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官员、且待假后临朝、朕当为卿改任二人罢了 ”
王峻去后、周帝思量了一番 越想越是气恼:“这个王峻怎么越來越不象话了 朕对尔屡屡迁就忍让 你却得寸进尺 是可忍也 孰不可忍 ”于是 立即宣郭荣、范质、李谷等人进宫、将此事告知
太祖垂泪道:“当初王峻与朕同遭劫难 义同手足 朕每事忍让包容 他却不识大体 不知进退 屡屡出言冒犯 欺凌朕躬 念在他出身微贱早失教化 这倒也罢了 如今更要尽逐大臣 剪除朕之羽翼 朕身边只此一子 他亦肆无忌惮 屡屡排斥 不欲皇儿來朕身边 如此目无君上 试问叫朕如何能容忍 如今寡人在日 尚敢如此猖獗 若是一旦寡人不在 谁还管辖得了 因此召汝等到來 商议个处置之法 ”
皇子郭荣道:“王峻匹夫,无礼无义 目无君上 儿臣见他屡屡父皇 早已恨之入骨 若不是父皇呵护怜恤 孩儿早就恨不得把他一刀两断了 如今他越发的猖獗放肆 毒蛇噬腕 壮士断臂 父皇是应该处置他了 ”
太祖道:“王竣愚蠢鲁钝而已 并无叛逆之心 置之死地 朕实不忍 ”
范质道:“王峻虽然有功国家、但排斥皇子、贬逐大臣 已非其所作应为 越职擅权 已有僭越之罪 皇上宽宏大量 不予诛戮已是天恩 虽免死罪 活罪难免 应罢免其一切官职 逐出朝堂 此种狂悖之人 不逐之不足以振朝纲 望主上明察 ”
太祖听了皇子郭荣与范质李谷等的一番言语、思量了一夜 深以为然 待到五日寒食假后早朝、依旧召集百官朝会 王峻不知已有变卦 依然昂首阔步入殿 正思量着要叫皇上立即罢免了李谷范质 换上颜?与陈视二人 不料刚入朝堂 就听得太祖一声斥喝、左右武士即时把他拿下、押过一旁 太祖向百官道:“朕与王峻患难相扶、情同手足 朕每事对他婉曲包容、不于计较 偏他处处刁难、凌朕太甚 朕身边只有一子、他亦无端忌恨 百计阻挠、不容其进京 昨日竟至逼迫朕躬尽逐二相 此等恶行、情同逼宫 何异叛逆 是可忍也、孰不可忍 故朕今日将他处置、特此昭告众卿 ”
冯道及几位老臣见了、忙出班奏道:“王峻目无尊上、自应受到惩处 但请陛下念其有功、怜其愚顽 贷死免官以尽天年 ”
太祖听得众臣奏请、其气稍解 其实本來也无将他处死之意 今见众官奏请 正好來个顺水推舟 便道:“若非众卿奏请、定当严惩不贷 ”即便下旨撤去其一切官职 贬为商州司马、即日就道、因知王峻身边尚有一妾 当日汴京杀戮之时、此妾随军邺都 未遭杀害 就令此妾带同几个家仆 相陪就道 这也是太祖厚德念旧之情了
王峻本是个鲁愚无识之人、日前还听皇上说过今日朝会撤换宰相的 想不到他今日却突然反颜相向 不但不换宰相 反把自己的相位撤去 蓦地遭此贬逐 登时吓得钳口结舌 形神俱丧 一句话也说不出來 被军士押送回府 收拾细软仓忙离京 想起往日官居一品 不管去到哪里 各地官员都是來迎去送 前呼后拥的 如今一但丢官放逐 就连往日的亲信下属都远远避开 沒有一个敢走近前來 孤苦零丁 凄凄凉凉 到了商州后 便卧床不起 抑郁成病 不久就死了
回头再说周太祖 因想起严、陈观二人受其推荐为相 必是同党 也就同时免官 逐出朝廷 今后永不录用
那王殷也是个鲁愚无识之人 听得王峻突然遭贬、心中火起、既不识分寸、也不问情由、点起一万人马直奔汴京 人马就在城外安营 自己领了五百骑兵径入城内 要见皇上 问个明白 一时之间汴京城里、铁骑横行、弄得人心惶惶
那郭威也是一刀一枪出身之人、五百骑进京他并不看在眼内 而且也熟知王殷性格、只是鲁莽、并非造反 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张永德、李重进管带着的二万御林军呢 他怎么会怕王殷与这五百骑
不过、王殷此种行径是万万不可轻饶的了 兴兵犯阙、本身就是死罪 何况、周帝更多的是为郭荣设想:王峻王殷自恃功劳、一贯桀傲不羁 如今老头子在位、尚敢如此放肆 倘若自己百年之后 荣儿还保得住这大周江山么 为子孙谋、为社稷计 如此枭獍 非除不可 于是、皇城之内布下甲兵 宣王殷入朝晋见 那王殷不知就里、昂然剑甲上殿 甫登金阶 殿内传出一声号令 四下里伏兵齐出 把王殷即时擒下 周帝随即宣旨:“王殷未得宣召、擅离职守 兴兵犯阙、罪在不赦 ”接着、又再降一道诏书 将王殷平生官职尽行削去 贬为庶民 流放登州 即日起程
贬逐了王峻王殷、太祖可算是搬去了压在心头上的一块大石 除去了行使政令的拌脚石 为皇子郭荣他年顺利接班铺平道路 首先:封郭荣为晋王兼开封府尹 把原天平节度使符彦卿加封为卫王 前往接任镇守邺都
自兰妃死后 太祖自己也是疾病萦绕 缠绵不去 就是每日朝会也只能勉强支撑 至于一切政务机要 大都由晋王郭荣操办 晋王既任开封尹 又要主持朝政 真是夙兴夜寐 焚膏继晷 累了就在开封府衙打个盹 连回王府的时间都沒有 家中符映云符映霞两位王妃常常派遣家人到府衙迎候王爷归家 大都是空手而回
映霞道:“哪有这样当王爷的 人家说大禹治水 三过家门不入 就沒听说开封府当官 天天不回家睡觉的……”
映云听了 忍俊不禁 笑道:“皇上有病呢 王爷上朝要替皇上管朝上的 下朝又要管开封府的 自然就忙不开交的 偏你就搬出个大禹治水來 哪大禹治水是三年不归家呢 沒听说他的妃子抱怨 如今咱们王爷忙的还沒三个月呢 他的妃子就抱起怨來了……”
映霞也不听她姐说的 只继续说道:“原來只当王爷的时候 再忙也忙不到这个程度 现在加上个甚么劳什子开封府 就忙到抛妻弃子的……”
“又胡说八道了 王爷替皇上办事 敢说什么抛妻弃子的……”映云见映霞说起话來沒遮沒拦的 忙截过话茬
映霞也不管她怎么说 继续道:“我也不管他干什么的忙什么的 叫家人接他也不回 咱就自个儿的去 看他能怎么样 ”说罢 随即吩咐家丁备轿 丫环随行 出门便去
王爷在开封府衙昼夜忙碌 逾月未归 别说是映霞心中牵挂 其实映云何尝不是牵肠挂肚 不过她的性个内向 只放在心 不说出口 如今见映霞去催促王爷 她正巴不得呢 也就不再说话 回身便吩付丫环 命厨娘准备精细点心 好待王爷回來
这正是:宰相若无容人量 岂能辅主立朝堂
正文 【377】 礼仪清梦
且说这符映霞一行來到开封府 衙役连忙迎入 接进后堂 原來这时已是申时三刻 王爷已退归内衙 只因是今日朝会之时 国子监田敏上奏;“校正九经刻板印行工程经已完成 现上呈御览 ”因为时已近午 皇上已疲惫不堪 正要降旨退朝 只草草看了一眼 便交与晋王带回开封府审阅 晋王回到府衙 午后仍要升堂理案 退堂之后 回到后衙 想起这份奏折 正在深锁眉头 凝神细读 听得德妃到來 喜的眉开眼笑道:“下官正在冥思苦想呢 你來的正好 深知德妃才高八斗 学富五车 來 來 來 快给下官提点提点 ”
映霞听了 故作正经地说:“我是奉了大王妃之命來请王爷回府栉沐休假的 怎么又成了开封府的文牍了 ”
晋王笑道:“既有两位王妃关爱 小王岂敢不回家栉沐 不过德妃既已驾临 这份奏折还请过目 给予提点吧 ”
映霞听了 早笑软了 笑罢 接过奏折细看了一遍道:“看了这奏折我倒想起來了 当年家父曾说过 这九经的内容自古相传不一 有称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春秋、孝经、论语为九经的 后來又有称易、书、诗、周礼、仪礼、礼记、左传、公羊、谷梁为九经的 如今这奏本上的九经是:易、书、诗、左传、礼记、仪礼、周礼、论语、孟子 是唐明宗长兴三年 宰相冯道 李愚呈请‘为使圣人之道不坠 为使经术之著不失 ’乃令国子监田敏校正九经 刻版印卖之事 如今业已竣工 故呈报朝廷 ”
晋王道:“我正疑惑不解 记得小时读书 先生说的九经 与奏折上说的九经为何不尽相同 ”
映霞道:“王爷有所不知 所谓九经者 其实就是朝廷予以学生选读之九部经书 历朝帝主宰相 均凭好恶与时政需要而有所取舍 所谓与时俱进 因而历代不尽相同 如今奏本呈报的 乃二十八年前由唐明宗敕令冯道 李愚董督 这冯道出身三甲 满口孔孟 这次九经选入孟子 想來定是他的主意 ”
晋王叹道:“德妃聪慧 世所罕有 本王与冯道同朝为官数年 尚不知其一二 德妃与冯道素未谋面 却知到得如此详细 真奇女子也 ”
映霞听了 笑的钗钏摇晃 脸泛桃红 笑道:“王爷如此妄加赞誉 不怕令人笑掉大牙 臣妾岂是什么奇女子 不过是老父与冯道多年同朝为官 回家时偶尔说起 有所知闻 因此知道罢了 ”
晋王道:“冯道之事 还可说是耳闻得來 可是那九经之说 足见是贤妃博闻强记……”
正说间 忽报邺都來的牙将曹翰有要事求见
那曹翰本是太祖驻守邺都时手下的一员小吏 因见他机灵聪慧 敬业好学 便差他到郭荣麾下 郭荣驻邺都时 任他为牙将 委以心腹 郭荣入京为开封尹 未召曹翰同來 如今见曹翰不召自至开封 以为邺都有事 连忙召入
曹翰道:“邺都无事 小的只恐京师动摇 大王不安 因此特地赶來谒见 ”
晋王道:“休得胡说 京师安若磐石 本王身心安泰 那里会有什么事 ”
曹翰径自走到晋王身旁 低声说道:“如今主上病重且危 朝野惴惴不安 谣传蜂起 大王是国之储君 应当进入内庭 随皇伴驾 侍奉汤药 更需总统六军 以防意外之变 岂可陷于开封庶务之中 ”
晋王听了 猛然醒悟 对德妃道:“今夜本想与卿回家的 经曹翰这么一说 看來连开封府也呆不得了 该立即进宫才是 ”即令映霞立即回府告知映云 随即领着曹翰进宫而去
进到后宫 已是二更时分 太祖已昏昏入睡 得知二人进來 便问道:“皇儿何事 此时进宫 ”
晋王忙把曹翰唤到御榻旁 把刚才的话重又奏禀太祖 太祖听了 思量了一会 微微点头道:“说的很是 倒是给朕提了个醒 ”说罢 便命内侍召來御前文吏 立即写就圣旨一道 内容大略是说:“……即令晋王兼任天下兵马大元帅 统率内外兵马……”并嘱晋王明日当朝宣读
晋王荣忙奏道:“孩儿既是内掌机要、外统军马、至于开封事务便难以顾及、正思另委官员以分担 请父皇就此示下 ”
周帝道:“开封府乃京畿重地、近卫宫廷、任人必需谨慎 应以可靠之人才好 未知我儿心中属意何人 ”
晋王荣道:“孩儿想要委任的 就是孩儿的八拜兄弟赵烁 ”
周帝点头道:“是了 我儿曾多次在朕前提及此人 此次南征也立下了功勋 如我儿认可 委他也就是了 ”
晋王领了皇命、次日即委了赵烁为开封府尹 自己则在宫中办事、掌管上下枢密、内外军机 一切朝廷大事、先进内宫入禀太祖始颁令执行 由于晋王入朝主政 总领六军 京畿内外 谣言顿息 安堵如常 更喜的是周帝的病情也颇见好转
按太祖提点:“一朝天子一朝臣” 晋王是应当起用自己亲信的时候了 于是:又委任赵烁之父赵弘殷为步军副统领 慕容华则以参军职位协理军机 忽又有快马报來:天平军节度使高行周病逝 太祖因念高行周忠勇刚烈、节义堪嘉、不禁落下了几点怜惜之泪 就令晋王委任其子高怀德暂领天平军、依旧屯驻郓州……
太祖自料病体难难愈 难以掌理朝政 怕的主要是李重进 张永德二人不甘臣服晋王 故把权柄尽早交与晋王 以免意外生变 过了不久 只觉自己的身体越來越不行了 晋王日夜看视 寸步不离 几个御医急得团团转 参、歧、茸、鞭不脱 各种汤头换來换去 但始终不见起色 太祖见晋王在榻前侍奉 便对他嘱咐后事
晋王荣垂泪慰解道:“人吃五谷、谁沒有个寒暑生灾的 父王青春正富、福寿无疆 大周新立、正须父皇治理 孩儿不谙世情 更需父皇提携 三军上下 更需凭父皇虎威统帅 孩儿已询问御医、都说父皇染此小恙皆因戎马?匆偶感风寒所致 只要安心调养 自可痊愈的 何况如今孩儿就在京师 也可稍替父皇分劳 父皇尽可安心调养……”
周帝点头道:“难得我儿有此孝道 但人生有限 终归一死 无常一到万事皆休 为父怕的是一但不测尔难接大任 故及早安排吧了 今初掌重权、大是不易 更须知人善任 以减轻肩上的重责 ”
转眼腊尽冬残、又是新春 进入了周历广顺四年 太祖因见“一元复始、万象维新 ”希望新春带來好运 遂强支病体、临朝接受百僚朝贺岁 接着又亲至南郊大祀圜丘 毕竟力不从心、礼仪未完便觉得难以支撑 只好改由晋王代礼 自己匆匆回宫
太祖南郊大祀圜丘时 礼仪未完便因病离去 晋王见父皇病情加剧、自己也无心祭祀 只匆匆了事、草草收场 急忙回到后宫看视
周帝回到后宫 自己也觉得病情日重 只恐一但不起 引起混乱 便急传李重进、张永德一同进入内宫、嘱受顾命 因张永德乃周帝外孙 李重进是周帝外甥 同掌禁军 今宣二人來至御榻前 就令二人向晋王下拜 并嘱咐道:“朕病况日重、倘有不测、晋王即为尔等之主 当事之如事朕 同扶社稷 共保富贵 尔等倘有异心 朕不佑尔 ”
二人如何敢违 只有含泪领教 就向晋王下礼
周帝又令传敕:首辅冯道加封太师 范质加尚书左仆射 兼修国史 李谷加右仆射 兼集贤殿大学士 加端明殿学士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 加宣徽北院使郑仁诲为枢密使 升枢密承旨魏仁浦为枢密副使 司徒窦贞固进封开国公 司空苏禹?进封莒国公 授马军都指挥使樊爱能领武定节度使 步军都指挥使何徽领昭武节度使 又加封殿前都指挥使李重进为武信军节度使、检校太保、仍旧总典禁军
经过一番封赏调整、对老臣加封、对新进提拔、周帝自忖这个班子将利于晋王执政了 叹息道:“朕观当今天下文才、皆无过范质、王溥者 今以二人并相以辅吾儿 朕虽死而无遗憾矣 ”入夜、周帝病情加剧、薨于滋德殿 享年五十有一
也不知怎么搞的 看來也许是天意 五代的皇帝凡是有点作为的都沒有一个是长命的 郭威可算是有作为的一个 手下两班文武俱备 文有范质王溥 武有李重进 张永德 赵烁 符彦卿都是可靠的心腹 把这座江山交给晋王 应是万无一失的了
晋王遵帝遗命、秘不发丧 六日后始行大殓 谥上尊号为圣神恭肃文武孝皇帝 庙号为周太祖 迁灵柩至万岁殿 次日乃召集百官、颁宣遗诏、令晋王荣即皇帝位 百官奉诏、奉晋王即位于柩前 随即昭告天下
晋王本家姓柴名荣 乃太祖内侄 收为养子 改姓郭 此前因太祖诸子女遇害 皇位就由晋王继承了 后來郭荣死后谥号世宗 但后世史家都因郭荣本來姓柴 郭氏宗祧已绝 故仍称之为柴世宗 名字仍书柴荣
这正是:人主身旁无亲信 法令如何得施行
正文 【378】 战端初开
此时虽是新春时节、但却又值国丧期间 一切乐曲百戏尽皆禁止 适符彦卿新春省亲來京、柴世宗遂召之与赵烁、慕容华等入宫叙话、共议家国 适有潞州节度使李筠快马來报:探知北汉刘崇会同辽将杨衮领了数万人马、将前來进犯潞州 遂与三人共商对策
世宗道:“刘崇正欲乘我大丧之时 人心不稳 乘机入寇 众卿可试论对敌之策 ”
符彦卿道:“广顺元年先皇立国之初、刘崇在晋州大败、损兵折将 此次谅他不敢自來 皇上只需派人领兵前往潞州协同固守、待他兵疲气羸、自然退去 ”
世宗又询赵烁
赵烁道:“刘崇虽不知兵、但他子、侄、兄弟皆为我大周所灭 国为我大周所吞 所谓国仇家恨 集于一身 他如何肯善罢甘休 前次之败、他定必委责于他儿子 此次若再引得辽兵相助 臣料他必定亲自前來 ”
世宗奋然拍案道:“御弟言之有理、刘崇复仇心切、又欺朕初登大位不谙国情、趁我大丧之机 是必会亲自犯险 朕当亲帅三军与之一决雌雄 ”
次日临朝、当即把刘崇入寇之事昭告百官、又把御驾亲征的计划说了 武将听了、大多摩拳擦掌、踊跃求战 只是哪些文官听了、大多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当下有司天监吕文出班奏道:“国丧期间 皇帝不宜出征 主上可遣将士前往为宜 ”
太师冯道亦出班奏道:“此前晋州一战、刘崇大败而归 损兵折将、辎重尽失、距今不过三载、谅他元气未复、无力南侵 此次估计是派出小股部队、游击扰边、如今恐是边民流言、李筠未战先怯、虚报军情而已 陛下初承大统 人心未定、不宜远离 况且先帝山陵尚未竣工、亦不宜征战 只需派兵前往协防潞州、定可克敌制胜 ”
世宗皇帝道:“刘崇正是闻我大丧 趁朕新立 认为是最好时机 故而入犯中原 如今潞州告急、报道刘崇亲自前來、必非虚妄 朕若亲临潞州战而胜之 也可免被这老匹夫轻藐 ”
但是、尽管世宗再三强调必须亲征、但冯道、窦贞固、苏禹?等几为老臣仍是喋喋不休 反复说“人心未定、不宜远离 山陵未竣、不宜征战”等话 皇帝听得未免烦躁 奋然道:“国丧期间出师御寇、凯旋而归的、古來多有先例 唐太宗新承大统即便屡屡率师出征 也不见得就有什么人心不齐 难道朕会因此而畏惧一个河东刘崇吗 ”
说來也怪 这冯道是有名的老好人、从來都是唯唯诺诺 左右逢迎 更不敢坚持己见与皇帝对抗的 只凭着肚子里装了不少墨水 熟悉朝廷规章礼仪 因而一连当了五朝宰相的 今天不知怎么的 却和这个新登大宝的皇帝叫起板來了 他说:“唐高祖开国已久、国基稳固 唐太宗英明神武 陛下是不可轻易与他相比的 ”
他是瞧不起这位新君呢还是爱护这位新君 很难说 也许两者兼而有之 也许只有其中一点 不过 皇帝心中认定他是轻藐自己的了 因而奋然发话道:“刘崇自己兵微将寡 掏空了箩筐也不过三两万兵 而且都是乌合之众 向契丹人哪里借來的兵 又有几个肯替他卖命的 朕若调集王师以击之 正如泰山压顶 何愁不胜 ”
谁料这冯道今天却邪了 明知皇帝不高兴 他却还顶上一句:“陛下平心自问 能比得上泰山么 ”
柴世宗听了 龙颜大怒 拂袖退朝 转回后宫 只传召王溥、王朴、李重进、张永德、符彦卿 赵烁等几位大臣进后廷商议
次日 又有潞州刺使李筠送來急报:“……河东叛寇刘崇结连契丹入寇 亟待皇师救援……”
世宗览表 立即临朝布署 发兵救援 诏令:天雄军节度使符彦卿与镇宁节度使郭崇各领本部兵自磁州固镇出 以击北汉军后部 河中节度使王彦超与保义节度使韩通各领本部兵出晋州以截击北汉军中军 又令樊爱能、何徽、白重赞史彦超、符彦能等各领本部人马立即先发 奔赴泽州待命 随又令张永德、李重进、赵烁等 点集万余禁军 即日出发 河阳节度使刘词则带领其余二万禁军 后队跟进
还有个太师冯道 他不是说先帝皇陵尚未竣工 灵柩尚未入土 不宜用兵的吗 哪好 朕这里忙着去打仗 你也别在家里享清闲 就派他扶柩前往新郑监筑皇陵 让郑仁诲留守东京好了
随即又颁下急诏 令各道节度使招募勇士 送來京师 集中训练 随军出征 正在密密筹划之际 又接得潞州送來急报 说是:潞州昭义军节度使臣李筠 万急上言:“河东叛寇刘崇 幸祸伐丧 结连契丹入寇 臣出守太平驿 遣部将穆令均前往迎击 被贼将张元徽用计伏击 令均阵亡 士卒伤亡逾千 寇焰嚣张 兵逼驿舍 臣不得已 只能回城固守 宁死不退 谨候援军 翘首待命 ”
世宗见报 也无心再与朝臣相议 就令韩通护驾起程 车驾來到怀州 前方又來急报:刘崇只留五千兵卒围潞州 自引大军南下 世宗闻讯 立即下令改道兼程前进
控鹤指挥使赵晁向通事舍人郑好谦道:“……敌军來势汹汹 气焰正盛 我军宜严阵缓进 避其锋芒 免陷险境 ”
世宗闻知勃然大怒道:“敌军已困潞州 潞州危如悬卵 如今又分兵两路 欲扰袭汴京 朕恨不得星夜兼程前往堵截 如今谁敢散此流言 慢我军心 ”立即下令囚赵晁于泽州狱中 于是流言顿息 大军继续急进
话说这边刘崇复仇心切 只想引兵直捣汴梁 与柴荣一决雌雄 兵临潞州时 见李筠闭关死守 便对部下说:“中原本我汉家天下 孤今直取汴梁 生擒柴荣 这潞州自然归顺 如今何必在此花费功夫 ”遂留下原來攻打潞州的人马继续围城 自领大军绕城而过 直奔高平 及后探知前面周兵已迎面而來 就自领中军在巴公原列阵以待 令骁将张元徽领兵一万为东翼 辽将杨衮领兵二万为西翼 专候周师
这时 柴世宗郭荣引军亦已迎面而來 两军遥遥对峙 刘崇令士兵齐声高喊:“汝等皆是我大汉官兵 今被叛贼柴荣胁迫而來 我皇有令 只要尔等携械归來 一律不计前嫌 且重重有赏 ”
其时 刘词后军未到 东西两面大军亦未來 眼见得敌众我寡 三军颇有怯意 樊爱能进言道:“敌强我弱 不若退后一舍之地 俟后军到來始与之战 ”
柴世宗却毫无怯意 勇气倍增 奋然道:“两军相遇 我即后撤 此即慢我军心 古云:狭路相逢勇者胜 兵在精而不在多 只要将士用命 上下一心 今日必败刘崇 ”说罢 即命白重进 李重进各领一军以抗杨衮 樊爱能、何徽各领一军队以抗张元徽 向训 史彦超掌中军 张永德、赵烁掌禁军护驾
刘崇登高望望 见周军人少 便后悔不该请來契丹兵马 又要白白多花费财帛 便对左右将佐道:“柴荣亲自领军而來 也不过这些须人马 实是不堪一击 就是我汉军自己也足以打他个落花流水的 根本用不着契丹人 今日咱们齐心合力打好这一仗 也让契丹人口服心服 ”众将士听了 齐呼万岁
辽将杨衮在那边厢也登高远眺 见周军军容整齐有序 便策马过來向刘崇道:“周兵整肃 井然有序 定有大将统领 我等应严阵以待 不可轻敌 ”
刘崇掀髯大笑道:“公对柴荣评价如此之高 以孤视之 乌合之众耳 公且按兵作壁上观 看孤不需一个时辰 当令之土崩瓦解 ”
杨衮听了 满腔怒火 但在这两军前又不好发作 回到自己阵地 即命令将士紧守山头 倘若周军不來进攻 我军切莫向前
刘崇亦闻报郭荣亲自领兵來战 便一面吩咐三军高声劝降 一面又对张元徽说:“今日柴荣亲自临阵 成败在此一战 汝若擒得柴荣 孤当封汝万户侯 ”
张元徽听了 提刀上马 引着人马 旋风般的杀了过去 对方正是樊爱能、何徽的阵地 樊、何二人与张元徽昔日同在刘知远麾下 素知元徽凶悍 甫一交手便纷纷退后 阵脚一时大乱 张元徽更是领兵勇猛突前 杀得周兵死伤无数 加上汉兵又高喊招降 有一些当年來自晋阳的周兵 素知元徽凶悍 料难对敌 便弃械投降 高呼万岁 阵中溃不成军
中军阵上也是两阵对圆 杀得难解难分
唯有那西边阵前 风平浪静 杨衮的辽兵踞住山头 岿然不动 白重进、李重进二将见了 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是他不來攻我方 也就暂且按兵不动 静观其变
这时 双方中军正杀得难分难解 绞做一团 斗在一块 东线那边由于樊爱能、何徽二将抵挡不力 又有一些士兵投降 已经溃不成军 樊、何二将已失斗志 节节后退 看着势头不妙 索性掉转马头 逃命去了
张元徽见东线周兵溃退 又见双方中军战斗正酣 料定柴荣必在中军 勒转马头 领着人马又杀了过來 不断的大呼小叫 专索柴荣 大营四周 已被汉兵层层叠叠 围个水泄不通 双方将士正在拼死搏杀 后面的汉军更不断涌向前來 形势十分危急
正文 【379】 计从中来
赵烁见了 急对张永德道:“贼兵猖獗 全赖张元徽而已 东线我军溃退 更增贼兵气焰 移师來攻中军 我等若再困居守势、必危及主上……”
张永德忙问道:“依汝之见 当取何策 ”
赵烁道:“请将军尽遣强弩射手 堵住东线过來之寇兵 某自引兵入阵 务必打杀张元徽 若张元徽死 寇兵当溃矣 ”
永德道:“张元徽勇力过人 凶悍无比 汝须小心 切勿轻敌 ”
赵烁奋然道:“今日两军相遇 胜负在此一战 主上身陷险境 赵烁何敢惜命 拼了今日马革裹尸 不打杀张元徽誓不罢休 ”说罢 领着本部人马 十兄弟紧随左右 也高喊着:“活捉张元徽者重重有赏 ”旋风般的杀入敌群
这边张永德急令一千长枪手在前 一千弓弩手在后 冲开敌群 乱箭齐发 堵住东线來兵……
那边张元徽正左冲右突 八面威风 杀得性起之际 忽闻这边厢有人指名道姓要活捉自己 勃然大怒 寻声辨迹向赵烁这边杀了过來
赵烁见张元徽向这边冲了过來 正中下怀 心中大喜 一声断喝:“弟兄们 给我拿下这厮 ”刹时间 两下里冲出石守信、王审琦、张琼、彭寿、郭德平、郭德安等一群小将、刀枪并举 截着张元徽和他身旁的几员偏将 厮杀起來
一场混战 喊杀连天 黄尘滚滚 那张元徽确是膂力过人 身手不凡 尽管是石守信、王审琦兄弟俩拼得气喘吁吁 汗流浃背 他仍是应付自如 不露半点破绽 赵烁见了 不免焦躁 高叫一声:“两位兄弟让开 待俺來收拾这厮 ”说着 便舞动铁棒杀了过來
张元徽斗得正酣 忽见换了一个红面汉子进來 料想这定是这支人马的头领 喊着要捉拿自己的 想必就是此人 也是气不打一处上 更不打话 轮起大刀迎头便砍将过去
赵烁见了 也不闪不让 大喝一声:“來得好 ”抡起金枪往上一迎 “乓当”一声 火星抨溅 几乎震开张元徽的虎口
张元徽料不到这红面汉子竟有这般膂力 猛然一惊 不敢怠慢 打点起精神 施展出浑身解数对付 一时间刀來棒往 果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杀了个天昏地暗 日色无光 他们俩打斗的地盘越扩越大 把其他人都压到边上去 其它汉军也无法再向周军的中军进逼了……
只见两人刀棒交加 足足斗了四五十个回合 只斗得汗透重袍 兀自不分胜负 那张元徽杀得性起 觑空对赵烁喊道:“姓赵的 有种的不要走 待俺脱了铠甲 与你再战一百合 ”说罢 跑回汉军阵内脱盔甲去了
坠儿见了 也忙喊道:“大公子 你也快回來脱了盔甲 灵便得多的 ”
赵烁听了 也策马回到阵中 坠儿忙替他卸下盔甲 赵烁就在陶三春手中喝了几大口水 回过头來 依旧冲出阵前 又接住厮杀
足足又斗了数十个回合 两边的将士都看得呆了 坠儿见张元徽果然凶猛 只恐伤着公子 心生一计 连忙反身掩蔽到旗影之下 稳稳的托起梅花弓 轻轻的搭上凤尾箭 飕 飕 飕 的连发三箭 向张元徽射去
那张元徽斗得正酣 忽听弓弦骤响 抬眼看时 只见一支羽箭正向自己迎面飞來 连忙把头向左一侧 可可的躲过了 紧接着 又是一支羽箭飞來 趁势把头往右一歪 巧巧的也躲过了……
俗话说的好 叫做:“事不过三 ”
又道是:“躲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 ”这第三支箭他就來不及躲闪了 正中面门 疼痛难忍 身子往后一仰 赵烁一见 机不可失 给他当头就是一棒 登时迸溅 倒落马下 周围的周兵见了 齐声高呼:“打杀张元徽了 打杀张元徽了 ”
张元徽是刘崇手下的一员骁将 刚才打得东线樊爱能、何徽落荒而逃的 是他 如今打得中军乱七八遭的 也是他 如今他一死 跟在他后面的汉军就慌神了 这叫做“蛇无头而不行 ”手忙脚乱的往后撤去
周兵这边见打死了张元徽 士气大振 人人争先 个个向前 周帝见状 急令摇旗呐喊 金鼓齐鸣 亲帅中军将士全线出击 赵烁领着十兄弟和众军士 更是马不停蹄的抢在前头 一涌向前
那刘崇原來正兴冲冲地指挥将士 命令他们踏平周营吃午饭的 不料如今却被潮水般的残兵败将倒涌回來 把自己的营盘踩平了 这叫做“兵败如山倒 ”后面的周兵又接踵杀至 自己的军士又禁制不住 只好选了个三十六计的“走为上计” 跨上那匹契丹人送的黄骝宝马 在一群禁军簇拥下 仓皇向北而逃 跑了半天、过了小丹河 一路之上逃散的汉兵看见汉皇旗号 也都渐渐聚拢 约有一万余众 刘崇体质素弱 经不得奔波 就令河边暂憩、埋锅做饭 也好收拢逃散将士
先说哪辽将杨衮 一开始就被刘崇惹火了:你既叫我作壁上观 那我就看热闹吧 先是汉军得势 杨衮是当然是不动的了 后來周军得势 汉军大败 刘崇领头在前面先跑 郭荣在后面紧跟直追 杨衮看见周兵气势汹汹 不敢前去冒犯 想起刚才刘崇哪副臭嘴脸 更是犯不着去救他 想來想去 还是一走了之为妙 于是 为怕周师追袭 命令军士 把后队作前队 缓缓退去
白重进与李重进见杨衮退兵 不知真伪 不敢贸然进击 只派探子跟进侦察 及后探子回报:“……辽兵已去十里 且是越走越快……” 二将听了 知道辽人果是退兵 这才转头领兵东去 追赶汉兵大队
那张元徽中了坠儿冷箭 死于赵烁棍下 汉军全军溃退 大败而逃 周军全线进军追击汉军
那樊爱能、何徽二人 往日在晋阳之时 素知张元徽孔武多力 凶狠异常 因见手下将士抵挡不住 自己不敢向前 也就弃阵而跑了 且又自恃有功于国家 瞧不起郭荣 今日之战打量着定必是一败?地 郭荣能不能脱身逃回汴京也要打个问号 眼看得这大周皇朝必定就此结束 谁也管不上自己了 因此 掉头就跑 一路上更是肆无忌惮 指挥那几百亲兵 见鸡抓鸡 见狗抓狗 还跑进老百姓家中抢掠财物 在路上见了其它部队的辎重物资也照抢不误 不让抢的就动刀杀人……简直是无法无天 形同匪寇
走至半途 迎面來了刘词领着的后续部队 二人对刘词说:“别往前去了 咱们的军队打败仗了 皇上生死未卜 你还赶着前去干甚么 ”
刘词大怒道:“既是主上生死未卜 你们如何敢私自回來 ”
樊爱能说:“咱们不回來 难道留在哪里等死吗 ”
刘词听了 心急如焚 不再跟他们说话 只顾催促士兵跑步前进
两人见了 哈哈大笑 继续他们回京之路
走了一程 后面有两匹快马赶到 传皇上口谕 说是:前方打了胜仗 皇上已率师追击汉军 命二两位将军从速赶回
二人听了 将信将疑 就且令士兵暂停路旁歇息 打听的实
过了一会 又來了两个信使 他们送來的是皇上的手谕 命他们立即带队伍重返战场 这可是沒得怀疑的 沒得犹豫的了 他们只好拖着沉重的脚步 领着士兵 朝着往巴公原的路走回去
刘词领着队伍 流星赶月般的赶路 很快找到了皇上和他带领着的大部队 他们已经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