十万两,伏祈赐纳。”
再又另派大司空孙晟,吏部尚书王崇质为使,前往淮南晋谒周帝,再次恳请求和罢兵。
孙晟位列三公,又是两朝老臣,性格忠耿正直,素常因憎恶“五鬼”把持朝政,已多加弹劾,今见延己修书,却推自己前去,这分明是他贪生怕死,把这难为之事推自己去做,故于陛辞之日,向延己道:“君为左相,求和之责自应由君担承,如今却委老朽前去,此去若成则代汝受过,败则有去无归,今后朝政,谨请诸君好自为之矣。”
延己等人听了,羞惭满脸,无言以答。
这正是:四海升平才子贵,时逢乱世靠刀枪!
正文 【399】 南唐后主(四)
行前,唐帝因为工部侍郎李德明此前曾出使淮北,见过周帝,也就命他陪同前去冯延己因其弟延鲁被周兵俘虏,更对德明密嘱一番,不惜奉献土地以达成和议,以赎回延鲁。
于是,孙晟偕同王崇质,李德明,领着一百随从人员,渡江北去。一路之上,噩讯频传:
光州刺史张绍弃城出逃,都监张承翰以城降周。
舒州亦被周兵攻陷,刺史周宏祚投水自尽。
蕲州副将李福杀死知州王承业,以城降周。
听到一连串的败讯,孙晟摇头叹息道:“外有强邻压境,内有佞臣误主,国事可知,我此次北行定是有去无回矣!”
唐使一行来到寿州城外御营,呈上求和文书,周帝看了来文,那文书上写道:
朝阳普照,爝火无光。春雷发声,蛰户知令。伏念天帝之后,率土分摧,或跨据江山,或革迁朝代,皆为司牧,各拯黎元。臣由是克嗣先基,获安江表,诚以瞻乌未定,附凤何从?今则青云之候,明悬白水之符,斯应仰祁声教,俯彼遐方,岂可远动和銮上劳薄伐?倘或俯悯下国,许作功臣,则柔软风其谁不服?无战之胜自古独高。别进金千两,银十万两,罗绮二千匹,伏祈赐纳。
周帝看了,满脸不悦,发话道:“汝今不过是带了一纸虚文前来搪塞,你谓朕会哪么轻易受尔等蒙混么?”
孙晟从容答道:“吾主派臣前来称臣纳币,书礼俱到,并非虚文,岂能说是蒙混陛下?况且陛下此次南征,敝国如今已奉表臣服,自古以来:叛即讨,服即舍,历来如是,陛下乃英明之主,谅必能俯允敝国所请。”
周帝怒道:“朕此次率军南来,乃为淮南土地耳,岂为此区区金帛?尔等如若要朕退兵,速将江北州县悉数献上。”
孙晟道:“江北土地乃先朝传留,并非取自大周,且我主如今已奉表称臣,土地亦同归藩服,皇帝又何必逼迫太甚呢?”
赵烁见皇上生气,接过话说道:“汝等不必在此絮絮叨叨,汝国若不割让江北,我家皇上是决不退兵的。”
李德明见周帝君臣尽皆动怒,恐怕孙晟出言不逊,把事情弄僵,忙向周帝奏道:“微臣临行之时,曾得冯相密嘱,我主愿献濠、寿、泗、楚、光、海六州,更又每岁贡输金帛百万……”
周帝道:“光州已为朕所得,何须尔来假献殷勤?其他各州,朕亦已发兵攻取,刻日可下。惟是那寿州久抗王师,朕倒惜哪刘仁赡是个人才,故不忍强攻,汝等若是真心献城求和,可即替朕把他招来降我大周,也算是尔等立了一功。”
李德明听了,吃了一惊,这刘仁赡可是个刺头儿,惹他不起,忙奏道:“刘大人刘仁赡乃一州节度,非下官可以指挥,孙大人位列三公,乃百官的首领,惟他方可令仁赡归降。”
周帝听了,瞧着孙晟道:“既是如此,哪就有劳司空去走一趟了。”说罢,便命御前侍卫押了孙晟前去寿州城下向刘仁赡劝降。
那孙晟也毫不推搪,随着侍卫来到寿州城下,高呼仁赡对话。那刘仁赡闻报孙晟在城下呼唤,忙来至城楼,见果然是孙晟,忙整冠肃容,再拜施礼问道:“相公缘何到此?”
孙晟答道:“承蒙王命到此议和,但迁延多日并无头绪。将军身受国恩,守土有责,千万不可开城纳寇,朝廷援军不日即将到矣。”
仁赡听了,再拜受命。孙晟说了,也掉头便回。
那御前侍卫回到御营,把刚才孙晟在城下与刘仁赡的对话,如实向周帝禀报。周帝拍案怒叱孙晟道:“朕命你前去招降刘仁赡,如何你却叫他继续闭关对抗,难道朕的刀砍不得你的头吗?”
孙晟从容答道:“臣乃唐宰相,当秉忠报国。如今是奉命议和,岂有叫节度大臣投敌叛国之理?若使陛下因此而杀晟,亦可算是君子成丨人之美矣!再说,如果陛下朝中有这样的大臣,请问陛下将如何处置?”
周帝听他理直气壮,也是无可责难,只得改容道:“汝也可算是南唐难得的一个忠臣了,奈何天意亡唐,只凭尔等一两个诤汉,也不过是螳臂而已!”
世宗见孙晟性格忠耿不屈,无可奈何,只好把他送到后营,好好款待。另又召出王崇质,李德明二位使臣,严词厉色,多方责备,并说:“你家主人若要议和,除非把江北土地全部献上,否则孤决不罢兵。”
崇质,德明二人未得上命,无权作主,又怕得罪周帝,只说要回报国主才能再来复命。
世宗听了,便令文牍写了诏书一封,令他们交与唐主。诏书大概是说:朕拥一百州之钱粮,掌五十万之精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次南征,为光复江北土地,疆界未平,岂可便班师回朝?尔倘是真心归附我朝,应即将淮上土地悉数呈上,我即大军立罢。言尽于此,更不烦言。苟若不然,请从兹绝。
李德明,王崇质二人领了诏书,径还金陵,把诏书呈与唐主。唐主看罢沉吟不语,李德明又把周帝索要淮上全境土地的话转达一遍。
宋齐邱与李德明原有旧怨,唯恐他议和成功得了功劳,便向唐主道:“主上遣二人前往江北是与周人议和,并不是去献地,如何如今反替周人传诏,要我主献地?众所周知江北乃我江南的藩篱,江北若失,江南难保,二人此等行为,分明是通敌卖国……”
李德明道:“臣等受命议和,当然应把对方的文书语言,一一传达,如何能说是通敌卖国?”
宋齐邱原来已得心腹来报,说哪李德明在州主面前曾说过:‘我主愿献濠、寿、泗、楚、光、海六州,更又每岁贡输金帛百万……’的话,便指责道:“尔等既不是通敌卖国,为何在周主面前说:我主愿献濠、寿、泗、楚、光、海六州,更又每岁贡输金帛百万……这等语言?这不成了张松献地图吗?”
王崇质听了,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向唐主分辩道:“这事与臣无关,乃李德明一人所说,微臣未奉皇上圣谕,岂敢胡乱说话……”
李德明抗辩道:“此话并非微臣杜撰,乃微臣临行之时,冯相再三叮嘱微臣说的……”
冯延己见他这么一说,吓得非同小可,忙道:“汝休得胡说八道,本官何曾说过此等言语?休得在此妄构事由陷害本官。”
李德明见冯延己竟出尔反尔,赖不认账,便戟指攘臂,破口大骂,唐主见了,怒不可遏,不由分说,就令把李德明立即推出午门处斩。
李德明虽是斩了,但和议未成,那郭荣亲率数十万虎狼之师,犹是大兵压境,一路势如破竹,总得要设法对付。于是,立即下旨各州征调六万人马,命御弟李景达为兵马大元帅,领兵入淮抗周。又授陈觉为监军,武安节度使边镐为应援都军使,次第出发北进。
又令鸿胪卿潘承佑为调遣使,前往泉州招集勇士组织新军,搜集能人,扩大兵源。那潘承佑是奉旨来到泉州办差的,哪些要谋官职的人自然闻风而至,纷纷送礼上门,那潘承佑是来者不拒,多多益善,于是,挑了哪些礼物多的开了一张名单,向皇上推荐。并另加注明,某某堪为将领,某某才堪大用。唐主也就把名单中的:前永安节度使许文缜,前静江指挥使陈德诚于以起用。以许文缜为西面行营应援使,又有建州人郑彦华,林仁肇等俱授以副将之职,集齐兵马,在淮南与周兵决一死战。
又因探知淮扬一带周兵不多而分散,故又派常州团练使陆孟俊领兵一万,先行渡江往攻泰州。
此时周帝领重兵屯集寿州,淮南地域广阔,新夺了多个州县,故周兵兵力极为分散,只由韩令坤领兵二千人马负责扬州防务,赵烁领兵二千负责六安防务。
那韩令坤令副将朱强领兵一千驻守常州,自己领着一千人马驻守扬州。两人因见唐兵连吃败仗,不断的派使求和,也就毫无警戒,安享太平起来。韩令坤本是个好色之徒,闻说南唐舒州太守马希崇有个姓袁的小妾,乃秦淮河上的名妓,人称绝代娇娃,未带去任所,现留在扬州,遂命军士前往马府搜得,一看,果然是娇俏动情,惹人怜爱,于是,便把她留了下来,天天躲在后衙取乐。
那朱强听了,不甘落后,也去弄了几个女子,学着干了起来,整天价的在后衙里寻欢作乐,。冷不防陆孟俊领着一万大军汹涌而来,一时手忙脚乱,仓促应战,三下两下便败下阵来,紧闭四门,准备来个死守待援。回到衙内与两员偏将商议对策,晚上,登上城楼一看,好家伙,连绵数里,扎满了营盘,灯火烛天,少说也有一两万人马。心想:我大周虽说来了几十人马,但都在淮北寿州,我这泰州远在江边,唐军杀来俺这儿是首当其冲,凭这一千人马如何顶得住?三十六着,走为上着!趁唐军安营未定,连夜收拾行装,打开北门,领着人马向扬州而逃了。
到得天明,陆孟俊正待发兵攻城,只见士兵来报:“泰州城内周军已连夜逃走,只剩一座空城。”
陆孟俊半信半疑,领兵进城察看,周兵果然走个精光。还疑周兵有诈,再又令探报四出征察,果然周兵已全往扬州方向去了。孟俊喜不自胜,初次出兵便收复失地,得了个头采,一面置酒庆功,大宴将士,一面又写了报捷文书,飞报金陵,说是:首战大捷,歼敌若干,收复泰州。
正文 【400】 南唐后主(五)
南唐朝廷得到捷报,一片欢腾,惟是那唐主李煜还算得头脑清醒,对臣下道:“周军重兵多在淮北,淮南兵少而分散,光复泰州未为大胜”一面派人送牛酒过江犒军,一面仍催促其它部队尽快渡江以援陆孟俊。
且说这韩令坤在扬州酒色欢娱,忘乎所以之际,忽见朱强领着人马弃城逃来,忙问其所以。朱强道:“我与将军兵微将寡,面临大江,南朝来军有数万之众,汹涌而来,仓促之间难以抵敌,末将是以撤至将军处共商对策。”
令坤听了,也觉心惊,问道:“此次南军来了多少人马?”
朱强道:“末将亲自所见,不下两三万之众。何况泰州扬州俱是城墙崩塌,毫无战备,凭这一两千人,如何防守得了?”
令坤听了,沉思半晌,心想:朱强想的不错,朝廷大军尽在寿昌城下,如今只有我这两千人马,如何抵挡数万唐兵?再说,身边这个绝代娇娃如何处置?一但兵败城破,带着她逃跑也不方便,倒不如先向后撤,待朝廷派来援军再夺回扬州也不为晚。主意已定,便吩咐属下收拾细软,准备先把她送到六合。
谁知这“上面一松,下面就散,”下面的士兵见主将有退走之意,一时军心涣散,三三两两便往六合逃去。
赵烁早已探知南军夺了常州,今见扬州有士兵往这边逃走,抓来一问,士兵便把扬州主将也准备逃跑的事儿供出。赵烁大怒,把他们各打三十军棍,喝令立即返回扬州。
次日,果见一大队士兵护着一个女眷,往六合而来,一经查问,果然答道:“奉韩将军之命,先把女眷撤走,明日大军随即西撤。”
赵烁道:“临阵逃脱,不战自退就是死罪,我昨天打了哪几个逃兵你们看到没有?”
两个带兵的头目央告道:“将军昨天打的是逃兵,可我们是奉韩将军之命送女眷的。”
赵烁勃然大怒道:“不管你寒将军热将军,王法条条不恂情,你们既说是奉命而来的,哪就替你家将军领下这三十棍。”说罢,令拖将下去,各打三十。打罢,又对他们说:“回去告诉他们,从今日起,不管是将军士兵,凡有逃跑落到俺手里的,绝不轻饶,一刀一个,扔到河里喂鱼!”
两个头目挨了打,叫苦连天,依旧护着绝代娇娃回扬州,向韩令坤哭诉。韩令坤听了,瞪目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那些挨打的士兵狼狈回到扬州,朱强见了,满心不忿道:“何物赵烁,竟敢如此骄横,目中无人,大家都是当兵,同是为朝廷卖力,他凭甚么打咱们的人?反正咱们要往后撤得打他哪儿过,干脆拉队过去跟他干一仗冲过去算了。”
“不行!”韩令坤一挥手说:“别胡来。”
那几个挨了打的也跟着嚷嚷道:“哪小子欺人太甚,咱们跟他说是韩将军的家眷,他还说:我管你娘的甚么寒将军热将军的……”
朱强又嚷道:“大哥!这姓赵的算个甚么东西?你怕他,咱不怕他,你不好出头俺去!俺带着弟兄们去干它一仗,冲过去了也比留在这里死在唐兵手里好。”
“别胡说了!”韩令坤本来也是个不怕死的汉子,这阵子要往后撤也不光是怕死,而是叫色迷心窍。他喜欢上了这个绝代娇娃,恐怕打起仗来丢了,又怕打败了被人抢了,这才想出个往后撤的主意来。这下让赵烁打了他的士兵,倒把他打醒了,一想:不妥,自己一送家眷走,这军心就乱了,让朝廷得知这可是砍头的罪。因此,忙喝止他们,并对朱强说:“这赵烁惹不得,真真的是个刺头儿。别说他打仗了得,还是当今皇上的拜把兄弟呢,他驻兵六合,其实还是监督咱们的……”
正说着,快马来报军情,皇上派了滑州节度使张永德领兵两万来援淮南。
令坤道:“这可好,救兵来了,咱们都别打其它主意啦,收拾收拾,跟唐兵拼了罢,打好了立功有赏,总比让那姓赵的扔去喂鱼强。”
众人听了,不敢再说了,令坤又便说了一番鼓励的话,计议了迎战陆孟俊的办法,依旧把绝代娇娃藏回内衙,不准再提撤军的话了。
再说那陆孟俊在泰州捡了一趟便宜,便觉得了不起,飘飘然起来,又打探得扬州的周兵人心惶惶,纷纷向六合逃跑。于是,在泰州休兵三日,便领着人马直奔扬州,沸沸扬扬,安营扎寨,指望这样一闹腾,又可把这韩令坤吓跑。
谁知这次却打错了主意,那韩令坤却是早有准备的了,瞅着城外唐兵忙着安营做饭,戒备松弛之际,一声号令,四支马队齐出,直袭安营的士兵。自己领着一百骁骑,奔袭陆孟俊。那陆孟俊不防韩令坤有此一着,被杀得蒙头转向,脱身不得。下面的士兵无人指挥,只是各自为战。城内周兵又不断冲出,韩令坤身边又增添了一百骁骑,裹着陆孟俊死缠不放。那陆孟俊眼见身边的卫队被杀得七零八碎,不免心惊胆战,只得拨转马头便逃。韩令坤那里肯放,一声吆喝,拍马直追,哪陆孟俊马快,看看快要跑到前面一个拐弯处,那韩令坤也是急中生智,忙在背后掏出弓箭,只见他‘开弓如满月,箭发似流星。’一箭射去,正中马臀。哪马受痛不过,后腿一歪,连人带马摔倒在地,韩令坤手下众兵一拥而上,把他捆了个结实,往回押去。
这时,扬州城外正斗得难分难解,韩令坤命人把陆孟俊押到一处高阜,鸣锣高喊道:“唐军弟兄们:你们甭打啦!你家的陆孟俊已被咱们俘虏了,你们快投降吧!”
这叫做‘三军无主难为战。’一众唐军见主帅被俘,无心恋战,逃的逃,降的降,片刻之间,原来喊杀连天的战场突地冷落下来。韩令坤也无暇追杀唐兵,只顾着一面打扫战场,一面把陆孟俊押返州衙,准备明日送到寿州御营报功领赏去。
不料那绝代娇娃袁氏闻得俘获了陆孟俊,竟跑到大街之上,跪倒韩令坤马前,嚎啕大哭起来。令坤见了,忙下马扶起问道:“本官今日大破唐兵,俘获敌酋,美人正应置酒为俺庆功才是,为何反倒在此当街大哭,究竟是何缘故?”
那绝代娇娃哭道:“听得将军要把这贼子送到皇帝哪里去领赏,因而前来求告。”
韩令坤道:“俺俘了敌将,自然是送到朝廷去领功,汝今前来求告,告的是甚么事呀?”
袁氏哭诉道:“妾身原来家居常州,家父是常州首富,陆贼在常州为官时,因要图谋我家产,便诬家父私结山贼,不但籍没我家产,且把我全家抄斩。妾身当时已嫁到邓家,刚刚新婚三日,陆贼为斩草除根,又到邓家追索,邓郎不肯交人,结果又遭陆贼杀害,当时邓郎家人乘乱出逃,妾也夹杂其中,逃得性命,半途失散,被人骗卖至琵琶门巷,每每想起血海深仇,痛不欲生,刻骨难忘,苟且偷生,为的就是报仇雪恨。天幸今凭将军神勇,擒得此贼,故恳求将军为贱妾作主。”一面说,一面哭得个哀哀欲绝。
令坤听了,怒发冲冠,扶起袁氏婉言问道:“我的美人,陆?现在俺手上,要杀要剐自然由俺说了算,依你说,要俺怎么的为你作主?”
袁氏道:“贱妾怕的是将军把这贼子送交皇上,一旦皇上大发慈悲,把他放回金陵,哪贱妾的血海深仇也就无从得报了。”
令坤道:“这有何难?向朝廷报功,把他的狗头送去也就行了。俺这里就把他来个千刀万剐之刑,以报汝之仇,雪汝之恨,如何?”
袁氏听了,连连叩首再拜,令坤随即下令把陆孟坤押赴刑场,又遵袁氏所求,在刑场设下袁氏父母家人及邓郎的灵位,就把陆孟俊在灵前凌迟祭奠。
扬州百姓一来听得有此奇冤,二来也想亲眼目睹这位江南“绝代娇娃”的花容月貌,一传十,十传百,竟至倾城而出,万人空巷,来到刑场看热闹。
为了博取美人心,韩令坤也亲临刑场监刑,袁氏领着两个丫环先到灵前祭奠一番,接着又向韩将军取了那把佩剑,要亲自手刃仇人。无奈终是一介女流,胆怯力弱,连砍几剑都是只伤其皮毛。令坤见了,一声令下,两名刽子手各执一把尖刀,向那陆俊身上割去,不到半个时辰,便把那陆贼割的血肉分离,魂归地府去了。
袁氏见仇人已死,倒身再拜致谢。将军道:“美人不须多礼,你我也是份属夫妻,这陆贼犯我大周疆土屠杀无辜百姓,其罪当诛,不须言谢,快快过来,咱们回府喝酒庆贺去。”
袁氏依旧手持宝剑,再向将军施礼道:“贱妾尚有下情禀告,恳请将军原宥。”
韩令坤打了一仗回来,接着又来刑场摆弄了半天,已是力尽筋疲,今见袁氏哆哆唆唆,说了这个说哪个,已是极不耐烦,不过看在美人情面不好发作罢了,便说:“美人无庸客套,有话快讲,俺都不与你计较就是了。”
袁氏道:“妾身原配夫婿邓郎,与妾乃是表亲兄妹,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有三生之约。不期惨遭陆贼屠戮,棒打鸳鸯,中道分离……”
这正是:狂飙过处花委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正文 【401】 血战六合
令坤早已听得老大的不耐烦了,连说:“罢了!罢了!别什么灯郎烛郎的了,快快起来回府去吧”
不料那袁氏又道:“恳请将军容禀,且待贱妾把话说完。”接着,又道:“如今邓郎已先我而去,贱妾亦无意偷生人世,今亦相随于地下。将军为妾报仇,恩比天高,粉身碎骨,难报万一,只有来生衔环结草相报了。”说罢,就把手中宝剑往粉颈上一抹,登时鲜血泉涌而出,玉体颓然倒地,令坤一见,大惊失色,慌忙下座抱起,急忙命人抢救,哪里还救得到?令坤与袁氏本无情缘,不过是贪她色相,图个快活罢了。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这一肚怨气无处发泄,便令士兵唤来一群饿狗,把那陆万俊的尸体吃个精光,连地下的血水也tian个干净,又命人把袁氏遗骸送到城外草草埋了。
倒是扬州百姓,无不感叹袁氏之忠贞刚烈,一时传为美谈,更有好事之人,,竟为袁氏建起坟陵,墓前立碑“绝代娇娃袁氏之墓”,后来不少江南才人马蚤客,专程前来诗辞吊唁,终北宋一百余年,香火不绝。
那李景达,身为皇弟,也是个从来未经战阵的人,一但身为统帅,率领数万大军,好不洋洋得意,听得陆孟俊在扬州兵败身死,朝廷催促进军,便点起二万人马从瓜州渡江北上,留下陈觉,边镐在江边扎营以为后应,早闻赵烁是个不好对付的刺头儿,因而不敢冒然进军,在距六合东南二十里处便安营札寨,计议进攻策略。
赵烁闻得唐军大军压境,也召集诸将相议,小将们尽都摩拳擦掌,主张趁他脚跟未站稳,立即出击,打他个措手不及。
赵烁道:“别忙!对方人多势众,有备而来,但他按兵不动分明是诱我去攻他,俺们只有两千,他却有两万人马,让他瞧着咱们人少,反倒壮了他们的胆,咱才不上这个当呢,咱们也得耐下性子,等他来攻,咱们凭城相抗,进可攻,退可守,可保不失。汝等但只养精蓄锐就是了。”
果然,一连数天,双方按兵不动,唐人首先按捺不住了,议论纷纷,有的说:“咱们出师千里为的是救援寿春,如今碰到一个小小的六合便裹足不前,何时到得寿春?”
也有说:“前面一个赵烁罢了,尚且不能过去,若到得寿州城下,那儿还有个柴荣呢,还能打吗?”
其实见周兵巍然不动,若无其事般的,李景达心中已是七上八下的了,今见宋军不敢出来,分名是怯懦,如今众议纷纭,也就决意动手攻城,次日一大清早,便指挥将士一面将营盘移至六合东门城下,一面围攻六合,城内周军也早有准备,双方展开架势?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