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山林里四处是窸窸窣窣的声响,某一刻大金毛的耳朵忽然一抖,停住脚步抬起头,他听见了“咔嚓”的快门声。
哼哧哼哧一路跑得气喘吁吁,总算看到前方山坡上的灯光,打光灯和打光板的光效勾勒出站在山坡边手持相机的女摄影师的身影。大金毛又累又激动,在山坡下仰着脖子哈哈地吐着舌头,正琢磨着要怎么上去,忽然听见一声尖叫,随之是哗啦啦泥块滚落的声响!
模特突然失足,秦修和助手们脸色煞白地赶到山坡边,山坡有三层楼的样子,女模特本来站的位置离山坡边缘有一段距离,但山体突然滑下一大块,这才会跌下去。
本来这一摔应该够呛,不出人命也得受重伤,哪晓得下一秒就听见女模特哇哇大哭的声音,听中气这么足不像是有伤到的样子。秦修眯起眼,让人把灯光都移过来,这才看见女模特完好无损地坐在山坡下,等等,还有什么东西在下面?好像在动?
“啊!”女模特也感到屁股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吓得跳起来,这才看见趴在下面的大型卷毛犬,岂不就是今天早上被五花大绑的那只脑残犬?“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在我下面的?!”
人没事就万事大吉了,胖经纪人赶紧下去接人,女明星被划伤了手掌,很生气,今天说什么都不拍了,秦修也没勉强,和助理一起收拾三脚架和打光板准备下山。
收大灯的时候秦修最后往山坡下看了一眼,那只大金毛在山坡下趴了很久都没动,他皱起眉头,正要喊两声,就见大卷毛身子瑟瑟抖动了一下,然后挣扎着站起来,腿又软下去,又挣扎着站起来,又软下去。
啪嚓。助手这时把灯光关了,秦修两眼一抹黑一下子看不见了,忙回头道:“手电给我!”
助手忙去车上找手电。秦修眯着眼往黑乎乎的山坡下打望,手电终于拿来了,他往山坡下一照,狗东西没了,又往远一点的地方照过去,总算看到瘸着一条腿的金毛犬的身影。
女模特的红色fit先他们一步离开,那只金毛一看见红色fit,不要命地就追了上去。秦修目视受伤的卷毛金毛深一脚浅一脚一路追着车子跑,不知道怎么的很生气,本来的同情都变成了不屑:“真是春天到了吗。”
收拾好摄影器材,秦修让王子琼他们先下山,自己拿了只单反在山林里转悠,山林里没有灯光污染,他好久没拍过纯净的星空了。
没有三脚架固定,拍星空的难度很大,手稍微一抖星光就会晃动,但是秦修这个人专注的时候可以很静,静到几乎静止的地步。
树叶在微风中飒飒抖动,叶片上一滴雨水滚下来,啪嗒落到秦修的睫毛上,白色的夜枭站在枝头,好奇地看着树下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年轻人,上睫毛上的水就这么渗落到下睫毛,顺着年轻摄影师的脸颊滑下来。
风停了。就是现在!
咔嚓。
秦修抬手抹掉脸上的雨水,低头查看刚刚拍下的照片,满意地勾起嘴角,前景是深深的山谷,后景是繁星点点的星空。山谷只是一片漆黑,却在画面中占据了一半的空间,但他是有意为之,取了山谷中有尖峰的部分,构成了比较传统的三角构图,使得本来单调的黑暗在视觉上给人一种向上的力量感。山谷巨大的阴影就像一个卧倒的巨人,澄净的星空仿佛盛开在他躺卧的身躯上。
如此,星空更明亮了,黑暗也有了内容。还好,秦修心想,虽然为了发展工作室,不得不接拍广告和人物,但是好在我还没有丧失野外摄影的技艺。
年轻的摄影师一面用手挡开湿漉漉的树枝一面朝着山林更深处走着,悬崖上斜斜地生着一株高大的杉树,他向后退了两步,又一次举起相机,将大树和星空同时框进镜头。这一次照得很放松,前景换成大树,后景还是星光,这一回他刻意放慢了快门。
长曝光出来的效果比他想象中还好,星光在流动,像是3d版的梵高星月夜。
可惜没多久天空又飘起毛毛雨,秦修把相机放进背包,只得扫兴开车下山。
开车的途中雨越下越大,雨刷“哗啦哗啦”擦着泼溅的雨水,前车灯映亮夜幕下细密的雨线,挡风玻璃后一成不变仿佛充斥着噪点的画面正让秦修有点走神,这时车灯忽然扫到路边一团金色的东西。那玩意儿动了动,秦修眯起眼,心说不会吧,停下车,降下车窗玻璃望出去,果不其然,那只卷毛金毛蜷在路边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受了伤实在追不动了。
秦修看了受伤的大狗半晌,想起这狗瘸着一条腿不要命地追着车子跑,又想起早上这狗朝他凶狠地扑过来的样子,冷嗤一声:“还冲我吼,嘁。”又摇上车窗,发动车子。
阿彻团在大树下,还是无法抵挡如注的雨水,后腿像是脱臼了,脚掌也被划伤了,在奔跑的过程中灌了脓,他浑身冷得一抽一抽的,低头舔着又肿又痛的爪子,听着车子在大雨中呼啸远去,然后又哗啦啦呼啸而来,紧跟着“砰”的一声,阿彻纳闷地抬起头,白色的福特征服者停在路边,车门打开,穿着一身时尚黑皮衣的年轻摄影师低着头顶着雨朝他跑过来。
这不是……墨镜男?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男人已经弯腰把它打横抱起,转身跑回车上。
车门“砰”地又关上,将雨声隔绝在外,阿彻被放在副驾驶席,抬头看着身边的墨镜男抽出纸巾擦了擦皮衣上和头发上的雨水,瞄了他一眼,又将暖气打开,调了下叶片。
热烘烘的气流吹着他湿漉漉的金毛,阿彻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平静。
这一次墨镜男没有戴墨镜,头发也没有遮住脸。
阿彻瞪大眼怔怔地盯着男人眼角那颗泪痣,漂亮的上下眼线,不……那是天然的睫毛,只是因为下睫毛也很密,才会有了眼线般的效果。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墨镜男眼熟了,十六岁那年夏天,他就是被这样一个酷似小修的少年从恶浪中救起。
墨镜男接了个电话,难得一改傲慢的语气,态度温和而谦逊:
“您好……对,我今天一整天都在穆云山拍外景……是一组单反相机代言广告,模特是郭秀……谢谢您的关心,不过不用了,工作室现在运作得很好。……好的,再见。”
秦修挂断电话,发现副驾驶座的大金毛没有睡觉,一直在看他,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探了一下暖气的出风口,自言自语:“还冷吗?已经开得很大了呀……”
阿彻脑海里却像发了大水,嗡嗡地翻滚着什么都听不见了。狗的耳朵很灵,他分明听见手机那头的人称呼墨镜男“秦修”。
车子开到山下的收费站,秦修翻下挡板,从挡板后拿出缴费卡。挡板上贴着一张照片,穿着紫色背心裙的短发女孩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看着镜头。
阿彻看着那张确凿无疑的照片,浑身战栗难当。一直都是我弄错了吗?小修是男生?!小修是男生!
所以才会说——你也有这个东西啊,这么小,怪好玩的。
——之前都是老妈的恶趣味,这个样子才像我。帅吗?
——尿完要抖干净啊!
所以那天真的是你救了我?而我就这样又和你错过了七年……
秦修将缴费卡收回挡板后,往左打方向盘,身边的金毛大狗忽然猛扑到他身上,湿热的舌头一下刷在他脸上。
秦修吓得差点没把车子开到马路牙子下,这狗刚刚还一副要死的样子,这会儿两只狗爪子把他按在椅子上,凑上来就狂舔。秦修满脸都是狗唾液,恶心得要命。
“放手!给我放——”搞不懂这狗为什么突然这么激动,秦修抬手照着狗下巴就是一拳。
力道十足的一拳立刻将阿彻揍得翻了白眼,晕菜过去。
晕过去之前阿彻依稀感到一颗狗板牙被打松掉了,心也跟着安定下来,这销魂的力道,绝壁是小修不会错!
找到你了!这次说什么都不能弄丢了……
心里虽然想强打精神,被击中心房的卷毛大狗还是幸福地晕了过去。
“啊!!干嘛晕倒也要倒在我身上?!”暴躁的北极熊低头看着硬把脑袋栽在他大腿上才晕过去的金毛大狗,狗东西还一脸痴汉的表情伸着红红的长舌头,把他裤子都濡湿了。
白色征服者带着一身喷薄的怒气在大雨瓢泼中朝着庚林市上城区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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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修胳膊下夹着昏迷的大狗回到工作室时,两个助理刚放置好器材准备要回家,看到自家老板抱着那只让丢悬崖的金毛犬一身是雨地跨进来,都吓了一跳,其中一个撞撞另一人胳膊,小声道:“看,我说吧。”要真丢悬崖了那真是找死。
“去买云南白药和绷带,”秦修把大狗放在地上,“然后你们就回家,明天休息一天。”
两个助手高兴坏了,简直是你追我赶地跑出去买药。
宠物医院都关门了,秦修不得不把狗带回工作室,挽起袖子自己解决:“还冲我叫……我让你叫!”说完照着那只脱臼的狗腿就是一掰。
阿彻痛得“嗷呜”一声醒过来,身子弹得老高。
秦修一甩刘海,解气地笑笑:“动听极了。”
午夜梦醒的金毛大狗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两个助手买药回来听见这残忍的虐狗的声音也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把云南白药和绷带悄悄放在门口就连忙闪人了。阿彻动了动腿,发现脱臼的位置居然给整归位了。秦修起身拿了药,消毒酒精,棉签和绷带走过来。
“躺好。”
大金毛立马乖顺地往地板上一躺,歪着头一双狗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秦修蹲下来,提起那只受伤的狗爪子,冷声道:“不许叫,否则就把你扔出去。”
酒精渗进伤口应该很疼,他的动作也不是特别温柔(而且他也不想温柔),不过这狗居然真的一声没吭,还算有种。
“好了,举着。”秦修把用消毒酒精擦过伤口的狗爪子提起来,起身去洗手间丢掉棉签,一出来,惊奇地发现这狗东西真的老老实实躺在地板上把爪子高举在半空。
也罢,这狗可能是受过训练。可能是马戏团的狗。
秦修拿了云南白药马马虎虎喷在伤口上,开始缠绷带。阿彻一瞬不瞬地望着低垂着睫毛帮他上药包扎的小修,那个时候还是个头小小的小女啊不,小男孩,一眨眼就是这么漂亮的大人了,手也变得更有力气,手指的长度比我长呢,指甲也比我漂亮……他一点点挪过去,讨好地低下头一下下舔着恩人的手背。
我是酱油,你还记得吗?你把我一脚踢进垃圾桶里,还帮我赶走欺负我的圣斗士,你说你要养我,抱着蓝色的狗房子去找我……想到这些,脑海里又浮现出熟悉的画面,不知道怎么的眼眶就湿润了。
和你一起度过的每一分钟,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秦修低头一股脑地缠着绷带,眉心皱着,阿彻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抱歉得不得了。把你当成女生真的很对不起,但是看在我找了你十六年上,不要生我的气了,别生我的气了,好吗?
秦修抬起眼皮看一眼小心翼翼舔着他手背的卷毛大狗,大金毛像是有些紧张似地又缩回了舌头,就这么一直看着他,然后慢慢放下脑袋躺在地上,侧躺着身子,温顺地朝他露出肚皮。那是完全放下戒备的姿态。把肚子给你看,把弱点暴露给你。只在最亲近的人的面前才会有的动作。
秦修收回手,看了一眼窗外,朝痴痴望着自己的大金毛一挑眉毛:“雨停了啊。”
砰!
阿彻跌下台阶,不敢相信自己前一刻还在小修的温柔乡里,下一秒就被如此粗暴地轰了出来。
就算想不起他是谁,但是小修始终是个温柔的人,谁叫自己早上自作孽。可是那也不能怪我啊,阿彻盯着摄影工作室紧闭的大门,心想,而且你那样对女生说话确实不对。
大金毛无奈地抬起被包得像个巨无霸汉堡似的前脚,又抬头看着墙上shwn cstudio的牌子,甩甩一身被泥水溅脏的卷毛,下决心驻守在此。
秦修通宵做后期,在工作室里工作到第二天早上,趴着睡了一会儿,起身拉开大门。
“汪汪!”
卷毛大狗蹲坐在台阶上精神抖擞地冲他摇尾巴。
早安,小修!我是长大版的酱油!按照约定我来和你一起生活了,请多关照!
秦修无视了在门口聒噪个不停的大狗,自顾自走去买早餐了。
回来的时候金毛大狗还趴在门口,见他回来一骨碌翻起来,望着他尾巴摇啊摇。秦修咬了一口面包,又掰下一块递到金毛大狗嘴边。
阿彻喜出望外,张口就要咬,秦修如猫儿一般迅速地收回手,自己吃了那块面包。
喂,你怎么这么记仇啊……那个时候我没认出你啊,你把我五花大绑,还侮辱我的老二我都没怪你了啊……
阿彻没辙地看着秦修的背影走进工作室又关上门,想着要不还是回去泡个热水澡再回来解释……想到一半大金毛猛地张大嘴,我靠,不能啊!
这还只是扑了一下冲着叫了两声就记仇成这样,要是变成|人回来,又是偷裤子又是丢内裤的,小修得把他当仇人看了!
正急得团团转时,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卧槽!这不是昨天那只贱狗吗?!”
王子琼和jenny惊诧地瞪着工作室门口像是也吓了一跳的大金毛,那一身打着卷的金毛辨识度太高,绝不会认错。
“秦修,这狗是怎么回事?”王子琼大惊小怪地推门进了工作室。
秦修正在清洁大大小小的镜头,旋椅滑过来,探头往外飞快地一瞟:“不知道。哪儿来的啊?”就又滑回去继续清洁镜头。
jenny和王子琼面面相觑,这狗特么不是你带回来的,它脚上那一大坨还能是谁的杰作?
jenny看着乖乖蹲在台阶上,鼻子上停着一只蝴蝶特别人畜无害的大金毛,有点伤脑筋:“这狗就蹲这儿不走也不是办法啊。”
秦修低头拿镜头纸擦着镜头,跟没听见似的。
下午,预约的客人6续上门拍照。
“小秦,你们摄影室门口那只狗好乖啊,什么时候养的?”
“秦爷!麻烦把狗牵远点好吗?!n1小姐怕狗啊!”
王子琼自告奋勇,拿了一把扫把出去对付狗。
“怎么?被你们老板炒掉了?你特么不是狗中的比尔盖茨吗,你也有今天?”王子琼提着扫把幸灾乐祸地对金毛狗念叨着,“不好意思,我们老板是不会雇佣你的,我们这是有技术含量的活儿,是艺术,艺术你懂吗?对门有家快餐店招送餐员,您老那边走好!”说着就拿扫把去打狗屁股。
“汪汪!汪汪!”你个小人!你还差我饭钱呢!
“你不走是吧,你还看上咱们校花了是吧?”
“汪汪!汪汪!”我就看上了!
外面一阵鸡飞狗跳的人狗大战,最后王子琼的扫把被大金毛一口咬住,扯下来摔得老远。造型师先生愣了,在工作室里观战的jenny也愣了,大金毛咧着嘴,喉咙里发出唬唬的低吠声,看着还怪吓人的。
王子琼一路败退回工作室,对秦修道:“不好搞!这狗有野性!”
“就是一只蠢金毛,哪儿来的野性?”秦修走出来,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冲卷毛大狗道,“趴下。”
王子琼惊异地看着刚刚还呲牙咧嘴的大金毛“呜嘤”一声软绵绵地趴在地上,冲秦修讨好地吐着舌头。
王造型师醍醐灌顶:“这狗他好色!”
秦修瞪他一眼。
阿彻一直守在工作室外寸步不离,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不过看到小修的摄影工作室运营得不错,心里也怪高兴的。你终于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狗东西从门缝里小心探进一个头,看着正给模特拍硬照的秦修,那熟练地竖拿相机的动作已经不似儿时的青涩稚嫩,阿彻望着秦修的背影甜蜜地想,我是你的第一个模特,还记得吗?
jenny回头看见门悄悄隙开一条缝,黑乎乎的大狗鼻子从门缝里缩出去。也不知道这只狗是不是因为被秦修救了,所以才想报恩啥的……艾玛她这是日本动画片看多了吧?摇摇头走过去想把门关上,却冷不丁看见站在台阶上拉长脖子高昂着头的大金毛,那样子……像在学狼?
身后是秦修指示模特的声音:“表情再可爱一点。”
大金毛立刻一改桀骜的狼姿,就地往地上一滚,还真怪可爱的。
滴滴滴刺啦刺啦的快门声响起,秦修又道:“松嘴唇,表情性感一点……”
大金毛翻身起来,两只前脚搭在栏杆上,扭头撅着屁股。
jenny忍俊不禁,老天这狗也太入戏了吧!
不久身后的门被带上,阿彻一下子听不见秦修的声音了。大金毛放下搭在栏杆上的前腿,静静地看着那扇大门。
今天只有三个客户,五点钟就拍完了,王子琼帮着秦修收拾器材,回头望一眼在门口徘徊的大狗:“等会儿我们走了这狗会不会跟着啊?”
jenny也想起昨天金毛大狗锲而不舍地追车的画面,这还真是个问题。
秦修想了想:“我有办法。”
阿彻在门口守了一下午,忽然门开了,秦修拿着一瓶水出来:“渴了吧?”
狗东西感动极了,小修果然还是舍不得他的!“汪汪!”哎呀我真是渴坏了!
秦修拧开瓶盖,蹲下来喂给狗喝。
阿彻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总算解了渴。
秦修笑着揉揉大狗的脑门:“喝光它,不要浪费。”
阿彻被那宠溺的一揉揉得都快化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小修的笑脸,仰着脖子痴痴地连喝了两大瓶农夫山泉,肚皮都喝得圆滚滚的了。
秦修见大金毛打了个饱嗝,这才满意地返回工作室。
阿彻安静地趴在大门外,就等着小修啥时候下班好跟着他回家。以后就要在一起,再不分开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就能见到彼此,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能见到彼此。虽然你突然变成带把的我还蛮不适应的,但是,大金毛扭头朝摄影工作室里望进去,漂亮的小修坐在电脑前正处理图片,像是觉察到他的注视,侧头朝他勾唇一笑,艾玛这么好看,确实就是小修啊!大金毛乐得在地上打了个滚……
呃,膀胱有点涨涨的……
水喝多了的大金毛很快就尿急得不行,站起来四下打望着。
王子琼拉开门,见狗东西果然憋不住跑去路边了,那几根灯柱和电线杆他还选了一下,最后挑了根最偏僻的,左看右看,然后才抬起后腿。
“快!趁现在!”
三人提着大包小包连忙奔出工作室,一溜烟地上了车,白色福特征服者一退一转弯,飞快地开了出去。
阿彻尿了好大一泡,满足地倒回工作室,一看傻了眼,车子呢?!
大金毛连忙奔上台阶,又挠门又汪汪叫,没反应,跑去窗户那儿,趴上去一看,尼玛里面黑乎乎的,人都走光了!
卷毛大狗急急地跑到路边,也不知道该往哪边追,往马路尽头嗷呜嗷呜气愤地叫着。
我靠你们做得也太过分了吧!人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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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和你的小修相亲相爱去了吗?”趴在楼下晒太阳的大阿拉斯加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灰溜溜回来的大金毛。
“还有方便面吗?”阿彻有气无力地问。
泡了个热水澡,阿彻套着干净的t恤和沙滩裤走出来,耷拉着尾巴坐在餐桌上吸溜方便面。
“你一点计划都没有怎么行呢?”任海耸肩道,“要是换了我被一只狗没头没脑地缠上,我也会退避三舍啊,再说,你要人家怎么接受你可以变成|人的事实?”
阿彻吃着面,含糊地道:“这我都想好了,目前的状况我还没法告诉他这些,只好先上车后买票了。”
任海一愣,咳嗽一声:“大郎,这句话不是这么用的。”
“啊?”卷毛青年咬着一嘴卷面条抬头茫然道,“不是你跟我说先上车后买票就是这意思?”
“我乱说的,”任海把头凑过去低声道,“这话的意思其实是……”
阿彻听任海说完,脸都涨红了,气愤地一搁纸碗:“你到底还有什么是滥教我的?!”
“别这么激动嘛,我可没教你,我都是跟你开玩笑,你自个儿偷学又不长脑袋,哦对了,滥教也不是这么用的……滥|交的意思是……”
阿彻听完气更大了:“你知道我不能上学你还整我!”狗小子郁闷地抱着头,“我靠我到底都学了些什么啊?!”
“你读的这所大学叫‘社会’,最终的目的‘会射’就行了。”任海脸不红气不喘地道。
阿彻泄气地一头栽在桌上,想到自己明明是想以青年才俊的身份出现并守护在小修身边,结果一切都跟他的计划对着来。先是小修莫名其妙长出了把儿,然后他光着身子把人家裤子穿了,内裤扔了,最后忽然意识到自己其实就是个满嘴糙话的猥琐男。
不过虽然有这样那样的不如意,他还是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第二天天不亮就又长途跋涉地前往秦修的摄影工作室了。工作室离友谊大厦有四站路的距离,还蛮远的,阿彻披星戴月走在路上,一身卷毛在入冬的寒风中瑟瑟颤抖着,这时一辆公交车驶来,停在站台上,等车的人三三两两上了车,阿彻抬头看见司机大叔眯着眼睛打了好几个哈欠,排在队伍最后上车的是一位胖大婶……
吱。巴士载完乘客,关上车门,刚发动离开站台,又猛地一耸停下来。车门“呲”一声打开,苦逼的大金毛被司机咒骂连天地轰下车来。
阿彻站在路口望着前方无限延伸的冷清马路,是挺远的,但能比从灵犬镇到庚林市还远吗?能比十六年的距离还远吗?一想到这再不是漫无目的的旅程,小修就在那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任海:……),大金毛就抖抖一身卷毛,精神抖擞地奔跑起来。
秦修家离摄影工作室不远,早上都是步行过来的,边走上台阶边掏出钥匙,这时花圃里忽然一阵飒飒乱响,茂密的灌木哗啦啦抖来抖去。
“什么人?”
话音刚落,一个庞然大物猛地从灌木丛里蹿出来,秦修惊诧地往后退了一步,才看清那是只浑身披满落叶的卷毛大金毛,手上的钥匙叮咣落在地上。这毫无疑问就是昨天那只狗。
“汪汪!”早安!
“你躲在里面干什么?还想出来吓我?”
大金毛摇着的尾巴耷拉下去,发出很委屈的声音。秦修走到灌木丛边往里张望,一坨可疑的东西正在那儿冒着热气,他瞪大眼:“你居然在我工作室门口拉翔?!”
阿彻的羞耻心啪嗒碎得稀巴烂,他平常都是早上大便了再出门的,但今天走得太早,水火无情啊他也是憋得没办法只好就地解决,哪晓得还没机会把那坨翔埋了秦修就出现了。
“你大清早的跑来就是为了在我门口拉屎拉尿吗?你的狗生是不是也太无聊了?”
阿彻被秦修教训得都没脾气了,从导盲犬讲到搜救犬,从搜救犬讲到雪橇犬,总之就是对他各种嫌弃,大狗掀起眼皮瞄了一眼就快又讲到达尔文进化论的秦修,无趣地趴了下去,果然人的某些性格是沧海桑田也不会改变的。
秦修见金毛大狗趴在地上两片耳朵紧贴着不想听他说话,气愤地弯腰一巴掌拍在狗屁股上,转身进了工作室。
阿彻被拍得跳起来,那一巴掌真是火辣辣的疼!
摄影室又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今天只有一个助手过来,另一个打电话来请假,阿彻听见秦修对着手机怒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的日程有多忙!请假不能提前请吗?我也好重新安排……这是你第一次临时请假了吗?……辞职?”王子琼和jenny听到这里忙朝秦修摇头,哪知秦修一口气道,“批了!明天来领工资!”一戳挂断电话,坐到电脑前,“没有责任心的人拿来干嘛。”
王子琼心里苦,秦修这工作室才开一年,辞退的助手都能组只足球队了,秦修虽然是耶鲁的高才生,仅凭这个学历在国内也会被另眼相看,但工作室才刚上路,薪水也给不了很高,助理多是美术学院相关专业出来实习的学生。秦修在财务方面就是个渣,典型的象牙塔里的艺术家,钱都是他王子琼在管,也只有他最清楚摄影室运营的状况。现在的年轻人是不大负责任,但以他们这种情况,能请到助理就不错了,哪能这么挑呢。
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这种不顾现实的理想主义是有些不妥,今天一天秦修状态都不是很好,中午休息的时候,王子琼和jenny还有助手出去吃午饭,秦修没去,只叫带一份盒饭回来。
阿彻本来以为秦修要跟大队伍一起去吃饭,都屁颠屁颠跟在王子琼他们身后了,却见秦修迟迟没出来,忙又掉头跑了回去。
狗鼻子先探进门里,嘴巴再拱进来,一双狗眼睛来回转了转——秦修坐在电脑前,对着屏幕上一张照片发呆。
离得有点远阿彻看不太清照片上是什么,只能看见一片金灿灿的光弥漫在照片上,恍若流动的波光,非常漂亮。
秦修像是听见门口的动静,一回头,大门隙着一条缝,透进的阳光里有细细的灰尘,还有几根细细的卷毛。
jenny带着秦修的盒饭先回来,秦修吃到一半放下筷子,剩下一半没动,摊开的饭盒放在电脑桌旁,jenny看见了,自然就带出去喂给了大狗。一整天阿彻都在一旁偷偷观察着摄影室的运作,助手都帮秦修干些啥,什么是主灯,什么是打光伞,光源应该怎么摆……
今天下午有个运动服装品牌的平面广告拍摄,光是模特就是五个,因为助手只有一人,现场简直忙得不可开交。拍单人时,模特们在一旁stndby,助手正忙着帮秦修调光,jenny想给等待的人倒点水,去饮水器那儿一看,水都见底了,正打算去超市先买几瓶矿泉水,门一拉开,却发现已经有一大包矿泉水放在门口。
那只大金毛趴在一边,正低头清理地上的零钱。
“这是你买来给我们的?”jenny惊了。
“汪汪!”请笑纳!阿彻抬头道。
jenny一脸神奇的表情,不过这狗既然能够送得了外卖,买水应该也不在话下吧。其实仔细想想,这狗真的蛮可爱的,秦修这么冷酷地对它,却还是一门心思要报恩。女化妆师蹲下来帮它把零钱清理好,塞进钱袋里挂上狗脖子:“谢谢啊!”而后又凑下来对着狗耳朵小声说,“别灰心,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大金毛的耳朵高兴地一耸,又开心地汪汪了两声。
“吵死了!”
被摄影室里的秦修一喝,大金毛赶紧地闭上嘴,夹紧尾巴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不出声了。
jenny抱着那箱矿泉水进来,王子琼惊异:“你超人啊,这么快?”
“是那只狗帮忙买的。”jenny说。
秦修停下来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继续拍照。
这天的工作结束,几个人都累得腰酸背疼,助手先走了,秦修和jenny王子琼一起收拾好器材,王子琼朝门口看了一眼:“今天又要像昨天那样?谁去喂水啊?”
jenny收好打光伞,道:“我去吧。”
哪晓得拉开门,金毛大狗却不见了,门前空空如也,她走出去绕着房子四下看了看,真不见了。
阿彻沿着马路慢慢走回家。任海说得有道理。他决定以后每天都来工作室,但是不会再强求秦修带他回家。先学着,也许以后能帮得上忙,那样秦修就不会特别拒绝他了。
到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又回头望了一眼,正好望见白色的福特征服者从车道里开出来,秦修没有上车,挎着背包站在路边和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等车子开走后自己掉头步行,那个背影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大学生,说起来,也只有二十三岁呢,刚刚大学毕业自己创业的年纪。他原本以为那辆白色福特征服者是秦修的车,现在看来应该是工作室的专用车,不过步行的话说明家离得不远。大金毛一眨不眨地望着秦修的背影,身后的绿灯亮了,他很犹豫,如果这会儿追上去,就能知道小修住哪儿了,可是……
不行,卷毛大狗目视秦修的背影走到看不见的地方,转身跑过了马路,我不想被小修讨厌。
“叭叭——”
“叭——”
“怎么搞的!这都红灯了你不知道看灯过马路吗?”
艾玛刚注意小修就忘了看交通灯了,被司机们骂得狗血淋头的大金毛赶紧灰溜溜地过了马路,丢脸地跑得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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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大早。
秦修看着蹲守在大门前冲他摇尾巴的卷毛大狗:“你倒是比谁都来得早啊。”
今天的日程似乎比昨天轻松许多,上午就是一家拍书籍封面的,另外和一家广告商签了合同,剩下的时间秦修在电脑前做后期处理,一抬头,窗户那儿一颗狗脑袋刺溜缩下去。
秦修走过去一把掀起百叶窗,大金毛跟只鸵鸟似的鬼鬼祟祟缩在窗外,脑袋埋在爪子下。
“把脑袋遮住我就不知道是你了吗?”
阿彻无辜地抬起头,秦修早已离开窗户,我只是想多出点镜好让你想起我啊……大金毛泄气地趴在窗户下,看着地上爬过的一队蚂蚁,心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啊?
这两天接触到的模特都是大美女大帅哥,不过在秦修面前再帅再美也挺没存在感的,阿彻想到小修以前的梦想是拍蓑羽鹤来着,也不知道整天拍人物有没有拍腻,正想着,一辆大块头的雪佛兰越野车和一辆皮卡车停在工作室外的路边,车身上是“安氏动物保护基金会”的字样。阿彻记得这个基金会,托他们的福他才捡回一条命。雪佛兰的后车门打开,阿彻立刻听到了叽叽喳喳嗷呜嗷呜各种叫声,几个工作人员从车厢里提出大大小小的笼子,一大队野生动物热闹登场。
阿彻让到一边,让搬运动物的工作人员通过,不一会儿笼子们就在摄影工作室门口排成了长龙,有金刚鹦鹉,有玳瑁海龟,有小老虎,还有小黑熊,最后被从皮卡车车厢里牵下来的,竟然是一头小象。
原来下午是要拍公益广告,他听王子琼和jenny聊天时说,拍这个广告是拿不到钱的,王子琼还顶不乐意秦修接拍这个。
不过这些模特当中好多看上去都不是很健康的样子,阿彻歪头打量着,那只小老虎的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听工作人员说好像其中一只眼睛被捕猎者打中,现在只有一只眼睛看得见;小象才几个月大的时候母亲就被偷猎者杀死了,所以现在胆子特别小;其中最令阿彻在意的是那只小黑熊,那是一头亚洲黑熊,年龄其实不小了,已经十二岁了,但是因为长年累月被关在不足一米高的笼子里,只能缩成一团,骨骼畸形,现在背已经挺不直了,所以看上去才像一只小熊一样。小黑熊腹部有一道挺狰狞的疤,听说是活体抽熊胆时留下的。关于亚洲黑熊被活体抽熊胆的事阿彻以前也在电视节目中看到过,黑心商人为了可以不间断地取熊胆,把熊的腹腔切开,将一根导管接到胆囊,这样取熊胆的时候就可以像开水龙头一样,打开导管开关就可以了。因为胆囊的伤口会愈合,所以这些导管和金属套之类的东西会一直留在胸体内和体外,方便下一次抽取。这只可怜的月熊从两岁起就过着这种惨无人道的生活,在逼仄得无法站立的笼子里锁了整整十年,被日复一日痛不欲生的活体抽胆了整整十年。
王子琼不支持秦修拍公益广告,但阿彻不能更赞成。
拍摄背景是简单的全白色,金刚鹦鹉最先出镜,阿彻看见五颜六色的金刚鹦鹉一站到白色的布景墙前,那种自然赋予的美丽色泽就凸显出来,视觉效果特别突出。不过金刚鹦鹉君很不习惯这阵势,踱来踱去地大骂着:“问候你全家!问候你全家!”
秦修咔嚓咔嚓连拍着,嘴里念念有词:“好……谢谢你的问候。”
王子琼看着门口的车子:“安氏不是倒闭这么多年了吗?”
秦修头也不回:“集团是倒闭了,但是基金会全都幸存了下来。”
“那也该换个名字啊。”
“为什么要换名字?现在的资助人还是安氏啊。”秦修说。
王子琼吃了一惊:“你说美国那个安氏?”
大门外特别吵闹,秦修完全听不到音乐,刚开始还有点感觉,拍着拍着就傻了,站在拍摄位,整个人呈茫然放空状。
这些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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